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晃动摇醒。
老爷爷的脸庞,昏暗的光,酸痛的脊椎。
“你怎么睡在这,哎。”老爷爷抚了抚鼻梁上厚重的老花镜,看着长椅上的那本厚厚的童话书。“昨晚一定看到很晚才睡吧?”
“对.......的。”却见书店里已经充满了柔和阳光,慢慢地适应,慢慢地熟悉。
光线透过百叶窗,打在书店的角落,一如既往的宁静与惬意袭击身形。她直起腰,一阵酸痛从腿部袭来,使得她有些站不稳脚跟。
“你真的很喜欢小虎皮呢。”
他慢悠悠走到一旁桌上,拿起烟斗,将目光抛向不远处水壶上锃亮表面上。“早晨起来最好先喝一些水,免得身子坏了。”
露儿晃晃悠悠,朝着老人背影走去。突然间觉得他与妈妈有些相似。
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还是过度的沉溺于悲伤?
露儿前思后想,一时间得不到答案。
门藏进书店两侧,并且陆陆续续来了一些路过的人们。他们走进店里,开始寻觅有关于股市的最新消息。大人们手里握着不计其数的钞票,递到老人的手中,换取了一份份白花花的纸张,毫不眷恋的离开了书店。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几十秒钟,但在露儿看来却是十分漫长而又枯燥的机械过程。
“如果没有钱,世界会变得怎样?”
她想了想,马上放弃了这个愚蠢的念头,自顾自绕进童话区藏书架所构成的“树林”中。
“今天的牛奶真甜。”
不忘记味蕾的怀恋,那是从妈妈手中传递到今天的温柔,心酸的甜。大人们不会料想,孩子异常清楚地记得吮吸母乳是的触感。心理上的依赖构建了时间段虫的条条疤痕,一深一浅,刻到今天。
《小虎皮的故事》这本书很快回到了她的手中,仿佛是露儿珍贵的宝物。她翻到新的一页,小心将书页边上折起的小页脚翻平,使得整页纸看起来更加的平缓。
“只有我和乔治爷爷能够喝到呢,妈妈。”
眼泪不经意间打湿了她的手臂,滑落在指缝之间。泪水的另一种作用,是模糊所见之物,如老太太的苦苦端详,苦涩在露儿的眼里荡漾着。
她放弃了沉浸在童话世界里的打算,开始拿起晦涩难懂的旧课本,翻看着里边密密麻麻的字母表。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又到了晚上。
乔治爷爷打开房门,阁楼里的光随之减弱。
但露儿却没有他意料之中那样老实。
今夜的百叶窗也许是老爷爷的缘故,又或许是精心安排好的计划,百叶窗的窗锁并没有扣好。露儿费力的爬上桌子,小心翼翼的踮起脚尖,将自己的鞋子丢到了窗外边。
也许这样就不会弄脏爷爷的桌面吧?
至少妈妈告诉自己,到别人家里做客时必须显得自己是一名有教养的可爱女孩。
终于,小脚经历攀爬的艰辛,深深松了一口气。
“很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她回头。
乔治爷爷已经熄灭的阁楼灯光,安心的穿上鞋子,整理好自己的蓝色连衣裙,欢快的跑向海岸边的灯塔。
整个小镇坐落海边,不大不小的渔港,却有着极好的货物资源。因此,这里必须有一座航标灯,它必须足够亮,才能使得远航的船只认得回家的方向。它的外墙期满了各式各样的颜色,充满魅力的涂鸦使得这坐灯塔在周遭的小屋中显得别具一格,引人注目。露儿来到灯塔下,仰望着它美丽而又耀眼的灯光,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暖意。港口里的船都已经沉沉睡去,唯有女孩的呼吸声搅拌海潮翻滚。
仍在作响。
居住草丛里的小生命欢快地唱起歌来,为了迎接露儿的到来,那声大过这声,使得跳进女孩耳中的音符不能趋同。
“妈妈,我们又回到这里了呢。”
小手悬在半空,蓝色连衣裙摆动,整个人宛如盛开在草丛中白莲花一朵。下一步,摆动双腿,灯塔的阶梯口。那里曾经是一切美好的起点,也是一切梦的终点。
路灯从阶梯口的上方探出头来,疲惫不堪。
女孩缓缓融入它的光晕中,连衣裙显得更加耀眼,不禁让路灯的眼睛睁得更大。它打量着面前这个离它越来越近的女孩,觉得好像在哪见过。有些生锈的铁栏杆轻轻的摇晃,女孩白皙的手指盘绕在灯塔腰间一处。夜空中不时泄露出星光,以及那轮稍显暗淡的月亮。海风经过头发之间,她站在塔顶,忧郁着。
靠在护栏边上——那是妈妈经常带她来看星星的地方——向下张望。
“真美呢。”
三个字,女孩猛然扭过头一时间合不拢嘴呆呆观察巨大透镜中央端坐男孩。
一位白发的年轻人!
如果不听声音,露儿会把他认作是女孩。
“你,是谁。”
男孩有些疑惑,但很快露出微笑。“我没有名字。你要帮我想一个么?”
“这么神圣的事情!”
无外乎对方的微笑过于迷人。
随即,激动不已小心脏跑跳很高,脚步慢慢朝男孩延伸。
“透镜里,可是引光器,温度非同小可!”
“我才刚刚起床,看着满天星斗时,你就出现了。”男孩伸懒腰,女孩终于看见光有形体的事实。“今天的天气不错,很美的夏夜。”他的身姿在灯光中猛地扭曲过后,来到了透镜表面上,渐渐浮现在空气中。头发带着不可思议白光,闪烁着让露儿喜欢的蓝幽色,透着一丝淘气神秘。
两人依旧站在原地,连衣裙也在他头发所发出的光芒下栩栩生辉。
她在一瞬间就想到了小虎皮鹦鹉的故事,那样的简单易懂,却又蕴含着无穷韵味。
妈妈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语之一。
透镜基座转动加快,光含着女孩的身躯,剥离进尘世中的一角,不许任何人逃跑。
忽觉全身上下一阵滚烫热感袭来情不自禁睁开眼睛察觉周遭明亮,脚下有片片光斑组成花海,花瓣闪烁着美丽荧光。
尝试去迈开步子,花瓣便在她的足尖下飞舞起来,翻过,翻过,女孩感到万物轻盈的神奇。
“感官接收到不同常理的“常理”,思考将无法进行,万物的联系会被切除。这也正是梦境无法被记录下来的原因之一,人只能看,无法说,惋惜命运的不公,也珍惜自己的回忆。”
她看着脚下一切,微微一笑,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情景让她相信妈妈告诉她的话并不是假的。
“所以,书上那些美丽的童话,都是一个个,真实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