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文一路小跑,避开来往的宫女和侍卫,悄悄到了宁阳宫,所幸守卫还是云峰,他是王嬷嬷的表侄,从前对自己也颇为照顾,看到采文,云峰很高兴,“小文,你近来可好?”
采文张望四周,见无生人,才笑道:“多谢云大哥牵念,采文很好,对了,王嬷嬷在吗?”
“在里面,我带你进去。”
云峰带着采文直奔王嬷嬷的住所,见到王嬷嬷,采文一下子抑制不住心里的感情,哽咽的叫着,“嬷嬷”
王嬷嬷赶忙拉过采文的手,将她搂在怀里,也是老泪纵横,云峰见状,悄悄退了出去,在门外守着。
“丫头,我听说落尘阁出事了,你还好吗?”王嬷嬷用手帕擦拭着采文的泪水,自己当年将年幼的采文带进宫,这许多年,早就视如己出,如今见她被牵连,心中如何不痛。
采文亦安慰着王嬷嬷,“嬷嬷不必担心,采文很好。”说着又将王嬷嬷鬓角的碎发整理好,“您也要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王嬷嬷点点头,紧紧握着采文的手,无语凝噎。
蓦地,采文跪了下来,给王嬷嬷磕了个头,“采文有事要求一求嬷嬷。”
“你这是作甚,有话起来说。”王嬷嬷欲扶起采文,采文拒绝了,又道:“嬷嬷,此事十分危险,但我不得不做,望嬷嬷成全。”
“你且说一说。”王嬷嬷很快平静下来。
采文又磕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采文恳求嬷嬷,将大皇子的一件贴身之物赠与我。”
“受何人之托?所求之物又是作何用?”王嬷嬷眯起眼,凭借自己多年在宫中的见闻,她觉得,此事,不简单。
采文俯身道:“受主子之托,为主子所用。”
王嬷嬷一下明白了,采文是在帮弦歌,便厉声道:“主子们的事,要你个小丫头插什么手!”
“帮主子就是帮我,求嬷嬷成全。”采文泪眼婆娑,王嬷嬷细细思量,落尘阁被禁足,采文还能出来,想来,那位主子也不是就毫无转机,况且,一个小物件,丢了也是丢了,给她也无妨,便起身,走到床边,拿起一个木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金锁,握在手里,几秒后,才下定决心,将金锁给采文,“起来吧。”
“谢嬷嬷。”采文起身接过金锁,又拿出碧玺手钏给王嬷嬷戴上,“嬷嬷大恩,采文必将结草衔环报之。”
王嬷嬷喜滋滋的看着手钏,这种成色的碧玺,绝对罕见。
寒暄了几句,采文便出了宁阳宫,云峰想送她,采文拒绝了他的好意,“云哥哥,不必了,我还有事呢。”
云峰有些失落,“那好吧,你小心点,有空多来宁阳宫看看……看看嬷嬷。”
“好。”采文笑了笑,便辞了云峰,前往顾池书房。
一路无阻,采文见到顾池,忙跪下请安,“皇上万安。”
顾池此时正在看奏折,见采文进来,就放下奏折,端起茶杯,饮了口,“最近可有发现什么?”
“回皇上,那副画,有眉目了。”
顾池抬起头,放下茶杯,直直看着采文,眼中有了某种炙热,“快说!”
“主子说,余言公子生前嘱咐过她,要她务必将画保管好,所以主子就将画藏起来了。”采文低着头,不敢看顾池,生怕顾池看出她在说谎。
“藏在哪儿了!”顾池腾地站起来,右手紧紧的抓着自己腰间的玉佩。
“主子、主子她没说。”采文怯怯的。
“下去吧。”顾池一扬手,采文便退了出去。
背着手,顾池心中暗笃:“自己待她如此好,她都不曾信任过,如今禁足,却能将此事告之婢女,看来,要将她陷入绝境,才能探出藏画的地点。”
“来人!”顾池转过身,望了眼案上的奏折,冷哼一声,那就如了他们的愿。
小太监进来后,顾池拟口谕,“传旨,落尘阁弦歌,命数多殇,有悖国运,特打入冷宫,择日处死!”
采文先传旨太监回到落尘阁,将金锁给弦歌后,圣旨也随之而来。
相比采文的震惊,弦歌依旧风轻云淡,顾池此举,怕是成全了自己,收拾好随身物品,弦歌带着采文去了冷宫,当然,那副画也被弦歌揣在怀中。
约莫小半刻钟的时间,二人到了冷宫,一股霉臭味扑面而来,相比冷宫的萧索,那些被关妃子的哀嚎,更能刺激弦歌,下意识的捂住口鼻,推开一盏破败的门,门上的灰落在弦歌脸上,让她十分狼狈,掸了掸椅子上的灰,才坐了下来。
休息了片刻,二人开始打扫房间,没有过多的垃圾,就是灰尘很重,正打扫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真是报应不爽!”
弦歌不用看,也知道是淑妃,依旧擦拭着落灰的桌子,也没有搭话。
淑妃见弦歌不理睬自己,来了气,一脚踢翻水盆,水四处溢,“见了本宫,为何不跪!”
采文欲辩白,被弦歌拦下,弦歌找了块干的地面,恭敬的给淑妃行礼,“娘娘万安。”
淑妃见弦歌如此,心中好不痛快,冷哼一声,转身离去,今后,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采文扶起弦歌,忿忿道,“都进冷宫了,摆什么淑妃架子,主子怎还顺着她!”
