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午,柴荣曲赦潞州见禁罪人,除死罪外并释放。于是下令:“再次亲征刘崇”。及周师入境,汾、晋吏民望风款接,皆以久罹刘崇虐政,愿输军需以资兵力。柴荣从之,忻州伪监军李勍听闻柴荣再次亲征,大惊,杀其刺史赵皋及契丹所遣大将杨努瑚,以州城归顺。柴荣诏授李勍忻州刺史。车驾至太原城下,刘崇龟缩在太原城不敢出,北汉代州防御使郑处谦吓得也准备以城归后周。契丹大将杨衮疑北汉代州防御使郑处谦贰于周,召与计事,欲图之;处谦知之,不往。衮使胡骑数十守其城门,处谦杀之,因团门拒杨衮;杨衮奔归辽国。契丹主怒其无功,囚之。郑处谦举城降后周,柴荣置静塞军于代州,以郑处谦为节度使。
丁丑,柴荣观兵于太原城下,亲自慰勉,锡赉有差。升代州为节镇,以静塞军为额,以郑处谦为节度使。郭威对众将说:“伪石州刺史安彦进拒王师,立即给孤斩于太原城下“。后周将士立即将安彦进推到太原城下斩首。刘崇锐气尽失,柴荣乃以前忠武军节度使郭从义为天平军节度使。郭从义对柴荣说:“刘崇锐气尽失,我们可以一举攻克太原城。”柴荣说:“太原城高府深,并人虽败,朝廷馈运不继,暂时不要攻击,且令观兵城下,徐图进取”。符彦卿等皆对柴荣说:“粮草乃三军的根本,大军未发,粮草先行,现在刍粮未备,不如旋军?”柴荣不之省,乃调山东近郡輓军食济之。以宰臣李穀判太原行府事,升府州为节镇,以永安军为军额,以本州防御使折德扆为节度使。
后周大军至河东城下,契丹政事令耶律敌禄率军五万营于忻、代之间,遥应太原势,柴荣遣符彦卿、郭从义、向训、白重赞、史彦超等率步骑万余赴忻州挡契丹。天雄军节度使符彦卿袭契丹于忻口,辽军伪退,史彦超以先锋军追蕃兵,离大军稍远,辽兵伏发,彦超为贼所陷。柴荣听闻后痛惜久之,诏赠史彦超太师,示加等也,仍命优恤其家。
时大集兵赋,及征山东、怀、孟、蒲、陕丁夫数万,急攻太原城,旦夕之间,期于必取。会大雨时行,军士劳苦,复以忻口之师不振,柴荣遂决旋师之意。六月旦,周师南辕返騑,惟数百骑,间之以步卒千人,长枪赤甲,衒趫捷跳梁于城隅,晡晚杀行而抽退。
刘崇看后周大军攻城甚猛,吓得双脚发抖,以为自己的老命就这样完了,没想到天降大雨,后周大军攻城兵力越来越少并且突然撤退,于是叹息说:“真是天助我也!”立即下令补齐守城将士。
柴荣诏令班师,药元福上言说:“进军甚易,退军甚难。”柴荣说:“一以委卿。”遂部分卒伍为方阵而南,车驾发离太原。指麾之间,颇伤匆遽,部伍纷乱,无复严整,不逞之徒讹言相恐,随军资用颇有遗失者,贼城之下,粮草数十万,悉焚弃之,药元福以麾下为后殿。
明早,刘崇看到后周军营烟火四起,立即派死士出城查看,死士回来禀报说:“后周大军已经撤退。”刘崇大喜,召集众将士说:“我们被后周大军攻打得那么惨,现在他们撤兵了,我们怎么也要捞回点面子。”骁将杨重贵(杨业)劝说:“柴荣用兵如神,一定有后备,大王不可以出兵追赶。”刘崇不听劝告,出兵来追,药元福一阵猛击,刘崇败走。
话说郑处谦任代州节度使,代州将领桑、解文遇杀死郑处谦,诬奏说:“郑处谦私通契丹”。柴荣半信半疑。及柴荣大军撤退,后周所得北汉州县刺史皆弃城走,惟代州桑既叛北汉,又不敢归周,婴城自守,北汉遣兵攻拔之。
