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香把我从睡梦中唤醒,睁眼看到的是她们忙碌的身影。看来饭以做的差不多了,于是慌忙起身。
芹姑娘忙过来拦住:“你还是先躺着,等做好了我们再喊你。我们现在做,就是怕天亮后,我们不能出来了,还要你一个人受累。
听着这样真诚的话语,不由得想到:人一旦放弃了怨恨以及贪婪的欲望,剩下的就是一颗美丽、感人的灵魂了。真为有了这样的几个赤诚的朋友而欣慰。
于是,便说:“没事了,我歇过来了。好在还年轻,恢复得快。”
芹姑娘扑哧一乐,用手一指我的鬓发:“头发都见白了——”
小刚蹦过来说:“背也下垂了——”
狗子也凑趣的说:“也懒得见人了——”
玉娇忙里偷闲的也添了一句:“睡到,就不行了——”
四鬼成心气我似的,齐说:“还愣充年轻人哪!”
活人被鬼臊,还真有点挂不住。怪谁哪?谁让我也有这,人的通病:“人老!心不老哪。”
团团围坐吃饭的时候,玉娇问我:“大哥!今天过年,你打算怎么过呀?”
我想了想:“过一会我打一个电话给老周家拜个年。就呆在家里和你们唠嗑。”
芹姑娘:“哪多没劲。天一大亮,我们就不能出来了,难道,就听你一个人说呀。”
我不由一笑:“我不会把门窗都堵上,那不就是和现在一样了?我们不是就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
两个小鬼乐的只蹦高:“太好了。”
我说:“那么,你们马上就趁黑去请跟风叔叔,把我的床送回来。芹姑娘!回头你再去找些鬼来,我们也来打麻将,鬼多热闹。”
一会,财迷他们就把床送回来了。他们说,昨晚从这里走后,又回城里找钱去了,刚回来。得歇着了,就不陪你们玩了。说完就离去了。
送走财迷,正好迎到,芹姑娘。她带着一个白衣女鬼,如飞而至------
乐呵呵的,给我介绍道:“大哥,这位是——女吊恋晨。晨妹!这——就是我大哥了。”
我们互相客气一下,我就请她们先进屋。我得抓紧把门窗堵好,天就要亮了。我先用稻草从外面把窗户堵上,然后进来,把我的垫被当窗帘挂上,屋里一下便暗了下来。等我把被子从里面整个把门蒙上,屋里又是恍若深夜了。
一切就绪后,才打了个电话给老周,道了一声:新年好!就和一群鬼开心的玩了起来。一边理牌,一边问女鬼:“恋晨小姐!昨晚没去找钱吗!不累呀?”
恋晨:“怎么没有!还帮你打架来着。后来就没回去。你给的钱,我差不多够糊了,就歇着了。唉!昨晚警察来了怎么讲?”
“还能怎么讲!事是你们做的,他们到哪找鬼去,有鬼门吗?我倒是担心事做的这么大,神佛会责罚你们!”
“这帮东西早就该得到报应了!惩治他们正是替天行道。这本是神佛们的责职。如今我们受累替他们做了,要是他们还责罚我们,那还是神佛吗?岂不成了你们人世的昏官了。老实说:不是牵涉到你了,我们鬼才不会多管这份闲事哪?不然,我们岂不是一群傻鬼了。”
我由衷的祈祷,但愿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恋晨坐在我的对面,看来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模样倒也清秀,只是太苍白了一些,说话慢语轻声。不知是不是第一次见面的原因:话都是一点点,试探着往外出,一副楚楚动人的神情。
我想让她放松一些,便说:“恋晨小姐!我对鬼得故事很着迷!能把你的故事讲来听听吗?”
恋晨淡淡的一笑:“知道。来你这里,都得再把自己的伤心事抖抖,不然就会觉得对不住你似的。唉!谁愿意再提自己的伤心事哪,跟揭自己的伤疤似的!——所以,你明明是个鬼见愁,可是大家却偏偏都喜欢往你这里聚;真是人话里说的‘活见鬼了’!”她转向玉娇“二位姐姐!世人都是谈鬼色变!你们说说,怎么还会有这么一点不怕鬼的人?”
我不由的一乐:“我干吗怕你们?而不是你们怕我哪!”
