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叶的真正目的(2 / 2)

青篱摇头。

不来,就没有办法。

“他能知你受伤,可见就连七叶的身边也有他的人,他知我与你在一起,意味着凤衣身边也有他的人。”被偷袭不可怕,被人监视着,才可怕。

一个能将触角伸到凤衣身边的人,其势力已经很是可怕,但是能在七叶身边埋伏下人手,才更让人心惊。

七叶的真实身份连我都未曾窥探一二,本人的真容更未见过,甚至如此强大的对手,我是在一个月前才知晓,可有人,已经在她身边安插了人手。

心中,隐隐有了不安。

我的手,握上了怀里的族长令,仿佛触摸到了自身脉搏的跳动,一下下,很快。

连他都出现了……

“回去吧。”青篱极少一句话说两次,这三个字他却已提及了太多次,“‘泽兰’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我扬起轻快的声音,“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为你梳洗吗?”

他眼底划过无奈,“这些事,‘青云楼’会介入。”

这里是他唯一的隐居之所,可以看出青篱对这里的重视与在意,但今日之后,只怕他再也找不到清净的地方了。

掬起一捧水,淋上他的发梢,青篱的发被我握在手中,湿湿的,更韧滑了,“时至今日,我依然是‘青云楼’的暗卫‘独活’,护卫楼主的安全是我的职责。”

不敢让他承受太凉的泉水,唯有让他躺在我的膝上,发丝落入水中,慢慢浣洗着,泉水偶尔溅起一些,落在他的身上,胸膛半露的他,只着亵衣,那白色的袍上染了我们的痕迹,被我悄悄丢到一旁。

这样的他,有些慵懒,衣衫不整的姿态太容易让人联想到什么,软软地枕着我的膝上,我暖了布巾,擦上他的身子。

有些事做的太多,也就成了自然。

有些事接受的太多,也就成了习惯。

我自然地做,他习惯的承受,拉衣服,脱裤子,似乎都不再尴尬和不好意思,他的亵裤也脏了,我给顺手解了下来,只留亵衣半掩半盖,挡不住双腿修长的风景。

正当我手中的布巾擦上他最隐秘处的时候,空中传来衣袂声,我们的面前顿时多了数道人影,一字排开在我和青篱的面前,“阁主!”

我的手飞快地捂上青篱最私密的地方,一手拉过亵衣,把胸膛也挡住,冲着青篱低喝,“捂脸。”

来者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一个个呆头呆脑站在那,石化了一样,面巾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和青篱。

怒火,腾腾地升起,我威压全开,“转身。”

几个人想也不想地转身,几个屁股对着我们,我四下望着,青篱的袍子呢,那可以当被子用的袍子呢……我身上的那件,在御敌时用了,还破败地扔在地上呢,他的那件,在房间的床上呢,这可怎么办?

我求救般地看向青篱,可我只看到一双清洌洌的目光。

“有什么话,就这样说。”我冷冷地下着命令。

最右首的人僵了僵,“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

“青云楼”中,暗卫只听两个人的调遣,一个是阁主,另外一个是教领,青篱一直没开口,倒显得我喧宾夺主了。

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我了,习惯倒未改。

我还没说话,最左手的人已经快速说了句,“她是教领!”

好家伙,是她啊。

“白魂”我当年调教出来的暗卫,当年跟在我身边时间最久,被**的最惨,三年不见,已是青篱身边最得意的手下了,五人之中她在最左手,看来是首领了。

我笑了。这个家伙,从未见过我的脸,一眼就能判断出我是谁,算不错。

“教领!?”右首女子有片刻的疑惑,“‘血孤’不是死了吗?”

“‘血孤’那家伙也配叫教领?”左首第二名女子冷然的声音不带半分感情,“我们眼中的教领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我又笑了。

“烈妖”,下手冷血,内心无情,我一直认为她更适合杀手而不是暗卫,当年为她的冷静而赞许,也因为她的桀骜而烦恼,因为她每隔上半年,就要找我挑战一次,放话说只要赢了我,她就是教领。

没想到在今天,她终于表露了心思。

右手的女子似乎还有些不明白,最中间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看前面,床上放着什么,就该猜到她的身份了。”

倚床而立的,是我的“独活”剑。

我朝着青篱得意地勾起了嘴角,想起了他的那句话——她不在江湖,江湖有她的传说,她回到江湖,江湖还是她的江湖。

我“独活”在“青云楼”中,永远无人可超越!

右手女子冷静开口,“我看到床上有阁主的衣衫,衣衫上还有可疑的痕迹,所以她是阁主的姘头吗?”

我抚额,满腔的郁闷都是因为这个傻兮兮的护卫,真想不通青篱怎么会挑中这样一个人,果然没我在,“青云楼”暗卫的质量都下降了。

“捂好你的脸。”我没好气地冲青篱开口。

秀挺的眉头挑了下,不用开口,我已懂。

“你不知道大街上裤子掉了,衣服开了,第一件事是捂脸吗?”我认真地回答,“这样就没人知道你是谁了,至于其他的,看了就看了,不看到脸就行。”

青篱眼神望着前方,面无表情,“她们是‘青云楼’的人,怎会不知道我是谁?”

我:“!!!”

☆、临别一曲

临别一曲

“回禀教领!”“白魂”单膝跪地,恭敬地朝着前方,我没说回头,她就是跪都不敢回头跪,“属下数人追踪,但来者有人接应,武功均可列入江湖高手之行,吾等怕阁主有恙,亦担心对方有诈,权衡之下唯有放弃追踪。”

“权衡之下?”我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半点喜怒,“就是说你们之中起了争执,有人觉得应该追,有人觉得应该回?”

“是!”“烈妖”也单膝跪下,“人单,可追可诛,弃而再寻,难。”

她一向话最少,下手却是最狠。

“‘烈妖’。”我点着她的名,“你知道为什么你武功比‘白魂’高,我却始终觉得她比你更胜一筹吗?”

“不知!”她的头抬了起来,还是那桀骜的姿态。

“因为她重大局,懂回转,你武功高,心思却不及她敏捷,出手难回,暗卫大忌。”我叹了口气,“那些人可能懂得蛊术,一旦你们深追之下中了埋伏,就有可能成为他的傀儡,他日再回‘青云楼’,心智若被迷失,轻则‘青云楼’重创,重则覆灭。”

“烈妖”身体一颤,低下了头。

我扬起声音,“传话‘青云楼’所有暗卫,进入最高警戒状态,一,调查江湖上失踪了哪些武林人士,和什么人接触过。二,追踪谁否有蛊术高手进入‘白蔻’境内。三,清洗全楼,探查有无内奸。”

“是!”“白魂”重重地点头。

“替我将同样的话,传给‘泽兰’凤后,只说我说的,他便知道。”声音停了停,变成喟叹,“告诉他,我最多十日,必回。”

几人始终不敢回头,冲着前方抱拳,“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我在她们身后开口,“‘白魂’‘烈妖’,她叫什么?”

“白魂”恭敬地开口,“‘巫迷’。”她的声音里,分明藏着几分看好戏的调调。

“再多锻炼锻炼她,当初我怎么对你们的,你们就怎么对她!”

我看到两个人身体同时一抖,似乎想到了曾经不太好的事,回答的声音里满是期待的兴奋,“属下明白。”

人影腾空而去,只有四道身影,“烈妖”还站在地上未动,那身体挺的直直的,“您这是回来了吗?”

我迟疑了下,考虑着如何回答,她已轻轻抛下一句,“若回来了,待此间事了,我向您挑战。”

往事涌上心头,我轻轻笑了。

有些事改变了,有些人却未变。

她也不等我回答,腾起身形,转眼消失。

时间在飞快地流逝,转眼已是几日过去,这几日风平浪静,不仅是我们身处的竹林,就是外界亦如此,原本有些风波诡异的江湖,也恢复了寻常,那些人再没有出现过,这让我和青篱多少都有些意外,之前的势在必得,现在却了无生息,一时间让我们琢磨不透。

凤衣也没有再传消息让我心里稍微安慰了些许,似乎代表着,他在等我十日归期,这几日我与青篱疯狂地缠绵着,他的武功渐有起色,但是与巅峰时期的他相比,总还是有差距的。

别期,已至。

当我在竹叶的清香中醒来,身边的床榻空空荡荡,青篱余温犹在,再看床头,放着一盏才泡好的茶。

竹叶茶。

茶盏中的竹叶根根青嫩,茶水碧绿,袅袅的烟雾将独有的香气送入我的肺腑中,沁人心脾。

我捧着茶,慢慢饮下一口,浅涩过后,舌尖流转着淡甜的味道。

今日是我与青篱约定离别的日子,我刻意地让他先起了身,听到了他在泉水边洗漱的声音,听到了他烹煮茶的声音,始终未曾睁眼。

或许是觉得道一句后会无期太客套,我与他之间不需要什么话语,该走的时候走,不想送就不送。

我与他之间,从来都是他为主导,让他先走,也是我的习惯吧。

都说分别之时,谁的目光牵连更长,停留更久,就是更不舍的那个人。我与青篱之间,不需相送,也无谓不舍。

竹林幽静,除了泉水声,再没有其他的声响。青篱他,应该走了吧?

茶水饮尽,我放下杯子。

耳边,忽传来苍凉幽深的曲声,高远绵绵,回荡在竹林间,徘徊在泉水侧,低婉的曲调吹柔了这寂静的山林,一时间鸟儿的欢鸣不在,整片竹林都笼罩在轻愁中。

推开窗,泉边的石上,他白衣渺渺,长立水侧;衣带当风,恍若离去。

他还未离去吗?

心头先是一喜,又是一叹。

我不知喜从何来,却知这叹。

不欲与君长诀,不若待君先离,从此江湖两别,不复相见期。他未走,终还是要道一句无期吗?

青篱气质超然,我也曾猜测他出身良好,琴棋书画俱佳,奈何从未亲眼见过,今日得闻一曲,也算我没猜错了。

这是什么乐器,听在耳内,心胸郁结,宁静中缭绕着淡淡的感伤,却又与青篱身上独有的高贵和神圣那么融合。

我独坐静闻,他目光远望,淡漠萧瑟。

一曲毕,我拿起剑走出屋子,走向泉边。

他手中的乐器又凑上了唇边,一曲起,我停下脚步,停在他面前两步远的地方。

他垂落眼眸,不看我,只有平静深沉之音萦绕。

为我送行吗?

我踏着他的曲声,一步步朝着林外行去,背心处依稀感觉到了两道目光,从我举步的那刻起,就没有离开。

身边竹叶落下,一片片,随着那曲声飞舞着,我与他的过往,也在曲声中飞舞。

年少清高的他,稚子将死的我。

远山孤傲的他,坚韧追逐的我。

冰寒彻骨的他,伴随左右的我。

伤弱无力的他,固守在侧的我。

泉水送别的他,举步前行的我。

也曾刀光剑影,也曾并驾齐驱,也曾冷眼相对,也曾同榻并枕,最终不过是转身背影。

我的脚步已出了竹林,那曲声依旧未停,我站在林外,听了一曲,想着这一曲之后,该无声了。

还是习惯让他先行,待曲无声后,再走吧。

就在曲声落后,我稍待了会,不再听到曲子声,这一次青篱应是真的走了。

不料,又是一段乐曲声起。之前,他为我送行,一直吹的是同一段曲子,而此刻他吹的,却不是方才那段了。

更加的凄婉,哀伤,我的心头一抽,他、还未走。

脚步终于动了,却不是朝着竹林外,而是几步又行了回来,当我的身影闪现在林边时,那曲调乱了一个音。

我不懂音律,只是方才听了一遍,已然记住了。

“师傅。”我扬起声音,曲调又错了一个音。

他索性放下了手,看着我渐行渐近,重新站到他的面前。

“今日之后,我会将你从‘青云楼’中除名,江湖纷争再与你无关,不需要再叫我师傅了。”

我摇头,“我不是为这个而叫。”

他不解,我掏掏耳朵,“你这个曲子不适合我,下次能吹唢呐吗,那个欢快喜庆,不要弄的风萧萧兮易水寒那么悲壮好吗?”

