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在土里刨食吃的农民在这个季节开始播种希望,憧憬着秋天的收获,这对于没有土地的渔民张老二来说确实一个痛苦的时节,因为春暖花开,大地回暖,一些鱼儿才刚刚开始产卵孕育出新的生命。
傍晚时分,夕阳染红了天边,把院子里一棵正在开的茂盛桃花照的一片金黄,一阵风吹来,粉红色的花朵在空中如同一只蝴蝶一样纷纷飘落,一只稚嫩的小手伸了出来,花朵轻轻的飘落在他的手中,接着小手慢慢的收回,把那还带着幽香的花瓣轻轻放在鼻子前面轻轻一嗅,眉头舒展,夕阳下,一个五岁左右梳着总结的小男孩在欢快的奔跑着,来到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前面。
中年妇女穿着一身粗布裙子,头发不是那么整齐,甚至有些凌乱,看着眼前的孩子傻傻的笑着,眼中除了孩子之余却还带着另外一种傻傻的呆滞,这女人就是张老二的妻子会婷,经过了五年,这个女人已经由原来有些内向的心里变成了现在的呆呆傻傻,这其中的原因估计除了小男孩自己,连他那个老实巴交的父亲都一无所知,
小男孩今年已经五岁,但是由于各种原因直到今年前不久才由名字,而且还是一个赶考借宿的书生娶的,大名张艺,小名小牛。
小牛从一岁起就显现出了同龄人的不一样一面,半岁张开口说话,一岁就会撒腿奔跑,两岁的时经过村里的学堂回来竟然会吟诵先生教孩子的《千字文》。
按道理来说,在这个没有战乱的年代,生活稳定,孩子聪明应该是幸福的家庭,但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小牛越表现出这聪明的一面,越遭到了同村的嫉妒,接着更多的刁难欺负接踵而来。
父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除了捕鱼帮人家干点农活啥都不会,遇到别人欺负,哪怕是棍子指头敲在头上他都是呵呵一笑,平时是能避则避,不能避就逃,在小牛的眼里,父亲就是一个胆小鬼。
就这样,本就内向的母亲在欺压下变成了现在的呆傻,也变成了村里口中的疯婆子,但是只有小牛知道,这个母亲无论怎么疯,怎么不认识人,怎么目空一切,她的眼睛每次看到小牛的那一刻都是温馨,都是怜惜的。
“娘,你看,又掉落了一朵桃花,在秋天的时候又会少了一个桃子了。”小牛拿着一朵桃花递到母亲的眼前。
这个叫会婷的女子那呆滞的眼神就像突然受到了刺激一眼猛然转过头来看着小牛,当她看见小牛的刹那,小牛都似乎感受到母亲眼里的刚刚那一闪的光芒,就像黑夜里那璀璨的流星。
她咧开嘴漏出一嘴的黄牙傻傻的笑着,然后伸出手准备去接小牛手中的桃花,但是当手即将要接触到桃花的刹那她停住了,因为她的手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触碰到了泥土,满手的泥,她不能让自己这很脏的手碰到了儿子的花朵。
于是她慌乱的用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看了看又擦了几下,直到她手上再也看不到一点泥浆的时候在伸过手接过小牛手中的桃花,然后眯着眼睛微笑着把花蕊对准自己的嘴巴猛然一吸,然后一脸陶醉的样子说出了一个字:“甜!”
