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的。”青篱的口气不容置疑,“如果只有这一条路可选,那用我的。”
他……的!?
青篱也有本命蛊吗?我居然从未知晓。
想想,我又知晓他什么?是来历,还是武功传承,师出何门,没有一样是我答得上来的。
七叶,显然知道的比我多的多的多。
至少,她知道他有本命蛊,刚才那一番话,根本不是在激我,而是在逼他。
她赌青篱舍不得她冒险,她赌青篱对她的在意,她赌青篱会为她出头。
好厉害的女人,她什么都没做,只说了几句话,就利用我们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最后解决的办法又丢回到了我们自己头上。
或许,早在她为木槿送上那枚冰玉的时候,就已经盘算好了这个结果,当真是空手套白狼,不费吹灰之力。
那青葱玉指懒洋洋地指向了我,“要谁,难道不是应该由她决定和挑选吗?”
我心念一闪,坏念头浮上。
她占了这么多便宜,没理由让她得意下去,若要我决定,我又怎么会选青篱,不让她付出一点,都对不起她做的这些龌龊事。
“不过,你最好听我说完如何引出本命蛊的方法,再决定不迟。”
隐隐的,我又在她的话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那种玩弄他人于股掌中的得意,我觉得自己就象她手中盒子里的“火蝉”,被克制的死死,逃不开,反击不了。
“本命蛊是被主人精血饲养,几乎性格也与主人互相影响,越是火爆脾气的人其本命蛊相对也暴烈些,比如我的本命蛊就懒得不行,一年半载也看不到动弹一下。”
我忍不住反唇相讥,“我以为你的本命蛊也是缺德带冒烟的。”
她呵呵一笑,摊了摊手。
按照她说的,那青篱如此冰冷的性格,只怕那本命蛊也是个常年冻着的冰块,要引动怕不也是难上加难。
“要逼出本命蛊,就要主人收到巨大的精神波动,比如说死个爹娘、或者仇恨满怀,又或者……”她鬼鬼祟祟地凑近,“翻云覆雨到极致。”
我终于明白她刚才为什么一定要我听完再决定了,现在的我只想抽她,狠狠地甩巴掌抽她屁股。
恨的我牙根都痒了。
她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你可以选我,但是你要想办法让我到极致。”
我让她她极致?
让我和一个女人?
我突然有了一种感觉,一种我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的感觉,感谢她七叶让我瞬间体会到了——怀孕的感觉。
我想吐!!!
“你可以找别的男人,反正你山庄里男人多。”我强忍着胃部的不适,冰冷地回答。
“忘记和你说了,本命蛊与主人心意相通,我有一丝不愿,它就难以出来,如果不是你让我忘情所以,蛊都不乐意呢。”她伸出雪白的脚尖,蹭上我的裙子,勾着我的小腿厮磨,“不过你还挺漂亮的,我也想试试压你这种强悍的女人的味道。”
我倒掠到墙边,被她碰过的地方为中心,瞬间鸡皮疙瘩爬满了全身,后背上就象有一百条蜈蚣在爬行一样,手已不自觉地捂上了唇。
十几年前我讨的一口包子若在,只怕也吐出来了。
我默默地看着青篱,虽然我也很不想选他,但是怎么都比选七叶来的强,至少……他是个男人。
七叶的笑声就像地狱里传来般,“看来你做了选择,那么我就去准备下,一会木槿房中见。”
又是我和青篱的尴尬相对,我忽然有了不好的回忆,以前那些往事再回心头,说不出的滋味。
我有点不死心,“她没骗人?”
“如果说引本命蛊的方法,没有。”
“一定要到极致地忘情?”
“嗯。”
☆、青篱,你的技术太臭了
青篱,你的技术太臭了
房间里静默
静默
继续静默
一直静默
如果可以,我想把拳头塞进嘴巴里,把刚刚吐出的唾沫星子舔回来,有些话想想就算了,怎么也不能说出口啊。
虽然我还是很想问他,他的本命蛊到底要怎么出来。
看着面前的人,想着刚才七叶的话,我居然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这样的环境,残留的暗战气息还没消散,突然间就变成了我和他的某种地方。
七叶的房间布置的很精致,要床有床,要榻有榻,纱帐柔美,香炉里的缓缓升起的淡淡青烟,在此刻看来,格外的诱惑。
门外吹入的风撩起纱帘,吹动帐钩,垂坠的穗子摇摆着,一串清灵灵的铃铛声飘起,和合二仙的图案在此刻突然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纱帐被微挑起一个角,旖旎的榻上红色的软被发出无声的召唤,并头鸳鸯枕紧挨着。
这个七叶人骚,连个房间都骚。
他冰冷着脸站在那,我躲在远远的墙角,各自占据着一个空间,将这不大的房间分割成了两个世界,我们互相冷着场,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呃,我不是故意。”我没话找话,想要打破尴尬。
冰眸冷然,“没关系。”
青篱的常态是不说话,能开口代表他没有我想象中的漠然,可那疏离的氛围,我还是调和不了。
“你要不要去洗洗?”我没话找话。
说完就后悔了,洗什么洗,人家头发还滴着水呢,再洗下去真的要洗掉一层皮了。
“才洗完。”难得的是,他居然回答了我的废话。
“那‘剑翼凤尾鳗’的血……”
他眼眸抬起,深邃的轮廓显现了完美的眼角弧度,“洗掉了。”
我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个啊,七叶对我说那东西的血的狗屁作用时,青篱已经离开了,我有责任把话转达给他啊。
“那个……”我期期艾艾地磨蹭着话,“我说的是血沾上皮肤后带来的一些影响。”
他眼角抬了下,清洌洌的眼睛盯着我。
这个动作带着几分调皮,飘逸里多了丝人间烟火气,我的心头平静的湖水被这眼神的石子投下,圈圈涟漪荡开。
面对他,想着自己要说的话,总觉得有亵渎仙灵的感觉。
我索性一闭眼,稀里哗啦倒出肚子里的豆子,“她说,这血沾染上皮肤就会沁进去,从此以后肌肤变得格外敏感,尤其是床榻间的时候。”
我说完,他还是没吭气。
我看到那嘴角很细微的牵动了下,勾了个浅得不能再浅的弧度。
他笑和不笑,几乎是没有差别的,唯一能判别的是,他的嘴角有一个米粒大小的窝,抿唇不笑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只要有了一丝牵动,就能看到那个小窝窝,没有酒窝那么远,也没有那么大,挂在嘴角边一点,很是特别。
“我知道。”
他的回答把我定在了当场,眼前不断放大着他那个勾着嘴角,和那点米粒大的窝。
他知道!
他知道!!
他知道!!!
知道还等我说,知道还不表态,有些事你明白我明白不是很好么,为什么非要说出口,他不知道这样很折磨人吗?
即便是我这样可以冷着脸,假装厚脸皮的人,也会觉得难以开口吗?因为我面对的人,是他!
他故意的吧?还是脑子真的被潭水泡坏了?
“你要休息下吗?”我忍不住地开口。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朝着床榻的方向行去,长发飘起,飘过我的眼前,带走了我的视线。
喂,我说让你休息,没有其他的意思啊,我是让你回房间休息,不是在我眼前,更不是其他的暗示啊。
我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含在了口内,因为我看到,那长长的雪白丝袍,顺着他的肩头,倏忽滑落在地。
在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时候。
幻妖为仙,固然是倾世曼妙,让人心动难以自持。由仙坠妖,才是最冲击心灵的魅惑,仙气与妖气并存的冶艳,让人心甘情愿奉上魂魄。
“青篱。”当他的名字从我口中道出,我才察觉自己喉咙发干。
他清婉回眸,
“关门。”
在他的声音里,我挥袖,门板应声而闭。
门是关上了,可不代表我下一步就要扑过去推倒他。于他,我的敬畏防线始终存在。
有时明知得不到一个人时,能做的就是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能陷入,当这种暗示已成为习惯,即便他就在面前搔首弄姿,也依然会远远避开。
太近,暗示会崩溃。
太亲密,提醒会被按捺。
当泥足深陷时,再想要抽身,太难太难,纵然在没顶中挣扎而出,也必是一番心神俱伤。
青篱于我,就是这样的存在。
有过一次,我不愿意有第二次,他对我来说是难以掌控的危险,潭水下的一个亲吻,已让我心摇神荡,再度肌肤相亲,明日再见,我是否还能做到潇洒恣意?
我不是在犹豫,我只是在努力砌着心墙,让我足以对抗与他肌肤相亲之后还能泰然相对的心墙。
我靠着桌边,闭上眼睛让自己沉入平静中。
这个男人又不是没用过,怕什么怕?
各种声音在心里纷杂骚扰,我鼻间嗅到了冷香亲近,青篱身上的冷香。
腋下被一双手穿过,背心处贴上了他的胸膛,冷香刹那满圈上我,他的手停在我的腰间,随着我的呼吸起伏。
这……
下一刻,我的腰带离体飞去,衣裙顿时松散了下来。
当预感刚刚袭上心头,我的身体就被狠狠地推倒在桌子上,胸前撞上冷硬的桌面,让我有了片刻的岔气。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运功,即便是身体的自然反应也会压制下,而我就因为这个压制,被撞凹了胸。
肺里的空气都被撞干净了,胸前的两团柔软彻底被压平,疼的我倒抽一口凉气。
顾不得什么别运功,我丹田一口气顶了上来,双手撑上桌面,想要将自己推离这冷硬的桌面。
一只手指在我气息提起时,恰到好处地按上了我后颈的大椎穴,此刻我的气息正走到这里。
受制,只在一招间。
他比我快,抢得先机。
而我象一尾砧板上的鱼,又被按了回去。
我全身冰凉。
这个姿势,我三年前最耿耿于怀,仇恨在心。
我努力抬起头,又被那掌心的力量按了下去,衣裙被撩了起来,从身后覆上我的脑袋,将我的视线遮挡了严严实实。
即便我回头,也只能看到自己凌乱的衣裙,何况还回不了头。
那手紧紧按着我的后颈,在我还来不及喊他停下的时候。
混蛋青篱,你练个武功都走的阴冷小动作,做人也谨小慎微,怎么这个倒是大开大合了?
“该死的!”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他没有听到,因为那被衣裙重重覆盖的嘴巴,挤出来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还因为……你妈的七叶,你的东西样样都那么精致,怎么这桌子摇起来声音这么响?
“青篱,你***三年后,怎么技术还这么臭?”
☆、暗算
暗算
事实证明,青篱的冷然唯一的好处就是,他可以马上恢复这样的面孔对待任何一个人。他站起身,优雅地拉了拉衣袍,然后打开门,走出去。
不管门口远远的下人各种诡异神奇的表情,姿态清雅,飘渺无尘。
凭什么!
凭什么他可以玩的那么疯狂激烈,居然衣衫都不带凌乱的?而我望着满地破碎的布料目瞪口呆?
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七叶的下人倒懂得眼色,早早地送上一套新的衣裙,我匆匆地套上,甚至来不及沐浴洗去青篱留下的味道,就追着他的脚步而去。
他的本命蛊一定是引动了,他要趁着骚动未平的时候逼出本命蛊进木槿的身体里,这种时候,我根本管不了其他的事,我一定要在场。
当我冲进木槿的房间时,他靠在床头休息着,脸上是平静安宁,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眼看了看我,露出一抹淡笑。
让人心灵瞬间宁和的笑容。
七叶在一旁抠着指甲,“我燃了静心的香,让他可以放松,也方便蛊的进入,他太过抗拒,会影响效果。”
木槿的声音缓慢悠然,“燃不燃都无所谓,我不是个性格急躁的人。”
是的,木槿性格温和,无论什么样的人间风雨,他都泰然处之,生也好,死也好,他淡看风云,不为外界所动。
我最为喜欢的,就是他这沉静的性格。
只要他在,时光都温柔了,再是简陋粗鄙,都会因他而精致。
他不需要任何激烈和特别的性格,他的从容淡然,就是最好的特质。有时我都不禁想,莫非是前世佛前千年的跪坐修行,才能修得今生的这恬淡。
但如果佛前跪坐修行了千年,只修来今生我这么一个货,却也未免惨了些。
我不放心地走到七叶面前,“木槿不会有事吧?”
七叶头都懒得抬,继续欣赏着自己的手指头,“不会,本命蛊进入他身体之后,就由青篱控制了,‘蚀媚’输了,被消灭干净,‘蚀媚’赢了,你该担心的是青篱,本命蛊没了,他也死了七八成了。”
这话,为什么之前没人告诉我?
