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声炸裂在天际的雷响把柳应年从睡梦中惊醒。
他睁开眼睛动了动身体,引来身畔男人迷迷糊糊的声音:“打雷了?”
“嗯。”柳应年拉开李翔华放在他腰上的手,起身按亮了床头灯,听了会儿外面轰隆隆响起的大雨声,拉开被角,下床去了趟卫生间。
等他回来,李翔华也已经醒来了,正看着他问:“几点了?”
柳应年拿过床头表看了下,回答说:“四点半。”
“还睡吗?”李翔华问他。
“不睡了,昨天睡的太早,睡不着了。”柳应年摇了下头。
“那再躺会儿,我也不想睡了。”李翔华拉着他躺下,帮他掖了掖被角,温柔一笑说:“你今天要去公司吗?还是继续在家里休息?”
桔黄色的灯光透着淡淡的静谧,照在两个刚刚睡醒精神很好的年轻人脸上,有股说不出的温馨。
柳应年没有关灯,就这么开着,平躺在被窝里想也不想的说:“去。我都已经在家里歇很长时间了,也该回公司了。”
外面又炸了一道惊雷,雨声越来越大。
“打春雷了,这还是今年第一场雨,也不知道早上会不会放晴?要不你就再等等,等天放晴了再去上班,反正也不差这一两天。”
“不用。”柳应年不是那种喜欢挑天气工作的人,何况老是呆在家里,实在太浪费他这二次生命了,趁着年轻的时候就应该多做些事情。
李翔华侧身看着他,盯着他脸上的表情问:“我昨晚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柳应年也侧过头,和他四目相视,两个人都想在对方的眼睛里找到些什么,想看到对方有没有让步的想法,但又都找不到。
柳应年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他看着李翔华,语气平缓的说:“当年,是我一意孤行的希望你能接纳我身边有封珧这样的朋友,我虽然知道你心里不开心,还是装作不知道,把一切打哈哈的将就过去,其实一直是我让你为难。你昨晚说了那些话后,我想了很多,从我们认识前一直想到现在。之所以昨天晚上没有回应你的话,是因为我想着想着就想的睡过去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小心眼了,不能容人?”李翔华抬手帮他撩开额头掉下的碎发。
“没有。”柳应年又摇了摇头,目光平静的说:“我只是觉得,让你有这样的想法,其实是我做的不好。你比我好多了,我才是小心眼,连你多看同性两眼,跟异性多说两句话,都容不下,老是乱发脾气乱生气乱吃飞醋,想想这十年,其实一直是你在包容我。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不可理喻,你能忍受这样的我,连我都觉得很不容易。”
柳应年想到自己年轻时,很多事情都看不开,对人待事还不是很潇洒,也做不到从容冷静,总是对李翔华看管的很严,要求也高。
一方面相信李翔华对他的爱,一方面又忍不住怀疑李翔华的爱。不能接受李翔华的目光落在别人身上,超过三秒都无法忍受。也见不得李翔华跟异性有任何疑似亲近的言行,多说两句话,他心里都不舒服。
可是那时候他却从来没有换位思考过,没有想过他对李翔华是这样的想法,李翔华看到他跟解封珧说说笑笑时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李翔华昨晚说,就算只是友情,看到他对解封珧好,他也会吃醋,问他明白那种感觉吗?
柳应年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他跟解封珧只是好朋友,当年看到解封珧对另一个男生好,他都会有嫉妒心,何况李翔华不只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恋人……李翔华心里能舒服才怪。换成他是李翔华,恐怕两个人早就散伙了。
柳应年抬眼,看见李翔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在他深邃的眼底倒映出自己的轮廓,不由微微一怔,“怎么了?这么看着我?我说的哪里不对吗?让你不高兴了?”
