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道:“叛国贼。”顿了顿,“便是他害的国公爷。”
她抬起脸去看刘秉,他负手立在栏杆边,神色疏淡。明姝拿不准他心里怎么想,干脆等他说话。
“应验过?”
明姝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才知道他竟然没有震惊。
她点点头,道:“见到窦世章的时候,便验证了。”
他点点头。
西风擦过檐角吹拂过来,远处青山叠翠,烟岚逸逸。
风吹得有点冷,明姝拢了拢衣裳,道:“留下嬿嬿吧。”她一点也不希望前世的事情发生。
刘秉似乎是迟疑了一刻,才点点头。他最是疼爱嬿嬿,又聪颖至极,绝对不愿刘玉润冒险。
……
走的时候,刘玉润和明姝约好了,下个月一起赴恭亲王府的宴会。
李嘉柏送的金楼各色契纸早就到了,送走了两人,明姝也想着去看看。
她把头发绾成了男子样式,仅用木簪束了。鞋子是一早就准备好的蝴蝶屐,旋子撑开道袍的下摆。
明姝挑了把贴金墨底折纸扇,往腰上一别,便迈开步子往外走。
活脱脱是个富贵人家的小郎君。
红蓼一早准备了没有家徽的马车,接着明姝上去了,才疑惑道:“娘子,您这般鬼鬼祟祟的做什么,不少铺子都盼着有勋贵人家撑腰呢。”
明姝抽下折扇摇了摇,露出一个微笑来,“小爷开金楼,和顾家的小娘子开金楼,自然不一样。”
红蓼忍住了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道:“您这是打算瞒着家里?”
明姝刷地合上折扇,笑得眉眼弯弯,“是啊。先瞒着,必要时候有用处的。”
红蓼便安心了,“娘子喜欢怎样就怎样。”
明姝忍不住笑了。
宝华楼并不挣钱。
李嘉柏开的铺子多且杂,但是大部分是米面铺子。至于金楼,总的算起来也有几家,但是宝华楼最不挣钱。
若是论地段,宝华路所处的京都最繁华。
但是宝华楼没有强有力的支持,只顾家作为威慑,没有人来弄垮宝华楼罢了。
京都遍地权贵,有势力撑腰才能赚钱又长久。赚贵族银子的金楼,更是如此。
明姝的马车驶到宝华楼时,她掀开帘子打量了会。二层的精巧小楼,高悬着宝华楼几个点鎏金大字,里头简雅大方不落俗套,但也不算极其出挑。
算是不错吧。
明姝想着便下了马车,和明姝交接的是李嘉柏身边的得力管事李三。见明姝没坐顾家的马车,又扮作了小郎模样,便没揭开明姝的身份,只迎着明姝进了里头的隔间。
李三态度自然,半点端倪不露,明姝很是满意。
吃了几盏茶,又寒暄了几句,明姝便直奔主题,“李管事,我接受宝华楼后,有许多东西要变动,不知可否方便。”
李管事却不说方不方便,自沉吟道:“小郎家里如何说的?我按着吩咐来,要怎样都是可以的。”
谁相信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能亲自那主意呢?
明姝放下手里的茶盏,肃容道:“不消我家里拿主意,”顿了顿,道:“我自三年前便跟着祖母学管铺子,这金楼,便开始由我自己做主。”
其实之前那几间铺子也是她管,只在外头借了祖母的名。
李管事脸上的惊讶有些掩盖不住,不过他微微一笑,露出赞许的神色来,“实乃聪慧,芝兰玉树。”
明姝微微一笑,以示礼貌。
李管事跟着李嘉柏走南闯北,见识广博,见明姝如此说,也不再纠结,只爽朗道:“小郎打算做什么改动?”
“宝华楼的首饰我见过,贵气端雅,内敛庄重。”明姝垂眼看向隔间里装饰着的鎏金孔雀浮雕,“可时人好素雅低调,又爱风流仙逸。黄金红宝虽大方庄重,却到底不讨好。”
李管事心里有点不乐意,那些浮夸的调子,哪里有宝华楼惯有的大气庄重上得了台面。
可做首饰的大多是未出阁的小娘子,哪里欣赏得来那份庄重富贵。
明姝说得不无道理,李管事按捺下心里的不舒服,恭敬道:“这话是不错,只是这路子走了十几年。便是改了风格,也未必做得过旁人。这术业有专攻,到时候反而成了邯郸学步。”
明姝点点头,道:“不妨。”她笑了笑,“宝华楼的风格原本就是极其出众的,只是用色明艳,款式贵气,不适合小娘子。我今日所说要改的,也是因此。”
李管事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又是嫌弃又是夸赞的,到底是直接改还是要怎么样。
就听见明姝道:“我希望李管事能帮我出个面,请宝华楼的金器师傅做一批珍珠首饰。”
珍珠素雅漂亮,向来卖得不差,且又低调暗合宝华楼的风格庄重。
李管事一琢磨,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因笑道:“这个自然极好。”
明姝点点头,道:“珍珠做额钿面靥,最好多做一些新巧的款式。”
“啊?”李管事反应了半天,终于把明姝说的什么什么和自家娘子额头上的小装饰联系起来。
女子的东西真讲究,李管事暗自擦了把汗。
明姝没理会李管事的呆滞,她继续道:“我建议至少要有几百款,”想了想,道:“李管事,还得请您给舅舅带个话。”
前半句话惊得李管事一时没回过神来,想着几百款能供给多少人家。听到李嘉柏的名字,又赶紧应是。
“湖州一带湖泊密布,水泽漫漫。舅舅家也是从湖州开始做生意,托着鱼米之乡的福,从米面开始卖,一直到如今什么生意都碰一点。我想着,卖鱼不如卖珍珠?”
事实上,明姝没记错的话,李嘉柏其实早就开始养蚌,做淡水珍珠的生意了。
但是淡水珍珠成色不好,现在贵族人家也不行用珍珠首饰。那些珍珠只用来做珍珠粉,给人敷面。
李管事沉默了一会,道:“表姑娘,珍珠不好养,也卖不出好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