恋晨头都没抬的说:“当然只能是人怕鬼。神鬼是一体想通的,相互可见,没有阻碍,神不过就是得道的灵魂——高鬼罢了!他们虽然法力高深,却始终都在行善积德,教化度人,当然只是可亲可近。而我们鬼哪——就是德行一般的灵魂的统称了。里面还混有不少人渣死后变成的鬼渣——恶鬼。他们行善没兴趣,作恶却鬼的很。人怎么能比?”
我没了底气,嘴上却还是不愿服输:“这是你的看法。人是万物之灵,当然也有我们的长处啊。”
恋晨:“你说的也是!人是万物之灵,这是从物的哪一面说的,附有灵魂的俗物——人,当然比所有的单纯俗物都要高的多。可是从我们鬼这一面来看,同样的一个灵魂,平白无故的被绑上一付一百多斤的肉体;你说它是高了,还是底了?而且这付臭皮囊怕冷、怕热、怕响、怕静、怕高、怕底、怕小东西咬,怕大的东西抓,真还想不到它有什么不怕的。这其中滋味,你该比我们的感受深刻。所以,你怎么能否认得掉,人怕的东西里面,再多一个我们‘鬼’的事实?”
“这——”一个大活人说不过“鬼”,真是气死我了!多少有些恼羞成怒的说:“好好!我今天就听听你的全部高见。”
恋晨:“唉唉!老兄!你别急吗?说实话,这也是一面之辞。人的肉体虽然笨拙的限制了灵魂的自由,娇贵的让灵魂饱受了许多切肤的痛苦和欲望的煎熬;但是它越是娇贵、笨拙,也越是让灵魂体会到七情六欲的甘苦和辛酸,锤炼着灵魂的意志,开拓着灵魂的智慧。把灵魂的觉悟推向更高的境界。当然,多数人都是贪情恋欲的在情渊欲壑里苦苦挣扎,留恋忘返。把一幅臭皮囊当成生命,倍加呵护,以至常常是胆小怕事的畏首畏尾,委曲求全。”
芹姑娘:“你呀!可真是人话中的‘缺德鬼’!话到你这里就变了味。当心坏了你这副清秀的模样!”
我佩服的说:“你知道的可真多!”
恋晨:“哪里!做过了人,又做鬼,而且是孤魂野鬼,在阴阳界走动了那么多年,行程数以万里计;正如人俗话里说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知道点事,不正是情理中的事吗!好多道理要不是都想明白了,怎么会在这里安心的做鬼哪!”
我不由的追问:“你都遇到了什么样的事呀,竟会如此的大彻大悟?说来听听好吗!”
恋晨一笑:“别急,一定讲给你听,不然对不起你的招待!说真的,我是白做了一回人,还真没有品过这么好的茶。
——我是主动放弃那副皮囊的:在人那边就是蒙冤受屈,含恨而终;在鬼这面,到是明智之举;不管怎么说,就是死了吧!只可惜,我死错了方法,竟然用了悬梁上吊。从哪以后,我就整天被那根几百斤的大梁压得腰酸背痛,没有过片刻的轻松;脖子上的绳扣始终勒的死死的,憋得我,不的不把舌条长长的伸在外面;两眼也只能极力的上翻,弄的五官挪位。真是遭罪呀!
——此时我已经知道:要想摆脱痛苦和窘境,只有尽快的找个替身,和我一样的悬梁。到他弥留之际,把绳、梁都转移到他身上,自己才可以抽身逃之夭夭!所以,为了能尽快的找到替身,我艰难的忍着痛苦,走遍了大江南北,去寻觅那凄苦、绝望的哭声------
在一个叫柳乡的地方,我终于听到了期盼已久的哭泣声!我真是瞬间心花怒!跟上她,很快就弄清了原委:她真是没法活了!丈夫病死了,留下一个瞎眼的婆婆,和两个年幼的孩子,小的还在吃奶。欠下了一片债:要账的围破门,一个个都是恐怕来迟了,被别人抢了先,自己的账就白瞎了似的。最大的债主就是东家,一边逼债,一边忙着把地先收了回去,断了她一家的活路。一家人是无衣挡风身上寒,口中无食腹中寒,冷言、恶语相迫心头寒呀!
她这个当家的人,那还有个出路,更别说活路了?我放心的等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