显德元年二月,车驾至潞州,柴荣下令幸新郑县亲拜嵩陵,来到山下,柴荣望陵号恸。至陵所,柴荣俯伏哀泣说:“父皇,孩儿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大破北汉贼,现在国家已经转危为安,你安息吧。”左右感之,柴荣再拜讫,祭奠而退,赐守陵将吏及近陵户帛有差。
回到京师,河西军节度使申师厚以所部艰食,蕃情反覆,奏乞入朝,寻留其子为留后,不俟诏离任。柴荣责之说:“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张议潮辛辛苦苦收复河西走廊,河西富庶,你既然抛弃河西一人逃回”。申师厚不断磕头求饶,柴荣大发慈悲,乃降申师厚为右监门卫率府副率。申师厚少年时为盗贼,当兖州牙将时,与王峻友善,王峻做了枢密使,申师厚在王峻门口等待,哭诉自己的饥寒。广顺二年952年,河西节度折逋嘉施请朝廷派遣将帅官吏节度河西,王峻奏请太祖郭威起用申师厚为河西节度使。申师厚至凉州,推荐押衙副使崔虎心、阳妃谷首领沈念般等和唐末镇军子孙王廷翰、温崇乐、刘少英为将吏,用诸羌酋豪为三州刺史。申师厚在凉州岁余,没有御众之能,六谷部众又比汉人多得多,于是经常有人反叛。
柴荣大破刘崇,论功行赏,天雄军节度使、卫王符彦卿进位守太傅,改封魏王;郓州郭从义加兼中书令;河阳刘词移镇永兴军,加兼侍中;潞州李筠加兼侍中;河中王彦超移镇许州,加兼侍中;许州节度、侍卫都虞候李重进移镇宋州,加同平章事兼侍卫亲军都指挥使;以武信军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为滑州节度使,加检校太傅,典军如故;同州药元福移镇陕州,加检校太尉;鄜州白重赞移镇河阳,加检校太尉;陕州韩通移镇曹州,加检校太傅。以前礼部侍郎边光范为刑部侍郎,权判开封府事。襄州节度使、陈王安审琦加守太尉。以前亳州防御使李万金为鄜州留后。西京留守武行德、徐州王晏、邓州侯章并加兼中书令。天德军节度使郭勋、邠州折从阮、安州李洪义并加兼侍中;以前华州节度使孙方谏为同州节度使,加兼中书令;以前永兴军节度使王仁镐为河中节度使,加检校太尉。沧州李晖、贝州王饶、镇州曹英并加兼侍中,泾州张铎、相州王进、延州袁鳷并加检校太尉。
柴荣继位,吴越、湖南、荆南和夏州个个臣服祝贺,柴荣乃加天下兵马元帅、吴越国王钱俶天下兵马都元帅;荆南节度使、南平王高保融加守中书令,夏州节度使、西平王李彝兴加守太保,湖南王进逵加兼中书令。
后周太祖在世时尝令柴荣诣宰相范质,柴荣时为亲王,轩车高大,范质家的大门不能容,柴荣即下马步入。及嗣位,柴荣从容对范质说:“卿所居旧宅耶,门楼一何小哉。”于是为其治大第。以左仆射兼中书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判三司李穀为守司徒兼门下侍朗、平章事,监修国史;以中书侍郎、平章事王溥为中书侍郎兼礼部尚书、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以枢密院学士、工部侍郎景范为中书侍郎、平章事,判三司;枢密使、检校太保、同平章事郑仁诲加兼侍中;灵武冯继业、定州孙行友、邢州田景咸并加检校太傅;晋州杨廷璋加检校太保;以太子詹事赵上交为太子宾客。以枢密副使、右监门卫大将军魏仁浦为枢密使、检校太保。议者云:“仁浦不由科第进,现在身居高位,是否合适?”柴荣说:“他的才能与他的职位相配!”遂用之。魏仁浦,字道济,卫州人。少时以孝闻名,后晋时是枢密院小吏,后汉隐帝图后周太祖,郭威即召枢密使院吏魏仁浦谋于卧内,仁浦说:“公有大功于朝廷,握强兵临重镇,以谗见疑,岂可坐而待死“。“于是教郭威倒用留守司印,重写诏书,申言隐帝要郭威诛杀诸将校以激怒部属。后周建立,魏仁浦任枢密副承旨,随后又升为任枢密承旨。郭威驾崩前向柴荣嘱咐:“魏仁浦勿使离枢密院。“