青篱背手,皓月秀姿,不接我的话。

我与他,似乎没有下次了,再喜庆也没机会听了。

“不过,这曲子很好听。”我笑着,“今日时光尚早,我也算聪明,是吗?”

“想学?”

我不答,只抿唇浅笑。

“好。”青篱缓缓地点了点头,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我。

看着手中圆形的东西,上面还有几个窟窿,我抬眼,“这个土鹅蛋是什么?”

青篱嘴角窝儿乍现,“这叫埙。”

这不能怪我啊,这东西上连个花纹都没有,看上去灰扑扑的,就象个土鹅蛋,唯一的花纹,就是最底下,龙飞凤舞的几字草书,可惜太潦草,我这种人让我看看楷书还能认识,草书实在无能为力。

看了半天,活生生一个字也看不出来。

他吹着,我将他的指法与气息都牢牢地记者,当他再递来时,我抖抖地贴了上去。

青篱的余温,他的味道,不经意间又侵入了。

我收摄心神,勉勉强强在七弯八扭中记牢了调子,一首萧瑟之曲在我口中,却成了催魂之音。

“这曲子叫什么?”

他不答,似是不想答。

“这埙,送你吧。”他开口。

我望着手中黑黑的土陶,这东西看上去不值钱,也不漂亮,可上面光滑的质感告诉我,青篱一定时常拿在手中把玩,对他来说,这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不了。”我将埙推了回去,“‘泽兰’宫中要什么没有,放在我这若是摔坏了,岂不可惜。”

他不接,我们就这么陷入了僵持中。

空中,传来一声冷哼,“怕摔坏了,就把这土鹅蛋吞进肚子里,就摔不坏了。那个谁,你那么想送,何必送个土鹅蛋,把自己的蛋送出去不就行了。”

我心头一凛。

我的爷,您怎么来了!

☆、沈寒莳VS青篱

沈寒莳VS青篱

青袍人影落地,斜眼冷冷地看着青篱,半晌后,轻轻哼了声,目光带火,全身隐隐透出的,也是凛冽的火气。

青篱面上无表情,仿若事不关己,但是我感觉到了冰寒的威压,在无形中透体而出。

我是面前,仿佛看到了一道火光,一道冰柱,互相对峙着,在气焰升腾中,也不知道是火融了冰,还是冰熄了火。

一个是毫不掩饰的杀气,一个是怡然不惧的封寒,这突然间的爆发,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手拽上青袍人的衣袖,“你怎么来了?”

“怕你被狐狸精勾了魂,不认识回家的路。”他反手握住我的掌,握的死紧死紧,眼睛不离青篱。

狐狸精,青篱吗?

我噎了下,表情真的象吞了个土鹅蛋。

我抬头望着他,看着那火光簇簇的眼睛,那轮廓深邃的面颊,紧抿下拉的唇角,怎么看,心头都是欢喜。

能看到这样活力的他,真好。

“蛊去了?”

他点点头。

幸好,血孤下的蛊不厉害,凭借七叶就可以去除,若是木槿身上那种……真的庆幸,好庆幸。

那威武肆意的将军,又回来了。不,应该说,那傲娇霸道的寒莳,回来了。

傲气飞扬的他,火光四射的他,口坏嘴毒的他,那么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

先前,我不敢想他,怕想了就抑制不住思念,如今人在身边,我可以放任自己了,放任自己看他,抚摸他,拥抱他。

不过在那之前,我似乎应该先安抚好这头小狮子的怒火,他、他的气性好大啊,正确地说,他的醋劲……我的额头又开始隐隐地疼了,我忘记了寒莳是天生的醋坛子,我刚才不过是学个曲子他就怒成这样,要是知道我与青篱……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让我好好地看看你。”我拽着他,声音软软的。

眼角一扫,象刀一样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这样看不着吗?”

扫完,那目光又重新投回了青篱的脸上,毫不掩饰他的火气,他的杀气,如果在这样的气氛中我还能痴痴看他,我就是花痴了。

一招无效,我只能换一招。

“寒莳。”幽幽地念着他的名字,“我想你了。”

他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下,高涨的怒火平息了一点,仅仅一点点之后,又猛窜了起来,“想我吗?”

尾音扬的高高的,外加一个冷冷的哼声,重的我心肝都一颤,“我是您的谁啊,岂敢劳您思念?”

“我男人!”这句话我当然说的理直气壮,气吞山河,毫不犹豫。

“百草堂”有一句至理名言:每一个傲娇的小倌背后,都有一个死皮赖脸的恩客。对待寒莳,唯有不要脸。

虽然这个,我很不擅长。

这样的我,也唯有在沈寒莳面前才会出现,可是还有一个青篱当观众,让我多少有些不敢面对,尤其在青篱眼中读到了些许复杂。

目光才触碰,我悄然转开眼。

“那是。”他的下巴高傲地抬着,目光依然没有离开青篱。

“我们回去吧。”我拽着寒莳,他们的对峙,让我有些无措。

寒莳性情我了解,可以我对青篱的认知,他是不屑与人争斗的,他的性情应该是转身飘渺的离去。

可青篱没走,寒莳更不会走,事态有些超出我的预计。

“你的话,我本该听的。”沈寒莳的手慢慢从我掌中抽出,“我答应过你的事,我会努力做到。”

他答应我的事?

不乱吃飞醋吗,现在这样还不叫乱吃飞醋?

“但是!”他的手遥遥指着前方,“唯独他,我不容!”

这,这是什么和什么啊。

“我与青篱,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无奈地开口,叹息着,“寒莳,你多虑了。”

我和青篱之间,更多的是合作,一直以来从未改变,各取所需,各得所求,我与他是有着默契的。

“不是?”沈寒莳的脸上又扬起了冷笑,慢慢地开口,“字告‘泽兰’,煌吟教领面谕:与阁主欢情小聚,十日当返,勿念。”

这是“青云楼”传达给“泽兰”的话?这、这简直了么,没有奸情都被说的有奸情了。

耳边,是沈寒莳的声音,“你给我解释下,什么叫欢情小聚?”

是啊,什么叫欢情小聚?哪个王八蛋写的!

“教领啊。”我的耳边传来了“白魂”迟疑的传声,“这个似乎有点误会。”

“误会!?”我传声回去,“你写的书信?”

“不、不、不!”“白魂”的声音明显地抖了下,“您知道,我们都是练武出身,识字不多,只有‘巫迷’还学了些字,当时我记得她写字的时候明明说的是:欢愉小聚。”

欢愉小聚,欢情小聚?

这也能写错!怎么又是她!!!

“你出来,给我解释!”我下着命令。

“不行!”“白魂”一口拒绝,“阁主和您的爷争风吃醋,若我们不出现,或许您还能调停,若是我们出现,您说阁主脸往哪放?”

我就这么吃哑巴亏了?

“那个‘巫迷’你知道怎么操练了?”

“知道!”“白魂”欢快地声音传来,“比我们当年再狠上两倍,不、十倍!”

我与“白魂”短暂的交谈里,沈寒莳已经解下了身后的布卷,手一抖,长枪在手,寒光闪烁,尖刃朝着青篱。

“我不管你们这次是什么,也不论是欢情还是偷情,我只记得一点!”他一字一句迸着话,“伤害过你的人,我沈寒莳就不放过。”

面对着沈寒莳的枪,青篱冷眼相对,孤傲不语。

若是这样,我还有些许把握能够劝走沈寒莳,可就在我以为他会继续这样不予理睬下去的时候,他的手突然朝着“白魂”的位置招了招。

一柄青钢长剑从树梢上飞落到青篱手中,伴随着“白魂”飞掠出林外的身影,我的耳边传来她的声音,“教领啊,他是阁主,他要剑我不能不给啊。”

最后几个字已经细微的几乎听不清楚,“白魂”几乎是夹着尾巴窜逃而走,我想逮也逮不了。

青篱抖腕,剑花无数,耀眼。

第一次看到青篱拿剑,这锐利的嗜血之物,丝毫不弱他身上的仙子气质,更多了除魔卫道的凛然。

沈寒莳冷笑,枪尖一点,毒龙出穴,银蛇狂舞,劲风扑面。

寒莳的武功又精进的,不知道是不是与我在一起久了,他体内的纯气也被勾了出来,越发得心应手了。

天哪,我现在居然还有空赞赏他们,都打起来了!

剑枪交鸣,火星摩擦,青篱眉头一皱,飞退。

枪势不绝,追身而去,没入一颗粗大的竹身里,寒莳手腕一抖,竹身碎裂数十片,枪身依然抖动不已。

“别!”我的手刚抓上沈寒莳的手腕,青篱的身影闪了到面前,剑光如雨,将沈寒莳整个人笼罩其中。

青篱居然主动攻击?

我想也不想,松开了握着沈寒莳的手,转身扑向青篱,“青篱!”

青篱的面沉如水,仿佛根本没听到我的话,手腕一抖,剑绕过我,继续向前,凄厉的剑啸声里,他分明是用尽全力的。

沈寒莳疯就算了,怎么青篱也疯了?

两个人招招都逼着对方的要害,谁也没有退让,越打越快,招式也越来越狠毒。

我拦一个沈寒莳没问题,我挡一个武功未全复的青篱也没问题,但是我若拦两个拼命的人,问题就大了。

剑与枪,又一次交击在一起,我看到两道气息从交击处爆涨,青篱面色一白,唇紧抿了下,喉咙深深地咽了下。

他的伤!

剑退,枪追,冲着青篱的胸口。

我想也不想扑出去,挡在青篱面前,手掌抓向枪杆,“寒莳,住手。”

寒莳住没住手我不知道,但是当我握上寒莳枪身的一刻,我的身后穿来尖锐的剑啸。

双手抓着寒莳的枪身,我生怕他冲动,用尽力气才压制下他,完全没想到,青篱居然比他还要冲动。

被我抓着,寒莳不敢挣扎,只能眼睁睁地看那剑风及体。

我又怎么舍得青篱伤他?这位爷可是我拿自己小命换来的!

松手,反身,抓向青篱的手腕。

剑势竭,枪风又至。

我去!

一只手抓着青篱的手腕,一只手抓着沈寒莳的手腕,我怒瞪着两人,“你们什么意思?”

白如冰的手晃过我的眼前,带起一波寒冽之气扑向寒莳的脸,“你是什么人?”

青篱怎么可能不知道沈寒莳是谁,他这么问,绝不是问他“泽兰”将军的身份,而肯定是从刚才的交手中发觉了沈寒莳的纯气存在,他问的是这个身份!

沈寒莳冷笑,手掌翻飞,接下青篱一招,“她男人!”

两人对击一掌,就在我鼻尖前两指宽的位置,掌风四溢,刮的我脸生生的疼。

什么叫冰火九重天啊,一阵寒风,一阵热风,两个人一人一掌,打的不亦乐乎,我双手抓着他们的手腕,不敢躲闪,也不能躲闪。

就看到两个巴掌在我面前噼里啪啦飞快地交锋着,点、划、勾、抹,间或夹杂着两人的声音。

“今日不说出你的身份,我不会放你走。”这是青篱的声音,透着火气。

“怎么,狐狸精人还没进门,先想着争宠夺位了?”不仅火气外露,还带着挑衅。

月余不见,沈寒莳不仅武功长进了,嘴巴也更坏了。

“夺位?”青篱笑了,笑的嘴角都翘了起来。

从未见过青篱笑这么灿烂,这分明是——笑给寒莳看嘛。那笑容里挑衅、挑祸、意味深长,瞎子都能看到!

他眼中的意思,连我都想抽他了。

——第一次都是我的,谁先来后到啊。

这也太**裸了!青篱被妖怪附身了吧,这、这绝不会是青篱啊。

果然,沈寒莳一拳挥去,炙热的风吹起我的头发,刮过我的脸颊,半边脸颊好烫!

