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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明善低头不答,恭亲王便接口说道:“臣还不知dào是怎么回事?请皇上明示缘故,臣等好商议办法,奏请圣裁。”
“六叔,你看吧!”
恭亲王接过折子来,为了让明善也好了解,便出声念了一遍,然后交上奏折。
“你们说,本朝两百四十多年以来,出过这么样胆大妄为,混帐到了极点的太监没有?”
“请皇上息怒。”恭亲王奏劝:“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得要好好儿核计。”
“还核计什么?象这样子的人不杀,该杀谁?”
皇帝要杀安德海的话,明善不知听说过多少次了,但此刻明明白白从他口中听到,感觉又自不同,不由得就打了个寒噤。
“怎么着?”皇帝眼尖看到了,气鼓鼓地指着明善问道:“小安子不该杀吗?”
“奴才不敢违旨。不过……。”他没有再说下去,却跪了下来。
“怎么?”皇帝问道:“你是想替小安子求情?”
皇帝气得几乎想踹他一脚!明明他心里也巴不得杀了安德海,偏是嘴里假仁假义,这话传到慈禧太后耳中,岂非显得自己不孝顺?
转念到此,皇帝怒不可遏,俯下身子,一只手指几乎指到明善鼻子上:“你既然知dào保全圣母皇太后位下的人,为什么不早劝劝小安子别胡闹?为什么不拦住他,不教他犯法?太监不是归内务府管吗?你管了什么啦?”
说到这里,他转脸向恭亲王又说:“六叔!先办安德海,再办内务府大臣!”这番雷霆之怒,把明善吓得连连碰头。
皇帝冷笑不理,恭亲王恨他多嘴,也装作视而不见,只这样答道:“安德海违制出京,自然要严办,臣对这方面的律例,还不大清楚,臣请旨,可否召见军机,问一问大家的意思?”
“这一来,”皇帝有些踌躇,“这会儿去找他们,来得及吗?”
“来得及!”恭亲王答道,“臣已经通知他们进宫候旨,这会儿大概都到了。”
“那好,让他们进来吧!”皇帝转回头说:“明善,你下去,朕这里用不着你!”
“是!”明善跪安退出。
及至军机四大臣进见,先由恭亲王说明经过,然后皇帝逐一指名征询。
宝鋆和沈桂芬都表示“遵旨办理”,文祥和李鸿藻则另有陈奏,一个认为借此可以整肃官常,一个则痛陈前代宦官之祸,意思中都支持皇帝的意思。
自然,没有一个人提到慈禧太后。
皇帝见他们都支持自己,胆子也大了起来,说道:“小安子平日假传懿旨,也不知dào搂了多少昧心钱!他家一定也还有违禁的东西,趁现在外面还不知dào,先抄他的家!”
“是!”恭亲王答道,“臣立kè就办。”
“小安子怎么办呢?”
恭亲王便转脸说道:“佩蘅,你跟皇上回奏。”
宝鋆略想一想说:“这有三个办法,第一、拿问到京;第二、就地审问;第三、就地正法,也不必问了,免得他胡扯。”
“对了,还问什么?”皇帝断然裁决:“就用第三个办法,马上降旨给丁宝桢。”
于是一面由文祥通知当晚就抄安德海的家,一面由宝鋆执笔拟旨,怕安德海闻风而逃,密旨分寄山东、河南、江苏三巡抚和直隶、漕运两总督。
旨稿呈上,这时皇帝有种兴奋而沉重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裁决“国政”,而且完全出于自己的思虑,心头意化作口中言,口中言化作纸上文,那怕勋业彪炳,须眉皤然的曾国藩,亦不能不奉命唯谨。
这种滋味是他从未经验过的,此刻经验到了,才知dào这滋味是无可代替的。
等办完这些事,皇帝心头一快说道,“传膳吧!今儿朕的胃口大开,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朕拿来。”
伺候着传过了膳,正在喝茶,慈禧太后派人来召皇帝。
皇帝把来传懿旨的太监一问,果然,慈禧太后已经得到安德海被抄家的消息,特召皇帝,自然是问这件事。
慈禧太后圣躬违和,正靠在软榻上,皇帝从门外望进去,只见病容加上怒容,脸色非常难看。心中畏惧,脚步不由得便慢了。
“万岁爷来给主子问安来了。”有个宫女向慈禧太后说。
“哼!”慈禧太后冷笑一声,把脸转了过去。
皇帝当然看到了这情形,略一迟疑,依然强自镇静着,用从容的步伐走到软榻前面,一面请安,一面象平常一样,轻轻喊一声:“皇额娘!”
慈禧太后倏然转过脸来,额上青筋,隐隐跃动,配着她那双不怒而威的凤眼,和本来就高又因生病消瘦而愈显凸出的颧骨,形容异常可怖。
皇帝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神色,不由得就有些发抖,但内心却有种奇妙的支持力量,发抖管发抖,脸却反而向上一扬。
这仿佛是反抗的精神,慈禧太后越发生气,厉声问道:“你翅膀长硬了是不是?”
皇帝也发觉了,自己应该低头,却反扬脸,太亢了些,于是赶紧往地上一跪,带着张皇的声音说道:“皇额娘干什么生这么大的气?身子不舒服……”
他还没有说完,慈禧太后冷笑打断:“哼!哀家知dào你们就是想趁哀家生病之机,想气哀家。别痴心妄想了!哀家死不了。”
语气严重,一听就知dào不专指着皇帝骂,更有弦外之音。
皇帝听得出来,却不敢对此有所解释,只是连连喊道:“皇额娘,皇额娘,儿子那儿错了,尽管教xùn,千万别生气!”
这样一味求饶,慈禧太后的气略略平了些,“哀家问你,”声音依然很高,却无那种凌厉之气了,“你作主把小安子的家给抄了,是不是?”
有了那番疾风劲雨,霹雳闪电的经lì,皇帝的胆便大了,声音也从容了,“是!”他慢慢答道,“朕本来不敢让皇额娘知dào。小安子一路招摇,无法无天,丁宝桢上了个折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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