北汉主刘崇被后周兵大败,羞怒成疾,于是命其子刘承钧监国,不久寻卒。北汉遣使告哀于辽国。辽国遣骠骑大将军、知内侍省事刘承训册命刘承钧为帝,更名钧。刘钧性孝谨,既嗣位,勤于为政,爱民礼士,境内粗安。
八月己酉,柴荣对众大将说:“身为帝王者应该赏罚分明,高平之役,孤与贼军相遇,即令彦崇领兵守江猪岭,以遏寇之归路,彦崇初见王师已却,即时而退,及刘崇兵败,果由兹岭而遁,是其失职也”。乃降前泽州刺史李彦崇为右司御副率。柴荣又说:“建雄节度使王晏有拒北汉之功,其乡里在滕县,徙晏为武宁节度使”。王晏少时尝为群盗,至镇,悉召故党,贬赐之金帛、鞍马,乃对他们说:“吾乡素名多盗,昔吾与诸君皆尝为之,想后来者无能居诸君之右。诸群幸为我语之,使勿复为,再为盗者吾必族灭之。”于是一境清肃。徐州人请为王晏立衣锦碑,柴荣许之,诏命改其乡里为“使相乡勋德里“。
马希萼之帅群蛮破长沙也,府库累世之积,皆为溆州蛮酋苻彦通所掠,彦通由是富强,称王于溪洞间,国号南秦。王进逵既得湖南,欲遣使抚之,募能往者,其将王虔朗请行说:“末将前去,一定令苻彦通放弃称王,归顺朝廷”。王进逵壮其言,赐酒践行。既至溆州,苻彦通盛侍卫而见之,礼貌甚倨。王虔朗厉声责之说:“足下自称苻秦苗裔,宜知礼义,有以异于群蛮。昔马氏在湖南,足下祖父皆北面事之;今王公尽得马氏之地,足下不早往乞盟,致使者先来,又不接之以礼,异日得无悔乎!”苻彦通惭惧,起,执王虔朗手谢之。王虔朗知其可动,因说之说:“溪洞之地,隋、唐之世皆为州县,著在图籍。今足下上无天子之诏,下无使府之命,虽自王于山谷之间,不过蛮夷一酋长耳!曷若去王号,自归于王公,王公必以天子之命授足下节度使,与中国侯伯等夷,岂不尊荣哉!”苻彦通大喜,即日去王号,因虔朗献铜鼓数枚于王进逵。王虔朗凯旋而回,王进逵对王虔朗说:“虔朗一言胜数万兵,真国土也!”乃承制以苻彦通为黔中节度使;以王虔朗为都指挥使,预闻府政。
王进逵向后周报捷,柴荣听闻后,嘉奖王进逵和王虔朗,怕王进逵专权独大,乃以武安军节度副使、知潭州军府事周行逢为鄂州节度使,知潭州军府事,加检校太尉。
冬十月甲辰,左羽林大将军孟汉卿坐监纳厚取耗余,下令赐死。有司奏说:“汉卿罪不至死”。柴荣说:“朕知之,欲以惩众耳!”乃以安州节度使李洪义为青州节度使,以贝州节度使王饶为相州节度使,以徐州节度使王晏为西京留守,以西京留守武行德为徐州节度使。以龙捷左厢都指挥使、泗州防御使韩令坤为洋州节度使,充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以虎捷右厢都指挥使、永州防御使李继勋为利州节度使,充侍卫步军都指挥使。以今上为永州防御使,依前殿前都虞候。