我肯定,我的脸最少有三日要红肿了,这么炙热的内力,我可是拿脸皮在生生地扛啊,内功全开,也修炼不出刀枪不入的厚脸皮啊。

青篱一掌推过,冰冷的气息擦过我的身体,半边脸好冻好冻,只怕又是三两日的青紫了。

两人的指尖在我面前飞舞幻化着,沈寒莳变拳为掌,拨开青篱的手掌。

“啪!”我眼冒金星,半边脸又冷又烫。

冷是青篱的内气,烫是……谁被抽了一巴掌在脸上,都是烫的!

两个人看着我,我吸着气,咬着牙,“你们够了没有?”

两张俊美的容颜同时转开,继续。

“噼里啪啦”

那手掌快的,跟穿花蝴蝶似的,唯一能看出来的,是他们放低了位置,把手从我的脸前往下挪了,至少我暂时不用担心脸疼了。

但是,已经很疼了啊。

不仅手快,我还能感受到自己手上握着的两个人的手腕,不断有真气撞过来,分明是想脱离我的桎梏,只要我有一丝的松懈,他们保证拎起武器打做一团。

我压制着,抵抗着,这样小幅度的拳掌相交,怎么都好过伤人性命的武器。

正当我全力压制他们的时候,沈寒莳一拳打向青篱,青篱手腕一缩,借力推力,将沈寒莳的拳导向一旁。

“咚!”

“嗷!”

前者的声音是拳头打上我身体,后者的声音是我的痛呼。

我的胸口,正停着一个拳头,还凹着呢。

好痛,好痛。

我就算有内功护身,也练不出金刚不坏奶啊,我的小笼包爆了,肯定爆了!

再也不管那么多了,我踉跄着后退,手捂上胸口,拼命地吸着气,不知道多吸两口气,能不能鼓起来?

寒莳,你也太狠了吧?

我抬头,正看到他歉疚的目光,嘴唇张了张,想要说什么。

一旁的青篱表情冷寒,倒是眼底,掠过赧然。

沈寒莳一瞥眼,怒火更涨,没有了我,那枪重新得到了自由,一阵抖动中,林中的竹子又一次遭殃了。

喀喇声不断,一棵棵的竹子倒下,两人的身影在空中纠缠着,剑光飞舞,枪影弥漫,青色与白色,谁也不肯退让。

“我要为吟这些年吃的苦讨回公道!”

“你不说出你的身份来历,今日休想离开!”

两个人真正是打出火气来了,一次又一次的内力相拼,寒莳的寒铁枪本就沉重,内力更是深厚,青篱身法飘忽,林中的土被抖起一层层,枝叶凄惨破败,我甚至还看到枪尖扎进土里,挑起了一颗竹笋。

再打下去,青篱的内功是支撑不了的,我又一次扑进了两人之中,这一次我学聪明了,一掌推开沈寒莳的拳头,同时按下青篱的手腕,“你们若再不住手,我要出手了!”

三个人,六只手,搅在一起,我内功迸发而出,将两个人死死压制。

和我比单打独斗,都一边凉快去!

“你想帮他?”沈寒莳一声哼。

青篱嘴角冷然,“你刚喊我什么?”

我的天,他连师傅的身份都拿出来了,就是让我别多管闲事。

可这不是闲事啊,这是我的家事。

我黑着脸,也不回答,也不打算松手,他们什么时候撤了内力,我什么时候撒手。

两个人互望一眼,我的手腕间忽然传来巨大的推力,他们两个人竟然同时选择把我推到一边!

强大的内力涌了过来,四只手同时推上我的手腕,我身体不由自主地冲出了两步。

两步本没有什么,在平常时候两步的距离根本没人在意,但是!

我忘记了,我的身上穿的是青篱的袍子,巨大的袍子,曳地的袍子,一向不喜繁冗的我根本不曾注意脚下,更不曾发现有人的脚踩住了袍角。

“嘶!”

当我冲出两步,撕裂声也同时响起,我整个背心都是凉凉的,丝袍整个被撕开,铺满我脚下的地面。

夏日,本就穿的少,袍子之下,我就只剩兜衣了,小小地围着我的胸口,身后除了两根系带,当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青篱啊青篱,你为什么喜欢穿这么薄的衣服啊,以后能不能穿十层麻的,至少没这么容易撕裂。

当衣衫撕裂的一刻,眼前已多了一道白色的人影,以身体容纳我,另一道铁臂力量从身后强势揽上我的腰。

寒莳揽上的一瞬间,剑光从我的腰身间和他的手臂间穿过,那么狭窄的缝隙,也唯有青篱这种精巧的腕力能做到了。

寒莳缩手,枪尖从我肩头飞出,刺向我面前的人。

两个人在同一个时间打的是同样的主意,这让我动也不敢动,高手过招我的随意动作,很可能会影响到他们任何一个人,只能等招式尽的那一刻,才是机会。

剑光擦过我腰身,枪尖掠过我的肩头,两个人的招式同时尽,我想也不想,双手弹出,敲上他们的脉门,我的力量用的不少,正巧在内力衰竭的一刻,两个人又怎禁得住我充盈的功力,一时间,枪、剑、同时落地。

与其说我功力高,不如说我算的准,用的巧,至少此刻,他们都静止了。

“嘶!”

“嘶!”

什么声音?

青篱那一剑,擦的是我的腰际,我的亵裤带子被剑锋刮了。

寒莳那一枪,扫的是我的肩头,我的兜衣带子被枪气掠了。

再加上我全力一击时的内力鼓胀……

胸前,红色缓缓飘落,飘落,飘落脚边。

☆、傲娇公子

傲娇公子

两个人同时住手了,外加两件衣服罩上我的身体,竹林里恢复了平静,我罩着两件衣服,唯一的傍身之物,是一直没有出鞘的剑。

“你们打够了没有?”我也顾不了那么多,抓着青篱的袍子穿上,寒莳眼中火光一闪,我两眼一瞪,他总算忍住了。

我的手指着沈寒莳,“我不管你有多想揍他,我已经表明了态度,不容你此刻伤他,你是不是还坚持?”

沈寒莳嘴巴瘪了瘪,鼻子里哼出冷冷的声音,转开了脸,拳头在身侧捏的死紧。

手指转了方向,指着青篱,“我也不管你想问什么,他是我的人,我的男人,我拿命换来的男人,我不能见他有一丝一毫的伤。”

青篱冰冷的目光看了眼沈寒莳,与我眼神交流着。

——你知道他的情况?

——我的男人,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不查?

——不需要!

他抽回目光,转身进了竹屋,再出来时身上已多了一件干净的白袍。

我没有想到我与青篱的分别,会是在这么尴尬甚至好笑的场景中,我拾起地上掉落的物品,一一揣入怀中,冲着青篱抱了抱拳。

转身,走人。

“煌吟。”他忽然叫我。

我停下脚步,拿一双询问的眼看他,他的眉宇间,凝着难得的温柔。

“欠你的,我会记得还你。”

欠我的?

要算起来,他欠我多了呢,但是仔细想想,似乎又什么都不欠,我与他之间的纠缠太深,算不清楚的。

我笑笑,一时间不知道他意指什么,也懒得问。

这一次离去,再没有回头,当我转身的时候,依稀听到衣袂乘风远去,我与他,同时转身。

穿出了树林,终于又见偌大的青天白日,心胸也骤然开朗,我长长吐出一口气,笑了。

我朝他伸出手,他冷眼瞥过,“哼。”

不过那手,倒是牢牢地握着,那力气大的,几乎把我的小爪子捏变形。

一只山鸡在前面的树梢上咕咕叫着,我眼睛一亮,“你饿吗,我现在会弄了哟。”

“哼。”

比之前的两声更大,人牵着我,却是看也不看我。

我停下脚步,“你到底在气什么?”

他嘴角一撇,脸上尽是嫌弃之色,“你穿着他的衣服,却不穿我的!”口气中满满的都是指责,“我才是你的男人,你当着我的面穿别人的衣服,算什么?”

我看看身上的白袍,“他的衣服屋子里多的是,我穿他的他能再换一件,我若穿了你的,难道让你穿着亵衣一会到镇子上,还是说,你想穿他的衣服?”

那臭的跟茅坑里的屎一样的表情,总算稍微好了些,“待会到镇上,赶紧给我换掉。”

“你觉得我看重他更胜你?”我轻易戳穿他的心思。

他不说话,也不看我,身上的气息分明还写着:我不爽,非常不爽。

“我若看重他胜过你,干什么要离开?”我一声反问,“赖着他,赖在‘青云楼’不回来好了。”

他嗤了声,“你不想赖吗?”

“不想。”我很认真地回答,“我这一次陪伴青篱,只是责任,与情爱无关。”

如果可以选择,我会避的更远。

青篱是不可以,也不能付与情爱的人,爱上他,会伤自己。聪明的人,都不会和他太多纠缠,越亲近越难以把持自己,我笨过一次,不会允许自己重蹈覆辙。

不受诱惑的最好办法,就是保持距离。

这一次,已经逾矩了,下次我会努力克制,不过……应该不会有下次了,此别之后永无再见期。

“你忘了他害过你什么吗?”他气犹未消,“那药、那药!”

沈寒莳的心头痛,我们不能有孩子,前世来不及,今生他想要补救,却因为青篱的药,无法实现。

他将所有遗憾后的愤怒,都转到了青篱身上,“无论他之后对你多好,我都不能释怀,要我不恨他,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的眼中跳动着火焰,眉头皱着。

我抬腕按上他的眉头,感受着他在我手指动作里,慢慢舒展开,眼神柔和了。

“他刚才那姿态分明在说他是你的第一个男人。”语气,还是那么愤愤不平。

我失笑,“当年的事已经发生了,你要我怎么办?莫非让我算算他与我有过多少次,我再要回来,算扯平,再和你重新开始?”

“想都别想!”他一把把我拉进他的怀抱,那力气恨不能掐死我。

“你还有什么生气的,索性一次说了。”我仰起头,等着。

他站在那,脚尖蹭着地,一下一下踢着。

“学母鸡抱窝吗?”我笑着,“这么大个坑,可以下蛋了。”

沈寒莳抬起眼,目光中有一丝不安,“他回来了,是吗?”

他,哪个他?

我还在思量间,他嗫嚅出三个字,“夏木槿。”

既然我所有的行踪都汇报给了容成凤衣,木槿的事情自然也瞒不了,瞒不了容成凤衣,也就瞒不了沈寒莳,我却没有想到,仅仅夏木槿三个字,会让他连说话都涩涩的。

我恍然想起,曾经我拿话刺他时说过,木槿为心中至爱。他在难过的是,如今的寒不再是吟的唯一,甚至连至爱都不是了。

“我的爱,没有三六九等,没有高低之分。”这是我的回答。

凤衣让我重新敞开心扉接纳感情,寒莳让我找回意气风发的豪迈,木槿是始终心中的清泉净流,为什么要分出高下?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他的声音小小的,很没有底气。

我愣了下,“什么?”

“那药,你的交换条件。”他垂着头,“我都知道了。”

以七叶那种搅屎棍的性格,不说才怪,看着沈寒莳怒气冲冲又自责的表情,她估计能吃下好几大碗饭。

“交换条件挺好的。”我耸耸肩膀,“看,你好了,我也好了,证明我当初的决策多么英明。”

“我不信。”他的头埋进我的发间,“你当时一定是豁出去了,赌着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救我。”

“你是我的男人。”我缓缓道出一句,“前生我让你不安,今生不能予你唯一,似乎我一直都在亏欠你,但唯有一点,无论前世和今生,我都不曾改变的信念,就是你、远、比、我、自、己、更、重、要!”

炙热的气息盖了下来。

小子,我就知道你憋不住了。

反手勾上他的颈,狠狠地反吻了回去。

差一点点,我就失去他了。

能看到这样的他,真好啊。

“寒莳。”我靠在他胸前喘息着,他眼眸中火焰四起,又泛滥着波光水汽,水与火,竟可以交融出如此美的奇景,让我挪不开眼,“想我吗?”