青篱一如既往淡漠的脸上,更是看不出半点端倪。
“如果他能控制,那就在受伤之前把他的本命蛊收回。”木槿平静地说着。
七叶歪着头,目光好似是在打量木槿,“那你就死定了,‘蚀媚’狂性大发,无法控制了。”
木槿冲我抬起手,我握上他的手指,靠在他的身边,他的眉微蹙了下,很快舒展,唇凑上我的耳边,“他,比我更合适留在你身边。”
木槿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我们心知肚明。
我笑着摇头,同样贴上他的耳,“不准瞎想,搞得跟留遗言似的,我与他,永远都是合作的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
木槿不再开口,只用一双眼看着我,平静中净透的眼神看的我小心肝一颤。
来之前,我衣服换过了,头发捋平了,绝迹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我不想让木槿知道我与青篱有过任何关系,无论是为他疗伤而起,还是其他的,我就是不想。
无颜以对他!
木槿握着我的手紧了紧,轻如蚊子吟鸣似的声音吹入我的耳孔里,“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我闭上眼,眉头深锁,别开了脸。
两人若相爱,会有无形的感应,无论怎么假装隐瞒,蛛丝马迹都逃不过枕边人的耳目,更何况是木槿这种聪慧的人。
“那是因为……”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借口,在面对上木槿温笑的目光后,又全部咽了回去。
不管什么理由,我与青篱的肌肤相亲是事实,在木槿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如果一定要反省的话,我不该让他察觉到的,我可以做的更好的。
“没有人,比你更重要。”我望着木槿,郑重开口。
我们的话很轻,七叶这个没有武功的人或许听不见,但我相信一定逃不过青篱这个武功高强的人的耳朵。
木槿还想说什么,青篱已靠近了他面前,手指握上木槿的手,寒光微闪,木槿的掌心里多了一道银刀划破的伤口,血顷刻淌出。
血滴下,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孩子挽留雪花坠地的不舍心情一样,明明无用,就是这么做了。
银刀再闪,青篱的掌心中也多了同样一道血迹,他肃容冷然,凝神不动,我盯着他的手,目不转睛。
血色转眼浮起小半捧,在那殷红中,我看到一个细小如半个米粒大的东西缓慢地钻了出来。
小小的一点,通体雪白,象是软玉籽料般,半透明的。
蛊在我的印象里,要么狰狞、要么嗜血,就连长相通常也是各种奇诡恶心,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的。
象蚕,又比蚕精细了无数倍,头上两个小小的漆黑点,大概是眼睛,让它看上去分外精神。在血中探头,全身却没有沾染到半分血色,远看象个小冰粒子,透着冷冷的寒气。
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蛊,这青篱洁净的性格,冷傲的孤寒,都能从这小蛊儿身上看到影子。
“这是‘千年雪蚕’。”七叶在旁边懒洋洋地说了句,接着打了个呵欠,“你们慢慢弄,我睡会。”
我才顾不得看她,甚至都已经忘记房间里还有这么个家伙存在,我的眼睛一直停在青篱和木槿的手掌上。
那小蛊儿缓慢地移动,当青篱的血滴上木槿手心的时候,它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落了下去。
才入掌心,木槿的身体明显哆嗦了下,被寒气刺着了。
我的手握着木槿的另外一只手,在这件事上我无能为力,我能给木槿的,是我一直在他身边陪伴的力量。
他的身体温度顿时低了不少,不变的是脸上温和的表情。
小东西磨蹭了会,终于钻了进去,此刻我的手心里的血已经汇了一个小洼,有木槿的,也有青篱的。
两个人的血,一个温热一个微凉,我竟能分辨的如此清晰,可它们都在我手中融汇的时候,又分不出了。
掌心,沉重。
内心,更沉重。
青篱阖上了眼,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生人勿扰的凝重,这气息张扬开时,就连身旁的我都隐约有些呼吸困难。
这,才是最真实的青篱吧,让人难以靠近十步之内的青篱,我以前记忆里的青篱。还以为当我做了他搭档之后,因为熟悉才适应了他的疏离,不再有压迫感,此刻才明白,不是融入了他而察觉不到,是他……没有再这样对我。
木槿也阖上了眼睛,完全地放松了自己,让自己陷入空灵的状态,由青篱掌控了他的身体,我不能输入自己的真气去查探情形,只能从木槿皮肤的温度变化来猜测。
最初是掌心凉,然后是胳膊的冷,再接着由肩头一路向下,胸膛、腰身,停留在了丹田的位置。
青篱是找到了“蚀媚”的所在了吧?
我看到木槿的眉头跳了下,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之后,那眉头就再没有展开过,偶尔一震,也是愈发紧了。
我死死握着木槿的手,不断地安慰着自己:既然“蚀媚”容易被冰玉和山头寒气镇住,那青篱性寒的本命蛊应该就是它的克星,珍品的蛊和绝品的蛊相斗,青篱不会输的。
房间里的香气越来越浓,浓到我忍不住地抽了抽鼻子,看了眼七叶。
这个女人走到哪都要带着一股子奢华气,这么香的味道她不嫌难受?即便她方才说是为了木槿安神而燃起的,如今已不需要了,她能不能熄了这个鸟玩意?
而且木槿有没有安神我不知道,她是肯定被安神了,正撑着脑袋睡着呢,时不时地脑袋点一下,又很快睡了过去。
我想喊她,又怕惊扰了青篱,只能忍受着。
脑袋,被熏的沉重,我死撑着,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时间过了这么久,应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突然,青篱的面色变的惨白,手指飞也似的连点,落在木槿胸前的几大穴道上,掌心一拍,紧紧贴上木槿的胸口。
灌输真气!?
我猛地惊吓到了,别的我不懂,这个我绝对能看懂,这是青篱在护住木槿的心脉,而且到了要以自身内力去保护的地步。
发生了什么,难道是“蚀媚”的强大超出了我的预计,连青篱都驾驭不了了吗?
想起刚才七叶的话,我的眼睛挪回了青篱的脸上。
血,顺着青篱的唇角滑下,长长的血丝浓稠地落下,打在他的前襟上。不是一滴滴的,也不是喷出的,而是血线、粘腻的血线。
我大骇。
这种血,绝对是内腑受了极严重的内伤才会出现的情况,这个时候,如果能做什么,那就是以真气护住心脉,保留最后一分生机。
可青篱,在将自己的真气灌输给木槿,他在保护木槿!
我不能做任何事,我的真气也不能灌入,因为阳刚的真气,很可能会加剧他的麻烦。
“青篱,别硬撑了。”七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声音里半点懒意也没有,“那夜我吸你血的时候,就给你下了药,现在的你最大的可能就是压制‘蚀媚’,想要清除,是不可能的!”
我回首怒目,杀意顿起。
人影晃到七叶的面前,手一伸,她的脖子又一次被我捏在了掌心里。
掌心的力量还来不及吐出,眼角扫到青篱的身体动了,他松开手,整个人缓缓倒下,坠地。
闪身而回,我揽臂将他接住,他手心中白色缓缓地爬着,小蛊儿艰难地消失在掌心里。
“你什么意思?”我抱着青篱孱弱的身躯,他靠在我的身上,连呼吸都那么弱,脉搏似有若无,杀气已憋不住地飞向七叶。
她的宫装很高,遮挡了颈项,但是我相信,刚才被我捏过的地方,说不定已是青黑一片,只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我就捏死她了。
当然,她人在房内,我要她死,也不过就是呼吸间的事。
她咳嗽着,喘息着,半晌才恢复了说话的能力,“我说过,我只帮你们压制‘蚀媚’,我没答应替你们清除‘蚀媚’,青篱想用本命蛊消灭‘蚀媚’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我只好动点手脚。”
她说了,她在那夜吸青篱血的时候就下了毒,可见从那日期到今日所有的一切,我和青篱所做的事,都在她的掌控中。
我与青篱,任她玩弄手中。
青篱说七叶是最可怕的对手,最不想谈交易的对象,让我处处小心,事事提防,奈何防不胜防。
她太善于利用人性的弱点,或者说,心软的一面。
唯有至情之人,才懂人心最软的地方在哪,也唯有狠绝与无情之人,才能利用这个,七叶啊七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没关系,他的本命蛊还是厉害的,又拼却耗费精力而护住你爱人的心脉,差点自己的命都不保了,所以‘蚀媚’受了重创,说不定一两年都不会再闹腾了,一两年后,你若有本事,可以让他再试试,那时候没我在身边,说不定就成功了嘛。”她说的轻描淡写,声音柔柔娇娇,“今天的事,我只针对青篱,他让我三个月不闹腾,我也只好让他几个月不闹腾。”
“你给他下了什么药,解药给我!”
我声音已带上了命令,她不给我,我有一万种方法逼她交出来。
“那不是什么毒药,不重要。”七叶懒懒挂在椅子上,风情地把玩着一缕发丝,“重要的是他心甘情愿放本命蛊出来,谁都知道,本命蛊本来就是保命用的,放出来后的结果就是数个月不能动用武功,他上次不让我玩,我就也不让他玩。”
仅仅因为青篱那个三个月限制,她就能让青篱重伤?
她不但狠毒,而且睚眦必报。
“青篱以血饲你,你怎么就不知感激?”
她哼了声,“谁不让我玩,我就让谁难受,大家各凭本事,有能力别来找我啊!”
内疚满怀,如果不是因为我,青篱不必来这里;如果不是因为我,青篱不用逼出本命蛊救木槿,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更不用受这么大的伤,被七叶暗算。
“我知道你想杀我,不、”她顿了顿,“你想将我千刀万剐。”
我冷笑了声,不说话。
我不介意给她一千刀,更不介意错骨分筋,扒皮放血。
她轻轻拍了下手,大门应声而开,数十名白衣少年站在门前,个个真气鼓胀,摩拳擦掌。
“我知道你是天下第一的暗卫,也知道你有不亚于青篱的武功,今日你要自己走出去我这些小爷怕不够你塞牙缝的,但若是你带着没有武功的木槿呢?”
我的心咯噔一下,她适时地又补上一句,“还有一个重伤不能动武的青篱呢?”
我的心又是咯噔一下。
一人走,不怕。
带一个硬闯,大概也能。
两个人……绝对没有可能。
七叶的媚笑听在我的耳朵里,象是地狱幽泉底恶魔的狞笑,“两个人,你只能带走一个,你选谁?”
☆、两个人,你选谁
两个人,你选谁
我选谁?
青篱与木槿,我选谁?
七叶的声音依然继续着,“木槿是你的男人,和我也没有仇怨,你要带他走,我不会阻拦,放你离去。但是青篱,我不能随意放他离去,你要带他走,就硬闯好了。”
我怀中的青篱睫毛颤了下,我感觉到他醒了。
他的手搭在我的手背上,被衣袍遮挡住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在我的手背上点了几点。
他要我走!
带木槿走。
我不能,就象七叶说的,七叶与木槿没有仇怨,她不会迁怒于木槿,而没有武功又重伤的青篱留下,太危险。
但是让我放手木槿,我做不到!
雪山巅的一次放手,几成终生遗憾,我说过无论多么艰难的环境,多么惨的地步,就是一起死,也不放开木槿。
木槿疗的是蛊毒,不是重伤昏迷,他清清醒醒地看着我,眼中还是一派平静。
就在刚才,他还对我说,青篱是比他更合适我的人,我的回答是,没有人能与木槿相比。
现在,我迟疑了。
青篱的手又在我手背上点了点,他在催促我走,不必管他。
“我忘了告诉你,即便你带着青篱打出了这里,我的山庄外还有大大小小十四个阵法,其中阵套阵连环相扣,不知道你的奇门遁甲之术学的如何?”
学了个屁啊,这种东西就像蛊,只听闻,略涉猎,但连皮毛都摸的不算清楚,何况是高手在前。
布阵,我布菜都困难,还布阵!
“所以嘛,放下青篱,带走木槿,是最聪明也最合适的选择。”七叶继续蛊惑着我,试图说服我。
我微微一笑,放下青篱,“我也觉得是。”
交谈很愉快,我笑意盈盈的,朝着七叶的方向挪动。
才一步,七叶的手就抬了起来,揉上自己的颈项,“你不是想抓我做人质吧?”
我失笑,摇头,“我若要抓你,不用慢慢靠近,这里没人能比我更快,你觉得你躲得掉?”
“那你不抓?”她听到我的回答,有恃无恐地伸了伸脖子。
“你对药理研究太深,我怕你给我下毒。”
她脆生生地笑了,笑的身子簌簌抖动,“那你觉得不靠近我,我就没能力对你下毒了?”
“当然不。”我站到她面前,双手抱肩,“所以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不动手?”
她挥了挥手,白衣少年瞬间从门前消失,房门再度紧闭了起来。
“毒发有时间的,若你发现中了毒,恼怒之下出手,我这小身板不够你捏一下的。”她慢悠悠地回答。
“那你根本不会在房内出现了。”我敛了笑容,“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给青篱,在他为木槿疗伤的时候发作,内力受损不能再动用武功,这些你早已经盘算好了,无论你在不在房内,都会按照你的计划进行,你在这里的可能无非有两个,要么看热闹,要么另有筹谋,不对我动手,只怕是想与我谈交易了吧。”
她与青篱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喜欢掌控主动权,将对方逼到退无可退时,提出自己的要求,让对方不得不答应。
“对,也不对。”永远是那齿间轻柔刮出来的吐字,蜜里调了糖般甜丝丝的,尾音挑着独有的散漫,“其实吧,我既是来看热闹的,也是来谈交易的。”
“热闹看完了,可以提你的交易了?”我烦她,更烦听到她的笑声,早知道刚才被青篱撕破的亵裤就应该带过来,塞住她的嘴巴。
“哪能这么快就看完热闹啊?”她终于从椅子里站起了身,脚尖轻巧点上地面,优雅地起身里,长裙如水泄地,说不出的曼妙之姿。她走到了青篱的身边,蹲下了身体,“我知道你醒了,只想问你一句:死心了没?愿意与我合作吗?”
