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行密攻打成汭之时,钟传也出兵攻打抚州。天复元年(901年),钟传兵围抚州,城内突起大火,诸将请急攻之,钟传说:“乘人之险,不可!”乃祷告火神弗为民害。抚州守将危全讽闻之,谢罪听命,钟传乃与危全讽结为亲家,钟传兵不血刃,收复抚州,传为佳话。
钟传据洪州(南昌),吉州剌史彭玕也归顺钟传,钟传于是倚彭玕为重,朝廷封钟传为镇南军节度使,南平王。时天下大乱,军阀重武轻文,士人离苦,正是:“负笈蓬飞别楚丘,旌旄影里谒文侯。即随社燕来朱户,忽听鸣蝉泣素秋。岁月已嗟迷进取,烟霄只望怨依投。那堪思切溪山路,家苦箪瓢泪欲流。”钟传主政江西,对文教颇为注意,当时各州县不乡贡,惟钟传岁荐士,行乡饮酒礼,以吸引士人。钟传在江西大力奖拔人才,时举子有以公卿关节不远千里求首荐者,岁尝不下数十辈。
钟传微贱时,每受高安上蓝山和尚令超禅师的器重与礼遇,于是及其崇佛,凡出军攻城,必祷佛而行,不忍妄杀,所以江西佛教非常兴盛。在刀光剑影的乱世之秋,一位乱世枭雄独能为文士们提供蟾宫折桂的丹梯,独能为禅师们提供法坛雨花的净土,世人称之为“旌旄影里一文侯”。
田頵以钱元瓘归,其母亲到城外迎接田頵,元瓘见頵母即拜,頵母扶起钱元瓘,田頵战不胜,辄欲杀元瓘,頵母护之说:“元瓘自愿到淮南做人质,可见其为人忠孝,儿要杀他先杀我。”元瓘乃得免。田頵善为治,资宽厚,通利商贾,民爱之。頵还善遇士,名士杨夔、康軿、夏侯淑、殷文圭、王希羽等皆为田頵上客。文圭有美名,全忠、钱镠交辟不应。頵置田宅,迎其母,以甥事之,故文圭为尽力。文圭知頵不足亢行密,敬谨恐惧著《溺赋》以戒,田頵不用。
天复三年903年四月,淮南节度使杨行密遣使知会武安军节度使马殷,使者说:“宣武军节度使朱全忠跋扈,欺凌唐昭宗,楚王应该与朱全忠绝交并与吴王约为兄弟,这样就可以消灭朱全忠,匡扶皇室”。马殷问下属意见,许德勋说:“朱全忠虽然确如杨行密所言无道,但其挟天子令诸侯,我们要尊奉皇室作为统治的基础,不应和朱全忠决裂”。马殷同意。
李神福围攻的武昌军节度使杜洪之时,马殷趁机命许德勋与武贞军节度使雷彦威部将欧阳思联手突袭荆南军府江陵府。许德勋和欧阳思一起攻陷江陵,被杨行密击退,许德勋劫掠人财而退。后成汭败亡,许德勋回武安军府潭州,途经岳州。岳州刺史邓进忠设宴招待许德勋,许德勋说邓进忠:“天下诸侯不断兼并,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们主公马殷雄才伟略,兵精粮足,将军若不嫌弃可以归顺我们,不然杨行密今天兼并杜洪,明天就会兼并将军,希望将军思之。”邓进忠说:“马公智勇双全,仁义爱民,我早先归顺。”许德勋大喜,与邓进忠歃血为盟。邓进忠归顺马殷,率全族随许德勋回潭州。马殷以许德勋为岳州刺史,邓进忠为衡州刺史。
淮南大将刘存攻下鄂州后,率兵二万、战舻七百伐湖南。马殷与众将领商议说:“想当年孤与孙儒出兵淮南,眼看就要占有江淮,没想到打不过杨行密,孙儒因此而死,现在他既然派兵侵犯我湖南,孤终于可以为孙儒报仇了”。乃令内外马步军都指挥使许德勋击刘存。许德勋伏军长碛洲,以楼艓据上流。刘存率战舰浩浩荡荡的杀人岳州,许德勋乘风飏沙,强弩射之,存军溃散,许德勋一阵大杀,刘存落慌而逃。杨行密大怒,乃以李神福为鄂岳招讨使,刘存副之,遣骁将冷业再攻马殷。李神福与刘存商议说:“许德勋有勇有谋,想取岳州就要出奇制胜。”于是令冷业从陆地后面偷袭岳州,冷业屯平江,为三壁。许德勋率锐卒“定南刀”夜袭冷业,冷业听闻外面将士大噪,连忙拿刀出来查看,只见许德勋舞着大刀已经杀到面前,冷业与许德勋小战三回合胆怯,弃壁而逃,许德勋击三壁皆破,禽业,掠上高、唐年而去。李神福与刘存听闻冷业被擒,大惊,退守鄂州。