“我想你干嘛?”

“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他翻了个白眼

,“容成凤衣找你回去,有要事等你决断,又担心你的安危,索性就让我来接你。”

我忽然想起了那张飞鸽传书,“凤衣有什么事?”

“怎么,想你的凤后了?”

这个家伙,口不应心,一边说着不想我,一边听到我提及别人的名字就满脸不爽。

“你都不想我,那我也只好不想你,想我家的凤后去。”

“你敢!”他眼中火焰一闪,气概十足一声吼,“我在,你不准想别的男人!”

什么大度,什么接纳,都是放屁,这个才是他的本性。

我看着他的手慢慢挪向脚的方向,似乎是……是想……想脱靴子!

又来?

我跳起脚,想也不想,闪身飞起。

黑黝黝的东西擦着我的身体挥,眼见没打着,他举在手中,挥着拍蟑螂的姿势。

这家伙,一定在军营中蟑螂拍多了吧,才有这么标准的姿势。

“咻!”风声划过。

“泼夫!”

“咻!”

“你怎么每次都这样!”

“咻……”

“咻……”

“咻……”

“看来你精力过剩,今夜要好好地榨一榨了。”

“咻……”

“啪!”

“沈寒莳,你两只靴子都丢,太过分了吧!?”

☆、泼夫?贤夫?

泼夫?贤夫?

到了镇上,他果然第一件事就是冲进衣铺,从头到尾给我买了一身,坐在客栈的床上,我哭笑不得。

“这衣服真丑。”我拿着手上红艳艳的鸳鸯戏水小兜衣,这么土气的图案,实在不符合我的审美。

“喜庆。”他脸色更加难看,让我想起了他挑衣服时手忙脚乱的样子,军中出身,让他在一堆纱裙罗带中越弄越糟,最后索性全都买下来,一大包抱着走。

我,果然永远不懂他的审美。

我勾着小衣,“你可以不买。”

“我不要你身上沾着他的味道,臭死了。”

再臭,能臭得过此刻他的脸?

他的手指着房间里的浴桶,“你,洗干净。”

“那你呢,伺候我沐浴吗?”

他黑着脸,出了门,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当我轻松自在地洗着自己的时候,他没有回来。

当我把热水都洗成了冷水的时候,他没有回来。

当我沐浴完毕喊着小二把水桶搬出去的时候,他没有回来。

当我百无聊赖把头发都晾干了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回来。

望着外面渐黑的天色,月儿已经挂上了柳梢头,依然没有等来他。

我思量下,拉开门,准备喊小二,因为我饿了。

不仅我饿了,听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客人,在那嚷嚷着,“小二,我点的菜怎么还不上来?”

“就是。”有人附和着,“我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门打开了,各种叫嚷声也就更响了,拍桌子打板凳中,小二不断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我家客栈的厨房刚失火,才救下来,各位若是急,不妨上别家吃,不好意思了。”

骂骂咧咧的声音中,人群开始往外走,大堂里飘着青烟,整个客栈里弥漫着一股焦味。

我无暇看那些,我的目中只有门口的沈寒莳。颀长的人影站着,发丝凌乱,衣衫上有黑有白,手中端着食案,表情凝重。

凝重?

我仔细看了眼,没错,是凝重;确切的说法是,沉重。

一时间,我几乎以为“泽兰”出大事了,或者他遇到了什么,但是很快我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的衣衫虽然乱,却没有打斗的痕迹,反而有着浓重的烟火气,厨房的烟火气。

我的目光缓缓下落,看着他手中的食案,“你做的?”

“嗯。”那沉重中多了一抹喜色,“你怎么知道?”

我让出位置,看他郑重地端着食案放在桌上,这才缓缓开口,“如果客栈的厨房能把菜做成这样,估计早就关门大吉了。”

说真话的下场就是得到白眼两枚。

我拿起筷子,“寒莳,你果然是天才。”

“真的吗?”他脸颊抽搐,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我的恭维。

“能将所有的菜都做成一个颜色,你还不是天才?”我拿筷子戳戳面前的东西,“全部黑色,你到底炒的是四个菜,还是一个菜?”

就连手感都是一样的,硬,非常硬。

四个盘子分装,应该是四个菜,可是我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它们一样的凌乱,散在盘子里一坨坨的,一样的焦黑,散发着古怪的味道,一样的油腻,一个盘子里几乎有大半盘的油,乍眼看过去,我还以为是汤呢。

“你吃不就知道了。”他没好气地回答。

我夹起一块,满脸疑问,“这个是什么?”

“糖醋排骨。”

糖醋排骨?那东西在我记忆里不应该是红亮亮,散发着酸香气,入口酥嫩的吗?和眼前这块炭似乎不太一样。

我咬下。

“咔。”这声音,我是直接咬到了骨头吧?

不确定地舔了舔,嘴巴里是苦苦的,似乎是糖焦了的味道,但是我确定了一点,我咬到的的确是骨头。

肉呢?肉到哪去了?

再舔舔,似乎紧紧扒在骨头上那硬邦邦,质感已经与骨头一样的东西,仿佛是肉,这只怕我用两只手撕外加脚踹,都不可能把肉撕下来了。

“你……怎么做的?”我含着那根骨头,试图将那一点点肉屑软化。

“他们说先炸,把排骨炸熟。”

“那你炸了多久?”

“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难怪肉都炸缩了。

我的筷子情不自禁挪了个地方,看着盘子里的一坨,夹起来放入口中,果然是……炭香扑鼻啊。

凝望了半天手中的炭,还是没能看出是什么,我决定放弃,“这个呢?”

“红烧鱼。”

红烧鱼!?我简直惊叹了,红烧鱼难道不是一条鱼吗?怎么会是一坨的?

我的筷子在盘子里翻着,从上捞到下,从下捞到上,还是不太敢相信他的话,“鱼头鱼尾呢,鱼骨头呢?”

就算他用炸排骨的手段伺候鱼,鱼头鱼尾鱼骨头总能有吧,总不可能连骨头都化了吧?

“丢了。”他回答的干净利落,“烧着烧着,肉都掉下来了,骨头有什么用,在锅子里还碍事,我就丢了。”

哇,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去伺候一条鱼?弄的比五马分尸还惨。

我将筷子伸向另外一个碗,不等我问,他已经抢先开口了,“这个不关我的事,它本来就是这个颜色的,这是海鲜汤。”

“海鲜汤?”我在“青云楼”培养出来的镇定也渐渐压不住笑意了,“紫菜也算海鲜?”

“不算?”

“算。”我忙不迭地点头,“你这比饭还实在的一碗,也能算汤?”

他眼中露出一丝赧然,“我看一点怕不够,就把一袋都倒下去了。”

我的筷子伸向最后一个盘子,捞起一条黑漆漆的青菜,有进步,至少我看出来它是青菜了。

放入口中,才嚼了两口,就被什么东西刺着了,匆匆地又吐了出来,“沈寒莳,你的菜里怎么会有木屑和稻草?”

他眨巴着眼睛,努力地回想着,半晌憋出来一句,“大概是厨房着火的时候,他们在救火,泼水的时候把柴禾上的木屑和稻草给泼进锅里了。”

“厨房着火的时候你在干嘛?”

他认真地回答,“炒菜。”

我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厨房怎么着火的?”

“锅子里油太多了,不小心就烧起来了,我怕我的菜被烧焦,用内力逼了下火焰,想压到一边去,结果旁边就是柴禾堆。”他颇有些无辜,“就这样烧起来了。”

“那你还不跑?”

“那怎么行。”他手指着食案,“跑了菜怎么办?”

看他狼狈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叱咤疆场的少年将军英姿,我冲他一笑,“别听蔡黎那些人撺掇,你就是不会烧菜,我也不会不要你的。”

他要是天天烧这样的菜,我才会不要他好吧。

我站起身,“走,我们出去吃,顺道把人家厨房的钱赔了。”

他低声嗫嚅着,“赔、赔过了。”

我牵起他的手,“那走吧,忙了一个下午,你肯定饿了,我请客。”

他笑了,明朗俊帅,英姿勃发,却没有举步,而是将我按在了椅子上,“你的发,还未梳,我帮你梳。”

我和他,要么打打闹闹,要么战场厮杀,极少有这样温馨的时刻,也就由着他了。

于是……

“哎呀,你扯着我头发了。”

“别、别叫。”

“嗷,你簪子戳着我了。”

“等,等会。”

“沈寒莳,你没嫁入古家真是幸运,不会做饭,连梳头也不会,真嫁进门,三天就会被休出来。”

“你、说、什、么?”

“我说,除了我谁敢要你啊!喂,你又脱靴子!”

“咻!”

我从门里窜逃而出,一溜烟地蹦到楼下转角处。

回首间,那人在灯笼晕黄中,一手举着靴子,一手叉着腰,眼神危险又放肆,笑容张扬又得意。

青衫飘飘,发丝飞散。

“好泼辣的男人,要好好管教。”有人低叹。

“就是,不然爬到妻主头上去了。”还有人符合。

沈寒莳眼神一扫,我身边顿时寂静无声。他捋了捋头发,施施然地飘下楼梯,骄纵地牵上我的手,“还吃不吃饭啦?”

扯着我一路出了客栈的门。

泼夫就泼夫吧,能泼到这么美的男儿,这天底下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我握紧那手。

他千里迢迢而来,除了我的安危之外,最主要的是相思入骨吧。

他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沈寒莳,你这个傲娇的男人!

☆、凤衣的醋

凤衣的醋

我来的隐秘,走的也悄无声息,与沈寒莳快马扬鞭,总算在与凤衣约定的十日内赶回了“泽兰”京师。

天色已暗,我遥望宫门的方向,拨转马头,“进宫。”

一路上,我始终在牵挂凤衣那信上的内容,沈寒莳说凤衣也只提及需我赶回,他就急急赶来接我,到底是什么事,他也不知道。

“凤后不在宫中。”迎接我的,是云麒,“他说让皇上先歇息一夜,明日再谈。”

如此看来,凤衣不急嘛,连我回来都不见,想必又是在神殿里了。

云麒跪在我面前,一双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喜悦,“恭喜皇上平安归来。”

我含笑颔首,“替我向凤后道一声,我回来了。”

黑色人影倏忽从眼前消失,再遥望着金色的殿顶,忽然失去了那种急切的心情,这个容成凤衣,总有本事在我满心期待的时候,兜头给我一盆凉水。

我望向沈寒莳,“我想回家去看看。”

我口中的家,只能是“百草堂”,离开这么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没有人操持,裔萝、易澜、风璀虽然把“百草堂”当家,但个个都是好玩的性情,也不知道在他们手中,“百草堂”会不会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很可能是门可罗雀,无顾客上门,甚至关门歇业。

哎,我的家啊,我准备毕生为之奋斗的阁主事业啊,说起来都是泪。

当我敲开后门的时候,我以为等待我的会是惊喜后的嚎啕,诉说“百草堂”在短短两个月间的破败,谁知门房也不过轻轻啊了一声,“阁主,您回来啦。”

这,不符合我的想象啊。

不仅如此,她甚至屁颠屁颠地牵上沈寒莳的马,眉开眼笑,“爷,您可来了。”

这算什么意思,抛下我去讨好沈寒莳,就算他长的美,也是我的人,我才是那个给你开银子的人。

我低声问着他,“这些日子,你常来?”

沈寒莳抛给我一个眼神,脚步飘飘上了楼,转身消失在一扇门口。

自打他在“百草堂”舞过一次剑后,我就单独为他留了间房,叙情馆么,就是房间和男人多。

我的心里稍安,有沈寒莳照应着,应该不至于太惨。

也就仅仅是稍安而已,他有治军之能,那些铁腕手段放在我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公子身上,那些身娇肉贵的爷们,还不被他玩死?