她在说什么,和青篱之间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哑谜需要猜?
青篱的眼眸慢慢睁开,带着冰封千年的死寂,我突然恍惚了神智,错觉自己是否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初见时。
那时的他,就是这样不带半分人世情感,冷漠。
“青篱。”七叶的手抚上青篱的面颊,“十年,你在她身上投注了十年的心血,寻找、栽培、调教,对于一个赌注来说,你投入了太多东西,就因为他们说纯气的武功心法能够让所谓的她恢复,你献身于她,说是武功双修,其实是想唤醒她以证明你的选择是对的,你有没有想过,你一直在孤注一掷,你会有错的一天?”
我的身体一凉,心口抽了下。
七叶口中的她,不会恰巧就是我吧?
被青篱寻找栽培调教的人不少,但是能与他武功双修心法的,似乎只有我一个。
可她所谓的孤注一掷,选择错误又是什么意思?
“连那群行将就木的老人都放弃了,为什么你还在坚持?”七叶的声音有些小小的激动,“我只放了‘紫玄草’燃的香就能试出一切,她的武功还在,她不会受‘紫玄草’的影响,你还不承认你寻错了人吗,不承认你十年的坚持最终一场空吗,不承认你交予了身子的女人根本不是你要找的人吗?”
青篱的眼神里空荡荡的,眼睛明明看着前方,却没有落处,虚空沉沉,不知为何,我仿佛感受到了他心底的迷茫。
永远冷静的人,竟然也会有失神无助的时候。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加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因为打击青篱的根由,来自我。
“七叶。”我冷着声音,“既然你当着我的面说了,就不如说清楚吧。”
她笑着,指着那房间里香炉的位置,袅袅的青烟里香气四溢,浓烈的香味更加熏的人难受了,“那里燃着的,是‘紫玄草’”
“‘紫玄草’?”我摇摇头,“没听说过。”
“这东西对常人来说没有半点伤害,对于拥有特别血统的人而言,比如天族,却是大忌,因为它会让天族人的血液流速变慢,全身麻痹,施展不了武功。这种草你不熟悉,青篱却熟的很。”
天族?
怎么听起来如此熟悉,难道是昔日沈寒莳口中那个天族,我前世所在那个族群?
她看了眼青篱,“十年前,天族长老拼尽最后一丝功力,以残破的阵法召唤转世的族长精血觉醒,想要找到在天族内战中故去的族长。指出微弱的感应方向,之后,他带回了你进‘青云楼’。”
很简单的几句话,告诉了我答案。
我就一直奇怪,十年前,青篱出现的那么突然,我费解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洁净如他,会出现在瘟疫横行,满地尸体,脏污不堪的城里。
我也疑惑了这么多年,一直到昨天,我都不明白为什么青篱要教我武功,要指我为搭档,更要坑我陷害我,最终却变成了栽培。
不是我天资卓绝,不是我天纵奇才,更不是看中我天成根骨,他只是因为我可能是那个所谓的天族族长。
那么他所做作为都得到了解释,他在激发我觉醒,无论任何手段,包括雪山中的事,包括始终与我为敌让我成长,包括……委身于我。
青篱无情无欲,更不会有爱,那最让我不解的事情,也有了答案。
“我武功仍在。”我平静地回答,“你不信的话可以伸脖子过来,看我能不能捏死你。”
“我知道。”七叶慵懒回应,“我那时开口,就为了激你动手,也为了让他……死心。”
青篱始终不言,眼神还是那样投落虚空,没有焦点。
“你们都是那个什么天族的人?”我满脸“疑惑”。
“是。”七叶给了我一个肯定的回答,“不同的是,他坚持能寻找到昔日的族长,而我已得到了所有长老的认可,那族长的位置,该属于我了。”
她与青篱始终若敌若友的关系,就是因为这内部矛盾吗?
“什么是天族?”我“打量”着七叶,不屑地撇撇嘴,“没觉得你们象神仙。”
七叶娓娓地说着,说着一个故事,我好奇地听着,听着一个我已听过的故事。
战乱,内斗,想要统领和想要守护的争执,一切都和沈寒莳曾经与我说过的一模一样,不同的多了些其他我与沈寒莳都不知道的故事。
那次的同归于尽之后,守护党一气呵成,将野心派的余孽清除,之后就归隐山林,等待着族长的转世。
天族从人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了,隐匿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而天下一分为六,六国各自发展着,也互相争夺着,但是没有人再记得,曾经烽火狼烟里的那个族群。
七叶说,天族并非不想干涉六国间的斗争,只是他们也元气大伤,无力守护人间的安宁。
当年一役,长老也是死伤惨重,残余的阵法一次次地被启动,想要召唤族长的精血,但是一次次地失败,最近的一次,就是十年前,在那之后,三百年寿阳的长老也濒临油尽灯枯的边缘,再也没有能力发动阵法。
青篱将赌注押在了我的身上,而七叶将赌注押在了自己身上,他们同宗同族,但追求不同,才有了这样诡异的关系。
我脚步走近那炉香,掌心伸了过去,香气升起,打上我的手,体内的纯气依然运转自如,没有半点晦涩。
如果我没有残存的前世记忆,如果我不坚信沈寒莳的话,我会选择相信七叶,甚至会嘲笑青篱十年辛苦白忙一场。
但是现在的我,只想着一件事。
为什么我不会被“紫玄草”禁制?
青篱不会知道、七叶也不会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就是吟,他们辛苦寻找了太久的族长。
十年前我的瘟病,根本不是发病,而是长老的召唤引发了我体内天族的精血,有了感应,青篱也没有找错人。
可我没有被禁制武功,没有全身麻木,没有血液凝滞,什么都没有。
“那太好了。”我没心没肺地咧开了嘴,“从此以后,青篱不会再骚扰我,你也不用再算计我,我终于可以过回我花天酒地的老鸨生涯了。”
有些事,不能说。
有些身份,不必急着验明。
有些地位,不需要仓促地争夺。
“所以只要你不带青篱走,我不会对你动手,没有价值的人,我懒得花力气。”七叶靠上椅背,“只要你……留下一样东西。”
我抖抖袖子,“我两袖清风,身无长物,你要我留什么?”
七叶慢慢坐直了身体,第一次出现了凝重了姿态,声音低沉,“你怀里的族长令。”
☆、七叶的真正目的
七叶的真正目的
我怀里的族长令!
那个如水晶剔透,玛瑙红润的令牌。
我的手伸入怀里,摸上那枚小令牌,一股奇妙的感觉顺着令牌流入我的手心。
“这是天族的事,和你无关,那东西也于你无用,给我吧。”七叶的掌摊开,白皙无暇的手等待着。
我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在我手里只会是烫手的山芋,应该给你。”
我的手掏了出来,放到她的掌心上,很快地缩了回来。
白皙的手还是白皙,掌心处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七叶的头抬了起来,绢帕后透出两道不解的目光。
“七叶,你引发木槿体内的蛊,让我们登门求救,之后的‘日阳花’‘剑翼凤尾鳗’都是假的,你真正的目标,是它。”
她与青篱斗的你死我活,不就是为了那个族长的位置吗,能够拿到族长令,她不仅言顺了,也名正了。
“你嘴上说着不算计我,但你还是利用了我的至阳之血来得到这个东西,因为没有人能下那寒潭,我就这么交给你了,岂不是很亏?”
七叶一声长笑,“我低估了你,这么快就懂得和我谈交易了。”
“和你相处久了,不讨点好处不行。”我吊儿郎当,抖着腿。
那手依然摊开没有缩回去的意思,“青篱、木槿都由你带走,我不阻拦,如何?”
我抿唇笑着,啧啧望着屋顶,“这令牌不知道是什么质地,耐不耐得住我全力一掌?”
那手指懒懒地冲我勾了勾,“‘青云楼’如何对待暗卫我很清楚,吃了那么多年的药,怕是不能生育了吧?”
我微笑的脸一沉,黑了。
有些事是隐痛,自己都不愿去想,更何况被别人提在嘴巴上大白于光天化日之下。
“我以药复你生机,去你心头之痛,如何?”七叶抛出了她的条件,“‘泽兰’之君,身边环侍绝色无数,若无后传承帝位,才叫枉费辛苦你的旷世才华与抱负。”
我不在乎传承,也不在乎什么后嗣,我在乎的是让凤衣木槿和寒莳难受,凤衣提过,寒莳提过,木槿也提过,他们可以接受,内心深处还是酸楚的。
这个交换,正中我软肋。这么多年,我想都不敢想的事,他能做到。
就连一贯安静平和的木槿眼中,也刹那爆发了神采。
他不在意自己的蛊毒有没有清除,他无所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他在意我的痛,在意我的心病。
他的嘴角扬起了微笑,黑色的痂淡去了不少,脸色已变成了青色,却也让他脸上的伤痕更加明显了,笑容里嘴角歪斜,眼眶扭曲,扭曲了整张脸。
可他在开心,冲着我点了点头,示意我答应。
“这个都不能让你心动吗?”七叶哼了声,“那换一个条件?”
我被她捏到一个软肋就算了,她还能捏到第二个?
那手指换了方向,朝着床榻上的木槿,“我去他残毒,复他容貌,保证不见半点疤痕。”
心头,又被狠狠重击了。
“好。”我毫不迟疑地应了声,“成交。”
“我以为你会贪心地说二者皆要。”
“我要你就会给吗?”我冷笑了下,“你这个人小鸡肚肠,如果愿意都给,刚才就加码而不是换条件了,他日咬着我不放,我会烦死的。”
被她盯上,就象被一条毒蛇盯上,日夜难安。
“煌吟!”出声的,是木槿。
他的眼中满满全是不赞同,“我不答应。”
“我是妻主,我说了算。”视线相对,我坚持,木槿无声地垂首。
“那现在能给我了?”七叶的手再度勾了勾。
“不行。”我郑重其事地摇头。
七叶的周身散发出不悦的感觉,我失笑。这个人平日里以将他人玩弄股掌间为乐,没想到这么不禁玩。
我看看地上的青篱,又看看木槿,最后把眼神投给了七叶,“你懂的。”
“你怕我现在拿了东西,还强留人?”
我冷嗤了声,“你难道不会吗?我不会轻易把主动权交给别人,现在把东西交给你,你翻脸了我怎么办?”
“好。”那停在空中的手终于缩了回去,“令牌押在你那,你的男人押在我这,很公平。”
“可以,你什么时候治好,我什么时候来接人,你最好快点手脚,不然我不保证有没有别人觊觎,到时候东西丢了……”
“丢了就丢了。”她笑的无辜,“我能给你恢复,就能再毁掉,我七叶从来不做赔本的生意,你怀里踹着的是你男人的脸,我相信你的守护能力。”
“也对,你治的是你未来的前程与权势,我也相信你会尽力。”
“三个月,最多三个月,我会着人通知你。”
“好,你的能力找我不难,我等你的好消息。”
针尖对麦芒,谁也没有让谁。
我走到木槿的面前,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可以面对七叶这种难缠的人各种讨教还价,却难以在木槿温柔的目光里开口。
“你说过不丢下我的。”木槿是抗拒我这个决定的,短短几个字说出来,竟是那么宁静,不带半点责备。
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沉重。
他不责备,是不舍得责备;不代表对于分离他不难受,不代表他赞同我的选择。
“我也说过,一定会治好你。”
他抬起眼,目光里依稀有水雾在闪烁、凝结,盈在眼中,就是不滴落下来,那执着的眼,不肯从我脸上挪开,像是恨不能复制一个我,刻在心里,“你不该做这个选择,那个选择更、更好。”
最后两个字,轻的已然听不清楚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更好,什么更对,哪个在我心中更重要,我就选哪个。”这句话每一个字,都是我在思量中说的,“我唯一害怕的是你怪我。”
怪我自作主张,怪我又一次抛下他。
要为他恢复容貌,势必要将他留在这里三个月,我与他相聚,才短短的十余日,三个月对我来说,太难熬了。
七叶俏皮的声音悠悠而至,“其实,你也可以留在这里,我好歹有些小钱,养你们还是养得起的。”
如果这种堪比皇宫的富丽堂皇,又远比皇宫雅致精秀的世外圣地的拥有者也只能称之为有点小钱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只怕没几个人有点大钱了。
只可惜,我从来没有这个打算。
身在敌营,是最下策的下策,何况还有那么强大的一个对手。
偷眼瞥了下青篱,他面白如纸,气息也微弱,胸膛浅浅起伏,这样的状况容不得我再多啰嗦,他需要疗伤。
“木槿。”我深深地吻上木槿的唇,“等我来接你。”
他的笑容,恍如三月里的木槿花,温柔又坚持,“三年都等过,何况三个月。”
是啊,三年那么艰难的日子,都撑过来了,何况三个月。
但这也改变不了我食言的事实,改变不了我带走青篱留下他的选择,我是他唯一的依靠,所有的希望,却只能将他留在这陌生的环境中。
我与木槿,不需要依依惜别,不需要悱恻缠绵,临别一眼,诉尽千愁衷肠,皆在彼此心中。
我背起地上的青篱,七叶抬手,“后会有期。”
我没有再看木槿,他的目光也没有牵连在我身上,我举步出门,头也不曾回一下。
我与他是小别,不是永别,做不来那些小家子气的儿女情长。我有把握能再接回他,又何必浪费那些伤感情怀?
