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头这是什么脸面都不要了，为了自己把女儿私通的事都抖落出来。旁边站着的田宝都不落忍，偷觑严雪镜。
严雪镜捧着参碗敛目听着，杨老头骂得唾沫横飞，他也没阻止。
“你我今日就把你送竹山去，你就在庵堂里好好反省吧。”杨老头心虚气短，打骂女儿用尽了一身力气，这会子虚汗直流，还要偷摸观察严雪镜的脸色神情，简直要心力交瘁了。
经此一事，杨珠儿是彻底没脸了，一直伏在地上任打任骂，杨老头说要送她上山，她也没甚反应。
严雪镜不发话，杨老头也不敢自作主张让人下去，立在堂下气喘吁吁等着他言语。
“铿锵”一声，参碗放在八仙桌上，严雪镜才幽幽抬头，看了地上之人一眼，又看看杨老头，右手把着玉扳指转了两转，起身走到杨珠儿面前，“杨姑娘起来吧，别跪着了。”
杨珠儿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杨老头跟三喜使眼色，三喜赶紧过来搀扶，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杨珠儿一副生无可恋的颓败。
严雪镜绕过两父女走到门口处，看着院子里大好的春光，到：“既然杨姑娘把错一并揽在身上，杨管事也有了发落的决意，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杨老头只差捧着心口喊一声阿弥陀佛，祖宗保佑了。使劲闭了闭眼，抹掉脑门上的虚汗。
严雪镜还有后话，“然这事虽了，我却不会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请杨管事谨记自个儿的身份，若再有此等逾矩行为，我定不饶！”
狠话是必须的，不然还真当他软柿子，随意得揉圆搓扁。
杨老头忙不迭点头答应。这会子，他是一点妄念都不敢有了。今早东家一句一句说过来的话，现在想来句句透着玄机，可他一直心存侥幸，自以为是的还想糊弄他，想到自己做下的蠢事，杨老头后心处冷汗一波一波地流。
东家找他问昨晚的事，料准了直接质问他定不认，所以先单独叫了他，说上一番模棱两可混淆视听的话，把他稳住。然后再叫女儿来，在那种情况下，女儿以为事情败露，为了求情供出事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想阻止都不能。
此等心机谋算，杨老头自愧不如，对着严雪镜更加谦卑恭谨，“东家，那那我先下去了，过会儿亲自把账本拿来。您还没用早饭吧，我这就吩咐下人给您送来。”
严雪镜朝他摆摆手，杨老头得了圣旨似的低头哈腰，指使三喜携着杨珠儿火速离开。
堂屋里总算清净，田宝从头看到尾，对着杨老头离去的方向瘪瘪嘴，跟到严雪镜身后不解得问，“少爷，您就这样原谅杨管事了？杨姑娘胆子再大，要不是她爹力挺，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哪里敢对东家下这手？”
“那你认为该怎么做？”严雪镜不答反问。
田宝摸摸后脑勺，颇为难的样子，“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往日在京城，少爷遇到这种事是不会这么善了的吧。”
“你也说在京城了。”
看够了院里的景致，严雪镜回身，向内院走去。
田宝摸着脑袋，似懂非懂，少爷那句话是说在京城跟在这边处理起事情来方法就不同了吗？是这样吧？
早餐后，杨老头当真亲自把账本都拿了过来，严雪镜给他戴高帽子，“杨管事处理洋行事务当真细致周到，这一点我京城几个大管事都比不上。”
“哪里哪里，东家谬赞了。”杨老头得意在心头，面上谦谨得很。
严雪镜口风一转，做遗憾状，“只是如此，让杨管事疏于家事，我心不安啊。”
这是还在纠结杨珠儿一事了，杨老头赶紧表态，“不不不，这与东家毫无干系，是老头我教女不严，才酿此大祸。得亏东家仁厚才不予追究，在此杨老头向东家保证，今后定当谨守本分，为洋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严雪镜欣慰得拍拍杨老头肩膀，“如此甚好，你我二人切不可为此心生嫌隙让旁人钻了空子才好。”
杨老头惶恐得直拱手，“哪里哪里，不会不会！”
账本看完了，严雪镜直夸杨老头账目明细清楚，比之京城里的账房先生有过之无不及，要留下账本学习一番，杨老头无不答应。
这日晚餐时分，跟着他们南下的卫先生完成了上一个洋行的事务来跟他们汇合，田宝看着严雪镜将杨老头的账本交给了卫先生，心中大约明了这账本估计是不会再回到杨老头手里了。
这就是严雪镜在远离京城时的办事方式，不动声色卸了对方的管事权，后手后招都齐备，如此洋行才不会有任何损失。
卫先生一到，严雪镜有了清闲时间，却总是看着院里的景致发呆。
田宝跟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问：“少爷，咱们南方几个洋行都走遍了，什么时候回京去？”
“不急。”视线从院子里挪回来，又对田宝到：“你要是想家了，等过几日郑司令的副官过来了，你便回去吧。”
田宝疑惑，“郑司令的副官过来是有军事要务吗？”
严雪镜扭头继续看着院子，并不回答他。
“我是跟着少爷南下的，自然要跟着少爷北归。我不回去。”
田宝嘟嘟囔囔，心里还在想郑司令的副官为何要南下，这跟自家少爷此次南行有何关联呢？少爷突然决定南下，行程匆忙，如果是为了洋行的事，但却大多交给了卫先生，这又如何解释呢？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但疑惑深扎心底，忍不住又是猜测。
就这样，一主一仆站在窗边看着院里渐渐熙攘的春景，皆思绪翻飞，各怀心事。
云都接到电话，陶院长让她上去找他。她放下手里的病例，整理了下仪容来到院长办公室。
陶院长负手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听到她进门，便走至办公桌前，递给她一张纸，问：“这是怎么回事？”
云都瞟了一眼，又还回去，很淡然得答：“便是您看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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