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看着淑妃的样子,竟觉得有些可悲,将簪子重新戴好,坐在一旁老旧的椅子上,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扶手,缓缓道:“你是先皇后的表妹,我想,宫中的事,你一定比旁人知晓的多。”
淑妃原本嫉恨的眸子变得暗沉,靠着墙,软软的滑落在墙角,轻轻抚摸着金锁,良久,才动了动嘴角,“你想知道些什么?”
弦歌目光掠过窗外,盯着树上扑棱的小鸟,道:“昔朝皇族是否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淑妃讥笑道:“若说秘密,那真是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
弦歌转过头,看着淑妃,“我只想知道,有没有一个秘密是关于一幅画的。”
“画?”淑妃木然的点点头,“似乎有吧。”
“似乎!你最好记得清楚点,不然,你儿子的安危也难预知。”弦歌一记冷眼,盯得淑妃心里直发毛。
淑妃抬眼,望着屋顶,开始回忆,“有一段时间,表姐整天都是失落恍惚的,我问及原由,她也不告诉我,可我就是好奇,就找个借口灌醉了她,才知道,皇上已经很久不曾去她宫里了,我忿忿不平的去找姑妈,也就是当时的太后,谁想皇上在,我就躲到窗外偷听,才隐隐约约知道,皇上被一件很严重的事困扰着,以至于冷落后宫。”淑妃突然冷哼一声,又继续道:“为了一幅画,就如此,实在可笑。”
弦歌问道:“是否为一幅金丝线轴的画?”
“你如何知道?”淑妃疑惑的看着弦歌。
“这个你不用管,只需告诉我,那幅画有何秘密?”
淑妃笑道:“说什么上天诅咒,昔朝危矣,我想那幅画该是记载那个诅咒吧。”
“什么样的诅咒?”弦歌起身,逼近淑妃。
“没听到,就被丫鬟发现,幸好我机敏,躲过了太后的盘问,只是被罚抄写佛经。”
弦歌蹲下身,捏着淑妃的下巴,“你最好别骗我。”
淑妃甩开弦歌的手,“我儿子的安危比什么诅咒重要多了。”
弦歌起身,背对着淑妃,搓捻着食指,问道:“严冬末旬,皇上可有异常?”
“无非就是冷落后宫。”淑妃自嘲一笑,“饶是如此,她杜乐枫也是万千宠爱。”
“二月二十一,皇上可在宫中?”弦歌眼眶泛红,这天,是她跟余言被追杀的日子,也是他们生离死别的日子。
“去了平西城。”
“独自一人?”
“我不清楚,皇上从不曾告诉我这些,我都是过后听贵妃的丫鬟说起的。”淑妃脸上掠过一丝悲凉。
“这期间,是谁跟着皇上出入的?”
“刘潭,他似乎被秘密派出去一段时间。”
弦歌在房间里踱步,最后在门前停住,现在,她基本可以确定,顾池绝对跟余言的死有关,只是,有一点她还没想明白,既然是想要那幅画,为何要留下自己。推开门,弦歌唤了采文,在院子里石凳上坐着。
“采文,我想问你一些事情,可能会令你伤心,但请原谅我,我必须知道。”弦歌看着采文,很严肃,倒是让采文摸不着头脑,“主子有事问便是了,奴婢必定知无不言。”
弦歌正色道:“二月末,刘潭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何事,你知道吗?”
采文脸色青白,沉默了许久,才道:“说是被皇上派去平西城调查一个人。”
“谁?”
采文摇摇头,“他没说,只是后来告诉我,皇上已经没了耐心,直接让他去刺杀,说是‘男的死无全尸,女的毫发无伤’,就连皇宫秘制的毒药,也给他以备不时之需。”
弦歌几乎要晕厥,用手支撑住石桌边缘,才勉强有了力气,“可让他带回来什么东西了?”
“好像是块青玉,具体什么样我也不知道。”采文见弦歌变了神色,问道:“主子,你怎么了?”
“我想休息会儿,你盯着淑妃。”弦歌缓缓起身,游离般进了屋内,刚关上门,弦歌就跌坐在地上,伸手触摸着衣襟里脖子上的青玉,那样冰凉,像极了那日的余言。
泪水夺眶而出,弦歌没有放声大哭,只是静静的,任由泪水打湿了她的前襟,取下木槿花簪子,狠狠地刺入掌心,剧烈的疼痛袭来,她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此时此刻,任何疼痛都抵不上自己的愧疚感,若是当初自己没有将顾池兄弟带进茅屋,余言也不会被杀,所有的一切,都是劫,而全部的因果都要自己来承担。
是日,梁朝倾派自己心腹韩林将余言带到定城一处施粥的地方,不知谁大喊一声:“又止仙人!”
顿时,人头攒动,聚集的百姓纷纷将目光投来,只见一个年纪稍长的人搀扶着一个带着银制面具的男子缓缓而来,还未走近,众人已经开始议论起来。
“谁是又止仙人。”
“我看是旁边那个。”
“不对,不对,该是戴面具那个。”
“戴面具那个像是个瞎子,怎么可能会画出神画。”
待二人走近,众人才停了谈论,开始细细打量,突然,一个乞丐窜出来,跪在余言面前,磕头大拜道:“多谢又止仙人庇佑,多谢庇佑。”
另一个眼尖的妇人叫道:“这不是那个失足掉崖,大难不死的小乞丐吗!”妇人话一出口,众人恍然大悟,由刚才的戏谑变得严肃起来。
而此时,韩林早已将画板拿出,道:“又止先生虽然眼盲,可心不盲,能画鬼神,集风骨。”
韩林话毕,将毛笔递给余言,余言起势,手腕转动,几个起转间,就画出了一个人像,才道:“此女身有异数,妥善处理,大旱可解,反之,灾祸不断。”
众人纷纷颔首,小心问道:“画中女子是何人?”
“上天所指,非人力可为。”余言收回画笔,故作神秘的样子。
众人不明所以,交头接耳,直到一个细微的声音道来:“画上的不就是宫中的那位妃子吗。”围观的人这才恍然大悟,直道又止果然乃神人也,连素未谋面的人,也能画出来,一定是得到了上天的神旨。
人群中,顾池的探子相互示意,纷纷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往空中一撒,银子还未落地,围观的人群就乱作一团,相互争抢起来,就在这时,探子趁乱上前,快速带走了余言和韩林。
而当众人捡完了地上的碎银子时,才发现又止不见了,就在他们不明所以的时候,一乞丐喊道:“又止仙人去皇宫了,又止仙人去皇宫了!”
众人纷纷道:“又止仙人一定是去皇宫破解大旱之法了。”
人群中,梁朝倾满意一笑,见事情办妥,便匆匆回了醉欢楼,今天他收到父王的书信,说是金国不日就要对大昔开战了,他要赶紧带余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