天复三年(903年),田頵听闻朱延寿被杀,乃绝行密,大募兵。李神福以书信白行密:“頵必叛,宜先图之。”行密说:“頵有大功,而反状未明,杀之,诸将不为用。”田頵准备起兵反叛,其儒将康儒劝说:“杨行密兵多将广,并且和钱镠联和,将军此时起兵不合时宜。”田頵怒说:“难道让杨行密将我杀了才合时宜吗?”乃令杜荀鹤写檄文,传檄淮南各地,檄文说:“杨行密深受朝廷厚恩,却常年不向朝廷进贡,朱延寿与其一起起兵、为其出生入死而无端被杀,其亲人都容不下怎么会容下我等!淮南江山是我们一起打下来的,杨行密却据为己有。徐绾与许再思在钱镠身边潜伏了几年,眼看就要拿下杭州,行密却为了女儿的婚姻,放弃两浙。此自私自利之人,不再值得我们替他卖命。”杨行密看到檄文大怒,以康儒在頵所,故授康儒庐州刺史以间之。頵怒,族康儒家,儒说:“公不用吾谋,死无地矣。”
田頵与安仁义连和,安仁义对田頵说:“杨行密所倚重者,李神福是也,如果我们能够争取到李神福,破行密必然。”田頵于是和安仁义攻升州,劫刺史神福妻息厚养之。李神福时与刘存在鄂州,杨行密召之。李神福乃对刘存说:“田頵起兵乃心腹之患,本帅不得不回去支援吴王,鄂州之事将军处理之。”于是率一部凯旋而归。
大军来到江陵,李神福意气风发,想起大诗人李白的《早发白帝城》:“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人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回到扬州,李神福献俘,杨行密替李神福摆宴,命将杜洪父子斩于广陵市,杨行密对李神福说:“不听公言,田頵果真谋反。”李神福说:“田頵自大,擒其不难。”杨行密于是令李神福率军讨伐田頵。
李神福率军出发,对诸将说:“頵反,此心腹疾,宜速攻之。”田頵遣李皋诒书神福说:“公家在此,苟从我,当分地以王。”李神福答说:“吾以一卒从吴王,任上将,终不以妻子易意。”乃斩皋,破頵兵于曷山。田頵令大将王坛等以舟师蹑李神福后,王坛至吉阳矶,不战。会日暮,李神福率军半济,王坛掩击之。李神福反舟顺流急击,大破王坛,因纵火,士多死。明日,王坛复战,又败于皖口,田頵听闻大怒,乃自将来战。李神福说:“贼弃城而来,此天亡也。”乃濒水坚壁不出,请行密以兵塞頵走道。
安仁义焚东塘战舰,夜攻常州,不克,转战至夹冈,立二帜,解甲而息,追兵莫敢向。田頵陈舟芜湖,与安仁义相呼应。杨行密遣大将王茂章、李德诚和米志诚攻润州,王茂章对众将说:“仁义以善射冠军中,与朱瑾槊,米志诚弩,皆为第一。常说:“志诚弩十,不当瑾槊之一;瑾槊十,不当吾弓之一。其治军严,善得士心,我们还是谨慎为是。”众人以为然。安仁义听闻王茂章率军来攻,乃率战卒数百,濠梁不毁,开门斗,先告所当中,然后射之,茂章先锋应声而倒,茂章等大惊,不敢与确。杨行密遣使对安仁义说:“吾不忘公功,能自归,当复为行军副使,但不可处兵。”安仁义欲降,其子固谏:“开弓没有回头箭,父亲既然决定跟田頵走,就不应该三心两意,不然死无葬身之地。”仁义乃止。
