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天逸吧,本来是想好好闹闹洞房的,可庄子上年轻后生不敢,城里来的都是些领导,年龄也偏大了点,闹不起来,再说了,还是大白天的,忙活了半天,大家伙也饿了,也就三三两两的吃起饭来,天逸深感无趣,心慌慌的随便吃了点,也就偷空从孟逸和柳生处出来了,一个人漫步于蔬菜大棚与玉米地、果园交织的田地中,立马远离了婚礼现场的喧嚣,还真有点心旷神怡的感觉,可想想柳生的婚礼,却不由想起了板香,这死妮子在干啥呢?
是呀,这死妮子在干啥呢?
原来,在柳生回家后不久,家里就告诉板香说,柳生回来了,似乎还挺有钱的样子,在他家的园子里大兴土木的,也不知想要干些什么。没过几天,天逸又告诉她说,父母暂时还不同意两人的关系,父亲要自己到边远山区去历练历练,可能是去无稽县工作,三年后才考虑两人的事情,就算是对两人爱情的一点考验吧。并要她,照顾好自己,多保重。如此等等,尽管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尽管两人已经经历了令人难忘的疯狂,尽管非常的不舍得,没办法,也就只能依依不舍的“暂时分开”了,哪怕板香对这样的结局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心慌慌的,也懒得工作,索性就告了个假回家了,原想着在家里能够等到天逸的。只是昨天才回到家,今天就乱哄哄的,先是听说柳生当了村官了,后又听说柳生要结婚了,鬼使神差的就一个人偷偷地钻进了临近柳生婚礼现场的苞米地里远远地观看了起来,特别是看着天逸欢天喜地忙前忙后的样子,不知是欢喜还是忧愁,莫名其妙的是,柳生在婚礼仪式上,每拜一次,板香心里就会莫名其妙的抽搐那么一下,拜一次抽一下,再拜一次就再抽一下,心里一抽一抽的,抽得人怪难受的,难免心里想到,我这是怎么啦?整个人一直痴呆呆的,却心安理得的认为,只有我作为今天这场面的主角才对呀,为什么却反倒成了看客,竟然就对柳生恨意顿生了起来,这死柳生,不是咱们早就约好了的,你要等着我的吗?为什么还如此的性急?你个不得好死的!心里骂完了,居然就又细细回忆起当时两人所谓的“约定”的情景来:
“假如,我也说的是假如,假如你的那个同学,真的还只是玩玩,并不愿意娶我,你也和你的孟逸姐好不成了,我也回来了,你还愿意娶我吗?”对,当时自己就是这么问的。
“妈呀,我都假如了些什么!那样的话,我还真的不如死了算啦。”对,当时柳生就是这么说的。
“想想你的妈妈,你又死不下场,或者说你还不能死,你怎么办?”
“我还娶你!”
“说定了!”对,自己是这么说的。“说定了!”对,柳生也是这么说的!好你个短三十的,居然,居然还就给违约了,你个不得好死的东西!心里骂完了,人也就痛快了许多,却不由自主的又重新回忆了一遍,“妈呀,我都假如了些什么!那样的话,我还真的不如死了算啦。”这次,板香对这句话有了新的认识,原来,这臭柳对他所谓的“假如”并不是心甘情愿的!想明白了这点,板香似乎也就清醒了过来:妈呀,原来两人的约定都是在假设的基础上呀!假如“你也和你的孟逸姐好不成了。”假如“我也回来了,你还愿意娶我吗?”看样子,他的假设条件已不复存在了,而我的假设条件还遥遥无期呀,想明白了这些,板香的心里难免有点后悔起来:自己一直以为已经彻底忘记了柳生了,可如今人家结婚了,自己反倒牵肠挂肚的起来,难道我一直是爱着他的?还是在潜意识里是希望他等着自己的?还是自己在藕断丝连?难不成是说我们两个才是最为合适,也是最为理想的一对?哼哼,想想也太可笑了!自己还始终认为他只有等着自己回来才是理所应当的,可你都另外有了心仪的人了,人家会吗?你还这样心猿意马的,也太过自私了一点!不过这话说回来,自己也太低估了他的能力了,反过来就是说自己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吸引力!都怪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把这约定弄得再严实一点。唉,看样子,人生就像历史一样,是不可能“假如”的。不由想起自己非常喜欢的那首陕北民歌来,难免嘴里悲悲啼啼的低声吟唱了起来:
