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呐!
江兮浅慵懒地半倚在床头,手中书卷已阅过半。
“小姐”,若薇端了热茶过来,“二公子去林太医屋子了。”
“嗯”,江兮浅连眼皮都未抬,径自翻过一页,半晌见若薇没有离开的趋势,这才顺手将书卷放在香几上,“还有何事?”
若薇心中摇头,放下托盘,“二公子难得过来,小姐不见见?”
“嗯?”,江兮浅黛眉微蹙,“昨日不刚来过。”
“也是,若是不想见便罢了,索性刚若芸回了小姐正睡着”,若薇莞尔,“不过,听说今日那边动静不小呢!”
说着,若薇那圆润光洁的下巴朝着竹园所在的方向微微扬了扬。
“哦?”,江兮浅端着茶杯,抿一口。她们回府时还隐隐约约能听到从那里不时传来的声响,她也能猜测个大概出来,只是她有些好奇,那季巧巧已经知晓了那罪魁祸首居然是“英明”的丞相大人送去的玉罗衣和她的好姐妹宋珏雨好不容易求来的珺楠香芝燕窝羹了,心理有什么想法?
若薇瘪瘪嘴,每次都是这样,最没成就感了,“听说今日那屋子里的摆设都已经换了三批了。”
“那又如何?”,江兮浅神色语气都淡淡的,“还有三日便是云湖盛会了”她可没闲心听这些有的没的。
“主院那位可没给我咱们汐院一星半点的摆设”,若薇撅着嘴,难得的抱怨;看汐院内外,哪件不是他们从楼外楼搬回来的,费了清风好些功夫呢。
江兮浅并不言语,身外之物而已,她并不在乎。
再说了,这相府都是那人的,他想给谁,要给谁,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银面那边可安排妥了?”,忽而江兮浅眉头微蹙,像是想到什么,她深吸口气,“凝儿可有消息了?”
若薇摇摇头,“凝儿小姐一向精怪,有没有消息难说,不过云湖盛会那边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那就好”,江兮浅点点头,“天色不早了,林太医的膳食可准备妥帖了?若没有其他事情,便不用来打扰了。”
知道自家小姐的个性,若薇微微颔首,将黑色药汁倒入一个半人高的花瓶中后,刚准备离开,就听到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咚——咚咚——”
敲门声适时地想起,正准备离开的若薇眉毛微挑,半倚在床头的江兮浅早已经躺下,小香几上的清茶也已经不见了踪影,只余香炉,清烟袅袅。
环视四周,确定无任何不妥之后,若薇这才轻手轻脚地开了门,“见过林太医,二公子。”
“嗯”,林靖亚微微颔首,“江小姐可还睡着?”
“刚用过药,又睡下了”,若薇沉声,不急不缓。
“哦?那江小姐今日可有何不妥?”,以为江兮浅余毒发作,林靖亚面带急色,“不行,我还是为江小姐请下脉,药方可能要有调整”,这毒没有天香,毕竟难解。
若薇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林靖亚快步朝里走去,江文武也紧随其后。
“若薇”,江兮浅的声音朦朦胧胧,虚弱无力。
“奴婢在”,若薇很快将江兮浅扶起来半靠在床榻上,看着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江兮浅,江文武心中原有的愤懑瞬间消失不见,只余下点点疼惜,“浅浅可好些了?”
江兮浅轻轻咳嗽两声,左手握着锦帕捂着唇,声音无力,“好多了,只是逛街有些疲累。”
“嗯”,林靖亚点点头,看脉相是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余毒要费些功夫罢了,“那江小姐好生歇着,待会儿我会根据情况将改良后的药方交给芸丫头。”
“劳烦了”,江兮浅声音有气无力,“若薇替我送送他们。”
“是,两位请吧!”若薇不卑不亢。
江文武看着躺在床上,眉宇间带着疲累的江兮浅,有心想要再说点儿什么,张了张口却没说出来,只能跟在林靖亚身后。
江兮浅原本以为那季巧巧还能折腾几日呢,没想到只是一日过后便安静下来了。
太出乎意料,一切都意外的平静。
平静得,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时光匆匆,白云苍狗。
——
这天,晨雾尚未吹散,新阳刚升。感受着点点阳光穿透雾色,撒在窗花上,江兮浅打了个呵欠,揉了揉惺忪睡颜,翻身从床上坐起。
果然,还是自己的地盘睡得最香了。
听到动静的红绡轻敲门梁,轻声道,“小姐可是醒了?”