戊午,监修国史李穀等上言说:“窃以自古王者咸建史官,君臣献替之谋皆须备载,家国安危之道得以直书。历代已来,其名不一。人君言动,则起居注创于累朝;辅相经纶,则时政记兴于前代。然后采其事实,编作史书。盖缘闻见之间须有来处,记录之际得以审详。今之左右起居郎,即古之左右史也。唐文宗朝,命其官执笔,立于殿阶螭头之下,以纪政事。后则明宗朝,命端明殿及枢密直学士,皆轮修日历,旋送史官,以备纂修。及近朝,此事皆废,史官惟凭百司报状,馆司但取两省制书,此外虽有访闻,例非端的。伏自先皇帝创开昌运,及皇帝陛下缵嗣丕基,其圣德武功、神谋睿略,而皆万几宥密,丹禁深严,非外臣之所知,岂庶僚之可访。此后欲望以谘询之事、裁制之规,别命近臣旋具抄录,每当修撰日历,即令封付史臣,庶国事无漏略之文,职业免疏遗之咎。”从之。因命枢密直学士,起今后于枢密使处,逐月抄录事件,送付史馆。
高平之役,柴荣睹诸军未甚严整,遇敌有退却,乃对侍臣说:“侍卫兵士老少相半,强懦不分,盖徇人情,不能选练。今春朕在高平,与刘崇及蕃军相遇,临敌有指使不前者,苟非朕亲当坚阵,几至丧败。况百户农夫,未能赡一甲士,且兵在精不在众,宜令一一点选,精锐者升在上军,怯懦者任从安便,庶期可用,又不虚费。边界出骁勇之士,多为外诸侯所占,今朕召募天下豪杰,不以草泽为阻,在于阙下,躬亲试阅,选武艺超绝及有身首者,分署为殿前诸班。
是日大阅兵,柴荣亲临之,一一选之,老弱羸小者去之,诸军士伍,无不精当。因是有散员、散指挥使、内殿直、散都头、铁骑、控鹤之号。复命总戎者,自龙捷、虎捷以降,由是兵甲之盛,近代无比,且减冗食之费。
时,郓州界黄河决口,数州之地洪流为患,柴荣诏宰臣李穀监筑河堤。李穀役丁夫六万人,三十日而罢。受洪水之患的数州百姓又开始安居乐业。
柴荣渴望人才,对文武大臣说:“在朝文班,各举堪为令录者一人,虽姻族近亲,亦无妨嫌。授官之日,各署举主姓名,若在官贪浊不任、懦弱不理,并量事状重轻,连坐举主。”满朝文武乃不断推荐人才给柴荣。
显德二年二月壬戌,柴荣下诏说:善操理者不能有全功,善处身者不能无过失。虽尧、舜、禹、汤之上圣,文、武、成康之至明,尚犹思逆耳之言,求苦口之药,何况后人之不逮哉!
朕承先帝之灵,居至尊之位,涉道犹浅,经事未深,常惧昏蒙,不克负荷。自临宸极,已过周星,至于刑政取舍之间,国家措置之事,岂能尽是,须有未周,朕犹自知,人岂不察。而在位者未有一人指朕躬之过失,食禄者曾无一言论时政之是非,岂朕之寡昧不足与言耶?岂人之循默未肯尽心耶?岂左右前后有所畏忌耶?岂高卑疏近自生间别耶?
古人云:“君子大言受大禄,小言受小禄。”又云:“官箴王阙。”则是士大夫之有禄位,无不言之人。然则为人上者,不能感其心而致其言,此朕之过也。得不求骨鲠之辞,询正直之议,共申裨益,庶洽治平。朕于卿大夫才不能尽知,面不能尽识,若不采其言而观其行,审其意而察其忠,则何以见器量之深浅,知任用之当否?若言之不入,罪实在予;苟求之不言,咎将谁执!
应内外文武臣僚,今后或有所见所闻,并许上章论谏。若朕躬之有阙失,得以尽言;时政之有瑕疵,勿宜有隐。方求名实,岂尚虚华,苟或素不工文,但可直书其事。辞有谬误者,固当舍短,言涉伤忤者,必与留中,所冀尽情,免至多虑。诸有司局公事者,各宜举职,事有不便者,革之可也,理有可行者,举之可也,勿务因循,渐成讹谬。臣僚有出使在外回者,苟或知黎庶之利病,闻官吏之优劣,当具敷奏,以广听闻。班行职位之中,迁除改转之际,即当考陈力之轻重,较言事之否臧,奉公切直者当议甄升,临事蓄缩者须期抑退。翰林学士、两省官职居侍从,乃论思谏诤之司;御史台官任处宪纲,是击搏纠弹之地。论其职分,尤异群臣,如逐任官内,所献替启发弹举者,至月限满合迁转时,宜令中书门下先奏取进止。“后周于是大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