接着她把一朵粉红色的大花朵递给小牛示意她像自己一样放在嘴边吸,小牛微微一笑,把花朵的花蕊对准自己的嘴用力一吸,一股香甜味瞬间进入口腔,他高兴的跳起来:“娘,真的很甜,没想到不止桃子甜,连掉落下来的桃花都这样甜。”
会婷微笑着把头点的跟鸡吃米一样,然后牵着小牛那胖乎乎的小手在树下捡起一朵朵掉落的花朵,然后放入嘴中,吮吸着天地间的甘露,大自然的恩赐。
在这样欢快的气氛中,张老二在夕阳的余晖下出现了,他背着一个搭链袋出现在金黄色光芒下,父亲是去找活的,在春季鱼儿很小,为了养家他必须出门打一些零
工,在以前他一个人的时候也许不要,但是现在有了一家三口,他必须这么做,特别是随着小牛一天天的长大,身体特别需要营养的时刻。
张老二对他这个有些疯癫的妻子感情可能不是很好,但是对他这个儿子可是痛爱有加,毕竟他是张家的香火继承人,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所有的辛苦都是为了小牛,只要小牛长大成家立业,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张氏这一条血脉就是算传承下去了。
张老二看到儿子很开心,一下子抱起了小牛放在了脖颈上骑起了大洋马,看到父亲这么开心,小牛自然也开心,他扶着父亲的头在院子里大声叫道:“驾!”张老二此时也学着马的样子把脚往后踏了两下然后嘶的一声鸣叫在院子里跑开了。
太阳慢慢的落入了山坳,天地间只剩下一片黑色的剪影,在小河边的一个简陋的茅屋院子里,一个背着孩子,一个跟在后面痴痴傻笑的女人的剪影在奔跑着。
如果故事一切都是如此安逸,如此的恬静那该又多好啊!尽管有人欺负,但是生活还能过下去,而且还能苦中作乐,然而这不过是暴风雨前那一丝丝从乌云中射出来的霞光,转眼之间就会被乌云相继吞没,大地将会变得一片黑暗。
晚上吃饭时分,这个憨厚的父亲告诉了儿子一件事,他虽然知道这些事情和一个仅有五岁的小孩说是没有用的,但是他能和谁说呢,总不能和那疯疯癫癫的娘子说吧,如果跟她说无论说什么她都只会以傻傻的笑来回应。
“儿子啊,今年春天我们不用那么难过了,因为我在隔壁村租了五亩地种,回头我们会在上面种上一些麦子,今年看起来年景不错,到时候只要雨水充足,交完租子我们还有剩很多,到时候我们就有很长时间的白面吃了。”
小牛一惊,立即在他那稚气的笑脸上显示出与这个年龄不符的严肃,他偏着小脑看着父亲问道:“爹,这年头谁还会租地给我们外姓人,连本村的人都不愿意,别的村更不可能了,莫不是他们哄你的吧!”
张老二在衣服内摸了下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皱巴巴的纸张递给小牛,但是递到一半的时候又拿回来了,他拍着脑袋笑道:“哎,我都把你当做大人了,你还是一个小孩,还没有蒙学,怎么看得懂字嘛,我好呆还认识几个,上面的契约我已经验证过了,除了租子比本地人多个两成之外,其余再也没有任何异常,最关键一点是我可以提前在他们那里赊欠粮食,到时候只需要收获的时候扣去即可,所以我这才说我们这个春季不愁嘛!”
小牛还是接过契约拿过去看了一下,他已经认识了很多字了,就是他的父亲不知道而已,看了看内容的确没有坑的意思,是比别人多了两成租子,其他的没有隐藏之坑,都在明处,也能接受。
“不是啊,爹,那他为什么就要把这么好的地租给你呢,我看这地还是王秀才家的,他家人很多,需要更多粮食才对啊!”
