一时间我很难接受自己像一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从阿萨辛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在瞒着我什么,至今为止他每一次眼神飘忽的时候都不会说实话。对于这种情况我也没有什么对策,大家都知道天族成员之间无法互相偷窥记忆。那枚窃取记忆的指环也渐渐黯淡了下来,如同完成了使命后的沉睡一般。
“克洛克大人,你怎么又在发呆,脑子被幻术弄傻了吗~”
“……”
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发疯似得向筱宫盘问。女孩双手用力放在我的肩膀上往下压制,示意我冷静下来,不过显然我现在确实有些疯狂。
我做了一个或许非常正确的选择。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成功,不,应该说为什么筱宫会成功。如同那次让她劝阻两个天族人——管他是真是假——之间的战斗一般,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可以做到这些近乎荒谬的事情,事实也的确如此。尽管我对她的了解还是处于几乎为零的状态,但我现在更愿意信任她。
她通过对于我们天族法力回路的敏感,成功定位了夫人的位置——我努力回忆,确定了之前把我从幻觉中拉出来的那位夫人手上着实没有带着奇特的指环。我想夫人一定会在附件的某个地方,她可不像我或者阿萨辛那样喜欢四处流浪,我的记忆中她也未曾用过传送,至于她会不会那也不是我现在最应该追究的问题。
我不知道自己压抑着的是喜悦还是对未知的不甘,我无心在门前安然等待夫人前来,便一把推开了并未上锁的门。
“……”女士正在房间里焦灼的踱着步,并没有理会我粗鲁的行为,不过我想她多少有些生气,礼仪在她眼里向来都是重中之重。
“好久不见,夫人。”我尽量的表现的有些礼貌,以免她开口便是对我一顿批评,要知道,这几万年来,我对她的礼仪教育可是没有丝毫一丁点的怀念,绝对,相信我,一丁点儿都没有!
夫人沉默着,我能看到她眼里略带一丝不知名的痛苦,或者失落这个词显得更加合适?显然这并不是因为我发现了她这么简单吧,我想。尽管我曾经说过我对很多事情早就失去了追究的目标,但现在的我堪比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初生牛犊。显然我有很多事情要问她,要了解,但她现在的样子让我有些难以开口。
“夫人,那么久了,这段时间你到底去了哪?”我只能先从客气话开始,要知道,几万年的时间完全有可能让她以另外一个人——我是说另外一种性格——出现在我面前,就好比她没有追究我破门而入的粗鲁行为。
“我想……我们现在先不讨论这个……”她看上去迟疑着想要告诉我什么,但似乎又因为某些压力而让她无法开口,她轻抿一口那苦涩的茶,紧锁的眉头让我怀疑那茶在几万年的进化中失去了最初的风味。夫人清了清嗓子,迟疑了一会,又决定开口:“小布莱克那边,似乎有些麻烦了。”
我刚想让气氛变得轻松,它却因为这句话显得凝重,我不知道我要如何表现或者遮掩自己的心情。此刻我那不会跳动的心竟感受到了所谓紧张,我知道布莱克对我有多重要,尽管我们本无血缘关系,但万年的陪伴早就超越了那种不过百年的脆弱。
“什么麻烦……”我花了数秒时间让自己镇定下来,明明万年对我来说不过双眼一睁一闭,为什么这短暂的几秒却显得漫长,而且沉重。若是平时我显然不会觉得布莱克能遇到什么我解决不了的麻烦,但此刻就连夫人都显得如此……这让我对事情的严重性产生了一定的恐惧。
“战争开始了……”夫人依旧显得有些话要说,却只是告诉我了一个大概,我不认为战争开始就意味着布莱克会有危险,那孩子尽管异常调皮,在外却没有什么仇人。我想这显然不是事情的关键,更显然的一点是,夫人并不能说。
我不知道夫人出于什么原因不想说或者不能说,我们没有联系的日子里发生了太多的未知。但现在,无论寒暄还是追究都显得有些不合时宜。我只能向夫人询问布莱克的地点,亲自去解决麻烦。
“克洛克……我真的没办法……”我让自己强行镇定,这才注意到夫人面容憔悴,看上去比万年前要老上那么几岁,要知道我们天族可并不会变老,显然她遇到了一些麻烦。
“筱宫,麻烦你了。”我听到身后夫人的叹气声,我承认我有些生气,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处会比一个重要的亲人更加重要。仅仅提供一个位置显然对她来说问题不大,我不知道几万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也没空去盘问了。我们离开夫人的居所后,我让筱宫尝试定位,我知道她能做到的。