连这种自信都没有,就不配木槿了。
若连这个都不懂我,他也就不是木槿了。
七叶果然守承诺,我离开的一路上都没有任何阻拦,传说中的阵法也无缘见识,一路顺畅无比地出了山庄。
就在我出了山庄之后,我突然有些迷茫了,我该去哪儿?
于情,我应该立即赶回“泽兰”,凤衣他们已经太久没有我的消息了,我不能再让他们担心。
于理,我要赶紧找一个地方救治青篱,并且保护青篱,七叶说他逼出本命蛊之后,最少数月不能动真气,现在的他不仅仅是内伤的问题,即便内伤好了,也依然是个普通人。
比普通人更需要人保护的人。
普通的男人,不会有他这样的姿容,他若没有武功,太容易被人觊觎争夺,我不可能放任他独自一人在江湖上行走。
普通的男人,不会有他这样的地位,七叶的眼线是巨大的威胁,我更不能眼睁睁看他又一次落入七叶手中。
普通的男人,不会有他这样的身份,若是他国知道“白蔻”暗卫首领丧失武功流落在外,只怕不出三两日,就会有人蜂拥而至。
花了这么多功夫才带他出来,就绝不能虎头蛇尾。
“青篱,为了你的安全,只有在我的地盘上我才安心,我带你回‘泽兰’。”思量了一会,我做出了决定。
既不让凤衣他们不安,也能很好的照顾青篱,让他在‘泽兰’的皇宫里住着,也算是安全有了保障。
背上的人艰难地说出几个字,“我不去!”
这个答案让我一惊,那执拗的语调更让我奇怪。
“为什么?”
“你若带我去‘泽兰’皇宫,我就死给你看。”
这、这唱的是哪出和哪出啊?
☆、伺候青篱(一)
伺候青篱(一)
我见过清冷的青篱,我见过孤傲的青篱,我也见过无情的青篱,我就是没见过——孩子气的青篱。
这脾气发的,这固执的口气,活像一个病中脾气不好的孩子。
我不敢逆着毛摸,也不明白他的脾气因何而来,只能站在原地发呆。
不能去“泽兰”,那我该去哪?难道送他回“无影楼”?以他这种脾性的人,应该是不愿意让属下看到自己重伤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总不能野外露宿,变成山里野人吧?
“往西边走。”他的头垂在我的肩上,发丝从我的脸颊边滑落,与我的发纠缠在一起,一时间倒分不清楚是谁的了。
“西边?”我口中打趣着,“一直走下去,能取着经么?”
话是这么说,脚下不停,朝着他说的方向纵跃而去。
这里本就是深山,如果说七叶的山庄还有一条马车道的话,现在青篱指给我的方向则是越走越往山中,别说马车道了,就是人走的道都没有,偶尔几个小印子,还是小兽踩出来的,崎岖难行,纵然有武功,背着他,还是不方便。
青篱的衣衫一向宽大,不小心就勾着袖子挂着了袍子,才走了一段,已经是道道条条,划破了不少地方。
一道树枝悬在头顶上方,我低下头,试图钻过去,才走了一步,听到耳边他轻轻的哼声。
抬头间,那树枝勾着他的发,粗粝的枝桠擦着他的脸颊,缠绕着那青丝几缕,因为我的动作,发丝被拽的紧紧,扯着。
他的手艰难地抬起,想要把挂着的发丝拉下,几次抬起,又几次软弱无力地垂下,耳边已传来他轻轻的喘息声。
“你别动,搂着我。”我抬了抬背上他的身体,让彼此更贴近了些,这才伸手,细致地解着。
他的发很软,握在手心里带着暖暖的体温和冷冽的香气,看着枝桠上挂着几根崩断的发,让人不由心中怜惜。
孤傲的青篱是难以亲近的,一个冰块,谁看到都离得远远不愿靠近,重伤的青篱,却多了几分弱质之态,与平日里的反差太大。
好不容易将发从枝桠中解脱出来,低头间发现他那宽大的袍子又被一旁的荆棘扯住了。
“不用管。”他一贯没有感情的声音,却弱。
不管?
我能无视那些尖刺,我难道还能无视他双腿上一道道的血痕?
练武的人穿的少,内功流转足以抵御寒暑,他也一样,不过薄薄的一条裤子,坚硬的荆棘刺轻易穿透,我一直在低头找路,自己走过就算了,倒忘记了他的腿在我身体两侧,那些尖刺大多刮上了他的腿,乍眼看去,十余道细碎的小口子,道道上都沁着或深或浅的血迹。
我有武功护体,挤着撞着就过去了,忘记了身上的他。而他也一声不吭,一直忍着。
对他人无情成习惯,对自己也是这么冷血么。
我暗忖着,一只手托起他的臀,一只手举着剑,内力过处,剑鞘都能轻易地挥断树丛,就这么走几步,劈几下,艰难地行进着。
一阵山风吹过,树叶沙沙地响,山林里树荫浓郁,连风都幽幽地寒,背上的他缩了下,打了个寒颤。
我贴着他身体的手输着内力,山风阴寒,这么薄的衣料,还是重伤体弱之人,到时候别地头没到,人先挂了,那我到底是找居所还是找墓地啊?
冷,他不说。我暖着他,他也不言谢,若不是相贴处的体温,真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反正我也习惯了,以前相对十日,我们彼此间也少有一两句话的交谈。
他不喊停,我就继续,耳边除了我的脚步声和劈砍声,就是他的衣袂拖过草丛的唰唰细微声,我偶尔在忙碌中侧首一眼,他眸光沉凝,半垂半阖。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眼睛的弧度真美,眼角的弧度斜拉,又深又长,散发着冷冽清波。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眉目如画一说的。
耳边依稀听到了涓涓流水,泊泊地声音欢快又不激进,潺潺如诉。他的眼皮抬了抬,望向前方。
我心下明了,奋力地劈开阻挡的枝叶,荆棘乱草之后的天地豁然开朗。
那是一方竹林,疏疏密密地竹枝青翠欲滴,竹叶儿上还沾着水雾,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斑驳地洒落在地面上。
这里没有山风,格外的静谧,唯一的声音来自于不远处的那弯小泉水,竹林的尽头,一方竹屋显露眼底。
青山、绿水、竹林,完全隔绝世外的安静,鸟儿偶尔一两声啼叫,悦耳玲珑。
“你的家?”
这是我在长久的沉默后,问他的第一句话。
其实问的有些多余,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与他那么贴切,似乎除却这样的地方,再没有更适合他的居所了。
我快步走上前,那竹门掩映苍翠,门边地上探出几根清嫩的草。
没有篱笆院墙,也没有石子铺路,这竹屋仿佛与竹林浑然一体,门前一株竹子,枝叶伸在窗边,像是爱抚般依偎。
屋门没有落锁,也不需要落锁,推开竹屋的门,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张床,一个蒲团,再没有多余的东西,无枕、无被、无褥,看得我嘴角都抽了起来。
青篱的性格,估计平日里就是坐在蒲团上练功打坐,能设一张床已是极限了,让他趴着躺着盖被子……我怎么想,都无法脑补出那个画面。
房间很干净,有淡淡的药香,应该是放了驱虫防尘的东西,可以让屋内时刻保持干燥和洁净。
我将他放在竹榻上,本想让他躺下,可摸了摸竹榻的温度,又扯下了身上的裙子垫了,这才让他躺下。
竹性寒凉,平日里没有什么,但对现在的他而言,没有好处。衣衫单薄,聊胜于无。
他半倚着榻,前襟因为长时间俯在我的背上,已经被揉皱的不成样子,这让他又多了几分被凌虐后的弱质感。
我不自在地转开眼,“你这有替换的衣服吗?”
废话不,房间里就这么大,箱子就一个,里面不是衣服能有啥?
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数件袍子,清一色全是白色,无不是宽袖大袍,垂坠冗长。
他爱这个颜色,这个颜色也是最适合他的。
我取了件袍子放到他的身边,“我去打水,让你擦洗下。”
他爱干净,这一路的奔波,之前的劳累,他的身上除了脏污还有血迹,这是青篱决计不能忍受的。
找了块干净的布巾,我直奔泉水边,当布巾湿透,我才发现一个问题——我拿什么盛水?
就地劈了个竹筒,灌饱了水,我拎着竹筒和布巾快速地回去。
推开门,我就愣住了。
青篱半蜷在竹榻上,身上脏污的衣衫已经被解开,半挂在肩头,却没有完全脱掉,珍珠的光泽从那胸膛上泛起,半掩半露的风情最是动人。
他眉头半蹙,呼吸凌乱又浅,发丝散落脸颊与额头,不觉狼狈,只觉动人。
他的伤,超过我的想象,我去了这么久,他居然连件衣服都没能脱掉,可见筋脉受损之重,身体只能疲软地蜷缩,连坐直都难以为继。
看到我进门,他的手指又动了动,想要把肩头的衣衫拨弄下去,宽大的衣袍下,人体的曲线是那么小,他好瘦。
“我来吧。”快步上前,我将他的衣衫褪到腰间,他靠在我的肩头,冰白的唇线中,隐约看到一丝鲜红。
我打开那件衣衫,果不其然,上面滴着几滴鲜红的血。
他定是不想让我看到这样的狼狈,想在我赶回之前换好衣衫,无奈身体不听话,挣扎之下的结果是牵动了内腑的伤。
将新的衣袍披上他的肩头,拿过湿润的布巾,想要替他擦去脸上的灰尘,当布巾即将贴上他脸的那刻,我又缩回了手。
微运功,冰冷的布巾在内力的烘烤中慢慢变热,看到水汽从布巾上升起,我这才小心地贴上他的脸。
温热的感觉让他又一次抬起了眸,清冷的眼神停在我的脸上。
我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必,与他相处太久,大家的习惯都是冷漠无言,即便我被木槿与容成凤衣和寒莳改了性子,与青篱单独相处时的习惯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回来。
仔细地帮他擦去脸上的灰,我的手自然地向下,擦过颈项。
隔着薄薄的布巾,他的喉结,他的锁骨弧度,他的胸膛曲线,都被我一一描绘了,这远比我与他翻滚时摸的清楚,抚的仔细。
当我的手擦过他腰际的时候,一个米粒儿大小的黑点让我皱了下眉,他怎么这都脏了?
