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独占欲,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
但又不可免俗的希望自己可以拥有全部。
“翔华……”柳应年现在也觉得自己当年很贪心,听到这样的话,心情一动,难免起了很大的波动,他想说点什么,但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见身后又传来了男人的说话声。
“别把他看的比我重,就算只是友情,看到你对另一个男人好,我也会吃醋。这种感觉,应年,你明白吗?”
柳应年闭上眼睛,轻轻在心头叹过一口气。
他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认识李翔华,身边一直只有解封珧一个走得近的朋友。
柳家跟解家是五代以上的交情,具体的年岁已经不可考,但两家人都能确认的最少的就有五代的交情,是毋庸置疑的世交。
解家到解父这一代就像被诅咒了一样,不管是宗家还是分家的人,生出来的都是女儿,一时之间,全族上下都忧心忡忡。对于这种老派传统的家族来说,没有一个男娃继承香火,那是等同于灭族一样的大事情,仅次于天塌下来。
解封珧的爷爷是老来得子有了解父,因此解父在解氏宗家同辈人里的排行最小,排在最后。
等到解父长大成人,解家人基本上都快对生男娃这件事情绝望了。
好在老天爷开恩,没有让解家绝后,解父也没有让族人失望到底,在四十岁上,终于得了解封珧这个男娃。
所以解封珧从小可以说是在众星拱月中长大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全族人宠着疼着呵护着长大,什么苦都没吃过,什么罪也没受过,一生下来就稳坐了皇太子的宝座,无可撼动。
柳家则正好相反,人丁一直兴旺,各家虽说响应国家号召,子嗣也不是太多,但是每家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到三个男娃,从来不愁香火传承的问题。女儿反而成了宝,难得有一个,生下来就是家族里的公主,个个待遇都比男娃高上几倍。
因此柳应年虽然出身也好,也是独生子,也是父疼母爱的长大,但在柳氏家族里,上上下下那么多的堂表兄弟中,反而显不出他什么,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这样的大背景环境下,天之骄子的解封珧从小就对柳应年另眼相看,对别人都一视同仁,说不上坏也说不上太好,只跟柳应年走得近,有事没事都喜欢粘着柳应年一起玩,这是解柳两家人都没有想到的。
柳应年那些堂表兄弟中有嫉妒的就说,柳应年这是沾了和解封珧同年生的关系。
两个人年纪一样大,可能先天就比别人亲厚了些。
柳应年自己是无所谓,小的时候是什么都不懂,有人一起玩就行,长大后就是习惯了。解封珧天天霸着他,害他就算交上了新朋友也没有时间维系,时间一长,什么新友情都没了。
没有人再愿意跟他做朋友。
“走啦,别跟他玩!他不会跟我们一起玩的!小心跟他在一起玩会倒大霉的!”
“你说什么?什么倒霉?”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解封珧早就放话说了,谁敢和你好他就整死谁!”
九岁那年,柳应年在无意中知道了这样的事。他跑去找解封珧算帐,抓着他的衣领怒吼,让他不要管自己交朋友的事情,说他要是再这样就不和他当朋友了,绝交。
同样九岁的解封珧表面上无所谓的笑着答应了。
第二天,柳应年刚到学校就听说那两个告诉他真相的同学,一个在上学来的路上出了事故,另一个连学校都没来。
他当时没往深处想,就是心里奇怪的咯噔了一下,觉得那两个同学怎么那么巧,不愧是朋友啊,倒霉都倒在一起了。
直到十二岁时,又发生了一次类似事情。
“谢谢你刚才帮我,但是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当朋友!”那天他在放学后帮了一个被高年级生勒索的同班同学,结果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我没说要让你当朋友。”柳应年郁闷了。
“那就好。”对方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嘿嘿的笑了笑。
“好什么?”柳应年没好气的说,“我又不是怪物,跟我当朋友哪里不好?”