“儿啊,你这就有所不知了,今年前不久王秀才中举了,他们一家要去省城了,所以在村上的一些承租了他家的一些田地后剩下的这些,当然这些也是最好的,王秀才家的管家就提出这五亩田用高出两成的租子,所以没人接,我就立马应下来了,放心,儿啊,爹虽然是一个渔夫,但是这么多年一直帮别人打短工干农活,绝对会把庄稼伺候的好好的,绝不会亏本。”
望着父亲一脸喜悦的样子,小牛不想多说,怕影响他此刻的心情,更何况这事也并不一定是坏事,父亲干农活的技能小牛是知道的,种出来的粮食只会比别人多,不会比别人少,这也是他这些年在春季有干不完的农活的短工的原因。
大山里乡人一到晚上是没有什么娱乐的,所以一家三口在吃晚饭早早的上床休息,这样也可以节约一些用来照明的牛油。
不过当小牛刚躺下的时候,只看见窗外一阵亮光,接着轰隆隆雷声在头顶上滚过,而就在这一刻,一个奇怪的画面浮现在了小牛的脑海。
天空中黑压压如同乌云一样的东西朝这边飞来,当那群东西越飞越近的时候,天空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嗡鸣声,接着他看清楚了,是一群群面部狰狞的蝗虫,这些蝗虫所过之处,所有的庄稼树木都变成了光秃秃的枝丫秸秆,天地间一片死寂,大地上到处都是来回跳着绷着的蝗虫,他们啃食了一切,啃噬了大地的一切。
在蝗虫飞舞中,有骨瘦如柴的人在奔跑,有人倒在了地上,他们疯狂的吃秸秆,吃树根,甚至开始把邪恶的目光投向了身边比较弱小的人。
又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小牛在这黑夜里猛然睁开眼睛,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全身是汗,一旁傻傻的母亲立即也坐了起来,将她搂进怀里,接着吱吱呀呀的听不懂的歌谣响了起来。
“不行,爹,不行,你不能承租那些地,因为今年将会颗粒无收,没有粮食的,有很多很多的蝗虫,到时候所有的粮食包括树木都被那些蝗虫吃了,爹,我们要躲过这些蝗虫,不能种粮食。”小牛近乎哭着挣脱出母亲的怀中,他不停的推搡着还在睡觉的父亲并且说着这样的话。
张老二在恍惚中醒了过来,他看到儿子在说着古古怪怪的话,说什么蝗虫啃食庄稼,蝗虫他平时是见过的,也知道蝗虫能啃食一些庄稼,但是要说成千山万的蝗虫一起来袭,那他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他知道小孩子做梦在说胡话了,于是抚摸着他的头笑道:“不要担心,这些都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操行,放心,爹能处理好的。”
“爹,你处理不好的,那不是一只两只的蝗虫,那是一片,遮蔽了整个天空,就像一片片乌云一样的蝗虫,他们所到之处一片绿油油的颜色立马变成黑漆漆的一片,非常可怕。”小孩子边说边用那胖乎乎的在黑夜里比划着,那一双大大的眼睛在闪电划过中发出晶莹的光芒,在他的旁边,他父亲恋爱的摸着他的头微笑着,而在他的另一边,他那个傻傻的母亲也在痴痴的笑着。
“那你怎么知道这些蝗虫的,是不是从梦中得知的?”
“是,可是爹......。”
“好了,小牛,爹知道你很懂事,很替爹着想,很担心爹,不过你放心,爹会照顾好你们的。”
在小牛这五年的映像里,他从来没有看到父亲这么侃侃而谈的讲了这么多话,而且还看出来很有条理,他于是在想,这可能真的就只是一个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时间转眼间过去了半个月,在这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小牛逐渐将那个恐怖的梦魇淡忘了,他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梦,然而他有一天经过河边的田埂时他竟然看到了一只飞跃而起的蝗虫,小牛还小,但是他已经懂得了蝗虫在这个还没有完全变暖的时候蝗虫是不应该出来的。但是现在出来了,他又想起了那个梦的场景,就在这一时,他眼前真正的看到了一幅画面,画面上是绝望奔走的人群,是震耳欲聋的蝗虫,他们所过之处,到处一片荒芜。
接着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小牛经常在眼中看到那样的场景,但是这种场景总是一闪而逝,随后眼前的事物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但是以后这种场景出现的频率不断越来越多,而且感觉越越来越真实了。
到了春季播种季节,虽然村里的人都不怎么乐意和他们来往,但是看到那些叔叔伯伯们小牛还是很懂事的上去打招呼,虽然也许他们并不一定理他。
他幼小的心灵终于崩溃了,他跑到村上去拦住每一个叔叔伯伯,告诉他们不要种植粮食,因为今年将会有蝗灾,但是由于他年幼,他的话只会遭到别人的嘲笑和奚落,甚至最后被人咒骂。
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