“不是的。”李翔华温柔一笑,身体朝前一探,在他唇上印了一吻,眼底浮起浅浅的笑意,“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这么说,不太像平时的你,所以有点讶异。”
“怎么不像了?”柳应年表情不变的问。
李翔华的手伸过来,抚上他的眉眼脸庞,温和的说:“你好像一夕之间长大很多,很大人模样。听你说完,我感觉自己被比了下去。”
同样的眉眼,同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李翔华觉得眼前这个人和自己认识的恋人有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仿佛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脱胎换骨了。
柳应心眉角几不可见的跳了下,眨了下眼睛,问:“那我不像以前那么幼稚不懂事,就这样比以前稳重成熟,不好吗?”
好在李翔华并没有起疑,只是翻了个身压在他身上,贴近他低笑说:“好,当然好。”男人眼睛亮亮的,低下头又啄了他一下,眯着眼笑起来的样子让柳应年看的有些神迷意乱,“不过我一点儿也不介意你的幼稚和不懂事,我喜欢看你为了我发脾气生气吃飞醋,因为我知道那是因为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在我眼里你都是最好的。”
……
春雨下了一天一夜,一直下到柳应年他们晚上下班前才停歇。
雨过天晴后,伴着晚霞,天边起了一道模糊的彩虹。
柳应年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正在盘算着和肖氏集团的合作,这将是他们公司接下来的发展中的重点。
早上他来公司后,他的私人秘书叶朗辰利用了一上午的时间简要的向他汇报了他请假的这段时间里公司发生的大小事情,把一些需要他亲自过目的项目文件放在了他桌上,又简短的念了一遍他今天的行程,然后就立在一旁等他的批示。
柳应年让他把今天的外出行程都取消,再把肖氏的所有资料都拿来给他看,他要研究一下肖氏在新城的发展。
叶朗辰和秘书室的几个人在昨天就已经耳闻了肖氏有可能会跟他们合作的事情,一早就把资料准备齐全,听见柳应年的吩咐后很快就把一堆资料抱了过来。
“还有,”叶朗辰退出他办公室前抬了抬鼻梁上的镜框,一本正经的说:“这是这几天陈小姐、汪小姐和周小姐打来约李副总吃饭的电话纪录,另外容先生来找过李副总三次,沈夫人派人送了宴会邀请帖,表达了希望李副总和解副总务必出席宴会的愿望。”
“……”柳应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这是自己当年吩咐过的事情,让自己的秘书在公事之外顺便监管李翔华的人际交往和男女关系。他沉默了会儿,说:“以后这种事就不用再做了。”
李翔华长得好,在学校时就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出来到社会上工作后,也一直有女人向他示好,时不时还有男人追,柳应年也知道这不是李翔华的错,但就是容忍不了,每次看到都心烦。
叶朗辰看了看自己的上司,有点意外,但还是应了声:“是。”
中午饭柳应年和李翔华解封珧三人就在二十楼的西餐厅吃的,今天三人都没外出,彼此交换了下上午处理的事情,谈话的重点还是跟肖氏的合作。解封珧已经跟肖氏那边通过电话了,说等肖靖流从老城回来后两家就正式坐下来商订合同,时间都定好了,就在后天上午十点。
吃完午餐三人又一起回办公室,一路上引来不少的注目礼,所有看到他们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因为李翔华和解封珧往那随便一站就帅到爆表,再加上柳应年,三个人都是高个子,各有各的特色,都衣着光鲜,身形体态又相当养眼,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坐电梯时柳应年又差点要按错楼层,他早上来的时候就按错了,公司在十楼,他习惯性的按了三十二楼,在李翔华异样的表情下他才发现自己的失误,幸好有暂时性失忆这个好借口,让他混了过去。
三十年前的年华鼎盛还在十楼,三十二楼是后来林枢入主年华鼎盛掌权后才迁上去的。
是他记忆混淆了。
重生后回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唯一的不愉快就是快递送来的那份不知来历的“礼物”。
解封珧已经很不高兴了,又问了次要不要报警。
柳应年觉得没什么大害也就无可无不可。
李翔华的意思是再看两天。
柳应年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看关于肖氏的那些资料,发现肖氏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这个时代同类行业应有的高度,他做了些模拟统计,简单的预测了下公司走势,年华鼎盛如果跟肖氏合作的话,三年后公司的发展就能超过前世十年后的发展。
他就这么反复的研究着肖氏集团的资料,连外面下了一天的大雨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都不知道。
下班前,柳应年接到了雷刑的电话。
“你上次不是打听梅笑和她老公的事吗?我这两天查资料,顺便查了下他们,发现了点小情况,要听吗?”
