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应年再次见到霜是在十天后。
这十天,他们就一直被关在那间屋子里,走不出结界,也见不到任何人,连三餐都是由家政类的仆役型机器人送过去的。
所幸的是那间房子里什么都有,自带的卫生间,一次性的洗漱用品,还有干净的替换衣裳。
柳应年简直要叹为观止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连机器人这种高科技的东西都有,这就不能不让人深思了。
裴鹤龄几回欲言又止,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话就是没有说出来。
而林枢,就像个小尾巴,他走到哪里,林枢就跟到哪里。
“叔叔,爸爸怎么还不来?”林枢不只一次的问。
“会来的。”他只能每次都安慰的说,“你不是相信你爸爸吗?只要你相信他会来,他就一定会来。”
“我相信爸爸一定会来!”小娃娃的眼睛里写满了相信和坚定。
这大概就是亲爹跟养父之间的差距。
他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如此毫无理由的信任,可是对他呢,却用了很多年的时间才卸下防备,嘴上说着相信他,其实每次都是将信将疑。
柳应年再一次感慨不已。
“叔叔讲故事。”林枢钻进被窝里,自动自发的拿出枕头旁边放着的小书册子,送到柳应年的面前。
柳应年也没有推辞,接过书翻开,接着昨天的故事后面继续:“今天我们讲《刻舟求剑》。有一个楚国人出门远行。他在乘船过江的时候,一不小心,把随身带着的剑落到江中的急流里去了。船上的人都大叫:‘剑掉进水里了!’……”
差不多讲了半个小时,林枢终于睡着了。
柳应年合上书,帮小家伙把被角拉好,就轻手轻脚下了床。
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大部头在啃的娃娃脸青年一脸听见他过来,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腼腆的夸道:“柳应年,你真有耐心。你以后要是有孩子,一定是个好爸爸。”
柳应年呵呵笑了两声,把这份夸赞毫不心虚的笑纳了。
他本来就是个好爸爸。
只不过儿子不是个好儿子。
“准备好了吗?”他问。
“都好了。不过,就是可惜了这里这么多书,好多我见都没见过的医学专著,可惜看不完了。”裴鹤龄十分恋恋不舍。
“……你现在可惜的太早了,我们还不一定能走的出去呢。”柳应年安慰他说。
“说的也是。”娃娃脸又重拾了精神,“我还要见我媳妇儿呢!来来,咱们再好好研究一下!”
事实上,前几天柳应年无意中发现把他们困在这里的结界并不是完美无缺的,然后他和裴鹤龄就开始有心注意起来,经过这两天的研究确定,他们总结出来,这个结界每过四个小时,就会有十五分钟的无效时间。
这个发现让他们精神大振。
假如能走出这个结界,就意味着他们能从这里逃出去。
柳应年和裴鹤龄打算利用今天夜里的机会试一试,看看他们走出这道门后,能走多远。
要是能顺利的从这里离开就再好不过了!
指针的时间一格一格的移动,很快就到了午夜两点,这个时间一般是人最困顿、最容易放松的时间,所以他们选择了这个时间行动。
但是让两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们刚踏出结界,还没来得及高兴的时候,霜就出现了。
“啊!鬼!”
裴鹤龄没见过霜,突然看一个大活人凭空出现,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吵。”霜眉头都没皱一下,抬手点了一下,裴鹤龄就不见了。
“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柳应年压下心惊,强作镇定的问。
“不重要。”霜神色微微有变,一把抓住柳应年道:“没时间了,跟我走。”
柳应年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再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站在另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他耳边似乎还留有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道:“……胡闹。”
那是谁的声音?
“有人在追你?”柳应年脸色苍白的问。
他就近找了张桌子靠着,做了几个深呼吸。瞬间移动带来的晕眩感让他感到十分恶心,也对他的心脏造成了极大的压迫。
霜却把他丢下自生自灭,一下子又消失了。
柳应年伸手摸了摸,果然,霜在他周围又下了结界。有结界在,他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没有灯,霜走的时候把房间里唯一的一盏灯也灭掉了。
柳应年等到两眼能适应黑暗后,辨了大概方向,伸着双手一点一点往开关的位置摸索过去,脚下也一步一步的蹭过去。
这么黑,不开灯他要怎么走路?
“你在做什么?”冰凉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
柳应年的手摸上了同样冰凉的衣料,他一怔,那个人回来了?
“开灯……”他刚说了两个字,嘴巴就被一只冰凉如雪的手捂住了。
过了会儿,霜才放开手。
柳应年差点窒息。
“别说话。”霜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即使在黑暗中,柳应年看不见,也清晰的感受了霜冰冷的眼神。
柳应年识相的没有说话。
空气里静的可怕,柳应年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那个妖艳青年就像没有呼吸一样,完全听不出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竟然连神识都用上了……”霜冰凉的目光落在柳应年身上,眼眸微转,觉得有些荒谬,就为了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人……
值得吗?
“你可以说话了。”霜说。
“能不能开一下灯。”柳应年不敢有异议,但提了个小要求。
“没有灯,电路断了。”
“……”柳应年顿了下说,“那至少告诉我床,或者沙发在哪里?我对这儿可不熟,也不能夜中视物……”
他话没说完就感觉一阵风掠过,身下一片柔软,他整个人就落到了一张大床上。
“没有沙发。睡。”霜说。
柳应年毛骨悚然的看着合衣躺在自己身侧的黑影,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试探的问:“这里该不会是……”
“我的房间。”霜没有隐瞒。
柳应年嘴巴张大的能塞进一只鸵鸟蛋。
“不想死就老实躺着,敢动我一下就杀了你。”霜冷冷的威胁。
“……”柳应年无语的想,这句台词应该是他说的才对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柳应年只得认了,他往自己睡的这半张床又挪了挪,和妖艳男之间拉开了很大的距离,才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学校好玩吗?”霜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柳应年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确定这句话是问自己的,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本来就问的奇怪。
“你会讲故事吗?”霜又问。
“……《刻舟求剑》,你听过吗?”柳应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让他讲故事的节奏?
“讲来听听。”霜的声音在夜里也没有变化,冰凉,没有感情。
这天晚上柳应年都在一团莫明其妙中度过,他完全搞不懂妖艳男的想法,他说的每句话都好像没有关联,所有的一切柳应年都不明白。
李翔华怎么会跟这样奇怪的人认识呢?
他们是什么关系?
刚才这个人让他不要说话的时候忌惮的是谁?是那个浑厚声音的主人吗?那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柳应年躺在床上,只觉得这一团一团的迷雾越来越多的展现有自己面前,像一层一层的蜘蛛网,把他包围了起来。
李翔华……
他想见李翔华,只有见到李翔华,才能把这一切疑惑都解开。
柳应年辗转反侧,一夜都没睡好,天亮了才刚有了些困意。
“你在怕什么?”妖艳男突然问他。
柳应年干脆闭眼装睡。
“为什么要讲《刻舟求剑》,你应该讲《掩耳盗铃》。”霜没有感情的声音这时候听上去格外讽刺,戳破了他自欺欺人的最后一层面纱,“你猜到了吧,翔,他跟我一样,也是异能力者。”
柳应年突然觉得很困,很累,很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