擦了擦,没掉。
再擦,还没掉。
我伸手指,抠了抠。
他的皮肤一紧,抽搐了下,我低垂的脸都感觉到了两道目光射了过来。
抬脸,他的眼底有着薄怒,在水光波色的眼眸里,那么地没有说服力,嘴角小小的窝儿显露。
笑与怒,竟然可以这么奇异地融合。
腰际旁,好像、好像是痒痒肉的位置,我这么挠,难怪他有这样奇怪的表情了。
我脸上有丝赧然,忍不住解释了下,“我以为是脏,没、没想到是痔。”
那目光中的薄怒,又浓了。
无暇的身躯,一粒小痔格外抢眼,不但不破坏他的美,反而增添了诱惑。但是我的话倒象是在嘲笑了。
“以前乞丐婆老说,这个部位有痔的,将来一定能生出功名显达的女儿,不是文曲下凡就是武曲落地,一世荣华无双。有的富贵人家还特地要求定要这样的男子才能入门,倒不问身家背景。”
这话不是我随口编的,以前小时候躺在破庙里,半夜尽听她们唧唧歪歪风俗习惯什么的,听得多了,也就记着了。
他又一次垂下目光,显然对这种话不放在心上,也没有兴趣。
我快手快脚地擦好腰身,将亵衣为他系好。
目光,看着一旁干净的亵裤,愁了。
是被我看,还是放弃洁癖,一时间我也抓不准他的想法。
耳边,他清弱的声音飘来,“替我擦洗下。”
我以为只是换裤子啊,擦洗……
☆、伺候青篱(二)
伺候青篱(二)
那就等于是,每一寸每一分,我都要抚摸揉捏过,那么隐蔽之处。
忽然想起,他与我……之后,趁着本命蛊激动的时候,就匆匆地赶去为木槿疗伤,他也没有沐浴过。
互相沾染的气息,以他的洁净,只怕忍受太久了吧。
越是心思不够坦荡的人,才会扭捏作态,越是从容面对,越是不放在心上。
青篱不在意,因为搭档的信任超越了暧昧,我也不在意,疗伤远比一切重要。
暖暖的布贴上他的小腹,一点点地擦着,青篱靠着我,双目阖着,亦不见半分动容。
心中无色,眼中自然无色。
他的腿上,细细密密的全是荆棘刺刮过的伤,大大小小十余处,有的地方还嵌着刺尖,一双修长赛雪的腿被这些伤弄的惨不忍睹。
这是我的失误,只顾着赶路没注意这些细节。
我轻柔地将伤口中的刺挑了出来,敷上伤药。幸好练武之人,这个总是随身不缺的。
当我彻底将他擦干净,替他换好衣裤之后,他软软地倒在榻上,半分力气也无。
“天暗了,夜寒,明天再替你洗发吧。”
这屋子里连个装水的用具都没有,我若替他洗发,势必要将他带到泉水边,这个时候的泉水太凉,武功再高的人,也不可能弄热流动的活水,我只能放弃。
他嗯了声,倒在床榻上。
把这些事都做完,我才真正沉下心,握上他的手腕,慢慢把内力渡了进去,我要探查他的伤势。
当我的内力一点点顺着他的筋脉流入,我就感受到了他紊乱的脉搏,时快时慢,快时如擂鼓,慢时若抽丝,这样的脉象,他肯定很难受。再深入一些,我就发现,他五脏六腑几乎全伤。
内伤我受过,而且受过很多次。比之外伤的刺痛,内伤的隐痛才让人更难捱,因为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伤势,直让人连喘气都不想了。
他还在我的背上,被我颠簸了那么久,我每一步对他来说,都是一次重新受伤,他竟在我背上一声未哼。
青篱啊,要求完美的青篱,不容自己有半点瑕疵的青篱,连对着我都不愿意哼一下,又岂愿没有武功的病弱之态被他人看到。
皇宫人多眼杂,越是伺候的周到人就越多,这也是喜爱清静的他更不愿意面对的。
想起那句:你若带我去“泽兰”皇宫,我就死给你看。还是忍不住觉得好笑,大概他也想到了,会被人这样伺候着擦洗,若换做别人,他只怕真的宁愿死了。
忽然,他的身体一震,我匆忙抱起他,一口血正中喷上了我的胸前,红艳艳地一大块。
我赶紧抽回内力,恍然想起,他是阴寒体质,在没有武功的支撑下,我的阳刚之气会让他本就孱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不敢再探查,只能将最好的内伤要丸送入他的口中,温热了水给他服下。
看着那冰唇就着我的手慢慢吞咽的动作,心头忍不住又是一声感慨,青篱从未有过如此的样子,他是为了我才会受这么重的伤,即便我再想回去,再是心里插了翅膀,也不能在此刻抛下他。
“这里无被无褥,看来今夜只能我拥着你入眠了。”我的内功虽然不适合进入他的体内,但是把自己暖成一个小炭炉给他取暖,应该还是可以的。
清洌洌的眼神看着我,目光中分明有一丝嫌弃。
我低头看看自己,胸口一滩血迹,衣衫也被树枝刮了数道口子,加之爬山奔波,汗丝粘腻,味道怎么算不上好。
别说洁净的他,就是我自己都嫌弃。
可是……我贡献自己给你取暖,你居然嫌弃,什么意思!
他读懂了我眼中的意思,嘴角的小窝浅露了下,又阖上了眼,休憩养神。
身上的衣服是再也不能穿了,我从箱子里刨出一套他的衣服,奔着泉水而去。
就着清冽的水快速地洗净,穿上他的衣服。
青篱一定常在这里住,衣衫上他的味道还很浓烈,幽冷的清香,撩人心魄。
我手捧着发丝走回屋子里的时候,他的身体蜷缩地更紧了,这竹林的温度,还是让他不胜寒。
双手揽抱上他的腰身,将他整个人环抱住,他挑开一丝眼缝,对着我身上他的衣衫看了几眼,又软软地阖上,窝进了我的肩头。
青篱比我高,腿也比我长,为了能彻底地暖着他,我双腿夹着他的双腿,两人的衣衫重叠,身体也重叠。
守着他,我有些不敢睡,生怕他伤势再恶化。在自己不能渡功力的情况下,唯有寄希望那些药物能起效。
他呼吸浅浅,我心神警惕,不敢睡的情况下,目光无聊地打量房间,打量他,打量自己。
他的发很长,在散开后,几到了腿弯,浓密的长发下,更显得人清瘦,黑发与白袍,是那么强烈的对比。
老乞丐们说:要想俏,一身孝。青篱可算把这句话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除了白,还是白,连点花样都没有。
说没有也不对,我仔细地看过他放在我腰间的手,那袖口宽宽大大,滚边的是一圈细细的银丝,银丝勾勒的花纹,仿佛是竹叶。
再看看自己手中袖子的花纹,却换做了其他的花纹,这花色我见过,昙花。
昙花本不是富贵的花,只因为花开花谢短短半个时辰,又多在夜间绽放而多了神秘,皇家富贵,恨不能得尽天下奇宝,那时候宇文智晨为了见识昙花的美,特地从“白蔻”各地收揽昙花,以匠人精心种植,还吩咐一旦有昙花开花,必定要让她起身观看。
这么轰轰烈烈人尽皆知的闹腾,身为她贴身护卫的我又怎么能不在身旁,有幸见识过昙花夜晚绽放的美,那时我的心中就只浮现一个名字——青篱。
幽夜独放,孤芳自赏,冷艳凝华,无需他人赞。
我好奇心大起,不知道箱子里其他的衣衫,是不是也靠这一点点滚边的不同来分辨。
既要一样,又微有不同,这算是闷骚到了极致的性格吧?
在胡思乱想与守卫他中,一夜就此过去。
清晨,身体的习惯让我早早地醒来,怀中的青篱还在睡着,气息却比昨日沉上了几分,这让我有些惊喜,也有些惊诧。
气息变沉,代表着内腑的伤势好转,纵然我手中的药效果绝佳,一夜之间就有这样的恢复能力,通常人绝做不到。
青篱的体质,异于常人哩。
没有武功,仅凭借着药物和自身筋脉的修补能力,几算得上是飞一样的速度。
七叶说她没有杀青篱的意思,只不过让他暂时不能动用武功,看来是对他了解甚深,知道这样的反噬也只是让他吃三两日的苦头而已。
日头起了,空气里也暖了,被我抱着的人不再蜷缩,舒展了身体,我想起身让他安稳地多睡会,却发现他的身体压着了衣袍。
太大的衣衫,总是不方便的。
我既不敢吵醒他,也不忍破坏漂亮的衣服玩什么断袖而起的情趣,那我能做的只能是——脱衣服。
解开衣带,把自己从衣袖中抽了出来,再打开箱子,取出另外一件,顺道研究下我昨日的想法是否正确。
拿起一件衣服,果不其然,在衣袖的滚边上,看到了新的一样花纹。这花纹我认识,花不认识。
花纹认识,因为在七叶的山庄里,我见到了满山庄这样的花,绒绒绣球似的扇状花瓣,花不认识是……我叫不出这花的名字。
看到这花,就想起那个女人,烦乱地把衣服丢回去,换了件梅花滚边的衣袍穿上,溜达去了泉水边。
在泉水边简单地洗漱后,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一个让我满脸纠结如同憋了十天拉不出屎的痛苦问题。
这里除了竹子还是竹子,美则美矣,静则静矣,我们吃什么?
他的房间里没有米缸,没有腊肉,没有任何可供食用的东西,就连锅碗瓢盆生活用具都没有。
难道我要一个重伤的青篱,喝西北风?
不对,现在已经是夏季了,连西北风都没的喝。
☆、伺候青篱(三)
伺候青篱(三)
我不知道以前青篱在这里是怎么度日的,也许简单的辟谷丹药,也许山中采些野果,但是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这些都不行。
他的身体需要恢复,就要保持进补的饮食,当我努力回想着青篱吃什么不吃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一同身为护卫时,都是交替轮换,我不过问他吃什么,他也不管我吃什么,象云麒云麟那样说话闲聊更是不可能,所以才有了眼神交流的默契。偶尔伏击任务,也是由我执行,他极少在身边,完全无从知晓他吃什么。
“啪啦!”一尾鱼儿跃出水面,顺着泉水的奔流朝下流游去,一摆尾巴,甩出一溜水珠,溅在我的脚边。
我眼明手快,想也不想手中的“独活”剑就戳了出去,正中目标,那鱼儿被剑鞘叉起来的时候,肥硕的身体还在扭动着呢。
鱼汤鲜美,也算是补身养气之物了,不过这锅灶么?
这竹林除了青篱怕是从未有人来,有些竹子已经粗壮地超过我大腿了。我搬来几块石头,搭成空心的,将粗大的竹节砍开,剖成圆筒形,架空在石头两侧,底下生上火,满满烧着。
砍竹节的时候,不经意地发现大竹子的旁边冒了个小小的尖。
嫩笋!
我眼睛一亮,快速地刨了出来,劈成几块,丢进我的“锅”里一起炖煮,坐等着无聊时,我慢慢刨削着,竟然被我削出了两双筷子,一个小勺。
玩心大起,我随手又削了两个歪七扭八的碗,勉强能用就行。
当锅子里的鱼汤开始咕嘟着香气的时候,我带着新打的泉水轻轻推开门,想看看青篱的状况。
他居然已经醒了,坐靠在床边,养着神。
窗外打进的日光照着他的侧脸,他整个人都仿佛被光线穿透,剔透如水晶,黑色的发梢滚动着七彩的光泽,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精致的象一个纸胎的薄杯,稍微拿捏的力量重一些就会碎裂了般,没有了冷然的气势,他弱的让人心悸。
似是感觉到了空气的波动,他睁开眼,清冷的目光里,所有的冰雪之态回归,房间的温度也刹那降了。
我不远不近地站着,没有侵入他的空间,也没有被他压制我,两个人在各自的空间领地里观察彼此,昨天的亲密相拥,似乎根本不曾存在过。
有些习惯,真的改不掉了。
无形的气息在彼此碰撞着,仿若较量。
我举了举手中的干净布巾,他抬起了手腕,手臂软软垂着,手腕不自觉地哆嗦,不过是虚停在空中,眨眼间已抖得更凶了。
这个逞强的人,为了撑起半个身体,耗尽力气又何必?
他的手落了下去,垂软在身侧,我踏近床边,手中的布巾柔软地覆上他的面颊,细细擦拭,他没有表情,由了我。
从脸到手,我都擦的细致,将手中的偌大竹节递了过去,“恭桶,勉为其难用吧,需要我帮忙吗?”
即便极度克制,我还是能从他微跳的面颊中读到昨日熟悉的表情,屈辱。
清高如他,让我伺候洗漱已是极限,又怎么可能让我捏着某个部位放水,再端着倒出去?
“把、把我带去泉水边。”这句话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清冷,多了些迟疑。
半揽半抱,找了个平稳的位置放下他,帮他解开亵裤,剩下的工作在他眼神的制止中没有继续,我转过头,不敢走太远,我怕他一个不稳,整个人栽进水里。
泉水沥沥流淌,遮挡了一些尴尬的声音,我等待了少许,再回头,他已在等待我了。
看来真的是半分力气也使不上了,我替他重新穿着好,“你要坐会,还是回屋?”
他的眼神看了下我正燃煮着东西的简陋灶台,我会意地将他揽抱到竹下,让他靠着,地上松软,落叶不少,有着火光簇簇,阳光正好,倒不觉得冷。
“鱼汤?”
难得的,他竟然开口问这样的话。
在我的记忆里,与任务无关的事,他都是不说话的,更别提闲聊。
“嗯。”我看了眼鱼汤,已经有了浓稠的乳白色,应该能喝了,“就是没盐,但鲜味应该不错。”
他目光淡淡划过,“我茹素。”
我擦勒,什么意思,我忙活了一个大早上,他一句话就不要了?想我烤鸡都带毛烤的人,能弄出一碗能喝的鱼汤,多么艰难。
“你现在的身体,会茹死。”我冷冷开口,“等你好了,茹什么我都不管。”
他也没再坚持,看着我盛汤,小勺舀了送到他唇边。
紧闭的唇在我不容拒绝的眼神里开启,慢慢含了一口,“怎么抓的鱼?”
“独活剑。”
“剖鱼?”
“独活剑。”
“砍竹子?”
“独活剑。”
“削筷子、碗?”
