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中,群剑交挫,灵剑阁十位弟子踏剑而立,威风凛凛,如湖海群雁向南边的玉龙峰划去。
望着那御剑而去的师兄姐,伊风羡慕不已,早早就把刚才口舌之争抛之脑后了,捉摸着如何才能像师兄姐那般驾剑飞翔。
正是入神时,忽觉被人碰了一下,伊风回头一看,竟然是刚才为他辩护的那位师兄。
“伊师弟,看你神不守舍,莫非还惦记着方才之事。”
“没有,哎……”
伊风沈默了,想起师傅说的那句话来,不免自嘲,如今心脉碎裂,能保条命已是大幸,又如何敢攀腾云驾剑,呵呵,真是不自量力。
“我叫武成,伊师弟若不是想方才之事,莫非是想学御剑?”武成倒是看出了他的心思。
伊风猛地点了下头。
“武师兄,你能教我御剑麽?”
没想到武成竟笑了起来,本就俊俏的脸越显脱俗。
“你有所不知,这御剑可是我门最简单的功夫罢了,回头我便教你基本功如何?”
伊风闻后甚是高兴,叫道:“真的?谢谢师兄。”
“呃…也只有你对这御剑术情有独钟了罢?”
“真的是情有独钟麽,只是想,飞得越高便离爹娘越近,还有兔牙叔叔。”想到这里,伊风嘻嘻傻笑起来,青涩的小脸豁然开朗。
随着武成在阁中转了一圈便已是日落西山了,门中规矩,师兄姓名生性如何,伊风也记于脑中。
天际群峰黯然无色,夜幕下的柳剑宗很是幽静,灵剑一阁丛丛三里之地,着实不小,只是昔日光辉已经不再沐浴着这偏安一隅。
灵剑阁弟子虽少,寝舍却很多,每人一间自然是有的,只是太过于清净。
这一夜。
伊风翻来覆去迟迟无法入睡,不知什麽让他这般苦思冥想。
“呃…不行。”说著,他跳下床,轻轻搬开木门走了出去。
皎洁的月光甚是明亮,门前的柳枝在淡淡的月华之下随轻风起舞。伊风揉了揉眼,沿着小路走进了剑阁庭院,借着月光从菊花丛里摘几下朵老花籽子,来到那白菊丛中。
只见好好一小片白菊已经被廖诗瑶打得是光凸显眼,真是大煞风景。
伊风摇了摇头,挽起袖子走入其中,把那些断面残根拔了起来,又双手抚平泥土,拿起花籽轻轻抖动,那花籽粒纷纷落下土中。
昏暗之中,没有什麽比这花丛里更加显眼,或许在这个少年眼里,万物皆有生命,渺小凡花便也是能鲜出光彩的。
“嘿嘿,你们就给我好生成长罢。”伊风喃喃道,满脸的笑意,也顾不得浑身泥渍,缓缓走了出来,突然像似想到了什麽,转身又走了回去,居然对著那小片刚种下的花籽撒了泡尿!
不料,刚搂起裤子便听得身后一声。
“你……”
伊风当是吓了一跳,猛然回头,只见月色之中,廖诗瑶孤影姚立,朦胧的脸庞霎如白霜,正目视着他。
“师……师姐,你怎跑来这里,吓死我了。”
廖诗瑶的突然出现使得伊风措手不及,竟连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
“我……噢,我睡不着,如此阑珊之夜,不静赏一番岂不可惜,没想到竟然碰见你。”廖诗瑶狡辩道。
伊风抬头望了一眼天幕,道:“这夜每晚不都如此麽?”