我提着沉重的脚步,慢慢上楼,才踏上几节楼梯,我的心就沉了下去。

大厅很静,静的只有一些丝竹声,以往酒斛错盏的声音都不见了,更别提划拳调笑声。

走到弯角,我的心更沉了。

以前的“百草堂”是灯光明亮,照的整个大厅亮堂堂的,如今暗沉沉的,连楼梯间都不见灯盏。

我的“百草堂”已经破落到了连灯盏都点不起的地步了吗,还是说客人太少,灯都不用掌了?

我三年的苦心经营啊,就成了一潭泡影。

当我转上二楼,心头忽然一颤。

不对!

虽然没有灯,虽然没有声音,但是我的武功告诉我,这楼下大厅里不仅有人,而且有很多人,只是刚才太远,又被丝竹声掩盖了呼吸声,我没有察觉到。

至于没有燃灯的理由……

大厅正中的台上,四面垂纱,一盏盏的荷叶灯影影绰绰,台上人影的轻舞着,脚尖轻灵,仿佛踏在荷叶灯上。

昔有掌中起舞,今有灯上翩跹。

一层纱衣,被灯光投射出了完美的身形,扭转间,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呼吸不能。

那腿弯间的长发,随着身形摇曳,诱人捧起,轻嗅。

身体猛地转起,薄薄的纱衣飞旋,本该是所有风景俱露,那荷叶灯的火,却因为人带起的风声,猛的黯淡了下去。

看不清啊,什么都看不清。

厅中人,齐刷刷的叹息,纱帐中,传出一声轻笑。

轻的象树叶飘落水中时的小涟漪,轻的如廊下水滴摇摇欲坠后的溅落,勾了人的心,酥了人的骨,夺了人的魂。

无数人在感慨,唯独我在愤怒。

手指抠在栏杆上,指甲划过木头,咔咔地响。

该死的容成凤衣,我说过什么,不准在人前跳“天魔舞”,他当耳边风吗?

更主要的是,我发觉,两侧的灯火在一盏盏地燃起,整个大厅也渐渐明亮了起来。

他还在舞着,似乎没有察觉。

腿一踢,风吹起了纱帐,粉纱飞起,我的心口又是一紧。

一旁的小厮完全没有察觉我杀人般的眼光,擦着打火石,继续燃着灯光。

容成凤衣飞快地旋着,身上的袍子整个飞了起来,身边的纱帐也飞了起来,灯……也燃了起来。

手中劲气弹出,一排油灯瞬间打灭,我猛扑上去,搂住那个人,跃回楼中。

“砰!”

重重的声音,是我关门砸出来的声音,那个魅惑的人影,被我甩手抛进了床榻中,正含着媚色。挑着眼眸,笑望着我。

那双狐狸眼扬的高高的,这种眼睛最杀伤人的地方,就是每当他眯起眼睛的时候,都似乎是在笑,任谁都无法在这样的笑容和魅惑中动怒,任谁对上一双这样的眸光,都会被吸引沉溺进去。

“你干什么?”

和着那柔波春水的眼眸,**蚀骨。

他手指撑在脸颊边,插入发里,发丝从他指尖流泻下,铺满枕畔,“我将这家管的可好,能让妻主满意否?”

管当然管的好,可是……

“以你的能力,何时需要亲自上阵去赚银子了?”我欺近他,将他困在我的双臂间。

他抬着脸,象极了索吻的样子,“你的梦想不是将叙情馆开遍六国吗,拿皇家的银子不算本事,我就只好帮你多赚点,这样才能壮大你的‘百草堂’呀。”

多么贴心的丈夫啊,多么为妻主着想的夫君啊,我是不是该感动的掬一把鼻涕,以示我被打动了?

“你根本就是在报复。”我与他面对面,近到彼此的呼吸能吹动对方的发丝,“气我久滞不归,气‘青云楼’传来的书信,不然你何必让人燃灯,赌气让那群人看你?”

与沈寒莳当场发怒相比,容成凤衣才更让人头疼。

我宁可被拍成蟑螂饼,也不愿意自己的男人被人看个过瘾,还在台下叫好,他是“泽兰”的凤后,被人看到脸可怎么办?

果然,容成凤衣那双狐狸眼眯着狡黠的弧光,“和青篱的欢情小聚如何,可舍得归来吗?”

我就知道,又是这几个字惹的祸,那个叫“巫迷”的家伙,老娘算是记住你了!

我努力地解释着,“那是错、错字了。”

妈的,这个理由简直连我自己都不信了,可它偏偏就是真正的理由。

“错字了,就没有欢情小聚了?”凤衣的心思,永远都是那么敏锐,戳的我鲜血滴答,不敢面对。

“哎。”凤衣一声似真似假的叹息,“可怜我朝堂为后,馆中公子,都得不到妻主一点眷顾陪伴。”

内疚满心,他不象沈寒莳,真的想我了,丢下一切不管不顾就来了,他还要打理朝堂,还要为我撑着“百草堂”。

“我陪你。”我在床沿坐下,轻轻拉上他的手,他朝里挪了挪身体,手腕一带,把我拉拽进怀里。

凤衣的味道,让人宁静,只要依靠着,心就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在外的疲累紧绷,就这么悄然消失了。

“明天开始我上朝,‘百草堂’也我来盯着,你休息就好。”想想在一起的日子,聚少离多,总是太多纷扰,让我们没有安宁的时候,“要我如何陪你,就如何陪你。”

“真的?”

我埋首在他的发中,咕哝着,“真的。我要好好地腾出时间……”

抬起脸,对上那双眯笑的狐狸眼,“陪你。”

身为皇上,居然连和凤后上床的时间都没有,这简直太惨无人道了。

“可惜呀。”他咬了下我的耳朵,“只怕你还是没时间陪我。”

我皱眉,他的脸上不仅没有遗憾,反倒是把坏心看好戏表现了个淋漓尽致,风情万种地撩着发丝,悠悠然地说道,“‘紫苑’使者来访,要见你。”

“‘紫苑’有人出使?”我沉吟了下,“没听说啊。”

即便我甚至“白蔻”消息不那么灵通,使者出访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随即我就释然了,揽上他的腰身,“那我就接见下好了,总不至于一天十二个时辰,我都要和使者在一起吧,陪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他的手指点着我的唇,被我追逐着咬上,“你不会有的。”

他的动作充满了挑逗,被我咬过的手指上还有淡淡的牙印,他将手指含入自己口中,粉色的舌尖舔了舔。

“那就现在。”我的声音哑然,“明天见那个鬼使者。”

“她住在‘百草堂’。”容成凤衣笑的更鬼了,舌尖舔过自己的唇角,挑眼勾着我,口中说的,却是让我震惊的话。

“什么!?”

我身体一震,使者出访,要么住驿站,要么住别馆,哪有住在叙情馆的?以“泽兰”的国力,不大张旗鼓也会盛大接待,哪能丢在叙情馆这样没规矩?

耳边传来龟婆的声音,“各位客官,今日东主有喜,晚上不留客,明日酒水半价,还请各位早来呐……”

我迷惑,“晚上不留客?”

他咬着我的耳朵,吐气如兰,“有贵客在,人多眼杂,只好不留客了。”

“那就现在。”我死赖在他的怀里,手指攀在他的颈项边,“陪了你,再去见她。”

“只怕难哟。”凤衣笑的荡漾又诡异。

话音刚落,房间大门“砰”的一声被踹开,几团香风卷着就冲进来了。一道人影扑向我,“阁主,你可回来了,想死裔萝了。”

才被抱住,又被人从怀里挖了出来,另外一个怀抱死死地圈着我,“易澜想死阁主了,您不在的日子,您那男人可把我累死了,天天让我练舞,看我的小腰,都快断了。”

外面一人眼见着我被裔萝和易澜抢来抢去,没有位置挤进来,索性整个人飞扑,重重地压了上来,一双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阁主,您看您那男人,整日弄个老婆子教我练琴,我的手都糙了,呜呜呜。”

我被三个人压着,好不容易挣扎出一个脑袋,看着容成凤衣。

他倚在床头,事不关己地靠着,一双狐狸眼高高挑起,坏的显而易见。

——容成凤衣,你故意的!!!

——看你还找别人欢情小聚不。

☆、“紫苑”的请求

“紫苑”的请求

我现在满脸不爽,非常不爽,极度不爽。

废话,任何一个人在我这个时候,都是不爽的,容成凤衣这块肥肉在我嘴边晃了多少次了,我都舔过砸吧了滋味,就差一口吞下,每每都没机会。

导致我一脸臭样,看着面前的女子,也是愤愤难平。

她望着我,惴惴不安,“让帝君驾临此等烟花之地,萧幕时实在心有不安,只要此件事了,任由帝君责罚。”

她以为我是为身处这里才郁闷?

她知道个屁!

我的脸色更臭了,脸色不善地看了眼身边的容成凤衣,他端庄而坐,哪还有半点狐狸媚态,白纱覆面,高雅华贵。

一旁的沈寒莳则是沉着脸,全身肃然,铁血之气自然流露,让人难以亲近。

那萧幕时全身哆嗦了下,“让凤后与沈将军入、入这种地方,我、我、我……”我了半天,垂下头,“惶恐。”

我心头冷哼,一人扫了一眼。

他们怕入这地方,我不在的日子,他们天天都在这,我说为什么门房小厮看到沈寒莳比看到我还热情。

因为自从容成凤衣到了之后,他把以前我的规矩全改了,每月拿出三成利润,阁中上下所有人按照比例分成,难怪裔萝那群懒鬼腰断手痛都拼死要表演了,难怪门房牵个马都点头哈腰了,只怕门前的迎客,恨不能对每一个客人跪舔了,多一个客人,他们就多一分收入。

两个月,“百草堂”的利润飙升,容成凤衣更是把宫廷乐师和教师请到了“百草堂”,教授他们琴技还有礼仪。

一个个走出来华贵雍容的爷,还能不让恩客们趋之若鹜?更别提还有沈寒莳和容成凤衣亲自坐镇,半个月一次亲身上阵。

连我都难得一观的舞剑和天魔舞,就便宜了那群人。

“别惶恐了,正事要紧。”

她的屁要放的快一点,我还能赶得及再和凤衣缠绵会呢。

想法是美好的,决定是英名的,下场是……我的手掌一疼,衣袖遮掩下,沈寒莳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去。

醋坛子翻了!

她在我面前两三步的地方,声音低低的,很小,“帝君,我这次来,是奉我家皇上之命,寻找皇家十八年前遗珠,若能不负使命,我家皇上必牢记‘泽兰’此次襄助之恩,‘泽兰’与‘紫苑’永世交好,绝不相负。”

这算是承诺结盟吗?难怪容成凤衣急急让我赶回。

刚才被一群人缠着,好不容易全打发走了,容成凤衣也只大概说了个来龙去脉,具体的我还是不甚清楚。

“既是遗珠,为何流落人间十八年?”

要找人,早几百年干什么去了,等到现在鬼鬼祟祟地找?

萧慕时脸上一红,“当年,吾皇还是太女的时候,先皇病危,数位王爷联手起兵,意图逼宫,夺取皇位。太女匆匆避走东都,待召集人马后再反攻京师,才算平定了这五王之乱。”

“紫苑”的皇家内事,当年我在“白蔻”也算听闻过,近几十年,六国均是动荡不安,不是内部夺权,就是朝堂分化,战争迭起。

“紫苑”当年的太女如今的皇上赫连千笙,当年也算是运气好,在五王叛乱都杀入宫门时,还能在侍卫的保护下全身而退,逃往东都,在东都太守她姨娘的帮助下,带着数十万人马重新杀回京师,把那丢了的太女宝座又给夺了回来。

为此,她感激姨娘之恩,娶姨娘之子立为凤后,也算是外戚掌权的一个例子了。

“这个。”萧慕时有些尴尬,“当年、当年太女府邸遭兵变,幸亏太女人在宫中,才避免遇难,但是府中的人都失散了,后来重回时,皇上的长子却丢了,据说是当时的一个伺候丫头保护着孩子逃跑,奈何长子之父已在兵变中身亡,所有的线索都断了。皇上虽极度寻找,却是半点消息也无,时间长了,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吾皇一直心系那个孩子,每每思及,都是心胸郁结,久思成病啊。”

狗屁!我腹诽着。

长子,又不是长女,皇家最重视的是女儿尊贵的血脉传承,儿子么,可有可无,丢了也就丢了,初始或许还能打听打听,打听不着不就拉倒么,哪有什么思念成疾。

“立了新凤后,儿子女儿再生就是了。”我一句话,她讷讷无语。

“之后凤后与吾皇孕育了不少孩子,弥补了吾皇心头缺憾,也早早立了太女,谁料天意难测,后宫中的孩子总是体弱难养,一个个的都夭折了,前两年凤后薨逝后,吾皇身体也日渐衰弱,本想着早日传位与太女,可怜太女也是药罐子里长大,整日药不离口,春日里一场大病,已是下不来床了。”

听她这么一说,莫不是“紫苑”的皇家血脉都要死光了?赫连千笙干了什么烂事这么倒霉?

