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一直响,来人似乎很有耐心,也很坚持,仿佛不见到屋主来应门就绝对不会离开。
响了大概有快半个小时,门铃声终于停了下来。
林枢本来就不好的脸色一见到来人变的更加不好,“你来干什么?”
门外站着的中年人比林枢稍矮一些,穿着打扮无一不时尚,就连头发都是精心烫染过的。
他把墨镜一摘,露出一张中年美大叔的脸,俊美的令人侧目,也美的毫不掩饰,人到中年依然张扬而锐气十足。
“他呢?”来人脸上没有表情,看也没多看林枢一眼,径直绕过林枢就往屋里走。
林枢没有回答,美大叔也不在意,进去一间一间屋子找,在卧室里找到了柳应年的遗像。
照片上的男人并不显得格外年轻,眉眼方正,五官清晰,发色偏淡,头发已经白了一层,杂在浅发里,不明显不刺眼,温温和和的,跟那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
照片上的人在笑,眼角的笑纹很多。
来人站在照片前看了好一会儿,才像老朋友聊天一样开口说:“柳应年,我来晚了,你不会怪我吧?”
柳应年从他进来就认出人了,是洛雨。
他摇了摇头,可惜洛雨看不见他。
洛雨也不年轻了,他只比柳应年小九岁,这个时候也有四十六岁了,大概保养品用的好,又会打扮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很气派也很有精神,也不显年纪大,不过娱乐圈里的明星差不多也都这样。
“这半个月我都在国外拍戏,听到你出事了,我也没特意为你赶回来,我知道你不介意,我跟你也没那么多虚套。”
洛雨往卧室里窗台边的休闲椅上一坐,就陷入了沉默。
林枢头一回没有进来赶他出去。
洛雨一个人在卧室里坐了一整天,偶尔想到什么就念叨两句,柳应年听着都唏嘘,洛雨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讲过这些。
人就是这样奇怪,活着的时候,很多话都没人和你说,你也听不见,非要等到死了,那些人才肯跟你把话摊开了说。
“你第一次在夜惑帮我解围,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说起来,你算我第一个男人……”
“我也想过跟你定下来的,真的,有好几次都差一点……可是,不是你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咱俩总是错开……这一错,就一直错……”
“后来那年,你还记得吗,我进了这个圈子后最落魄的那年,没有人帮我,我又找了你,我都没想到你还会接受我……我心里挺高兴,可是那时候太年轻了,总觉得自己还能找着更好的,觉得你还差了那么点……直到后来我遇到他,才知道我连你都错过去了……”
“他到现在还没接受我,你说我就算再能耐怎么能争得过死人……现在好了,你也没了,我觉得你在我心里也快升到第一位了……”
“人家都说,‘真心相爱的,最后都散了。凡是搭伙过日子的,最后都圆满了。’其实咱俩在一起挺好,你最爱的人不是我,我最喜欢的人也不是你,咱们这样在一起才能长久。你要是再多活一阵子,说不定就轮到我来追你了……我现在也有点钱了,管你吃住都不成问题,只要你答应,这次换我包养你……你说你,怎么就等不住呢……”
是啊,怎么就等不住呢……
柳应年也在想这个问题。
哪怕他再多活一阵子……
洛雨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么多话,没有半真半假的试探,也不用他再去猜测他的心思,每句话他都能听得懂。
可惜的是他都无法回应。
窗外,阳光正好。
窗内,洛雨看着他的遗像,他看着洛雨。
“你费尽心思把我们这些人都从你爸身边赶走了,现在这样你满意了?还不是一样?我没得到他,你也得不到。这就是报应。”洛雨走的时候没有给林枢留一点儿面子,说的又狠毒又刻薄。
林枢当年没给他留过脸,他也不会给林枢留脸。
柳应年都有点同情林枢了。
他活着的时候,无论是解封珧还是洛雨,多少还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跟林枢计较。
他一死,没有人护着这孩子,每个人都肆无忌惮,好像谁都能往林枢头上踩一脚。
林枢以前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现在别人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洛雨走了。
林枢进了卧室,也看着墙上柳应年的遗像。
“爸爸……”
林枢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他上前抬起手,抚上照片中的人。
“柳应年……”
他身体贴着墙壁,就像梦呓一样的声音,喃喃的说:“他也来过了,你该满意了吧?”
“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林枢说完,也不知道从哪里就冒起了火,从四面八方烧了起来,一下子就把整个屋子都烧红了。
柳应年有一瞬间甚至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觉得就算是在梦里,也不可能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
林枢已经疯了,他要烧了房子,他要把自己烧死!
“林枢!住手!快停下!林枢!林枢!林枢!”
柳应年急的不停大叫。
可是无论他怎么叫林枢都听不见,火势越来越大,火焰像火龙一样很快就把一切都吞了进去。
……
“林枢!”
柳应年大叫着从昏厥中睁开眼睛,全身上下都吓出了冷汗,胸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心脏都要跳到喉咙口了。
他坐起身,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房间很大,看起来像个书房,有他家书房的好几倍那么大,到处都是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但又像是卧室,因为他身下是一张十分舒适的大床。
房间的吊顶很高,光是目测,最少也有十几米那么高。
柳应年抚着胸口轻喘。
他还在那片火海中没有缓过神来。
林枢……
林枢怎么会……
幸好是梦……
他呆坐了好长一段时间,还是觉得心跳的厉害,总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和他分手吧……
——你和他在一起,会死。
柳应年又想起了昏厥前从脑海里闪过的那些话。
肖靖流是老城肖家的掌权人,他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可他为什么要那么说?
不像是警告,也不像是预言,说的那么确定,就像在陈述一件事实。
柳应年记起了自己是被人打晕过去的。
房间窗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一个穿着唐装的妖艳男人,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表情,眼睛也冷冷的。
“你醒了。”那人就连声音都是冷冷的,没有一点人情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