“独活剑。”
他问一句,我回一句,间或着喂他一口汤,只是这回答,每说一次我的脸就抽搐一次。
我的独活剑,我视若灵魂伴侣的剑,从上次被我砍了树之后,又做了这些事,它是天下闻名的宝剑,居然与柴刀菜刀并驾齐驱了,简直辱没了他的名头啊。
青篱的嘴角边,那个小窝儿又出现了,他显然从我的口气中听懂了我的不舍。
“它是天族之物。”这是我第一次从青篱口中听到天族的字眼,也是第一次听到青篱谈及与我有关的事,“天族之物总有它自身的灵性,若不是它承认的主人,是不可能驾驭它的,当它选择你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判断对了,你就是天族要寻找的人。”
我当然知道,“独活”剑是我昔日的随身武器,沈寒莳告诉过我。
“可惜,我不是。”我送入他口中一勺汤,“七叶已经用‘紫玄草’证明了。”
“当年,天族长老们拼尽全部功力,只能锁定那人的位置,我赶到时,满城尸首,不见活人,你是我唯一见到的活人。”
“所以你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是他们要找的人,然后把我带回‘青云楼’,蹂躏我,折磨我,摧残我,只希望我能觉醒,当你知道我要放下暗卫的职责带着木槿离开的时候,你怕从此我就平凡一生,所以让血孤追踪我想将我带回,只是你没想到血孤会做的那么变态,不仅想杀我,连木槿也不放过,我杀血孤时你的那句‘未遵照阁主意思行事’,指的就是她对我动的杀机,可惜那夜,你仍不肯对我袒露。”
青篱没有杀我的心,他只是一次次地逼我,将我逼到绝境,让我的武功在爆发折磨中增长,手段可恨,心思倒未必坏。
“带你回去时,我也不敢肯定,直到‘独活’剑选择了你的时候。”他轻叹,眉宇间有了疲累,“天族之物不会出错,所以我坚定了想法。”
所以有了指名为搭档,所以有了纯气功法的教授,所以有了他不惜用自己的身体与我交欢,只为了让我武功增长。
是什么样的执念,让他可以无视贞洁,是什么样的信仰,让他可以奉献身体。
“纯气破而后立,即便我知道你被打落冰崖也不曾寻找,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死,我只等待着你重新修复,再度出现,却未想到你进展的比我想象中慢,所以……”
“唯有再度相逼,数次将我逼入绝境,只剩一口气。”我苦笑着。
“是我偏执了。”他慢慢闭上眼。
青篱不仅冷傲,而且自负,我不知道他有怎样的人生过往,但我相信,他从未决断错误任何一件事,除了……我。
“若你是天族人,怎会这么慢!”他的脸上不复往日冷然自我,隐隐藏着我读不懂的落寞,目光遥遥望着前方,又是那日七叶房中我看到的空寂。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慢,反正就是慢了。
话说的有些多,他的气息又开始凌乱,也喘的厉害,当我把又一勺鱼汤送到他的嘴边时,他没有喝,而是缓缓地说出一句,“煌吟,抱歉。”
我知道他抱歉的是什么,激烈的手段,用对了人值得赞扬,若用错了人呢?他在抱歉他毁了我十年人生,他在抱歉他断了我追求平淡生活的梦想,他在抱歉他的铁血手腕让我受了太多不该受的苦,他在抱歉他的一意孤行甚至波及了无辜的木槿。
青篱,从未说过抱歉。
我等待了十年,最后不惜恨他,不惜与他为敌,为的就是这一句抱歉,可当这句话来临时,我并没有想象中惊喜。
“没有你,十年前我就该死了。”放下手中的碗,我别开脸。
他又一次将目光远落在没有焦点的虚空。
我站起身,不敢看他。
青篱,其实你没有错,你真的没有选错人,你的判断是对的,但是这一声抱歉,我收下了。
☆、我的鸡八岁了
我的**岁了
山泉动听,我把几枚采摘来的野果从怀中掏了出来,冲洗着。掏着掏着,手指不期然地触摸了一方暖润。
是那枚令牌!
我掏出令牌,重见天日的它流转着华光,红色的玛瑙色泽像是流动的血,在里面流淌着,阳光穿透令牌,地上显现着它精美的花纹。
祥云飞舞,令字古朴,沉重厚实,心中不由产生敬畏。
曾经在我手中呼风唤雨,执掌天族,号令天下的令牌,重归于我手中,却被我毫不吝啬地交换了其他的好处。
门扉响,竹门边倚着一道白色身影,修长如竹,华傲如冰。
他轻轻喘着气,待气息平息了些,慢慢地迈出一步,手指扶上身旁的竹子,再喘着气,从他那到我这不过短短十余步,他走了许久。
这两日青篱的伤已经好转不少,不再象前几日那般无法动弹,他可以慢慢地抬手,可以很缓地移动步履,不需要我时刻抱着扶着了。
但是,也就仅仅是可以抬手,可以移动脚步,他动作间的沉滞很清楚地说明,他的武功,是半点也没有恢复的。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手中的令牌,“将它交给七叶之后,你就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从此所有的纷争都与你无关,无论你想干什么,都不会再有人干涉你。”
我指腹摩挲过令牌,熟悉的感觉总是让人温暖的,“交给七叶,你所有的计划不都落空了吗?”
“我本就不该强求。”
青篱似乎变了,不知道是不是病弱的原因,总觉得他身上强势的气息少了许多,虽然清冷依旧,却已不再压迫。
我从山里采了些菌菇,又打了一只山鸡,接受上一次的教训,这次聪明地拔毛宰杀干净再丢进锅子里。
他看着我挥舞着“独活”剑,利落地将食物切成块,“你会做饭?”
“不会。”我顺口回答,继续着将笋切块,抛进锅子里,“只是碰过同样的事,学乖了有经验了而已。”
我一手拿着勺子搅了搅汤,一边拿过碗装了几个小野果放到他的面前,“洗干净了,也尝过了,无毒、口味酸甜,你试试。”
他拈起一枚果子,慢慢地送到自己口边,我低头干着自己手中的活,“还记得当初‘天冬’与‘泽兰’交锋吗,我和寒莳在山洞里挣扎求生,谁也不会弄吃的,差点饿死在山洞里,我可不想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想起那时候与沈寒莳的强势互斗,历历犹在眼前。
那被刺激几句就闪烁着火光的眸子,那傲娇着别开脑袋的姿态,那从鼻子里寄出来的哼声,让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情不自禁地笑了。
寒莳,我想你了。
“你想回‘泽兰’?”他拈着果子,只在手中玩着,却没有吃。红艳艳的果子与白皙的手指交相辉映,难得见到他这样的轻松姿态。
我出来太久了,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去,凤衣曾经的话一直在我脑海中盘旋,不管我给了多少安全的消息回去,不见到我,他们是不会安心的。
牵挂,最是让人揪心,思念,最是让人劳神。
他们想着我,我又何尝不是在想他们呢,只要青篱的武功恢复,我就立即赶回去。
不忍心凤衣在处理国务朝政的时候,还要时刻挂心我的安危,不忍心那个表面坚强的男子在三军帐中心神不宁。
我这个皇上,实在太偷懒了。
“回去吧。”他的声音很轻,轻的被一旁山泉水的溅溅声淹没,差一点我就没听到。
可我还是听到了,默默地摇了摇头。
现在的他,和稚龄的孩子,孱弱的老者有什么区别?
不,他们不会象他那样,他会引来更多觊觎的目光,他因我而伤,守护到他武功恢复,是我的责任。
他看穿我的心思,“我的内功,没有这么快能够恢复。”
“那我就陪到你恢复的那日。”平淡的口吻,不是保证,不必强调,就这么静静的出了口,“七叶说过要几个月,我记得呢。”
“不用的,你不是天族的人,不必为了天族的内斗而耗费时间,我与你之间,也再没有任何干系,不过是陌路人,擦肩而过之后,再无相见。”
虽然不再强势,但疏远的感觉更强烈了。就像我与他之间,又竖起了无形的厚墙,比当年的还难以逾越。
除却了他为了我的身份而栽培,我与他之间,当真没有任何情分存在,说是陌生人也不过为。
“我也不习惯欠人人情。”我手中活不停,快速地撇去汤中的浮油——青篱喜欢清淡的口味,“尤其是陌生人的。”
我与他的关系,应该算是偶尔的合作者,当天族血脉的身份失去,我和他的合作关系也就此解除,一拍两散。
“你是‘青云楼’主,即便在这里,你也有办法联系外面的,替我传封信给‘泽兰’报个平安。”我已做出决定,亦不容人改变。
想想又加了句,“如果你有办法恢复武功,我马上拍屁股走人。”
“恢复武功么?”他沉吟少许,目光停在了我的脸上。
常年的合作,我几乎在瞬间读懂了他的心思。
我与他,当年提升武功,增强内力的方法——双修纯气。
既然可以提升武功,自然也可以引动他身体里的内功,让他恢复。
难道……我又要和他上床?
我似乎一直都在被动中和他上床,当年为了练功,那日为了引他的本命蛊,现在要为他恢复武功。
天呐,我和青篱之间为什么老和床脱不了干系?
明明谁也不喜欢谁,明明恨不能赶紧分开,明明嘴上都说着彼此是陌生人,做的却是夫妻间最亲密的事。
想到这,我的头就隐隐痛了起来。让我头更痛的是,他那可怕的床上技巧。
他不但身体上强奸我,连精神上也要强奸我,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你可以不答应的。”
他知道我不喜欢,所以一直没说。
我擦擦手,看看锅子,“来吧,干完一场,汤也差不多好了,刚好吃饭。”
一次也是上,两次也是上,哪来那么多扭捏。
扶着他回房,我简单地收拾了下床榻,开始脱衣服,和当年在“青云楼”中一样,冷漠无欲。
外衫才刚刚解开,我的手够着身后兜衣的系带,正拉拽着,冷不防清寒的胸膛已经贴上了我的后背。
我身体一僵,所有不好的回忆都如流水般冲了出来,又是这个姿势,又是这个动作,又是这种野蛮和粗鲁的手法。
即便他现在弱的掐不死一只鸡,即便他缓慢地象一名老者,但他的行为,一点没改变。
所幸的是,他够慢,我来得及阻止。
“等等。”我将他的手按在腰间,“你能不能换一个姿势?”
上一次我这条鱼都煎焦了才勉强让自己翻了个身,这一次我要是被个伤的快死的人再来一次,我这辈子都不会快乐了!
身后的人停住了动作,只余细细的呼吸声,等得我几乎以为他睡着了,耳边才传来一丝不确定的声音,“什么是换姿势?”
他问的不是换什么姿势,而是什么是换姿势,这里面的问题大了!
我忍着抽搐的嘴角,回头望他,“你知不知道这个有姿势?”
“知道!”
我的嘴角又是一咧,看着他的姿态,“你知道的就是从后面,这个姿势?”
“嗯。”
我脑袋轰的一声,一万头草泥马咆哮践踏而过,低声吼着,“你看的书那么多,该不会没看过某种画册吧?”
“看过。”
“看过还就只知道这一个姿势?”我开始怀疑,他根本就是变态。
“只看过一页。”他停了停,“不,两页。”
一页,一个姿势!
我的脑袋再度被草泥马旋转践踏而过,抱着仅有的希望,“你不是看了两页吗,至少也有两个姿势,你会不懂换姿势?”
“那个你用不上。”他冷然平静的语调,依然是清高无法攀采的月姿容华,“那是两个男人的。”
我的脑袋又是轰的一声,彻底被草泥马踩爆。
我这么多年受的苦,我这么多年尝的委屈,我这么多年被他“操”碎的心,居然是因为,因为他不懂换姿势!
“你就不能多看点?”如果可以,我想掐死他。
“不用。”他的口吻居然极度自负和清高,“我可能用得上的,就这两种,为什么还要多看?”