“所以,你家主上想起了当年丢失的那个娃,虽然是个男娃,但总比皇家后继无人好,是不是?”

“是、是。”萧慕时表情涩涩,“赫连一脉,在当年五王叛乱后,就独剩吾皇一枝了,即便想旁系过继孩子,都无人可过继。”

“你家皇上要朕帮忙找孩子?”我忽然想笑。

丢孩子的是她,找孩子的是她,和我什么关系,还特地派个人神神秘秘来和我谈。

“就在一个月前,我收到一封书信,竟是当年那伺候的婢女写来的,她说当年带着孩子逃跑,担心被诛杀,躲在深山中不问世事,待几年后方知道吾皇登基,可与皇子有了深厚的感情,一时不舍,就索性瞒了,直到日前自觉老迈,皇子也到婚龄,不敢让皇室血脉随意嫁与平常人,才想要交还皇家。”

我点头,“若是个强健的孩子倒也不错,至少‘紫苑’皇室血脉不断了。”

她脸上又是一红,点了点头。

“那就去接人啊,与朕有什么关系?”

“因为、因为。”她有些急,话语都结巴了,“那、那婢女说,要数十万两银子养老。”

“未来皇上的赎身费,几十万两算便宜了。”

他们一国之君,几十万两银子还拿不出手?

“不、不是。”她越急,就越结巴,“那、那人、信、信上说,要、要‘德义票号’的银、银票。”

要银票不是很正常吗,几十万两银子还不砸死人,银票才能带走。

但是……

我看向容成凤衣,“‘德义票号’是‘泽兰’的钱庄?”

容成凤衣颔首。

这些年,六国之间战乱不断,商业上极少互通,都是各自为政,这个人要的是“泽兰”钱庄的银票,证明此人常年在“泽兰”生存。

“紫苑”未来的帝王一直生活在“泽兰”,我似乎有点明白这萧慕时找我的目的了。

“若你担心皇子安危,朕会派你护你们安全。”

萧慕时的脸上喜忧参半,“帝君,慕时希望您不要以皇家名义公开护送,而是遣人暗中保护。”

“‘紫苑’国内有人阻挠?”我猜测着。

一国皇嗣凋零,只等着老皇上驾鹤西归,手握重兵之将就有机会起兵,反正都没正统了,谁打赢了那个天下就是谁的。

“寻找皇子是秘密,绝不能让帝都内先知道风声,而且、而且……”她又开始吭哧。

我笑了,“而且到底是不是皇子还不清楚,万一传了消息,最后白忙一场,就丢人了。”

她点点头,“帝君英名。”

看她局促不安的样子,我忍不住开口,“你在‘紫苑’官居何职?”

她的脑袋低了下去,“闲、闲职,吏部员外郎。”

看她样子也不象见过太多大场面,这么小的一个官,莫非赫连千笙身旁,连可信的人都没有了?

“为什么派你来?”

“因为、因为。”她期期艾艾的,“皇子的生父,是、是家兄,当年皇子出生,我也曾、曾见过,所以,所以皇上派我来。”

我就知道,若没点关系,她也不会如此拼命,若没点血缘,赫连也不敢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办。

“见过,十八年了,你以为看到的会是一个放大的婴儿吗,容貌变化,只怕很难认了。”

“那婢女说有孩子从未离身的玉佩,是吾皇做太女时赐的。”

我嗤笑,“随身之物,拿下来换一个人带,也不是不可能。”

“还有印记。”她脱口而出,“他臀间有一个半月形的褐色胎记,自小就有的。”

这胎记,长的真是地方。

“你与那人,何时交易?”问清楚地方,我就着人部署保护就是了。

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明日辰时。”

明日辰时?

现在已经亥时了,距离辰时不过四五个时辰,她想坑死老娘吗?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日尽管去见,会有暗卫在身旁保护你。”

她讷讷地点头,“我,睡不着。”

“那就叫两个爷,陪你。”叙情馆之中,睡不着有很多事可以做。

“那我去问问阁主,能否叫刚才跳舞的公子相陪。”

刚才跳舞的公子!?

容成凤衣的手被我狠狠地捏了下,细细的笑声从面纱后传来。

“明日之事关乎你皇嗣传承,还是好好休息吧。”我愤愤地丢下一句,拽着容成凤衣和沈寒莳出了门。

☆、皇子是谁?

皇子是谁?

才入房,我就将容成凤衣压到了墙上,“你故意的。”

故意不告诉我时间,故意拖拖拉拉,待我知道了一切,只能疲于奔命地安排,根本没时间——玩他。

“有吗?”他温柔的语声低诉在我耳边,“难道不是你情难自禁延误了归期吗?”

我就知道,他会揪着这个做文章。

“那,你有没有安排部署?”时间如此紧迫,我心里的念头也在各种转着,“仅仅保护她去交易,确认所谓的皇子身份,对你来说并非难事。”

容成凤衣摆了摆手,“没有。”

“为什么?”我皱起了眉,完全不做安排,这不象是事事周全的他会做出来的事。

“因为我更想你亲自去接那位皇子。”容成凤衣的话让我心里一沉,“再护送回‘紫苑’,以你的能力,不会出半点差池。”

“你想也别想。”我一口拒绝,“别以为我猜不到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你压根就是希望我勾搭那皇子,‘泽兰’和‘紫苑’最好的结盟方法就是联姻,他是男子,一旦和他联姻,等于‘紫苑’入手,是不是?”

容成凤衣要么不盘算,一旦盘算,就绝不会是普通的利益好处,我太了解他。

“娶他,你一统江山指日可待。”他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双手捧上我的脸,“成大事者,有时候需要一些手段,娶他,不一定要你爱他。”

“对不起。”我冷冷地拍开他的手,“我卖命,不卖身。”

“不卖?”他语带笑意,“当初是谁卖身给我的?”

我语塞,憋着声音,“我只娶我爱的男人,其他的你休想。”

“没的商量?”

我斩钉截铁,“没的商量。”

“你爱青篱吗?”

“不爱!”

那嫩笋指尖点上我的唇,“你说的哟,他日可别说要娶青篱入门。”

看着他眼底渐大的笑,水波潋滟的眸光,我心头的愤恨顿时化为无奈,“你阴我,绕了这么大一圈,居然是为了他。”

寒莳对青篱上心,没想到凤衣也是,这醋吃的。

他那指尖滑到我的胸前,戳上我的心口,“你的心太大,我怕有了夏木槿还不知足,再弄一个青篱来。”

“不会的。”我拍着胸保证。

我说的豪气干云,容成凤衣的笑却是意味深长。

“明天,你亲自去保护萧慕时。”

我错愕,“为什么,有暗卫足够了,你若不放心,连云麒云麟都派去好了。”

“不,就要你亲自去。”他坚持着,我理解无能。

“理由?”

他哼了声,眼角挑看着我,“有人以‘青云楼’暗卫教领为荣,既然这么喜欢当暗卫,明天当个过瘾吧。”

还是算账啊,与沈寒莳的鞋底比起来,凤衣的软刀子,更让我说不得,跑不得,怒不得,笑不得。

“如果我去能让你消气,那我明天去,只是明日之后,不准再翻旧账,也不要再提那个人。”

他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好。”

才回来一夜,却不能美美地睡上一觉,身为帝王居然还要亲力亲为帮人家找儿子,想想我都悲催。

凤衣有命,不敢不从。他心有芥蒂,我只好将功补过。

对凤衣我是亏欠的,也就会纵容他,顺从他,这种讨好难免有些弥补的心态,也就是俗称的做贼心虚啊。

“德义票号”是“泽兰”境内最大的钱庄,也是字号最硬的钱庄,每日前来兑银子的人川流不息,我在门前不远处的小摊上不过坐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看到十几个人进进出出。

我戴着斗笠,悠闲地叫了一笼小笼包,一碗粥,看似无心而懒散,实则全身的气息都锁定在那个门口徘徊的女人身上。

萧慕时脚尖搓着地,不一会又背着手踱步,再不就是抬头望望天看看时辰,心里的焦躁可想而知。

“哎呀。”我的身边传来一道细嫩嫩的声音,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

眼角撇过,身边是一个纤瘦的少年,夏日里带着大大的草帽,草帽前挡了块手绢,这样的遮掩下,我只看到苍白的肌肤,还有鼓鼓的犹如松鼠似的脸颊。

他的手捂着唇,偷眼看着我。

我低头,发现自己面前的小笼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少了两个,他面前那一笼倒是完整的十个小包子,热腾腾的冒着气。

联系他那可疑的脸颊,我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他偷偷摸摸地夹上自己面前的小笼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到我的笼屉里,两个。

放完以后,他偷偷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嘻嘻笑了声。

这娃,傻的可爱,以为放回来我就不知道了吗?

我忍不住地笑了,听到我的笑声,那苍白的脸颊诡异地飘起了红色。

“对、对不起。”很干净的声音,“我、我不是故意的。”

讷讷的,不安。

我莞尔,“没关系。”

很纯良的性格,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也是透明无害的,只是……“姐姐是好人。”他的声音跳跃着,心情不错。

不计较他吃错了包子而已,就算是好人了?我这辈子似乎还没被人说过好人呢。

“姐姐。”他小小心心地喊了我一句,声音怯怯的。

我没有应他,他也不敢再叫,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牙齿咬着唇,不断地用齿刮着唇。

一个小白兔似的男子,亦或者是男孩。

“什么?”

我开口的瞬间,他刮着唇着动作停止了,还是咬着唇,似乎在想怎么开口。

“能、能不能。”他迟疑着,又偷偷看了眼我,“能不能告诉我哪里有卖糖人的?”

后面一句话说的飞快,大概在心里想了好久,实在憋不住了才问出口,大约平日里不太与人交谈,有些胆怯,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已经听不太清楚了。

“糖人?”我看看头顶的烈日,不由笑了,“现在是夏秋季节,没有捏糖人的,会化的,只有冬天才有。”

“哦……”他的声音拉的长长,闷闷的,了无生气地应了声,“谢谢姐姐。”

“你没见过糖人?”一般人家的孩子都知道,糖人只有冬日里才有,他竟连这个也不知道?

他摇摇头,垂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姨从来不让我出门,我只听说过糖人,从来没见过。”

不过也就失落了这一下下,转而就抬起了头,“谢谢姐姐,你是个好人。”

第二次当好人了,就因为我回答了一个糖人的问题。

不设防的纯良孩子,他那姨也不怕他被人拐跑了。

我正腹诽着,他已经开开心心夹起小包子,吃了起来,连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洋溢着的快乐气息。

真是两耳不问窗外事,一心埋头吃包子。

而萧慕时那边似乎也有了动静,她的目光远远看着街角边走过来的中年女子,眼神变了。

从猜测、疑惑到肯定,不过是一瞬间,她快步迎了上去。

女子身旁跟着一人,穿着干净,带着斗笠,看不清楚容貌,只能从身材上判断,是个——少年。

不能怪我废话,我也没见过那个狗屁皇子,除了知道是个男人外,什么都不清楚,别说我,就是萧慕时看到那娃儿,又敢认?