这么一问,廖诗瑶着实无奈,虽说如此,但心头便也生起丝丝暖意。
“你这滑头,就知道煞我,倘若我没见到你载下这片白菊,还真险些把你看成一个只会争口舌之利之人。”
“呵呵,我只是见这好好一片菊花,怪可惜了。”
这刻,一向好强的廖诗瑶难以咽话,眼前这个师弟没有像自己师兄那般对她为命是从,日头甚至还对她出言不逊,但是不知为何,心里头难以翻出驳他的理由。
不仅仅因为那片白菊,是心怀,又或许倔强後面那纯粹的灵魂。
廖诗瑶缓缓靠了过去,美丽的脸颊舒眉展笑,轻轻用袖子擦去伊风脸上的泥渍。就连她自己也浑然不知,怎会变得如此温柔。
幽邃庭院里,月芒下那片白菊旁边,一大一小齐身而坐,仰望天际幽幽星辰。
“嘻嘻,师姐,你看,我爹娘就在那颗星上。”伊风指着那颗熟悉得已经不能再熟悉了的星星说道。
廖诗瑶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你想他们麽。?
“想,没有一天不想,所以我要修武御剑,纵云之上便能更加看得清楚那颗星星。”
廖诗瑶轻声笑了出来,黝黑的长发划过眼帘,空气里,淡淡幽香。
自古修武之人心愿颇深,不是恋那无上境界就是江湖情仇,又或许心怀天下,如今闻伊风这般憨傻之言,不由得让人暗觉刺笑,也只有伊风会为了那飘渺的梦想而修武了罢。
“师姐,武师兄说明日便教我如何御剑,哎,师傅说我体质甚差,又身受重伤,不知行否。”伊风说着,小脸又暗了下去。
“武师兄?他和秋师兄两人在阁弟子中修为最高的,应该没问题,他还说什麽了?可曾提到我?”
廖诗瑶闻到武成,双眸是忽然亮堂起来,不停追问。
“噢,有提到,便是说你生性调皮。”
“啊?还有呢?其他的,比如赞美之类的。”
“还有,还有就是……”伊风顿了顿,又道:“师姐,他说你臭美。”
“什麽!”
廖诗瑶忽地跳了起来,咬牙跺脚,方才的温婉瞬间全失。
“死木头,居然如此道我,亏我还……”廖诗瑶瞄了一眼正在偷笑的伊风,顿觉气不打一处,却发不出火来,猛摆衣裳,道:“哼…我不惹你们还不行麽?”
语罢,廖诗瑶狠狠转身走了开去,转眼就消失在黑暗的夜色当中。
伊风挠头甚是不解,廖诗瑶刚还好好的,怎就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呃…师姐真是奇怪。”说著,伊风站了起来,看夜已深,便也不再逗留,缓缓往寝舍而行。
次日清晨。
灵剑阁庭院一如既往,弟子早早就来到此处,等着师傅陈云陆晨训。
这一阁弟子十二人,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二十,而最小的当属伊风。只见那两排队伍当中,身才均匀,唯一能分出差异的也只有伊风了。
片刻,陈云陆背着双手缓缓从内阁走了出来,不知为何,今日脸上却多了些许肃意。
“为师平日只是赋予你们心法口决,也未曾观你们练得如何,今日就让为师开开眼界,唔……武成,秋宇,你二人先来。”
“是。”
两人同声答道,并列走出队伍,相对而立。
伊风扯了扯廖诗瑶,问道:“师姐,你猜哪位师兄厉害一些。”
廖诗瑶想都没想,夺口而出:“当然是武师兄更胜一筹罢。”
话刚说完,只闻秋宇说道:“武师兄,得罪了。”随后酝酿内力,忽地大睁瞳目,手中细剑微微动了起来。
“哧”地一声,秋宇手中之剑脱鞘而出,锋芒毕露,似有清光,剑柄直指武成,速如闪电,虽说是剑柄,绝有穿身之力。
紧接着,秋宇徒步飞驰,如魅影一般闪过,竟然跟上了那把飞剑,顺手抓起剑柄直刺了上去。
这般速度,莫说伊风,就连旁边的门中弟子都惊讶得张开大口。
反观武成,便也是愣了一下,但丝毫不待,垫脚猛地一个空翻,生生躲了过去。
“好一招凌空飞跃。”廖诗瑶喜道。
“呃…师姐,我要有武师兄这般武功才不会躲呢。”
廖诗瑶瞪了伊风一眼,道:“你懂什麽?好生观看便是了。”
廖诗瑶这么反驳,可把伊风肚子里的话抵了回去,他挠了挠头,又把目光移到两位师兄身上。
几招下来,两人仍然不相上下,陈云陆眼见如此,不由得深深皱起眉头,其二人虽说在灵剑阁中修为稍微高出其他弟子,但漏洞百出,自然不能入他眼帘。
武成与秋宇又打了几个回合,看似难分难解,队列之中,几个弟子纷纷议论,轰然一片。
忽然,一道蓝光利剑从厢房破门而出,三尺之长,与陈云陆擦腰而过,速快如风,撩起他那素白道衣。
“砰!”