御风赶路的同时,我对自己进行着一系列的检查,不用担心少女在身边没法脱下衣服检查身体这种尴尬事,我只需要通过分析自己身上每一处的法力回路就能知道自己的状态了,甚至精确到细胞存活率。
有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我的身体依旧处于极差状态,接二连三的幻境,打击,把我压垮的难以起身——这直接导致了我甚至无法传送,我很庆幸自己一开始没有愚蠢的直接传送,那可能会让我之后完全瘫痪上一段时间。
过去我也常常会有这样的感觉,但一切都显得简单,睡一觉,或者找上兄弟喝几杯,一切都会变好。说真的我真希望『维和者』还活着——无论他多么弱小,有他在就不会有战争。究竟是谁……
“克洛克大人,我希望你能停一下。”筱宫打断了我在路上顺便进行的一些思考,她温柔地强制阻止了我运作御风的法力回路,我对这一点并不惊讶,因为我现在的状态比不上全盛状态的狐狸精也是我能理解的。
“又怎么了……”我对筱宫的问话心不在焉,甚至没有立刻察觉到她从未有过的认真语气,随后又马上发现了这一点。
我向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眼前的景象可以说是恐怖至极,又或者说是似曾相识。还记得初遇布莱克的那场战争……
漫山遍野的死尸,我能辨认出有人类,有侏儒,还有一些充当士兵或者坐骑的乾和玄虎——也有一些野生落崖狮,这大概就是某一方训练玄虎参战的原因了。尽管不用呼吸,随着空气流动我依旧能感受到一些腐臭的气味。
还有少许的士兵在那边徘徊,似乎想要借这个机会发一笔,果然贪婪的本性不是万年的和平就能改变的。
“我想,我们以后还会看到很多这样的场面。”我看着筱宫凝重的神情,这根本不像是她,不过法力回路不会骗人,好歹她的手上没有戴着奇怪的指环,说真的我真不愿意接受筱宫还有如此认真的一面,这简直就是个玩笑。
“跟我来一下好吗?”我有一丝迟疑,我不明白筱宫为什么还要我中途去做其他的事情,她是个聪明的女孩,显然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真希望当初没有吧塞壬留下照看奄奄一息的阿萨辛,还是由她来管教这只小狐狸更加合适一些。
不过显然筱宫是聪明的。正当我想要反驳的瞬间,顺着她的目光,我感受到了一丝独特的法力回路。
是『自律』!
“我们走!”我拉上筱宫的前臂,先她一步施展御风——我想我的移动法术要更加精湛一些。越过万千遗体,中途随意地施展法术打跑了一只正在觅食的落崖狮,我希望战死的士兵们能得到片刻安宁,但我只能帮他们到这里了。
“『迷惘』……”我单膝跪着,以便于身体可以更加接近这个倒地的机械壮汉。他的眼神没有平日的光芒,有一丝失落,一丝和他名字一样的迷惘,还有一丝仇恨。就连『菊一文字』都显得生锈,黯淡无光,随意地插在附件的地面上。
“发生了什么?”
“我会等你的,到你能够懂我的那天。”这显然是这个大块头最后录下的主人的音频。我简单的检查了他身上没有太多的创伤,从山上坠下显然只是让他的关节出现了松动导致瘫痪。
根据这段录音,我想现在他的主人似乎并不愿意见到他,尽管一切皆有可能,但现在的情况下我宁可去思考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便只能把他暂且安置在我让筱宫用法力凿开的山洞中——此刻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法力了。
随后我们继续赶路,『迷惘』的出现让我相信两个女孩子现在距离我们不会太远,但我却更加紧张,甚至可以说是害怕——是什么样的灾难能让『迷惘』都无法应对,连『菊一文字』这等兵器都失去光辉,显然事情……
“克洛克大人,我感觉到了……”
“你很敏感,不过,这次我也察觉到了……”
我们越过最后的山脉,目标地点的生物气息十分浓厚,显然有大量的军队在那儿,但每一个个体的生命都急速地减弱着,那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克洛克!”萝丝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奔跑着扑了过来,我能看到她脸上清晰地泪痕,我想尝试安慰,但现在的状态又让我难以开口。
我听到了另一个少女的吟唱,果然还是和最初那样动人。显然那是一首赞美诗,如同称赞着每一个为了种族和他的女人而浴血奋战的男人们。
她是在治愈我么……可是她在哪……
不好!
我用法术封住了萝丝和筱宫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