“要听,你说。”柳应年一听,脸上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梅笑没问题,不过她老公的身世可不得了,说出来你准吓一跳。”雷刑在电话那头好像还在翻东西,柳应年听见了翻书页的声音,还有敲键盘的声音,“老城林家你知道吗?”
“知道。”柳应年心里一跳,瞬间就转了好几年猜测。
“林茂是林家宗家正房的八少爷,他母亲是林家家主二婚娶的继室。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林家这个八少爷好像从小就不在林家生活,一直一个人住在外面。”
“你怎么查到的?”
“我不是说了在查资料吗?过几天有个任务,要记一堆的资料。我翻档案的时候正巧看到林茂亲属栏上他父亲的名字跟林家老大同名同姓,就起了疑惑。肖氏集团旗下的娱乐公司你听说过吧?两年前林家的二少爷在那里社会历练,警局里有他那时的照片,我对比了下,林茂跟林蓝长得有八成像。你想哪就这么巧合,长得像,父亲名字也一样?我就又往深了查,跟老城那边的同事确认了,这才打电话告诉你的。”
“这种事你告诉我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秘密,林茂的档案上写的清清楚楚,又没隐瞒,有心查谁都能查得到,不过一般人就算看到他父亲的名字,估计一下子也不会往老城林家身上想。我这要不是你上次特意问过他们小夫妻俩,我也不会留心。”
“只要不会连累到你就好。谢谢了,改天有空出来吃个饭。”
柳应年挂上电话后就陷入了深思。
他回想了下前世在老城那次见到四家家主时,林家家主林蓝的长相,再对比林茂,不过两人年纪有些差距,时间也间隔很长时间,说不上像雷刑说的有八成像,但五官确实有六七分左右的相似。
只不过他那时没有特意留心过林蓝,看过一眼没往心里去。
柳应年还记得林枢在那次颁奖会上有问过他,他们是不是第一次见到那些人……
现在想想,也许林枢那个时候就发现了什么。
长相相似,又有血缘关系的牵引,大概林枢在那个时候就起了疑心。
“下班了,还不走?”李翔华敲着门进来了。
“这么快?”柳应年往窗外看了一眼,天色果然已经暗了,连忙收好桌上的文件起身。
“手机别忘了。”李翔华提醒他。
“哦。封珧呢?”柳应年问。
“不知道,没见到他,已经走了吧。”李翔华对解封珧的事不感冒。
“啊,对,他有说过今天要早走,说要陪解妈妈去看他外公。”柳应年记了起来。
李翔华皱了下眉,等电梯的时候说:“你今天怎么不是记错事情,就是忘记事情,不就是摔了下脑子,怎么还摔出了健忘的毛病?”
柳应年呵呵干笑了两声:“可能是太久没来上班,不太适应,没事的,过两天就好。”
“要不然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李翔华担心的说。
电梯下来“叮”一声打开门,里面只有两个人,一胖一瘦,一个是身材魁梧如塔山般的中年壮汉,另一个是眼睛长得像蛇一样阴险狠毒的青年男子。
“不要,我不想去医院。”柳应年先进了电梯,转过身对李翔华说:“又不是大事,没那么严重,过几天要还是这样再去也不迟。”
李翔华看了电梯内那两人一眼,也站了进来,“那就这么说定了,过几天你要还忘东忘西,我们就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