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襄的拜将大典比之夏瑜的拜师礼要风光上不知道多少倍。
国府按照拜将礼,沐浴斋戒,然后召集国府全部军官,在高台之上宣读执政府将令,任命田襄为退越主将,职同上将军,授虎符、印信、绶带、斧钺,然后是三牲祭品祭天,又有巫师一边“跳大神”一边祈祷,最后卜卦,巫师解释卦象——大吉,必能旗开得胜。
与一众大臣站在一旁观礼的夏瑜观得要打瞌睡的,强撑着眼皮看那据说十分有名的巫师在那里掰扯卦象,说是会如何如何的吉利,万分无聊的想,就算是个凶卦,凶的死啦死啦的,难道巫师就真的敢讲吗?估计还是要往大吉大利的方面掰扯吧。
拜将礼完毕,按照礼节副将需要与主将同乘,夏瑜自然便与田襄同车,田襄主位,夏瑜宾位,坐在车上,便看着田襄抱着印信虎符,两眼冒光,嘴巴就没停过:“我自幼饱读兵书,辛苦修习兵法,于那沙场征战悍勇一直十分钦佩……以下省略五百字描述自己羡慕将者领兵……,然自我长成,常年随侍父亲身侧,理政治国,从未曾稍试兵事,心中甚为遗憾,常思于此,幽幽不得畅怀……以下省略五百字表达内心凄苦……,今得拜将,我如何不敢竭尽全力,报效国府,以慰老夫期许,父亲一生为我田氏辛苦……以下省略五百字表孝心……,襄若不能竭忠尽智……以下省略五百字表达勤奋努力……”
巴拉巴拉巴拉,一路下来,田襄的嘴就没停过,而且说辞不带重样的,要是有人记录下来,只怕立刻就成了一篇优美的励志的表孝心的感人的散文奏表了。
此时夏瑜在干什么呢,他睡着了,真的是睡着了,用手撑着脑袋,趴在膝盖上,睡得很香。
这不能怪他,连续这么多天,日夜与田彪核对最后的军官任用名单,对齐国朝堂本来半分了解也无的他却要在最短的时间把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包括一个小小的工寺工丞,他是谁提拔的,他家里有几口,可不可信,办事可不可靠,都了解清楚,如何能不疲惫。
再加上田襄这媲美唐僧的仿佛无止境啰嗦的催眠效果,夏瑜很堂而皇之的睡着了,事实上,夏瑜认为这个时候不趁机补觉的人一定是傻瓜。
一路行进,没有直接回太子府邸,而是去了太师府,一来现在夏瑜住在太师府,到此时送夏瑜回舍自是理所应当,二来田襄虽然拜了将,兴奋归兴奋,心里到底还是没底,要与太师田彪商议商议。
所以到了太师府门前,田襄叫醒迷迷糊糊的夏瑜,两人一起进府,一边走田襄忍不住问道:“阿瑜,你心中可有破敌方略,都到此时了你还不肯和我详说。”
此时夏瑜突然驻足,转过头来,看着田襄,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了许久,盯得田襄有几分发毛,几乎快忍住不摸摸自己的脸颊上是不是又脏东西,就在田襄忍不住要开口询问夏瑜到底在看什么时,夏瑜开口了,道:“上将军,你想破敌吗?”
田襄道:“我当然想啊!”
夏瑜道:“那么能拜托上将军一件事情吗?”
田襄道:“你说,只要能够破敌,我无有不从。”
夏瑜此时死死盯着田襄,用着一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语气,道:“你从现在开始闭嘴!别说话!看着就行了!”
田襄:⊙﹏⊙‖∣
练兵场。
高台帅案之上,田襄正襟危坐,不过他也就自是坐着而已,真正此时开口说话的是他下首副座的夏瑜。
夏瑜以副将身份奏请田襄调集数军于练兵场集结,全员穿三层铠甲,执十二石弓,背负五十枝箭矢和戈矛,腰间配剑,携带够三日食用的粮草,然后绕场跑圈,从早晨跑到中午,能够跑够百里的人留下,当即赏每人伤十金,升为军士,其户免赋税。
如此选拔两万余,谓为武卒,
其后夏瑜请命田襄数十个师,从中挑选善射者,设箭靶,操弓中红心者,升为军士,其户免赋税。
如此选拔八千人,谓为弩兵。
其后夏瑜请命田襄调集军中善御舟者,于城内水道驾小舟小试身手,选取拔舟速快而水声静者、踏舟如履平地者、水性上佳者,每人赏赐二十金。
如此选拔三千人,每人赐二十金子。
要知道要在军中选拔这么多善水性善御舟的人,若在中原诸国都是十分艰难的,但在齐国,这个靠近东海以渔盐之利而富庶天下的国家,却还算是比较容易。
这些命令坐在帅台上一言不发的田襄还能够明白,毕竟选拔强壮的兵士、善射的□□手,这是练兵的基础,但其后夏瑜的一个请令却是让田襄一头雾水——夏瑜奏请田襄以国府长史的身份,征伐农夫,并凑齐一千头耕牛,三千担油脂。
毕竟此时是在帅台上点将练兵,田襄又知道自己于兵事是两眼一抹黑的,自然不便公开质疑夏瑜的请求,也不便公开询问,打定主意一会儿下去定要问个明白,但此时还是装模作样的准了夏瑜的请求,派侍从召了国府长史属官来,吩咐征发农夫、耕牛与油脂。
油脂还好说,临淄府库便有不少存货,直接调取便可,但往日里,临淄城里除了公卿贵族便是“市民”,哪里去找那许多农夫耕牛去?好在此时越国围城,不少周围的农夫国人都逃进了城里,而城中也有不少用牛驾车的人家,征调了来,勉强凑齐八百头。
夏瑜眉头一皱,当即便下令重打那征调属官三十军棍,田襄见打得是自己的属官,便想开口求情,却被夏瑜一个狠瞪给呛回去不敢开口,那属官哭爹喊娘的挨了三十军棍被拖了下去,然后夏瑜便请了第二个让田襄很不解的命令,就是让这写征发来的农夫把这些牛领走驯养,七日之后,验看成果。
下了帅台,回了主帅军帐,夏瑜又径自将国府内制弩的工寺工丞召集来,分作三十组,每组工丞授予一张帛书,田襄瞥到上面有线条图画,貌似机械图纸。
夏瑜下令不同的工丞领各自工匠分开在不同的作坊内,限期七日将图纸上所画事物做出,要求具都在帛书之上,这边厢夏瑜一边吩咐一边在摸着自己磨得发肿的手指,心道:没有打印机用鹅毛笔和竹片做画图工具的日子真是伤不起。
一连串吩咐下去,田襄看得有点眼晕,眼见不论文武众人都领命而下了,夏瑜此时也很没形象的摊在坐榻上揉腿揉手的,此时不用顾忌丢人了,田襄实在忍不住便开口道:“刚刚我那个属官,我素来知他为人,办事向来尽心,临淄城中本就没那么的耕牛,凑不齐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干嘛非要打他军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