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进入离落阁之前。
见了顾茶一面。
男人青衣单薄,修长的身姿依然卓越。
这些日子的牢狱之灾也是让那张精致的脸上染上了疲倦,仅仅多了几分颓,带着丧系的气质,眼睑微垂,病态的白就显得极致的妖。
他抬手,白皙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半空中停住,最终落下去。
男人动了动唇,看向顾茶,“你相信我吗?”
到底,他问出来这个问题。
旁人污蔑他,欺辱他,都无所谓,因为不在乎所以随便怎么样都可以。
他在决定放弃从晨国入手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了大启国的部下,从开始的布置到现在,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彻底离开这里,什么污蔑,什么牢狱,终身监禁,都可以不复存在。
只是……
最后一步。
他不想离开。
站在宫门之外的姑娘,她头戴着金色的冠,一身正统的帝王朝服。
顾茶极少这样穿,费力气又不舒服。
这也是慕容璃第一次恍惚间感觉。
眼前的姑娘,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她是大启国的帝王。
是帝王啊。
她瓷白的脸笑起来娇俏妩媚,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眸眼里过分漫不经心,让人觉得她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可当成为她眼中唯一的时候,是会上瘾的。
她握住他的手。
低低的安慰,嘴角微扬,温软的声让人觉得一切都可以无碍。
没有什么可以成为阻拦。
“阿璃,你放心,我会来看你的,等我,很快,很快就能带你出去。”
她折了一枝花,递给他。
“等你想我了,就将它传给我,我便来寻你。”
那时候都觉得一切皆可期。
慕容璃认了。
他不做皇子,不回大启,心甘情愿,踏入了一方牢笼。
等着一个永远不会再回头的人。
花枝枯萎的早。
慕容璃瞧着那日渐枯萎的花,目光落在外面荒地上,他整日无事,要了一些花秧来,满院泥土翻起,从种花,到将它养活,等到满院玫瑰开放。
他想着,等她下一次来,见到这些,一定会欢喜。
只可惜,陪着他的,只有一方围墙。
他握紧了那枝枯萎的花,交给侍卫,再无音讯。
琴弹了一次又一次。
等来的,永远都是侍卫宫女的抱怨。
“这一日日的弹,再好听,也腻了啊。”
腻了吗?
琴弦断裂。
鲜红的血落满琴身,一滴滴,落在地上,染红了白雪。
原来。
落雪了。
他突然笑了。
是他忘记了。
深宫帝王啊,他母妃等了一日又一日,如今到了他这里,竟然也不思悔改。
顾茶是不会觉得自己错了的。
她本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谋她命者。
顾茶都会报复回去。
大启国天气冷了。
顾茶一梦醒来,天才微亮,外面的天色不是很好。
她打开窗户,扑面而来的冷意,顾茶呼了口气,形成细微的白雾。
她想着等今日再去寻慕容璃。
当然,先准备些东西。
昨日做芙蓉糕的材料还有,今日多做一些,带给慕容璃。
然而等着顾茶推开门。
一众的宫婢跪下。
季随带着人站在门口。
顾茶一脸疑惑。
“顾姑娘,皇上让您搬去伊人阁。”
顾茶,“……”
都说男人心,海底针,慕容璃简直就是深海藏珠,变脸堪比六月天。
“等我收拾东西……”
“姑娘,皇上说,这些东西都是寝殿的,伊人阁有的,才是你的,希望您尽快搬离。”
顾茶,“……”
顾茶忍着怒,扬起唇,似笑非笑。
季随低着脑袋没说话。
昨日皇上还说安排封后一事,今日就将所有的事情推了,从上朝一脸阴沉,到现在还生气着。
季随顿了顿。
没忍住提醒道。
“顾姑娘,皇上他……”
“我不想听他怎么了,走吧。”谁还不是个有脾气的主了。
顾茶本来就不是性子好的。
说走就走。
顾茶迈开步子,身后那些东西不要了。
本来,那里面是有送给慕容璃她最近编制的平安结的。
如此……
也罢。
伊人阁离得远。
这一路帝王没有吩咐步撵,没有人敢准备,等着顾茶走到伊人阁,已然过去许久。
荒废的宅院算的上是这宫里清奇的一个地方。
门口的槐树早就枯了。
踏进去,遍地可见尘土,和一股阴冷的气息。
季随歉意道,“姑娘稍等,马上吩咐人收拾。”
合着是突发奇想。
顾茶都要佩服慕容璃想到这地方给她住。
院子打扫了。
众人离开了。
伊人阁没有宫女,冷清的只剩下了顾茶一个人。
她推开屋门。
尽管打扫之后也留下一股子潮湿味儿。
简单的床铺桌椅屏风,背着光线,暗的厉害,顾茶寻了许久,才找到半盏烛灯。
搬了地方,好在慕容璃没狠到停了顾茶的一日三餐。
顾茶今日芙蓉糕也没有做了。
今天做……绿豆糕。
绿豆糕裹了一层又一曾的糖。
御厨瞧了一眼,脸皱成了包子。
嚷嚷着:“顾姑娘,你这糖多了,它就苦了。”
过犹不及。
顾茶当然知道。
她咧开嘴。
“这样最好。”
绿豆糕好了,顾茶放进盘子里。
乐呵呵将它端到了御书房。
门外的侍卫拦住了顾茶的路。
顾茶也不意外。
她垂了垂眸子,敛下的睫毛好像真的难过,将手中的盒子递出去。
美人恳求,侍卫们犹豫了翻,正巧季随出来了。
“顾姑娘。”
季随打了招呼。
“季统领,可否帮我将这个交给皇上。”
季随想到了殿里散着寒气的男人,接了过来。
“顾姑娘放心。”
顾茶笑了。
“季统领辛苦了。”
顾茶转身离开的时候。
季随喊住了顾茶。
“顾姑娘!”
顾茶回头。
“顾姑娘,殿下他,从来都不好。”
“晨国三年,回来的整个冬,殿下,都不好。”
那是季随见过慕容璃最惨的时候。
从晨国回来,整个人宛如一个疯子。
所有人都觉得殿下废了。
他日日酗酒,喝到吐血喝到晕厥。
他疯了,他走不出心魔,折磨着自己,到现在,也未必走出来。
顾茶抿唇。
她抬眼,落叶随着风飘散,风吹的清冷些。
她说:“季随,没有人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