我阴森森地笑了,笑地鬼魅一样,克制着抽死他的冲动,一手拽下他的领子,愤恨的怒火伴随着咯吱的咬牙声,“我想对你说句话:我的**岁了。”
☆、帮青篱恢复武功
帮青篱恢复武功
我的心碎了,我心目中完美的青篱,居然会有这么脑子进水的时候,我曾经以为他变态只爱好这个姿势,我也曾经以为他是洁癖到不想与我接触太多,才选择这个姿势,我更以为他是压根不想看到我的脸,才那么混蛋。
知道真相的我,欲哭无泪。
心头一个念头闪过,我要报仇,我要报这么多年他坑了我的仇,我煌吟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青篱不是个会表露情绪的人,所有的心思变化都被脸上的寒冰凝结了,若非解开这些年的心结,我永远也不会以平静的心态看他,也就看不出这些细节。
他其实将我保护的挺好的,鞭策我强大,何尝不是为了让我能够面对各种挑战,让我看淡血雨腥风,也就没有软弱和退缩,让我冷漠,也就不会轻易被干扰,这些都是青篱给予我最好的礼物。
他的双眸闭着,我看不到他的眼神,他应该正在努力呼唤身体里的纯气,想引导入筋脉中。
很细微的气息从他身体里传了过来,如丝一般柔细,与我体内的纯气勾引着,很快就融入了我的身体里。
我很仔细地控制着真气,同样慢慢传着,很小心地,怕他的身体承受不了,前几日还因为我的莽撞伤过他的内腑,这一次我更加地谨慎。
以往他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增强我的内功,当受用者成了施为者,才更能体会其中的艰难。
我只埋怨过他的粗暴,从未想过那被他身体净化后的气息反回时的强大竟从不曾伤过我。
风吹过,一片竹叶儿悠悠扬扬地随着风飘了进来,落在他的发上,他的耳边。
俯下脸,肆意地将他所有的风情都收入眼中,我嗅着他的发香,也嗅到了青青的竹叶儿香,在他耳边叹息着两个字,“师傅。”
“青云楼”中,没有身份的称呼,只有地位的叫法,以前我叫他,也不过是阁主,他与我有过师徒之份,从未有过师徒之名。
这两个字,在数年后曾是向往,之后随着心思的冷淡而掩埋,之后曾喊过,却是故意的嘲讽,真正地从心底这般称呼他,倒还是第一次。
那双眼忽地一下睁开,深幽的眸子没有了清冷,跳跃着悸动,我忽然感觉到他传来的气息有些不稳。
他,乱了心神。
凌乱只在一瞬间,他眉头紧皱,那双眸又无声无息地阖上,送入我身体的气息也回复了最初的柔缓,我不敢再说话,一心一意地为他牵引。
只是腰间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紧了,掐的我生生的疼。
这一丝丝虽然小,已足以让人惊喜,他的内功没有完全散乱,还能凝聚。
可这么一点点,就象是水滴汇聚,要等到海纳百川之时,不知道要等到何日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不敢急,也不能急,他的身体不能承受再多了。
“青篱。”我唤了他一声。
他意会,那纯气不再渡送入我的身体里,彼此真气的联系被切断。
我的发拍打着,挂上了他掐着我腰间的手指,他摇摆着脸,发丝乱撒在胸口,也是同样勾住了我放在那的手指。
巧合吧……
我缩回了手,带起的发丝纠缠着我的手指,最后还是缓缓地落了下去。与此同时,他的手离开我的腰间,我看到自己的一缕发丝牵连在他的手指上,又飘飘地落了回来。
我和他,一向是搭档,我们从不会做出与对方想法不同的选择。
他掌心微推着我的后背,我趴上他的胸口,轻轻唤了声,“师傅。”
他想听,就喊一句吧。
激情的余韵荡漾着,竹叶的影子,摇乱了阳光,本来两个人清晰的身影也被摇乱了,变成黑色的一团。
分不清他,也分不清我。
从他的怀中离开,房间里的气息残留着旖旎,我已经平静地开口,“找到真气了?”
没话找话,他有没有找到真气,我清楚的很。
他轻轻点了下头,抬起手,那动作依然虚软无力,我将他按在床榻间,“我去打水为你清理。”
“你先吧,我再调整下真气。”
能够让真气引导入丹田,当然要趁热打铁,我理解他的意思,也不再纠缠,一个人去了泉水边。
山泉水对此刻的我来说,不啻于最好的冷静工具,我将身体沉在水洼中,让奔流的泉水冲刷着身体,甚至连运功抵御寒冷都没有。
冰冷的泉水,可以让身体冷静,也可以让思绪冷静,却无法让我脑子里的画面冷静。
我们没有激烈的动作,全程为了练功,可这平静又小心的全程,比之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让人舒畅。
我趴在石上,背心都被冲的麻木了,还是觉得热。
我在离开前,他的掌心一直都贴在那,余温仿佛现在还存在呢。
身体察觉到了什么,我抬起眼,视线穿过竹林的缝隙,对上了窗边的双瞳,青篱已经的真气调整已经结束了。
小轩窗,未梳妆
相顾无言
我与他,视线远远牵连,读不到他平静眼眸里的心思,他的身影与这清幽的竹林窗台无声地融在一起,如画美好。
知道他为什么喜欢这里,因为这里远离了凡尘的喧嚣,又没有壮阔与豪迈的天地美景,唯有一份宁静致远,和竹的孤直冷傲,与他那么类似。
他看着我洗发,看着我擦身,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没有避讳,也没有闪开眼,我扬起脸,冲他喊着,“你好了?”
微一颔首,证明他魂魄在体,不是出神发呆。
我胡乱地披上衣服,汲了些水。
当我埋首打水的一瞬间,耳边竹叶沙沙响,一点白色投入林间,落在窗台上,是只信鸽。
他伸出手,雪白凝脂皓腕摊开,鸽子蹦蹦跳跳上了他的掌心,他的手指从鸽子腿上的竹筒里挑出细细的纸卷。
随手抓了把松子,果子放在手心里,鸽子踩着他的手心,一下一下地啄着,毛茸茸的脑袋一伸一缩,青篱的手指蹭了蹭那小脑袋,它也不躲闪,自顾自地啄着。
我看到青篱嘴边的小窝儿,很深很深。
我走了一步,小鸟儿抬起头警惕地看着我的方向,在我停下脚步许久之后,才又缓缓地低下脑袋,欢快地啄了起来。
不忍心打扰他们的快乐,我传音给青篱,“是‘泽兰’收到我的消息了?”
他微微点头,手指继续逗弄着小鸽子,小家伙吃的快乐,也不管青篱,红色的小爪一步一跳。
“吃多了拉你手上。”我坏心地传声,“我可不帮你洗手。”
青篱脸色一僵,远远地朝我白了一眼。
天、天哪,青篱会翻白眼,这、这一定是我看错了。
鸽子吃饱了,抖抖脑袋,扑棱着翅膀飞到屋顶上,咕咕叫着。我这才拎着水,朝他走了过去。
才举步,又停了,面色深沉。
看了青篱一眼,我的手探入水中,手腕轻抖,十余点寒光飞向竹林外,快而狠。
抛下水筒,脚下朝着青篱的小屋飞扑,窗中一点黑影迎面而来,是青篱丢出了我的“独活”剑。
林外闷哼,人到窗边,剑入手,都是一眨眼的功夫。
我站在窗边,“谁的人?”
我刚才感应到的,不是功力的外泄,而是杀气。“青云楼”和“无影楼”中人都是暗卫,杀气浓烈正常,但是……不可能冲着我和青篱有杀意。
那来者的身份,就太可疑了。
“追踪信鸽找来的。”这是青篱的判断,也无形透出了很多意思。
能够追踪信鸽,武功自然不弱,更重要的是,能够追踪“青云楼”的信鸽,代表着对“青云楼”有着非常深入的了解。
这群人,来者不善。
数十道人影从林外闪入,浓烈的杀气扑向我与青篱,不仅我的面前,应该说整个竹林的四周,都是这样的杀气。
人不少哩!
“要不要放下窗子。”我平静地对青篱开口,“可挡着暗器。”
他嘴角边窝儿又深了,“无妨,有你。”
☆、偷袭
偷袭
四个字,我不拼死护他都不行了。
纵然没有这四个字,我也依然会拼死护他,不过会少了些热血上脑的冲动,看来有些话,是不适合说的。
我冷凝着眼,一一打量着靠近的人,他们全身笼罩在黑衣之下,脸上蒙着的布巾甚至不是三角巾而是套头的,只余两个窟窿在外面。
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掩饰好了,我只从外表,怕是根本无法判断来者的身份,只能断定一点,他们组织严明,武功高强,配合默契。
与人交手,最烦这一类人,因为他们破绽少,交手中很难心浮气躁,配合无间会让他们的实力上升很多,更讨厌的是,难抓、难逼供。
看到我,他们不是莽撞地上前,而是一层层,一步步地靠近,阵型不乱,一点点缩小着他们的包围圈。将我和这小屋,牢牢地掌控在他们的包围中。
薄底快靴,紧身短打扮,精铁钢刀,都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东西,我指尖一按压簧,“独活”剑出鞘。
嗜血的杀气弥漫开,我嘴角噙着森冷,看着面前的人影。
自从恢复武功以来,我还没拿人试过剑,今天看来要开荤了,“独活”吃素太久,都快生锈了。
五个人揉身而上,朝我扑了过来,五柄钢刀从不同的角度,将我周身大穴都包裹在刀光中。
“独活”剑刚出,我又收了回来,旋身而起,钢刀落空。
他们的动作很快,不等招式用尽,马上撤了回去,又是一招同时出手,砍向我。
飞退,落地,再起,我就如一只鹰隼,每当他们靠近,就躲闪开,再靠近,再躲闪,落地的地方,始终不离青篱的窗口太远。
转眼间,十余招过去,我的眉头愈发的紧了。
他们的武功,饱含了江湖上数个门派的招式,甚至有的是剑法,有的是笔法,有的是峨眉刺,都用刀法来展示而已。
博杂的武功,判断不出身手的真正来处,我躲了十三招,看到了十三个门派的招法,有广为流传的,也有生僻小门派的。
抽空看了眼青篱,那倚窗半坐的人眼中,是与我一样的神色,甚至比我更加凝重。
看来从招式上判断来者是行不通了,那就只好换一种方式了。
我冲青篱点点头,身上的动作突然快了,如风闪过,不退反进。
我猛然的改变让他们有了一丝错愕,所有人倒掠,依然保持着阵型。
保持阵型有好处,方便下一次进攻,保持阵型有坏处,因为不敢妄自随意乱动,要与大家一致。
我冷笑,“可惜,不会有下一次了。”
人影如鬼魅,闪现在最右首的人身旁,红光过,人影颈项间已多了一道血痕。
人影落地,那血才猛的喷溅出来。可惜没有人有空去注意,因为我的身影已换了地方,又是一剑过,凄厉的剑锋擦过一个人的胸口,她踉跄着落地,跪倒。
她能活吗?
当然不能!我出手又岂会容人逃跑,一剑看似伤口浅,剑身上的内劲早已震断她所有的筋脉。
还有三个呢,急什么?
三人不再退,她举起手中的刀,猛烈的劲风席卷过来,人也扑了上来,手中丢出什么东西,不是朝着我,而是朝着先前被我击中的两个人。
不,是两具尸体。
剑舞过,青色的劲气在“独活”上吞吐着,寒芒暴涨,三人手中的刀顿断,落地,剑势不竭,飞过他们的身体。
我的面前,有三具尸体,是的只有三具,先前那两人,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
目光扫过,先前人影所在的位置,只有一滩水,伴随着“滋滋”的声音,鼻端嗅到焦臭味。
“化尸水”吗?
看来人家不仅不让我看出来路,甚至连给我追踪的机会都不留下,别说活人,死人都不让我见。
面前一群人扬起手,黑沉沉的暗器飞来,铁镖、飞刀、钢针、袖箭,也是江湖中各类暗器的大杂烩,我挡在窗前,内力鼓胀开,反手扯下身上青篱的衣衫,抛了出去。
衣服大果然有时候是有好处的,这么大一件,跟张网似的,在我内力灌入中,拦上身前,将所有的暗器兜住。
落在脚边的暗器,有的刃口带蓝,有的泛黑,还有的飘红,就连淬毒,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我嗤笑了声,“你们的组织是开杂货铺的?”
没有人理我,而那三具先前在我面前的尸首,也在“滋滋”的声音里消失了踪迹。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瓶‘化尸水’,同伴只要在相同的位置打破瓶子就行了。”青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无声地点了个头。
这么多暗器,与其说是杀我,不如说是阻我,顺道再将前面人身上的瓶子打破,不给我半点观察的机会。
手法干净利落,应该是演练了无数次。
他们不是杀手,是死士!
只有死士,才会在身上带着自尽的药物,一旦任务失败,绝不留活口,他们则更激进,连尸体都不留下。
“什么都不留是吗?”我身体扑出,是面前的十余人,“那就看看是你们快,还是我快。”
心头的怒火被激起,杀掉他们已经算不上我赢了,我要的是活口!
十余人再挥刀而上,功力显然比先前的人高深了不少,快而准,手稳,但更狠,不仅如此,当我“独活”剑一招扬起时,他们同时向两侧躲闪开。
他们还知道我的招式!?
再度看了眼青篱,他的唇已经紧紧抿上了。
知道招式又如何?逃得过一个快字吗?
我旋入阵营中,剑风过处,有人闪开了,有人被扫中了肩头。
我刻意放过了要害,为的就是留活口,那人踉踉跄跄地后退着,手指捂着伤口,指缝中沁着血。
她的手软软垂在身侧,已然捏不住刀,钢刀落在脚边,血顺着指尖滴滴答答落在草叶上。
她想也不想,一掌拍上自己的胸口,我听到了清脆的瓶裂声,还有胸骨被打断的声音,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地把碎瓷瓶都拍进了胸膛里。
熟悉的“滋滋”声再起,人影刹那成了一滩水。
我去她妈了个巴子的!
