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都嗤的一笑，“我根本不相信什么克妻之名，若说命硬，难道没人说过我吗？我幼年丧母，后来外祖父外祖母去世，再后来，我爸也因我而死，族里的人将我除籍，他们可不是说我命硬克亲，六亲缘薄。我虽早年便离乡，还是知道些消息的。”
云季穆默了一会儿，安慰她：“不要听那些长舌之人的话。”
云都点点头，“我不听。我命硬才能活得更好，不然不是要被他们咒死了么？”
她俏皮得吐吐舌，云季穆满眼的心疼。他低声一叹，问她：“那严静恒知道你婚礼前几天就已经醒了吗？”
云都摇头。
云季穆问：“你打算告诉他吗？”
云都想了想，“或许会，那也要等过个十年八年的吧。”
等过了这么多年，她一直活得好好的，她才放心告诉他，不然他又钻牛角尖，以为会克死她，岂不是她又没安稳日子过了。
云季穆料到她会这么说，无奈得摇摇头，“你呀，真不知怎么想的，这么固执。也是严静恒这个人心里有你，不然我一准儿不答应将你嫁给他。”
云都敛目半晌，真诚道谢，“四叔公，谢谢您。”
云季穆不甚在意得，“谢我作甚，又不是我叫他心里有你的。”
云都摇摇头，“不是这回事，是另一件事。你该记得我刚醒的时候记忆是混沌的，很多事情一时都想不起来。”
这个云季穆当然记得，点点头。
云都继续道：“后来慢慢想起来了，记得那个歹人是打着静恒的名义约见我的，更在行凶的时候污蔑静恒指使他这么做的。”
云季穆诧异，“竟有这等子事？”
云都点头，“所以，幸亏刚转醒你就跟我讲我遇害的前因后果，不然我怕是要误会静恒，断不能继续这门亲事了。所以，谢谢您四叔公。”
云季穆摆摆手，“以后你不要怪我自作主张就好了。我真怕有个万一。”
“有什么万一的？我跟静恒的姻缘可是有根据的。良辰美景奈何天，眷眷情深总等闲，云深不知何处去，都却蹉跎在人间。”
云都抿着唇，难掩笑意得看着他。
云季穆故作不解，“怎么，这诗有问题？”
“没问题，写得极好！好的不得了。良眷云都，失之注孤。唉，就是您这编得是不是太明显了些？被人戳破了怎么办，忒丢脸！”
面对她的吐槽，云季穆傲慢得抬了抬下巴，“丢脸么？怎么丢脸啦？我写一百张一模一样的签词让严太太捡，我容易么。这么做我都为了谁啊，小没良心的，还敢取笑我。”
“是是是，不敢取笑您。好在老太太还真信了您，不然也不会瞒着她儿子偷摸去您那儿跟您议亲了。”
关于这一点，云季穆相当感叹，“是啊，难为这老太太为了这儿子什么都豁出去了，你是不知道，你那会儿可是病的不成样子了，我都快绝望了。她都能相信除了你再没有人能跟她儿子白头到老了。她在你身上寄托了多少希望啊。”
云都点点头，“我知道。她看到我醒来喜极而泣，为她儿子。母爱真伟大！”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四叔公，您有没有想过，我或许真的醒不过来了？”
云季穆的面皮绷了一绷，肃穆看她一眼，才慢吞吞得回答，“怎么没想过，就是不敢深想。”
“那您怎么能答应严太太的求亲，万一”
“万一你真的就此醒不过来？我想着，你俩那也是两情相悦，活着不能在一起那样子便让你们在一起吧，所以就答应了。”他没有说出那个晦气的字眼。
云都咬了一下下唇，低低说道，“谢谢您四叔公。”
云季穆笑笑，“谢我什么呀？我没有子女，在我心里你就跟我女儿一样。严家太太爱子，能为她儿子着想。我就不能为你着想，成全你的这份心思么？”
“四叔公”云都湿了眼眶，扑在她四叔公膝头撒娇。
云季穆摸摸她的头发，“你呀，一定要幸福。四叔公我就放心了。你在天上的爸妈也放心了。你也算鬼门关走一遭，前尘往事一笔勾销，现在你新生了，什么事都往前看，过往的人事都不能再困扰你了，你只管过好你自己的日子，懂了？”
“嗯。”她乖巧得点点头，伏在他膝头久久不愿起来。
晚上，严雪镜回来，“听说你四叔公来过了，真不巧，我刚好不在，没能好好招待他。”
云都点点头，“没几天就过年了，你忙得要去各个洋行查看也是没办法。四叔公知道的，不会怪你。”
“四叔公会留在京里过年吧，他一个人在这里，我请他到我们家过年你看如何？”严雪镜征询她的意见。
云都想了想，“我看他不会同意，这些年他四处游历自由惯了，冷不丁让他进大宅门他肯定拘束。不过可以问问。”
“好，明日我便去问问。实在不愿来，我便叫人给他备一份年礼，只叫他一个人住着不会觉着孤单。”
“嗯。”对于他的贴心，云都很受用。
看着她依旧消瘦的身子，严雪镜怜惜得搂着她，越发轻言漫语，“前两年你没跟我一处，逢年过节是不是也一个人孤单单的。唉，我怎么没早些时候认识你，我必不让你孤单。”
云都把玩他拇指上的扳指，略抱怨的，“你还说呢，是谁说自己克妻，硬是不肯娶我。还说什么不让我孤单。认识你以后我也孤单了好久。”
严雪镜心疼，头压得低低的，嘴唇压在她发心，闷闷得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害你孤独了那么久。以后”
他忽然顿住了，云都等了许久，没见他讲以后怎样，狐疑得抬头，“怎么了？”
想起今日郑司令找他的事，他心事重重得，“今日姨父叫我去，跟我说起一件事。”
“什么事？”
“南方军跟总理申请要求行军演练，总理答应了。”
“行军演练，他想行到哪里去？”
“一直到江南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