剑锋直插武成和秋宇之间,那股气流如炸雷一般散了开去,把二人震退十多米远,伊风等子弟虽相隔数米,仍然抵挡不住,纷纷退了数步。
“寒霜剑!”站最前面的莫天生惊喊道。
听得这话,几个弟子齐眼往那个地方看去,只见地面微微裂开几道细缝,天蓝色的半截剑身似有气息,寒气袅袅上升,而另一半则插入地底之中。
恍然之下,众弟子斗志全无,封鞘多年的寒霜剑虽然难得一见,可是,更加惧畏的是台阶上那个中年男人愤怒的表情。
谁也不敢说话,拉怂着脑袋,诺大庭院笼罩着沉闷的气息,仿佛下一刻怒火就要爆发。
陈云陆恼怒道:“修什麽武?练的是什麽剑?看看你们,来我灵剑阁少说也有几载,如此下去,连其他剑阁最差的弟子都不如,他日要是道起师门,甭提我陈云陆就是你们的师傅。”
陈云陆说完,“哼”了一声,猛佛左袖,那寒霜剑抽身而起,落在他手中。
“诗瑶,你说说,刚才秋宇,武成二人哪环不足?”
廖诗瑶怔了一下,双目睁得老大,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莫天生,又扭过来看向伊风,雪白玉手指向自己胸前,貌似不太确定陈云陆唤的是他。
伊风“噗哧”地一声闷笑,憋着嘴巴,也不敢过于放肆,眼神示意廖诗瑶。
“诗瑶。”陈云陆又唤了一声,目光狠辣。
廖诗瑶如梦初醒,脑筋转得还算快,暄道:“啊?我觉得武师兄不应该躲开。”
话音刚落,就闻得一阵轰笑。
身边的莫天生更是笑得不可开交,道:“师妹,秋师兄这一剑形同闪电,要是不躲便没命了,你居然说……哈哈”
陈云陆咳了两声,众弟子顿时静了下来。
“既然你说不应该躲,可否道出其因?”
如此一问,廖诗瑶居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方才还是自己脑筋够快,顺道捡了伊风之言才暂时堵住陈云陆,转念一想,又觉得后悔没多听上几句,哪有看出其道又言不出其因之道理,这般,若不被责骂才怪。
廖诗瑶当也聪慧,辩道:“嘻嘻,师傅,弟子也是听得伊师弟所说。”
从秋宇,武成到莫天生再到其他几个弟子,无一不扭头注意这个才来灵剑阁两天不到的小师弟,硬是想不到,他瘦小的身体如今连拿剑都被感吃力,又怎能乱说修为比他高出大截的两个师兄来。
廖诗瑶细声提醒道:“伊师弟,快些认错。”
“我又没错,如何认得。”伊风倔强道。
陈云陆看向伊风,严肃的脸舒了开来,嘴角竟露出丝丝笑意。
“噢…风儿,既然出自你口,你便道出来听听罢。”
伊风不紧不慢,往前迈了几步,幼小身形如同一株露荷,答道:“是,师傅,方才秋师兄使出那招虽快,其集气于剑上,根基不稳,只需弯个腰便不用过多缠斗。”
“好,说得好。”陈云陆大喜所望,冥冥之中也对这个少年是另眼相看,根基虽差,但是悟性却颇有独到之处。
“唔,风儿说得没错,世间修武者不尽其数,无论修为多高都有其破绽,胜负往往取于一念之间。方才秋宇武成二人本可一招定输赢,竟然斗无休止,这般,怎不令为师心寒。”
陈云陆这番话道得众弟子无言以对,武成和秋宇二人更是愧疚得低头不语,偷偷的侧头朝伊风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