我不过是划伤了她肩头,让她没有再战的能力而已,需要这么狠毒地对自己吗?亲手化身成水,比挫骨扬灰还疯。
我心里的怒火已经被燃点了起来,敢偷袭我,却不敢露半点行藏,有死的勇气,居然没有面对我的勇气。
这么想死是吧,我就偏偏不让你们死。
并指为爪,我手中弹射出五道劲气,冲向面前的人,快的让他们来不及反应,血花四溅中,五个人呆若木鸡站在当场,手腕垂落,肩头的血泊泊流着,人掠过他们面前,五个人的下巴都被我捏脱了臼。
不管是咬舌还是服毒,我都不会给他们机会。
手掌一翻一扣,抓起离我最近的人,朝着青篱的窗子丢了过去,人影在空中飞着,眼见着就要飞入青篱的窗中。
右边的竹林里突然闪出十余道人影,其中一人手中的飞甩出一样东西,迎面砸上了空中的人。
又是一个瓷瓶!
瓷瓶在空中爆裂,淋上空中人影的肩头,见血瞬间,古怪的声音又响。
我想也不想,脚下踢起一个人,撞向先前那人。
我可不敢让一堆脏兮兮的水落在青篱的床上,别污了屋子里唯一的床!
两个人影同时落在地上,不多时,已是两滩水。
林边这一次出现的人,武功又高了不少,脚下的速度与手上的力量,都不是先前人能比的。
更可怕的是,我为抓人,已经离开窗边少许距离,就在这一瞬间,他们分成了两队,一队扑向我,一队扑向了青篱。
他们还知道青篱暂时不能动用武功!?
我想也不想,冲向窗边,在十余柄刀锋中,功力尽出。
一交手,我就肯定,这些人的武功绝不比“青云楼”中一流的高手弱,同时十几个人,完全不要命地扑向我。
他们不求杀我,只求留下我,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够了。
剑过,人倒地。管不了活口,我只求最快解决,掌风拍,人影落,强行杀出了一条血路。
林外依稀听到了刀刃交击的声音,我没有时间分神,也懒得去管,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护卫好青篱。
“独活”剑脱手,去势穿透一人的胸膛,我的面前还有一个人!
那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刀,那刀扬起的风声吹动了青篱的发丝,倾世容颜上已经不见半分颜色改变。
掌心吸字绝,我怒吼,“给老娘回来!”
人影背对着我,飞了回来,刀刃擦着青篱的脸侧,劈在了窗沿。
青篱笑了,朝着我,不再只是露出那个小窝儿,而是真真正正地笑了,唇角上扬,抿唇而笑。
人入手,手指捏上她的喉咙,骨碎。
同样,迎着青篱而笑。
身后,刀风至,我没有时间回头了。
手中断气的人抛着,想要阻挡刀锋,人侧飘,再度握上了“独活”剑。
“叮!”
这是刀剑交鸣的声音,面对着青篱的我看到他眉头跳了下,速度转身间,我刚才站落的地方又多了一道黑色蒙面人影,阻挡了刀风。
其实不管这人出手不出手,我都不至于受伤,但是这人来的飘忽,出现的突然,出手更是不带半点迟疑地——保护我。
面前的一群人疯了,他们抛出一个个瓷瓶,手中的刀狂乱地舞着,誓要与我拼命了,黑衣的男子站在我的身前,不退让半步。
我看不到他如何杀进来的,我只看到他进来的路上,刀刃断裂,散乱零落。
二三十人站在面前,已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一人一半。”我很快地做出决定,“抓得到就抓,抓不到就杀。”
他一点头,两个人同时扑了出去。
这些不知道哪冒出来的死士,内功刚猛,面对着我的招式,只有迎击,不再躲闪,当我的剑与刀相击时,沉厚的内力传来,让我的手腕都不由为之一沉。
这样的武功,放到江湖上,轻而易举可以成为一方霸主,为什么却要这样卖命?
几次交锋后,我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们只知道迎击,不知道防守,目光凶狠如野兽,还带着一丝呆滞。
任何一名同伴倒下,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击碎同伴身上的瓷瓶,然后继续攻击我,只有攻击,没有后退。
武功虽然高,气息却怪异。
一个个倒下,他们视若无睹,完全没有反应,依然继续攻击着。
我与男子眼神交换了下,奋力一剑挥出,面前人影瞬间倒下数人,只留下彼此眼前最后一个人。
果然,两个人都是同样的动作,伸手去点破同伴胸前的瓷瓶,就在他们伸手的一刻,我们两个人同时靠了上去,伸手、点穴、卸下巴,一气呵成。
我还来不及笑,竹叶一抖,敏锐的感觉让我心头警兆顿气。
抓着男子的袖子,飞快地后退,银色的丝光几乎是擦着我们两人的脸落地。
我看着银丝的光笼罩上两个人的身体,千万根针扎上人体,我的面前活生生多了两个人形的刺猬。
不过这刺猬也就只能看一眼,转眼间就成了两滩水。
“妈的,还好胸不大,这要稍微大一点,我也成水了!”我胸口起伏着,眼睛盯着的,是方才那“疾风骤雨针”发出的方向。
两个人同时挥剑,扑了上去。
灰色的人影窜起,朝着林外奔逃。
这个人对了!
为什么说对了,因为他与刚才那群死士完全不同,那些人只知道前进不懂得后退,这个家伙会逃,身上的气息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就在我们两个人同时落向他身后的时候,我突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平常节日里最常嗅到的味,爆竹里的硫磺和硝石的味道。
“快退!”我一声吼,他的手已经扣着我的肩头,抓着我奋力地甩开。
“轰!”
冲天的火光炸响在灰衣人身后,我们的面前。
我退的快,还被丢了一下,除了被轰的灰头土脸,耳朵有些嗡嗡作响外,没有半点伤痕。
而那黑衣男子,衣角烧焦了一块,发尾卷曲,手臂缺了一块布料,露在外面的肌肤有被火爎过的痕迹。
“你还好吧。”我冲着他开口。
他的目光看着我,抬手抛来一样东西,眼神远远地落在屋内的青篱身上,打量几眼。
青篱目光冷冽,与他对望,我似乎感觉到了无形气场的交锋,黑衣男子眼中寒意凝封,掉头腾身。
黑色的衣展开如夜枭,转眼离开了竹林,消失于我的视线内。
空荡荡的竹林,除了几根打斗断裂的竹子,被炸开的深坑,其他什么都没有,当我走回青篱的窗边,那清冷的目光依然带笑,“你认识他?”
☆、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什么人?
我挑了下眉头,翻窗跳了进去,坐在床畔,整理着思绪。
“他的蒙面巾是随手扯的衣衫下摆。”青篱慢慢开口,“证明他不想让你看到他的脸,若非认识,不必如此刻意了。”
“嗯。”我心不在焉,答应,但没有接下去的意思。
摊开手掌,手心里方才那男子抛来的东西,这东西我见着了,灰衣人逃离的时候,从身上匆忙跌落的,我本来想仗着轻功高冲进去抢,却被他丢了出来,那火光闪烁时,是他冲进去抢了出来。
否则,以他的武功,又怎么会来不及躲闪被灼伤了手臂?
那是一根手指长短的细管,上面有几个眼,说是笛子又不象,我对着孔吹了吹,没有声音。
“这是什么?”
青篱视线扫过,两根手指拈了起来,在眼前端详着,“像是笛子。”
“但没有声音。”我很快地回答。
“有些笛子,不是吹给人听的。”他慢慢地思量着,“比如驾驭些动物,例如狗儿什么的,我们听不到,但是他们能听到。”
驾驭动物?
我恍然,“刚才那些人你是不是有怪异感?”
“没有人气。”这是青篱的回答。
一语中的,我的感觉也是这样,太过凶猛的人,完全不顾死活,这违背了人性,“任何死士,再是见惯了血的人,看到同伴一个个倒下,明摆着打不过的情况下,不可能送死的如此无畏,连一点气息的改变都没有,即便是誓死拼命,眼神也会是绝望而疯狂的,他们眼中只有疯狂,没有绝望。”
野兽一样的眼神,没有人的气息。
可他们是人,明明白白的大活人,两腿着地四肢会动的人。
“会不会是死人?”我荒唐地想着,“比如赶尸那种,用特别的方法驾驭。”
青篱摇头,“只有活人,才会有柔软的骨节,灵活的身手,他们一定是活人。”
但是没有活人的气。
他想了想,“或许有种蛊,能够控制心神,而这个东西就是操纵蛊的。”
蛊,***又是蛊,听到这玩意就烦心。
我若有所悟,“所以他们才连尸体都不留给我们,就怕我们看出端倪。”
“不止。”他指着窗台上明晃晃的那柄刀,“还有他们的脸。”
“脸?”我不解,“死士、杀手、暗卫,从来都是蒙面行事,即便我看到了脸,也不过是一张从未在人前露的容颜,看到和没看到根本无差别。”
“可若他们原本不是死士呢?”青篱突然的问话让我愣了下。
想了想,我的眼神突然亮了,“你指他们原本就是武林中的显赫人物,只是不小心中了蛊,成了别人操纵的傀儡,那人怕我们看到脸而认出身份,所以才以头套蒙面,以防
交手中不慎滑落。”
青篱点头,“没有哪个组织能培养这么多武林一流高手而不被人察觉的,刚才这杀我的人,虽然我看不到她的脸,但是我看到了她的手。”
手?
那些人虽然黑衣蒙面,但手要握刀,不可能有任何遮掩,也就只有青篱这样冷静的人,还能在那种情况下观察仔细。
“一只干巴枯槁的手。”
我笑了,“能有这样手的人,通常都不会太年轻,没有人会从年轻的时候培养死士到这么老了再用,除非这人原本不是死士,而是临时被抓来的。”
我们在抽茧剥丝,寻找着各种可能。
青篱望着我,“你觉得天下最难忍受的是什么?”
“**。”我脱口而出。
他眼神一冷,比那外面的泉水还冰,“是野心。”
我去,我说的有什么错?对功名利禄的**,对权势的**,对美色对金钱的**,难道就不是**了吗?
他横了我一眼,那表情分明是——你当时说的,真的是这种**吗?
我摸摸鼻子,不争执。
“有野心的人,一旦野心生根发芽,就会不断地催促着自己去完成,筹谋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可能,但是,可能等上四五十年,等到死士都身体枯槁了再去完成吗?”
不可能!
野心和爱情一样,都是最容易被时光消磨掉的东西。等待时间越长的暗恋,和筹谋越久的野心计划,结果肯定都是不了了之,因为习惯了压抑,压到后面,就失去了勇气。
野心与爱情一样,可以等待一阵子,但都必将在心思的难耐中爆发,不成功则成仁,孤注一掷。
“那人要实现自己的计划,又没有自己的死士情况下,最好的方法难道不是到江湖上寻找吗?”青篱的话让我频频点头。
他一直是那悠缓的语调,一边思考一边说,每一句都有着极强的说服力。
我叹息着,“若他还有操纵蛊毒的能力,定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操控蛊毒,让武林高手都成为他的工具,开始那些各门各派的武功路数,我还猜测是为了迷惑我而故意为之,原来却是真的,再换了武器,也改变不了习惯的出手和动作。江湖中不知不觉,早已是腥风血雨一片,有人可以不知不觉做这么多事。”
可我心头的疑点还是很多,很多……
“杀你,有什么好处?”
“‘青云楼’无主,情报、暗杀、护卫,都将陷入混乱。”他顿了下,似乎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我知道,大约与天族有关,他觉得不必告诉我。
“杀我,又有什么好处?”
“‘泽兰’无帝,国家动荡,朝堂散沙,凋零之日不远矣。”
猜对手的动机,不如直接猜得到的好处,自然而然就能明白目的何在了。
我强笑了下,“看来,这不是江湖的野心争斗,而是朝堂的。”
江湖的争斗,顶破天不过所谓武林盟主,门派杀伐,几十人几百人打打闹闹就过去了,要的无非是划地为王的名声,与朝堂的斗争比起来,芝麻绿豆大的事。
前者我不必放在心上,因为没有武林人士会愿意与官府为敌,但若是后者……则太可怕了。
青篱淡笑了下,递给我一个小纸卷,正是方才飞鸽传书来的纸条。
我展开纸卷,看到一行小小的字迹,“‘泽兰’凤后请帝君速回。”
我眼中,容成凤衣没有解决不了的事,让我速回,几乎是他也无法决策的事了,而明知道我与青篱即便不是敌人,也绝算不上朋友的关系,还让“青云楼”传来话,可见事态之严重。
他指着我手中的字条,“回去吧。”
我沉吟着,不得不承认,对凤衣的牵挂已经让我动摇。
我不在的日子,“泽兰”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是什么事能让凤衣如此急切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需要我。
身为帝王,我在“泽兰”的日子屈指可数,我能够陪伴凤衣的日子也屈指可数,他从未埋怨过,但是现在,他需要我了。
“青篱。”我突然开口问他,“如果要抓这操纵的人,你会用什么办法?”
青篱一愣,思量了会后还是开口回答,“如果那人急,就会再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守株待兔。”
“他若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