上河里的鸭子下河里的鹅,
一对对毛眼眼照哥哥。
煮了(那个)钱钱(哟)下了(那个)米,
大路上搂柴了一了你。
青水水的玻璃隔着窗子照,
满口口白牙对着哥哥笑。
双扇扇的门来(哟)单扇扇的开,
叫一声哥哥(哟)你快回来。
啊……
双扇扇的门来(哟)单扇扇的开,
叫一声哥哥(呀)你快回来,
你快回来……
板香眼泪汪汪的唱了一遍又一遍,临了,突然意识到角色似乎颠倒了过来,是自己负人在前,情哥哥移情别恋于后,难免自问道:我这是怎么啦?我的梦想,我的抱负难道就因为眼前这一幕而夭折吗?嗷,对了,不是还有句名言: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吗?人生不过短短百年,拼一回算一回吧!打定了主意正准备离开,突然却看到天逸的电话来了,不成想,天逸开口就来了句:“你个死妮子,干嘛呢?”板香接到天逸电话,难免一阵狂喜,听着天逸久违了的福音,定了定神才说道:“还说?你不是说要到我们这里工作吗,心慌意乱的,啥也干不成,咋天刚回来,这阵子正在河湾里乱转呢。”天逸听说,心里还是挺舒坦的,急乎乎的又问道:“真的?是你们村子前的河湾吗?”
“骗你干嘛?就在我们村子前的河湾边上。”等到板香信誓旦旦的说完了,天逸也就兴奋了起来,立马神采飞扬的说道:“太好了,我就在你们村子前,马上过来,等着我,啊!”板香也就小鸟依人了起来:“好吧,我在河湾边上等你。”板香挂了电话,急忙就向河湾跑去,可不能让他知道了自己在偷窥柳生婚礼的事情,否则,就露陷了。还好,自己轻车熟路的,不一会就到了河湾,定了定神,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拍打掉散落在头发上的苞米花穗,假装着看风景似的,就在河湾边上慢悠悠散起步来,不一会,看见天逸在自己东边不远的一条路上也来到河湾边上,两人相向而行,急乎乎的就向对方面前走去。
时间很快,又似乎很慢,两人终于忘情的相拥在一起,山川寂寥无声,只有那细细的河水像这对恋人一样,旁若无人的依旧欢快的流淌着,没用任何言语,此刻,似乎世界只是他们的,良久,良久。
“哎,好好的,怎么还就给回来了?”天逸终于忍不住询问了起来。
“还说?离开你心慌慌的,啥事都干不成,只是想回来散散心的。”板香的解释情真意切,但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好在天逸是当真了的,接言说道:“是吗?那咱们就在这里转转,你还别说,挺浪漫的嘛!”
“还浪漫?人家愁都愁死啦,还浪漫?”板香这话倒是真的,反倒是天逸,不以为然的说道:“不就三年的时间吗?转眼就过去了。”板香闻言,半天没了言语,竟然又重新唱起刚刚在苞米地里唱过的那首“上河里的鸭子下河里的鹅”的民歌来了,非常动情而感人,可惜的是眼前这河里既没有鸭子也没有鹅的,要不然还真是绝唱了!不过,为谁而高歌就很难知道了。
“我知道,这是电影《人生》的主题曲,怎么说呢?比那原唱似乎还要感人,你个死妮子,我明白你的心,放心吧,我不会辜负你的。”天逸说完又将板香揽入怀中,居然就提出了他对板香所唱歌词的疑问或不解:“哎,我始终没弄明白,‘煮了(那个)钱钱(哟)下了(那个)米,大路上搂柴了一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哎呀,连这个都不知道呀?心慌意乱的,原本是准备下米煮饭的,把手中的钱也给撇锅里了,等不到心上人,就借故到大路上拾柴火,等心上人去了。”等到板香以不屑一顾的神情说完了,天逸似乎并没有生气,竟然嬉笑着接着说道:“嗷,原来是这样啊,太形象了。那为什么要‘双扇扇的门来(哟)单扇扇的开’呀?”