“不是不好,是……”对方支支吾吾的。
“是什么?说啊,把话说清楚,我最烦人家说话说一半了。”
“那我说了,你别告诉解封珧啊。”对方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说。
“封珧?关他什么事?”柳应年疑惑的看着对方。
“你不知道吗?解封珧不让我们靠近你,说谁也不能背着他跟你交朋友。”那个同学看了看他一脸无所知的表情,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你真的不知道?其实,那个,有些不太好的话早就已经传开了,全校都知道,大概除了你……”
“什么话?不要紧,你说。”柳应年鼓励他。
“就是、就是,到处都在传,说你是解封珧的私有物,是他的专属朋友。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但是,你小心点吧,解封珧好像不想让你交别的朋友。”
柳应年转学了。他这次没有直接去找解封珧,而是把事情告诉了柳妈妈。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想和解封珧把脸撕破,但是也没办法再继续跟解封珧当朋友了。他不能为了一个朋友,就一辈子不跟别人当朋友。解封珧这么做,已经超出了他对朋友的容忍范围。
柳妈妈当时就变了脸色,等听到儿子说出想要转学的打算时,柳妈妈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了。
“应年。”
当柳应年和柳妈妈在新学校的校门口见到等在那里的解封珧时,心中的惊涛骇浪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了,母子俩一起傻在那里。
新学校里没有那些流言蜚语,解封珧看起来也有所收敛,没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柳应年就想,算了吧,跟他较什么真儿,毕竟是发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谁还能真的一辈子不理谁呢?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无声细雨的和好了。
“柳应年,我喜欢你。你能当我的男朋友吗?”
十三岁的时候,生平头一回被女生表白了。
对方是个长得相当漂亮的女孩子,不是他们班的女生,是隔壁班的班花,也是全年级最漂亮的女生。
柳应年被告白后头懵懵的,有点呆,没什么想法,就觉得这事很荒谬,他都不记得那女生的名字,两个人也没有过什么交集,她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呢?这太奇怪了。
“滚开,应年才不会喜欢你这种丑八怪。”站在他旁边的解封珧看着他怔怔呆傻看着那个女生的样子,脸色一沉,也没等他说话就一点也不客气的把女生拒了回去。
女生理都没理解封珧的无礼,抬着头,一双黑亮如星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又问了一遍:“柳应年,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解封珧的脸色愈发地不好看,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柳应年没有跟着他一起走,看他走远了才对那个女生说:“对不起。”
相比起女生向他告白的诡异感,他更害怕的是自己的反应。
这么漂亮的女生向他告白,可他除了有点小小的虚荣感之外,竟然没有一点点心动的感觉,完全没有想要亲近女生的想法。
有些男生小学的时候就有女朋友了,就是他新交上的朋友里,也有几个人都有了女朋友。
他隐隐的觉得自己有点和别人不太一样。
但这个时候,另有一件事分走了他的注意力。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向他告白的女生,偶然间从别人处得知那个女生休学了,就在向他告白后的第二天。
他这才明白,解封珧不只是不让他交朋友,甚至也不让他交女朋友。
解封珧对友情的占有欲远远超出了一般人的范畴。
后来又发生了些大大小小的事,让柳应年不得不认命。
他自我开解的想,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解封珧不想让他交朋友的话,他就不交;不想让他交女朋友,他也不交。
放宽了心去想,两个人就这样做一辈子的朋友,其实也挺好的。
可是,就在他刚这样自我劝慰了许久之后,终于全都想开了之后,解封珧身边多了两个人。
一个是解封珧新交到的朋友,一个是解封珧的女朋友。
看着解封珧对那个刚转学来的据说是解家哪个远房亲戚家的孩子的男生各种好,就像跟他在一起时一样,和那个男生有说有笑,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一起玩,肩并肩的坐在树下看书……
柳应年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有时候,友情也会吃醋,友情的独占欲比爱情的独占欲更可怕。
他终于理解了解封珧的想法。
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对那个男生动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