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荒地(1 / 1)

夜色沉静如水,秦睿咬紧牙根。他从未受过这样的酷刑,可是他知道。不说自己还能活命,说了,脖子边的尖刀就要割进来了。他无力的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看墙角边的水渍,看房梁上的积尘。可是疼痛却在骨子里,他死撑硬抗,拼命不让自己出声。

门外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衣角摩擦的声音,似乎还有兵器相撞的声音。鞭打他的老太监高声喊道:“外头出什么事儿了?!”

“看咱家回来再收拾你!”老太监说完,把鞭子一甩,凌空都能抽出一朵花。鞭尾打在秦睿身上。秦睿闷哼一声。

也不知是等了多久,外头几乎都没什么响动了,秦睿死咬着牙关,他如今憋着一口气,若这口气散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去。事关皇家辛秘,他在发现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只是求生本能作祟,令他咬牙苟活。

突然,地牢里涌进一丝不属于烛火的光芒。那是太阳的光芒,秦睿还没看清来人。就感觉到手臂一松。捆绑他的麻绳被解开了。他有一肚子的疑问,可还未等他开口。解救他那人就低声说:“我去引开那些人,你自己跑。”

秦睿死命摇头,他终于还是吐出一口气:“壮士,我如今双腿没有知觉。手臂也已麻木。仅头脑清醒。我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的。多谢你救命之恩,你快自行离去吧。若是被抓住了,恐比我还要惨。更何况他们近日还不会杀我。”

来者正是沈沉,他一身黑色劲装,整个人看起来挺拔有力,健美之极。他皱着眉头把秦睿从头打量到尾。他知道秦睿说的没错,他进来容易,出去难。可是都做到这一步了,就万万没有退缩的道理。他一把把秦睿抗在肩膀上,完全不顾对方受了重刑需轻柔动作。他眯起眼睛问:“你也不问我是谁派来的?”

秦睿胸口被铬的生疼,却强忍着闷哼了一声,缓和了些才开口:“自然猜得到。能第一手收到消息,且有胆量派人来救我的,也只他一人了。

沈沉不说话了,他屏住呼吸,注意力高度集中。他缓慢的推开地牢的大门,外面空无一人,与进来时的重兵把守完全是天地两极,沈沉望向四周。皆是空荡无人。沈沉是上过战场的人,他宁愿敌人就在眼前,也不愿胆战心惊的猜测敌人的去向。

秦睿抬头看了一样,有气无力的在沈沉耳边说:“小心,屋顶有人。”

簌——!!

沈沉一侧身,一枝铜头铁箭正狠狠的穿进原来脚下的青石板里。

却听一个太监的声音自房顶传来:“主子发了话。若你秦少爷不知好歹,不说。那就不给你机会。直接将你正法。你死了,秘密就没人知了。主子得不到的,旁人也得不到。”

秦睿“呸”了一声:“那老妖婆真以为天下姓赵吗?!前朝遗珠,让她在如今这个位子,已算皇上大恩大德了。不知回报,恬不知耻。手上如此多的人命。死后可下十八层地狱!”

沈沉神色复杂的看了秦睿一眼,冷淡道:“你倒还有斗嘴的力气。”

秦睿立马闭嘴了,他虽然嘴上说的大义凛然。实际上还是怕死的。若说之前还有一颗恻隐之心,让沈沉自行离去。可如今两人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活不了。于是也不说这种话。

秦睿只在心里对自己说:若是上天眷顾不死,此次出去,即使他是受成旭驱使来救自己,自己也要感恩戴德。抱其救命之恩。

那太监也不恼,甚至笑嘻嘻的说:“将死之人,与你多说无益。”

说完,他单手一挥,下令道:“放箭!”

沈沉一手扶着被自己抗在左肩的秦睿,一手抄起自己的宿铁刀——此刀是他在战场上的手下败将之处所得。虽不及二刀五色中山出名,但却也是一把利刃神器。他敢孤身一人来闯这龙潭虎穴。自然是有凭仗的。他相信自己的武艺,颇有信心,颇为自负。

沈沉单运一只手臂耍刀。将那些铁箭统统一分为二。谁知,他一个没注意,一支铁箭簌的朝秦睿穿刺过去!