中年女子见到萧慕时,低低的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姑奶奶,真的是您,真的是您啊。”

萧慕时也是神情激动,“我记得,你当初是在门前伺候的,还常给我牵马讨赏。”

女子吸吸鼻子,用力地点头,“我到处托人打听,才知道您在朝中做官……”

她絮絮叨叨的,萧慕时倒算是记得交代,引领着她走进钱庄,我站起身,抛下铜板。

快乐的少年还在细细品着小笼包子,吃的有滋有味。

我忍不住笑了笑,对他来说,快乐真的很简单。

举步进了钱庄,如所有寻常人一样,敛尽了身上的气息,递上一张银票兑换成散碎银子,耳朵却竖得高高的,不放过一句话。

“当年是我糊涂,养了几年舍不得,如今他大了,我不敢随意婚配啊。”那中年女子一句一颤,“只是、只是年岁大了,想、想要些银两买副寿板,所以、所以……”

“应该的,应该的。”萧慕时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那少年,想说什么,奈何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没吭出声。

要她这种文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看个少年的屁股,估计她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吧。

她想了半天,“我们是不是找家客栈?这里人多眼杂的,会被人打眼的。”

中年女子连连应着,目光有些急切,几次看向萧慕时的胸口。

两个人刚刚踏出门口,门外进来一人,正撞上那少年,两人撞了个满怀。

“哎呀”少年一声惊呼,我却看到那来者的手中,捏着一个小小的圆筒。

“漫天星雨”!

我心头一惊。那人已然按下机簧。

想也不想,飞掠而上,一手揪着少年,一手扯着萧慕时,脚下踹起一条板凳,挡在身前。

无数银光闪过,少年和萧慕时摔做一团,板凳打上来者的胸,将人打倒在地,屋檐后窜出十余道黑色的人影,剑招凌厉,直奔着少年和萧慕时。

人还没有靠近,就被暗卫迎住,长街上,顿时刀光剑影。

萧慕时呆了,躺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场景,石像一般,半天不动弹,我极度怀疑如果不喊她,她能一直摆这个姿势到硬。

我低吼,“滚一边去。”

她的魂魄才恍然归体,趴在地上抬头,又一次魂飞魄散,“帝、帝、帝……”

“一边,趴好。”我抛出一句话,她抱头鼠窜,缩到了柜子后面。

被我踹翻的人爬了起来,又一次朝着少年扑去。

少年也呆滞着,看着那人如疯狗一样扑上,手伸出,指尖也是漆黑的。

“独活”剑出鞘,一剑。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地上掉落一片片长指甲,铁片似的又黑又厚,泛着古怪的光泽。

她一抬手,袖中又是几道寒光射出。我冷着脸,第二次出剑,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剑已架上她的脖子。

“如果不是你还有点用,你不会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聪明的说出你的来历,还有背后的主使者。”我冷着脸,阴沉开口。

那人看我一眼,似乎也没想到会一招受制,脸上飘过一抹狠厉,身体超前一送,脖子抹上剑锋。

我撤手,很快,可惜依然没用,我看到她的唇角,流出一丝黑色的血迹,咬毒自尽了。

店里的人似乎此刻才察觉到不对,各种鬼哭狼嚎连滚带爬地往门外跑去,才到门口,看到打做一团的十几人,又凄厉地尖叫跑回来,有的人双腿发软,瘫软在地,裤子湿濡了一片。

少年从地上爬起来,在一旁瑟瑟发抖,“我的妈呀,哎呀我的妈呀,妈妈呀,她死呀,死了呀。”

他的手,正指着中年女子的方向。

中年女子趴在门口,脸上一片青黑之气,她的身上,扎着无数银亮的针。

我刚才下意识救人,只来得及拉那少年和萧慕时,没想到对方针对的人,竟然是她!

针上有毒,剧毒,神仙在世怕也救不了她了。

她的手伸着,向着前方,头高高地抬着,

喉咙里咯咯作响,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手指的方向,正是我刚刚坐过的小摊。

草帽少年听到了动静,正愣愣地看着我们的方向,突然他一声尖叫,“姨!”

人影飞奔而来,风刮掉了手帕,掉落草帽,少年的容颜尽露我眼中。

我见过的美男有多少,我数不清。

我见过的绝世美男有多少,我没数过。

我见过倾国倾城的绝世美男有多少,虽然数得清,但绝对不少。

能说谁是其中之最吗,很难。因为能到倾城之色的男子,靠的不仅仅是容貌,还有气质。

木槿的温柔,凤衣的华贵,寒莳的霸气,青篱的飘渺,蜚零的隐忍,都是容貌与气质的完美结合,想要超越他们,就必须要有容貌和气质的双重超越,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已经达到极致。

美男见得多了,我更看中气质远胜过容貌,因为气质才代表一个人的特色与底蕴,就象那不知名的绯衣男子,邪冷到极致,仿若地狱幽泉盛开的花,就令我感慨。

甚至只见过一面的曲忘忧,他咄咄逼人的刁蛮和狠毒,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无法说他们谁更美,因为绝世的特色,不能相较,于他们而言,相较是亵渎。

但是今日,这少年草帽落下的瞬间,我几乎感觉到自己窒息了。

雪落满地,万里江山为之纯净,掩覆了所有污秽的洁。

雨落山涧,尘埃被清流涤荡。

月朗星疏,幽幽恬淡飘摇。

世人爱这些,都因为红尘浊气,碌碌一生,难以追求这些极致的干净,越是干净的越容易引人觊觎,越是纯洁的越容易遭人玷污,大约是骨子里的不甘在作祟。

眼前这少年,拥有着让我无法感叹的纯净,那容颜竟也幽幽渺渺了起来,氤氲的在那气质中。

水中之月,不敢伸手,唯恐触之消散。

空中飞花,不愿挽留,怕污秽冰清之质。

明明他朝着我的方向奔跑而来,却没有人敢靠近,甚至整个街头刚才的哄闹叫嚷,都在这一刻停息了。

灵秀。就像这人间所有的灵气都被他吸光了一样,又象是月下万载的水晶,饱食了仙气,可又不是仙气的飘渺,他那么真实的存在,引人亲近。

却又——不敢亲近。

靠近他,都会觉得污秽了他。

天地失色的美,美到我觉得这样的人,不该存在。

他不管不顾地冲来,眼中只有地上那中年女子,完全无视了中间那些飞舞的刀剑,还有带着嗜杀气息的黑衣人。

他的叫声让我瞬间明白了什么,那群黑衣人亦是同样,顾不得与暗卫纠缠,疯狂地扑向他。

手中的所有暗器,在这一瞬间铺天盖地地打向他。

我身体前窜,一把搂上他的身体。

“闭眼。”我冲他下着命令。

他被我一喝,倒是真的飞快地闭上眼睛。

剑过,人影落地,血色绽放在空中,飞溅上青石板。

一人扑来,被“独活剑”掠过颈项,温热的液体从天上洒落,我带着他飘开,看那人影落地,在地上抽搐着,扭动着,渐渐没有了气息。

我那声命令,只是觉得这样的人,有些事不该看到的。

那群黑衣人似乎是被我的手段震慑,一个手势之下,暗器再度凌空飞舞,投射向我的方向。

几是同时,暗卫手中的剑在他我面前织起密密麻麻的网,这是保护我的下意识举动,而那群人趁着这个空隙,飞快地跃上房顶,转眼消失了踪迹。

我黑着脸,看向云麒。

京师重地,光天化日,居然会平白出现这么多的杀手,我这皇上该打脸,她这“无影楼”的暗卫,也该打。

她单膝跪地,“属下这就去查。”

我身后的人探出头,甩开我的手,他扑在地上,抱着女子的身体,“姨,姨,姨……”

惊慌、失措、不安和惶恐,让他不住哆嗦着,低垂的头时,从颈项间滑落出一方精巧的玉玲珑,在胸前摇晃。

“啊!”缩在柜子后半天的萧慕时一声低呼,扑了上去,手摸着玉玲珑,“这个,就是这个,就、就、就是这个。”

她一激动,说话又不利索了。

我眼神一扫,对着最初中年女子带进来的少年,“你是什么人?”

“我、我、我……”少年腿一个劲地哆嗦,“我是旁边、旁边客栈的,她给我钱,让我,让我来走一下。”

手抽风似的,指着地上早已没了气息的中年女子。

看来,事情似乎有了头绪了,我看着地上哭泣着的少年,朝他伸出手,“跟我走吧。”

他抬起眼,凝望着我。

水雾空蒙,远山含愁。

无声地流泪最是打动人心,远胜过嚎啕的凄厉,那一颗颗扑簌簌的泪珠,比火星还热,打在我的手心。

他的手,放入我的手心,乖乖地站了起来。

☆、又一次被打扰

又一次被打扰

夜深人静,月朗星稀,白天的热度被一扫而空,窗下一盏茶,夏日里独有的草木清香随着风幽幽飘来,吸一口,满心肺的清爽。

若再有人一旁执壶,斟上一杯,对坐相饮,便是人间最大的快乐。

难得的安宁,有爱人相伴,不需要废话,不用缠绵悱恻,一杯茶一个人,足矣。

“凤衣的茶,很特别。”我抿了口,含在嘴巴里,让那清香顺着喉咙一点点地滑入。

回到宫里,回到凤衣的身边,不再去想那些让人纠结的事情,短暂的放松,寻几分自得其乐。

和凤衣能在一起单独相处太难了,难到我觉得就算天塌下来了,也要明天再说,今天谁也没办法把我从凤衣身边弄走。

为了这分独处,我把所有人都赶的远远的,就我和他两个人,才有家的感觉。

宫殿朝堂,青楼烟花,我和他愣是没办法象寻常人家的夫妻一样秉烛娓娓,寻找那份温馨,也就只能将就拖一个躺椅在殿门前,看看星星,赏赏月亮。

“也就你会说冷茶好喝。”他纵容着,靠在躺椅上,身体随着摇椅一下下地摇着,放下了白日里的华贵,这样的凤衣慵懒的令人着迷。

我又饮了口,茶水润满喉,“真的好喝,夏日里,我可不想你烹茶弄的满头大汗,这样挺好。”

一阵风吹过,吹来了他身上淡淡的皂荚香,刚沐浴完的他,洗尽了宫廷的龙涎香和神殿的檀香,也就褪掉了所有笼罩在他身上无形的光华。

现在的他,只是我的夫,我与他过着普通人最简单的生活,吃完晚饭,沐浴干净,然后坐看银河星子。

他拉过我趴在他的腿上,紧绷的大腿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了过来,清凉无汗,他的手温柔地插入我的发间,一下下梳弄着。

他的动作轻柔,软软地抚摸,偶尔指尖骚过我的颈项,惹我忍不住地笑出声,同样手指在他大腿上画着圈,刮一下,他亦回以低低的笑声。

“凤衣。”我手指一伸,“今日的月亮好圆。”

满满的银辉撒在我们身上,我们的身影格外清晰,地上两人的影子重叠着,随着摇椅的微晃,也一下下的摇曳着。

他伸手抓着我的手指,拢到掌心里,口吻半是玩笑,“不准手指月亮。”

我的手抠着他的掌心,看到他眼底月光无双,清辉如水,“为什么?”

“我娘说,拿手指月亮晚上睡觉会尿床。”

我抬起头,发丝满落他的小腹,“那你肯定指过月亮,才会记得你娘的话。”

他不说话,眼尾飞扬了起来,眸光淋漓。

我趴上他的胸口,“你也肯定尿床了,否则怎会记得如此清楚?”

这一次,他连唇角都飞扬了,“小时候拿手指月亮,爹爹会打屁股的,你小心我打你屁股。”

那手,似真似假地拍了拍我的臀,我轻轻哼了下,脑海中忽然想起他上次打我的样子。

而他的手,正摩挲着,轻抚了几下。

四目相对,我知道我们都在想同一件事。

他笑意风雅,我愤愤不平。

“不让指月亮,那我指那个行不行?”我手一转,换了个方向,遥遥指着某颗明亮的星星。

他眼角儿一挑,“牛郎星?”