“亏你还是大学生呢,打开了一扇门,不见心上人回来,失落、期待之下就依靠在另外一扇门上出起神了呀。”等到板香依旧以不屑一顾的神情说完了,天逸似乎依然没有生气,还是嬉笑着接着说道:“是吗?你的注解就太确切了!哎,你个死妮子,是不是也‘双扇扇的门来(哟)单扇扇的开’来着?”等到天逸狡黠的说完,又将板香揽入怀中之后,板香似乎才醒悟了过来,原来天逸是在玩她呢,依旧依偎在天逸怀里,顺势就一边捶打着天逸,一边就,你又欺负我。如此这般的撒起娇来,没想到的是,两人正在缠绵得难解难分之际,从不远处的玉米地里却突然传来一声大煞风景的非常高亢的秦腔吼声:“刘彦昌哭得两泪汪……”这秦腔唱得好听不好听的就先不说了,但确确实实的将两人吓了一跳,板香明白,两人的行为已被偷窥,在这守旧的村子上,那还了得!急乎乎的就要回去了,天逸才不管呢,拉着板香沿着河湾就接着转悠起来,不过,很快就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原来,恰巧此时,老二就是杨土保,正在帮着村支书将他家蔬菜大棚里弄的准备给县上领导送的新鲜蔬菜正往车上装呢,却看见村支书在自家的蔬菜大棚旁边的苞米地里撒完了尿正在向自己招手,难免好奇的近前来观看,看到当时情景,不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吧,心里还是不怎么舒坦的,灵机一动就驴声马气的引吭高歌了起来,吓得个死妮子和情哥哥就只有落荒而逃的份了。
“干嘛呀你?老叫驴似的,你看,吓跑了吧。”等到老支书不无惋惜的说完了,土保居然依旧气呼呼的说道:“最好吓死了她,掉河里淹死了才好呢。”老支书闻言,不以为然的说道:“人家又没招惹你,看你那样子,何必呢!哎,我还一直在纳闷呢,柳生怎么会和那个叫孟逸的去结婚,原来,却是板香另外有了人呀,你知道不?到底怎么回事?”
“管她呢,走吧。”土保气呼呼的说完了,老支书居然就感叹后又猜测了起来:“唉,怎么看柳生和板香都是最好的一对呀,就柳生那娃,老实巴交的,肯定是板香这死丫头辜负了人家,对吧?”
“谁知道?走吧,走吧,别看了。”等到土保气呼呼不耐烦的说完了,老支书居然就进一步的感叹了起来:“唉,现在这年轻人啊,还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还真是千言万语说不尽少女心,奇思妙想也难解少年意呀!走吧。”
此时,差不多都快到中午两点多的时分了,郝县也多少睡了一会儿,记挂着下午三点多还有一个会,尽管难于割舍今天这良好的氛围,还是向几个司机吃饭玩耍的房间走去,老远就听见老哥儿几个放浪形骸的大笑声,好奇心起,蹑手蹑脚的来到近前窃听。只见旅游局的老司机王师傅立在门边对大家说道:“我给大家讲个故事,比这更好玩。”说完清了清嗓子,就讲起他那所谓的故事来:
从前,有老两口给儿子娶了个媳妇,晚上,老婆子不放心儿子,怕儿子太笨,不知道洞房花烛之事,就偷偷地爬在门缝偷看,原想着是给儿子点拨点拨的,哪成想,只见儿媳妇迅速脱去了衣服,站在儿子面前说道:“你就看着我的身材作一首诗吧,做好了,想干啥都行,否则,休想!”儿子闭目稍加思索,脱口而出道:“面似桃花发如胶,两个****尖又高,顺着****往下看,好似馒头拉一刀。”老婆子看到这里,简直就佩服死啦,这社会发展就是快呀,看看人家年轻人,那个浪漫劲,我这都瞎操的什么心呀!哎,我也结过婚呀,当时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简直白活了,急忙忙就来到了老两口卧室,三下五除二的也脱去了衣服,对着老头子就说道:“你个死老头子,就看着我的身材做首诗吧,做好了,想干啥都行,否则,休想!”老头子看了看老婆子,将旱烟锅子在炕沿上“棒棒棒”的磕干净了,慢悠悠说道:“面如黄蜡发如柴,两个****真古怪,顺着****往下看,好似包子掏了菜。”
大家伙听完王师傅所谓的故事,就接着放浪形骸的大笑了起来,郝县的司机老王师傅还做了个不错的注脚:“你个老不死的,老婆子‘面似桃花发如胶’的时候忘了爱了,这阵子,都‘好似包子掏了菜’了,才想起爱老婆了,晚啦!”