沈沉来不及想,稍一侧身,那箭就从他右肩穿过,被卡在他肌肉里。沈沉一咬牙,又冲回来地牢。关上木门,加上门闩。对秦睿说:“窗外就是地道,不过是通往暗河。若运气好就还有生还的可能,运气差,就只有死路一条。”

“前也是死,后也是死。不如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沈沉一脚将窗户上的木栏踢断。依旧是扛着秦睿就跳下去了。

秦睿看着沈沉肩头的箭,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他自己无能所以拖累了别人。他既没有聪明绝顶的脑筋和智谋。也没有高强的身体和武功。百无一用是书生。秦睿在入水之前深吸了一口气。

听天由命……

秦睿醒来的时候正躺在泥泞的土地上,他环顾四周,面前一条溪流。周围全是参天古木。野草应该能有他的膝盖那么高。他见四周没有威胁,终于松了口气。就感觉疼痛从四面八方涌来。身上又冷又痛。他挣扎着半坐起来去寻找沈沉。在这样罕无人至的荒野之地。他又身负重伤。若无沈沉与他相互扶持。他一定会死在这儿。

幸运的是,沈沉也在这儿。与他相隔不到五尺。之间沈沉肩膀上血肉模糊,只比秦睿的伤好那么一丁点。头发散乱,衣服也乱糟糟的不成样子。秦睿艰难而蹒跚的挪动过去。手放在沈沉的脉搏上。总算是松了口气——没死就好。

大蓟是常见的止血药草,大多生长在山野荒地,十分常见。农户人家常会备上一些。秦睿倒是有幸见过。他受了伤,行动不便,但他知道。自己的鞭刑虽然皮开肉绽。但好歹不会出过多的血。沈沉的箭伤,却是血流不止。

秦睿跌跌撞撞的去采了大蓟回来。原本是想用石头捣碎。可惜他真是没几分力气了。他看了眼沈沉惨白的脸和紧皱的眉头。不好意思的对这个昏迷不醒的说:“你可别嫌弃……”

他说完,就一口把药草塞进嘴里咀嚼。他一边嚼一边翻白眼——被噎的。又不能咽下去,味道倒不是很差,就一股子草木植物的泥腥和若有若无的清香。

待他觉得自己咀嚼的差不多了,看着那一树叶绿油油的东西。他捂住嘴巴,害怕自己会吐出来。又把沈沉的衣服解开,露出肩膀。他看着那支箭带着皮肉都翻出来了,而皮肉又被水泡白了。可是血却依旧不停的流出来。

那是秦睿看不见,他自己的伤比沈沉的重多了。背后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他想趁着沈沉昏迷感觉不到痛楚的时候把箭j□j。可他身上既无火种又无利刃。若是处理不好,怕是箭取了,人依旧保不住。

秦睿只得撕下自己的内衬布料,在溪边揉搓干净。小心翼翼的擦干净铁箭周围的污渍和泥土,又极小心的把草药慢慢的敷在上面。干完之后,秦睿就坐在一边,冷的瑟瑟发抖。觉得老天爷十分不公平。

一开始说补偿他,所有人都爱戴他。可却依旧要让他吃这样打的苦头。

比在另一个世界吃的苦头加起来还要多。

秦睿愤愤不平——

可是,在这个世界得到的快活,也是比在那个世界得到的加起来还要多。

实在是太冷了!冷到秦睿都不能再发呆了。他哆哆嗦嗦的把沈沉全身摸了个遍。才发现这人怀里揣着两块打火石。幸运的是只是边角湿了,应该还能用。

秦睿也不敢走远了去拾柴。他第一次觉得拾柴都是个体力活。好在打火石还能用,当干枯的树枝燃起来,带来热量的时候。秦睿终于觉得安心了一些了。

但是秦睿知道,他身体健康时不会打猎,如今受了伤就更不可能了。于是他树枝与手并用的在离火堆不远的地方挖了个不浅的坑,上面铺些野草。两个大男人都受了伤,不见点荤腥怎么成。

话说这么说的,可秦睿守了半天,也不见有动物过来。他叹了口气,难道逃出了地牢,却要在这荒郊野外饿死吗?那他还宁愿当个饱死鬼。

那沈沉也久久不见醒来,秦睿没法,只得看向四周。看看有没有人行走的痕迹,以及大型猛兽的踪影。但这块荒地就是荒的这样严重。

除了溪流、草和树,其余的什么都没有。那溪流清澈见底。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分布均匀。只是除了水声,这天地间似乎没有其余的声音。就连风吹动树叶,也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响。

沈沉依旧躺在原地动也不动,不过好在生了火。他的脸颊和手臂终于不再苍白冰凉了。但是也依旧没有动静。秦睿隔不了一会儿就要去探沈沉的脉。虽然微弱,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每次摸沈沉的脉搏,秦睿就会忐忑不安,害怕一眨眼,这世间就剩他这么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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