杨行密的将领们攻田頵与安仁义累年不下,乃召其将台濛泣语说:“人尝告頵必反,我不忍负人,頵果负我。吾思为将者非公莫可。”濛顿首谢,率骑度江,为阵以行。士笑其怯,台濛说:“頵宿将多谋,备之何害?”台濛与王坛等战广德,濛以行密书遗坛诸将,再拜说:“本帅奉吴王之命,讨伐谋反之人田頵,你们皆是吴王的部下,为什么受田頵蒙骗?”王坛诸将皆气夺,濛麾兵击之,坛走。李神福既以不战困頵,頵绐言母病,还至芜湖。闻坛败,留精兵二万属郭行琮,受宣城,自己率精兵迎战台濛。台濛的战舰,为狭营小舍,觇者以为才容二千人,頵轻之,不复召兵。田頵与台濛战黄池,矢石始交而濛遁,田頵之兵争逐北,突然,台濛伏军进出,田頵大败。
田頵召芜湖兵,不得入,乃派人请求钟传出兵相助。郭行琮及王坛见田頵败局已定,皆归行密,頵忿怒,自料死士数百,号“爪牙都”,将身薄战。田頵说:“今日不胜,必杀元瓘。”两军对攻,台濛退军示弱,田頵士超隍,台濛突然回身殊死战,爪牙都军溃。田頵奔城,桥陷,为乱兵所杀,年四十六。其下犹斗,台濛示頵首,乃溃。
顺义军使汪武与頵连和,歙州刺史陶雅攻钟传,兵过武所,汪武迎谒,缚汪武于军。钟传听闻田頵已死,乃退兵。田頵传首至淮南,行密泣下,葬以庶人礼,亦葬康儒,还元瓘于杭。徐绾被淮南军俘虏,随即被杨行密装入槛车,送交钱镠。钱镠命将徐绾处死。杨行密表台濛为检校太保、宣州观察使,以李神福为宁国节度使。
王茂章、李德诚和米志诚攻打安仁义,累年不下,杨行密于是派徐温率兵会同攻击。徐温改换所率军队的衣服旗帜,穿得像王茂章的军队一样,安仁义不知道对方增加军队,再次出战,徐温奋力攻击,把安仁义打得大败。安仁义死守润州,徐温下令众将士死攻,三天不破城者皆斩,米志诚拿出弓弩连射杀城上五六个人,安仁义大怒,搭弓射箭,连射倒米志诚十几个士兵。王茂章狂怒,下令将士挖地道攻城,三天后地道挖到城内,茂章带兵穴地而入,安仁义以家属保城楼,吴兵不敢登。杨行密的将领见到安仁义在城楼上督战都谩骂安仁义,只有李德诚没有这么做。安仁义听闻田頵已死,召李德诚说:“只有你见我的时候不失礼,而且你有奇人之相,他日必定大贵,汝可以委命。”乃抵弓矢就缚,杨行密令将安仁义父子斩扬州市。王茂章、李德诚拔润州,杨行密封茂章为润州团练使,李德诚为润州刺史。
杨行密攻打田頵与安仁义同时,令大将聂彦章等率舟师复伐马殷,攻岳州。许德勋、詹佶以舟千二百柁入蛤子湖弃山之南,为木龙锁舟,夜徙三百舸断杨林岸。彦章连忙逃入长江,入荆江,将趋江陵。詹佶蹑之,许德勋以梅花海鹘迅舸进,断木龙,舟蔽江,车弩乱发,执彦章,溺死万人。马殷听闻许德勋抓聂彦章,下令将其释还,德勋对聂彦章说:“为我谢吴王,仆等数人在,湖、湘不可冀也。”彦章狼狈而去。
马殷弟马賨,沈勇知书史,从孙儒为盗,晚事杨行密为黑云军使。与钱镠战,数有功。夜卧,常有光怪。杨行密知之,说:“吾今归汝于兄。”马賨辞说:“賨一败卒,公待以不死。湖南在宇下,朝亡夕至,但谊不忍舍公。”行密具赍以遣说:“尔还,与兄共食湘、楚,然何以报我?”马賨答说:“愿通二国好,使商贾相资。”行密喜。马賨既至湖南,殷表以自副。马賨每劝马殷与行密连和,殷畏全忠,卒不实现。
杨行密宽易,善遇下,能得士死力。每宴,使人负剑侍。陈人张洪因以剑击行密,不中,近将李龙禽斩之。佗日,侍剑如故。行密蚤出,有盗断马鞅,不之问,以故人人怀恩。始,乘孙儒乱,府库殚空,能约己省费,不三年而军富雄。尝过楚州,台濛盛供帐待之,行密一夕去,遗衣卧内,皆经补浣。台濛看到那么多补丁的衣服,笑说:“吴王真是节俭!”还之,行密说:“吾兴细微,不敢忘本,君笑我邪?”濛大惭。登城,见王茂章营第,行密说:“天下未定,而茂章居寝郁然,渠肯为我忘身乎?”茂章遽毁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