在大家的放浪形骸的大笑声中,不知是谁又接着注解了起来,而且似乎来得更绝:“唉哎,人家老王师不喜欢吃馒头,就喜欢吃掏了菜的包子的,哎,不会是你那老婆子亲历亲为的吧?”这时,传来人社局的司机老张师傅的声音,理论水平似乎更高一点:“唉哎,说什么呢?不管是‘面似桃花发如胶’的,还是‘面如黄蜡发如柴’的,尽管是老王师傅绞尽心机的杰作,我看比那什么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来得实在,世事百态,说穿了都是夫妻情分嘛:馒头有馒头的可爱之处,掏了菜的包子有掏了菜的包子的吃法嘛,对不对?都不错!”
郝县的司机老王师傅,似乎忘记了打趣讲故事的王师傅的事,对老张师傅的观点非常赞同,就更来劲了:“对对对,什么样的年龄就有什么样的爱情故事嘛,不管怎么样都是夫妻呀,有情就好!”
讲故事的老王师傅原是要反击取笑自己说辞之人的,没想到老张师傅的注脚如此的有水平,看大家都笑得死去活来的,那逗乐的效果好得,就甭提了,得意之际,竟然得寸进尺似的接着说“我提议,由老张师傅给今天的婆婆也建议一下,也如法炮制一番,对比对比,看……”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大家伙的笑容居然顷刻间僵固在了脸上,扭头才发现原来是郝县立在他的身后,尽管听到郝县骂他说,狗嘴里还真的吐不出象牙。可发现郝县他老人家也实在憋不住了,也在情不自禁的笑着,居然情急生智,笑着对郝县说道:“郝县,今天这天气还真好,您看,连一丝儿云彩都没有。”说完,也就顾不了什么馒头呀,掏了菜的包子呀什么的,刺溜的一下从郝县胳肢窝底下钻了出去,郝县的司机也知趣的忍着笑随着郝县走了出来。
孟逸和柳生,还有大家伙闻听郝县要走,也就都出来送行,郝县首先来到“上礼”的地方,拿出了两百块钱说道:“这是我和王师傅的。”上礼簿的人哪敢收呀?何况柳生还特意交代了的,没想到郝县板着脸很是认真的说道:“今天这‘情钱’一定是要收下的,因为,这既是情钱,又是农家乐的服务费,具有双重身份的,我们就算是柳生农家乐的第一拨客人吧,顺便祝愿柳生的农家乐能够一帆风顺,尽快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柳生还欲坚持,倒是孟逸让上礼簿的人收下了。郝县高兴地说道:“哎,这就对了!”说完,面对手下一干领导又高声说道:“就我这标准,大家都上吧,我看着。”大家伙闻言,三三两两的都上了“情钱”抑或“服务费”。郝县高兴地接着说道:“这就对了,农村人挣钱不容易呀,何况我们还享受了如此好的服务,对了,下午没事的,可以再玩玩,机会难得嘛,有事的看自己的情况吧,我就先走了。”郝县说完就向外走去,大家这才依次送了出来。
郝县一行出来的时候,老二只是闷闷的低着头爬在自己的车头上,天逸正在与老支书说着什么。原来,天逸知道郝县下午有事,是需要回去的,自己原打算在柳生处逗留两天的,不成想人家都结了婚了,肯定是新婚燕尔的,就没必要当那电灯泡了,可后来又遇见了板香,只有送别了板香,先过来与郝县道个别的,尽量的留下来相机再见面了。天逸和支书来到郝县面前,天逸就对郝县说道:“郝县,回去也没什么事情,我想在这里呆两天,转转,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郝县很是通情达理的说道:“可以。”说完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哎,人家新婚燕尔的,你留下来好像不太合适吧?时间还长着呢,还是先回吧,过几天再说。”大家看天逸迟迟疑疑的,好像不怎么情愿回去的样子,郝县还要说什么,支书却先对天逸说道:“小哥,还是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啊,还是回去的好!”天逸心里虽然狐疑,一时半会的还难于理解老支书的好意,似乎也没听到郝县“还是回去吧”的建议,依然还是迟迟疑疑的,老支书见状急了,竟然更加莫名其妙的说道:“这里的秦腔挺吓人的,还是回去吧,以后你就明白了,这里真的不适合你。”支书的话尽管云里雾里的,天逸还是明白了所谓“秦腔吓人”的含义,难免疑疑惑惑的,也忘了对板香的承诺,好像没听见柳生和孟逸的挽留似的,竟然机械的随着郝县上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