弦歌冷声道:“让她先得意一阵,自然有治她的时候。”
采文叹了声,也不再言语,跟着弦歌将屋子先收拾出来,不然今晚无法就寝。
二人忙活了许久,才将屋子收拾干净,又把院子角落里的稻草捡回来铺在床榻上,最后垫了一块粗布,才算是勉强看的过眼,再看二人,早已经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也黏黏的,早就浸了汗水,又换了身衣服,才坐了下来实实在在的休息着。
一晃,又到了申时,冷宫的人送来了饭菜,不出所料,青菜萝卜汤,唯一看的过眼的,竟然是一盘炒丝瓜,虽然跟落尘阁的饭菜差远了,但累了这半天,吃什么都很香。
饭后,弦歌让采文到门口守着,自己则将那副画小心的拿出来,平铺在桌上,又从窗下捡来一副烂掉的画,所幸,画轴还是好的,将画轴收拾干净后,把桌上的画纸嵌在画轴上,用手将不平整的地方顺了顺。再取下手上的戒指,抠掉上面用金线织就的花朵,一点点的把金丝线抽了出来,根据记忆中的位置,将金丝线缠在了画轴上,卷起画,单看画轴的样子,实在难辨真假。
弦歌将画放在了床榻下,便叫采文进来,二人才安歇下来。
次日,顾池上早朝,果然,底下的大臣不再群起上表,都三呼万岁,一副朝纲社稷之福的样子,可饶是如此,问天还是不依不饶,“敢问皇上,择日处死弦歌,择的是哪日?”
“她虽被贬为庶人,可曾是宫妃,怎敢直呼其名讳!”顾池怒气一下就冲了出来,也顾不得给问天脸面了。
问天自知犯了忌讳,忙跪下请罪,“皇上恕罪,但臣一片忠心,若是不及时处死,恐大旱无解。”
杜广德使了个眼色,兵部尚书马上跪了下来,他一跪下,后面几位大臣也跟着跪下,齐呼,“请皇上早做决断!”
顾池满脸阴郁,他讨厌被威胁,可这帮老臣,他暂时动不得,他私心里,是想保护弦歌,可臣子一再逼迫,他也不得不做出决定,只要自己给弦歌的金牌还在,弦歌就不会出事,此时,就先安抚了他们,“那便下月初三处死!可还满意!”
朝臣纷纷磕头,称颂顾池德比三皇贤过五帝。
梁朝倾的密探将弦歌的事告诉给了一个乞丐,转眼功夫,消息就送到醉欢楼中。
“师弟,弦歌被关到冷宫,下月初三就要被处死了。”梁朝倾急忙到余言房内,将此事告知。
余言急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向梁朝倾走了过去,却被桌角绊倒,梁朝倾赶紧扶起余言,关切道:“没事吧。”
余言摇摇头,问道:“发生了何事,为何顾池急着处死弦歌?”
“护国侯兄妹俩联手,污蔑弦歌是妖孽,引来大旱,逼迫顾池下旨杀弦歌。”
“荒唐!”余言双手握拳,心中一阵懊恼,没想到,自己竟然暗暗帮了敌手,致弦歌于困境,简直不可饶恕,“师兄,我想,我的计划要马上实施了。”今天是二十九,离弦歌被处死的日子只有三五天了。
“好,明天我就让我的亲信跟你一道去粥场,届时,蒋帮主自会助你一臂之力。”梁朝倾也盼着余言能早日完成心中所愿后,跟随自己回金国。
余言点点头,抚摸着银色面具,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借着血脉传到他的心上,虽是一片冰冷,可也有一块地方永远温暖,那就是住着弦歌的地方,想着想着,就红了眼眶。
海棠之约,爱慕之话,怕是全都无果了。
冷宫不愧为冷宫,六月的酷暑全然被挡在了宫墙外,竟然让人从心底开始打寒颤。
弦歌和采文用过午饭后,淑妃不请自来,依旧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怎么,昨天才教你们的规矩,又忘了?”
弦歌给采文使了个眼色,采文便退到门外,到院里守着,淑妃正要大骂的时候,弦歌拔下头上的木槿花簪子,一下就抵到了淑妃的脖子上,顿时吓得淑妃花容失色,没了声响。
将淑妃逼到角落,弦歌冷冷道:“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然……”弦歌将簪子移到淑妃脸上,淑妃挣扎了下,脸上顿时起了红痕,却不想,淑妃破罐破摔了,“哼,休想,反正我都到了冷宫,容貌性命又有何惜!”
“是吗?”弦歌妖媚一笑,伸出手,一块金锁落在淑妃眼前。
淑妃见到后,先是一怔,后一把夺过金锁,咬牙切齿道:“贱人!”不过一秒,又大笑,“你都进了这冷宫,还有何本事伤我皇儿。”
弦歌也不恼,不慌不忙的拿出顾池给的金牌,嗤笑道:“你说我有何本事?”
淑妃见了金牌,一瞬间失神,后又伸出手,想抢夺,却被弦歌早一步收了起来,笑道:“这冷宫只是你一个人的冷宫,我想出去,随时都可以,所以,你决定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淑妃恨恨的握紧手中的金锁,眼中的阴狠溢出,几乎要杀了弦歌。凭什么!皇上对她如此优厚,连开国金牌都给了她。
据史书记载,大昔开国初,太祖特制三块开国金牌,其曰:持此金牌者,上可拜官授爵,下可免罪获生,权利之大,求之不得,得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