“嗯。”我的口气不无怨怼,“你不觉得我们就像牛郎织女吗,一年难得聚上一次,刨去国家大事,朝堂政务,真正属于我们两人的时间太少了。”

都说风月情浓,我和他情浓是真,风月……只怕没有吧。

“爱你,便为你守着江山社稷百年。”他的声音一如平常,不带半分波动,这不是誓言,只是他的心底话,“江山都拱手与你,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鬼要你的江山。”我咕哝着,“我只要你。”

那么大的疆土,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如果为了它而失了与凤衣在一起,才叫得不偿失。

“那明年七夕陪着我吧。”他笑着,“省的你又说什么牛郎织女的。”

“好。”

才刚刚回来,我根本没有再去任何地方的打算,我只想呆在这里,呆在凤衣身边,呆在我的“百草堂”。

“你说,他们每年就一个晚上在一起,都干什么了?”我坏心地想着。

“说情话。”

“只说情话不干点什么?”我脱口而出,“那织女一定是月事来了。”

屁股上,再度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

那双眼,媚色无边,“煌吟这是在暗示我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任何女人要是在久违的爱人身边,只知道说话的话,那她要么不爱这个男人,要么就是月事来了。”

凤衣又笑了,一阵阵的笑声传来,低沉魅惑。

这样的声音,在情动时的呻吟,只怕也是勾魂摄魄,让人迷醉的。

我的手无声地爬上了他的脸,指尖描绘着他的眉眼,“如果一个男人在他久违的爱人面前只会说话的话,那他要么不爱她,要么……”

“你想说我无能?”他的眼中爆发出危险的光,手臂的力量圈我在他的胸口,掌心落着我的臀上。

我感觉到了一丝危机。

手一招,茶盏入掌,捧到凤衣面前,“凤衣要喝吗?”

他懒懒地看了眼我,没动手,也没动口,那表情一副‘看你如何表现’的姿态,大爷般地靠在躺椅上。

茶送到了嘴边,他也不张嘴,就用双勾魂的眼睛望着我。

我将茶盏送到嘴边,轻轻含下一口茶,慢慢地凑向他。凤衣眉眼飞挑,继续用那勾魂的眼睛看我,在我渐进时,看到他嘴角渐大的笑容。

凤衣一向是包容的,任我侵略,任我蹂躏,他都纵容。即便是亲吻,也能让我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宠溺,而且,他总能给我一种征服后的快感。

他的地位,他的心思,往往会给我完美感从而敬而远之,可这个时候的他,那些东西都可以消弭于无形,他顺从我,被我征服,让我享受他敞露的一切。

凤衣总能用他的方式,让我觉得是他的妻主,不仅是妻,还是主。

“在这里,还是进屋?”

反正一句话,夜长梦多,先吞了我的肥肉再说。

再不吞,我嘴边的肥肉都快晾成肉干了。

他媚眼如丝,气息凌乱,“你喜欢哪,就哪。”

果然,知我者凤衣也。

他脸上情潮未散,分外迷人,软软地倒在躺椅上,衣衫打开,胸膛在月光下泛起珍珠玉润的光泽,胸膛红豆旁一点殷红,刺眼。

我的手点了上去,“这个东西留太久了,总觉得是嘲讽我。”

废话,自己的男人顶着守宫砂半年了,还经常耳鬓厮磨睡在一起,能不嘲讽吗?

“那你看着办咯。”他就如待宰的羔羊,不、他就如期待被宰的羔羊,语带**地飘出一句。

羔羊都发话了,不宰不行!

“皇上!凤后!”

一声尖细的嗓音,花何远远地站着,脑袋低垂。

搞什么鬼!

我快速地拢好凤衣的衣衫,谁也不能看他,伺人也不行!

“滚!”我出口就是火气漫天。

花何身体一抖,声音小了不少,“皇上!‘紫苑’使者求见您。”

萧慕时?她又来干什么,我不是把她的外甥,未来的皇上给弄回来了吗,还来骚扰老娘干嘛?

为了保证那个什么狗屁皇子的安全,“百草堂”是不能再住了,不得已只好放在了宫里,早知道她今天会来骚扰我,打死也不弄进来,管她去哪住。

“打出去,老娘不见!”什么气度,什么涵养,什么帝王姿态,都他妈见鬼去吧。

花何又是一抖,“我说了皇上和凤后歇下了,她、她跪在门前,说今夜一定要见到您,因为事关‘紫苑’皇嗣。”

“人不是在宫里吗,又没死又没伤,急着投胎啊。”我更加怒了,因为凤衣正噙着看好戏的表情,水灵灵地望着我笑。

“她说、她说,要您去给‘紫苑’皇子验身。”

验身!?

看胎记?

难道要我对着个成年的男子,看他的屁股,大眼瞪小眼?

☆、验身

验身

会不会和她家那个倒霉皇子大眼瞪小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羊宰不了了,我的肥肉也泡汤了。

萧慕时说的好听叫跪求,说的难听叫绑架,你说堂堂一个国家的使者,跪在我殿门前,我难道还真的和凤衣不管不顾地缠绵?

兴致都没了好吧。

我无奈地瞪着他,按捺下心头的火气,这个女人我现在越看越不顺眼,恨不能挥拳揍她。

我一回到京师,就是她的麻烦事,折腾了我一个晚上还敢觊觎我的男人,好不容易把他家的人给他了,怎么又来了?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现在就给她弄一辆马车,再配上一队人马,前呼后拥地欢送他回国。

“你又发生什么事了?”我揉着发疼的额头,都是欲火给憋的啊。

“那个、那个……”她在我的威压下,又开始结巴,“皇子、皇子的验、验身。”

从我把那个人带回来多少个时辰了,她到现在居然连身份都没弄清楚?

“宫里伺人多的是,如果你不方便亲自上阵,就喊两个伺人去,要朕给你指派吗?”

她飞快地摇着头,“不,不是的,皇子、皇子他不让别人靠近。”

“那就扑上去按住,扒了裤子看。”我没好气地回答,“伺人不够,我喊十个八个力气大的,你要撕掉一层皮都行。”

软的不行,她就不能来硬的?

“不可以!”她声音猛的拔高了,尖的刺耳,“那、那是皇子殿下,未、未来的帝君,怎能、怎能随意被人、被人这样凌辱。”

算她说的有一点点道理,想起那男子的纯净无暇,我的说法的确有些残忍。

“那就下点药,水里、饭里,迷晕过去了随便你摆弄,这样行了吧?”我又想到一个馊点子,“迷药有没有,要不要朕给你弄?”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又不行?硬的不让,这神不知鬼不觉的也不让?

她无奈地开口,“皇子他、他说不要做什么皇子,只要他的姨,到现在是粒米未尽,滴水不沾。”

“那就吹迷香!”我继续着馊点子。

她表情扭曲,摇头,“房间太、太大了。”

我抚上额头,这里是皇宫,我赐的是一宫给他们住,房间确实大了点,而且现在正值夏夜,大多数人夜间都是开着窗乘凉,没有人门窗紧闭,迷香确实不太好使。

我继续不死心地想办法,只求早点打发她走,“找个武功高的靠近他,当面撒。”

她还是摇头,一直摇头,这货上辈子是个拨浪鼓吧。

“皇子伤心,不准任何人靠近。”

不准人靠近不能来硬的啊!我望天翻着白眼,知道我这话说了也等于没说,她除了摇头就是说皇子身体尊贵,不能随便欺辱。

“他不准人靠近你来找朕有什么用,难道他就让朕靠近了?”我没好气地说着。

这一下,萧慕时的眼神亮了,看着她的表情,我隐隐有了不详的预兆。

拨浪鼓终于换姿势了,她忙不迭地点头,“皇子只说了一句话,说是您带他来的,他只信任您。”

我是该抽自己嘴巴,还是该打手?

让你贱,没事和人搭话,让你多事,伸手让他跟你走,看吧,甩不掉了吧。

萧慕时噗通一声又跪到了我的面前,“帝君、能不能麻烦您,走一遭,皇子、皇子那样子委实让人不、不忍心。”

闹半天还是要我去安慰人啊,想起那个纯净如水晶精灵一般的人,还有那张山河无色的容颜,也难怪萧慕时经受不住,谁舍得看这样一个人伤心,恨不能捧在手上,含在口里暖着护着。

“好。”我知道,今天我不走这一趟,她也不会走,留在这里拉锯也不过是浪费时间,“拿包迷药给我,有机会我下药,你自己想办法让人验身。”

她还想说什么,被我冷然的目光一扫,又憋了回去。

她家皇子再金贵,也贵不到要我下药,鬼鬼祟祟偷看的地步。

我和她交谈前,凤衣早早进了殿门,我远远地看了眼,窗纱被风吹起,床帐已然被放下,依稀可见他美好的身形轮廓,看样子已是歇下了。

这些日子凤衣也劳累了,还是不要让他等我了。

心头叹息里,我走出殿门,跟着萧慕时朝着他们歇息的宫殿而去。

才进殿门,所有的伺人都远远地站在殿门前,大殿静的出奇,我挥手中,所有人无声地退下。

我推开殿门,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不管这个殿有多大,不管排场有多奢华,也不管他把自己缩的有多小,世间无双的灵秀之气将这些奢华顿时变得世俗浮华,唯独突显了他。

这感觉就像,珠光宝气雕梁画栋建在了青山幽谷之中,那么格格不入。这精美的皇宫放着他,也是糟蹋。

他的脸埋在臂弯间,将自己缩成一个团,发丝垂在身侧,蜿蜒在地上,一双赤足踩在石砖上,粉色的指甲一片片象贝壳似的。

没有我想象中发脾气摔的一地狼藉,房间里整洁的犹如完全没有人进入般,大概他从进来的那刻起,就一直缩在那,不曾动过吧。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也没有抬头,清软的声音有些哑,“我不想吃东西,麻烦你拿出去好吗?”

即便是这样的无助和不安,他的声音还是礼貌乖巧的。

我在他的身旁蹲下,他下意识地往里面挪了挪,身体缩的更紧了。

“是我。”我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你还记得我吧?”

他肯定是记得的,因为当我才说了两个字,那低垂的脸已经抬了起来,那双眼明显哭过很久,使得那双漆黑的眸子也变得朦胧了起来,像雨后的山谷,明明那么清新干净,却被升起的山雾阻挡了风景,变得似幻似真,凭添了幻境般的美。

想要看清楚,却怎么也望不到底,不小心就被吸引了,沉溺了,难以自拔了。

只这么一抬头,我的心又是一震。

这双眼不经意的动作,让我想起了沈寒莳曾经使用“探心术”时的眼眸,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被收走了魂魄,被他牵引。

我自问没有谁能让我不敢对视,即便青篱那样的冰冷,我也照样坦然对望,可这少年的眼眸,让我居然有想挪开眼睛的冲动。

太美的东西,望而却步,就是这样的心态。

“姐姐。”他嗫嚅地唤了声,如猫儿般轻,外加一句我实在不想听到的话,“你是好人。”

好人这个称呼换他以外的任何人这么喊我,我不抽他才怪,我这种满手血腥杀人无数的家伙也算好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坏人了。

“我不是。”我绷着脸,太想把他赋予我的这个头衔丢掉碾碎。

“你是。”他下巴支在胳膊上,幽幽地说着,“你和我说糖人,不计较我吃了你包子,还救了我,听说是你帮我姨下葬的。”

好吧,好人就好人了,和他没必要在这无谓的东西上争执。

“那你要不要听好人姐姐的话,吃饭呢?”

他还是那幽幽的语气,“我想姨。”

“没有了姨,你还有其他朋友,亲人,为他们也应该保重自己,不是吗?”我哄着,声音软的都快感动我自己了。

“没有。”他摇摇头,地上蜿蜒着的发也跟着动了动,“我自小跟着姨在山里,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刚才那姨说她是我的亲人,可我不认识她。”

这娃十几年都在山上住吗?难怪如此纯净,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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