“嗯”,江兮浅淡淡应声。
三月二十一,云湖盛会开始的日子,昨天夜里她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将若薇、若芸两人都仍在相府,自己独身来到楼外楼。水阳易容虽然精致,可她们二人却是必不可少的。
更何况,那相府还有个跟炮仗似的季巧巧。
若非她早早派人盯着竹园,只怕都不会知晓;在外人面前装得贤良淑德的凤都第一才女,在自己院中居然会是那副模样。不过才短短半月,居然毁了大大小小的瓷器、玉器摆件无数;茶具更是日换几套;那江嘉鼎对她倒是好,甚至还对竹园的丫头小厮下了禁口令,有时候她甚至都怀疑那季巧巧才是他亲生的吧。
江兮浅思索着,面色微沉,穿上特制的裹胸、中衣之后,坐在床边,单腿曲起搭在软榻上,另一只腿吊在床边,右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左手摩挲着下巴,一副沉思的模样。
红绡端了热水进来,刚好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小姐,该洗漱了”,红绡声音清冷,“楼主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早膳。”
“嗯”,江兮浅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也不用人帮忙,在这方面她想来没有让人服侍的习惯。洗漱完毕,将发丝简单的挽起,左右两边各紫一束,编成小辫,在脑后交汇,用一枚通体碧玉的玉梳别上,其余的发丝披在肩上,待一张几可乱真的人皮面具附上之后,她浑身气质陡然一变,生得皓齿红唇,眉清目秀,端的是雌雄莫辩。
红绡虽然惊诧,却非常识趣什么都为问。
“公子,堂主果然没骗我们,你真的在这儿!”
江兮浅端着瓷盅,喝着美味的瘦肉粥,突然几名娇美女子飞扑进来,红绡来不及阻挡,其中一名美娇娘已经扑进了江兮浅的怀中,她面色一变。
“小姐,属下失职,请责罚”,红绡立刻单膝跪地。
“你是谁?我们跟公子说话,你插什么嘴”,那扑进江兮浅怀中的女子撅着嘴回过头狠狠地瞪了红绡一眼,而后在江兮浅胸前狠狠地蹭了蹭,“公子,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她到底是谁啊,这么不懂事!”
“就是,公子……公子……”
江兮浅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心中扶额,她就知道让这四个丫头来准没好事,可偏偏这事只有她们能胜任……所以心中腹诽归腹诽,可面上却不得不堆着笑,“红绡你先下去吧。”
“可是小姐……”,红绡沉声,“是!”
对她,江兮浅这一点非常满意。楼外楼可从来没有不服从命令的属下。
见她恭敬的退走,江兮浅这才搂着怀中的美人儿,“怎么一个个都撅着嘴,来给爷笑一个。”
“公子——”
“算了,美人儿不笑,爷给你们笑一个”,江兮浅咧开嘴。
“公子——你坏死了!”,怀中美人轻握粉拳,狠狠地落在江兮浅的胸前。
江兮浅做西子捧心状,“画儿姐姐可得轻点儿,别打疼了手!”
“公子,你……”
“公子,你可真是偏心,眼中只有画儿妹妹,我们姐妹三个都成空气了”,若书半带着调侃,懒懒地往旁边的椅子上一靠,那身妖媚的气质,啧啧,是个男人见了恐怕都难以忍受得住。
江兮浅嘴角含笑,“书儿姐姐可真是冤枉死人家了。”
“这冤不冤呐,姐姐不知道,听说公子要参加云湖盛会?”,若琴挑眉,自家公子是什么模样的人她们还能不知道,她居然会主动提出要去参加什么劳什子的云湖盛会,简直就是个笑话。
“哎……没办法,这日子,甚是无聊呐”,江兮浅扶额做沉思状。
若是不亲自参加,岂不是见不到季巧巧出丑了?若是季巧巧不出丑,那她之前的苦不就白受了?
哼!
若棋抿唇,“公子故意让堂主透露消息给我们的?”
明明是疑问句,可语气却十分肯定。
江兮浅讪笑不语。
“哼,奴就知道公子没安好心”,若画扭着腰,那声音甜的,腻死人不偿命。
江兮浅正恶寒着,思索要怎么托辞,银面冷硬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公子,马车已经备好,可以启程了。”
“那就走吧”,江兮浅对着身后四人道。
“哼”,若画娇哼一声,扭着小蛮腰跟上去。
其他三人也随即跟上。
红绡刚想上前,就听见江兮浅道,“红绡就留在家里吧。”
“是”,对江兮浅的安排,红绡丁点儿不感到意外。
她是云剑山庄的逃奴,这云湖盛会萧家又怎会不派人前来,她若出现,始终是个麻烦。
这一点她能想到,江兮浅自然也能想到。不过江兮浅倒还真没这么想过,只是红绡心尚未收,更何况有琴棋书画四人,带太多人也是麻烦!
从楼外楼出门,往南。
云湖盛会举办的地方,乃是一座皇家别院——云湖山庄,平日里达官贵胄们聚会、娱乐之地,位于凤都城南,云湖之畔。
待江兮浅一行到达,那里早已经是人山人海。
下了马车,江兮浅非常绅士地将琴棋书画四人搀扶下来,抬眼望去,心中慨叹,果真不愧是皇家别院,明明是春初,可却绿草成茵,繁花似锦,树木林立茂盛,青瓦雕栏,隐约能看到飞翘的屋檐和粉墙。
走进大门,有专人验帖。
“楼外楼逍遥公子到!”
内侍轻喝一声,立刻有软轿前来,将几人抬进去。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到得一片花海,往前不远便是亭台楼阁,江兮浅微微颔首,这云湖山庄依山傍水,倒是个雅致的地方。此刻他们正位于风景优美的山谷处,地势平坦,流水渐渐,自然的桃林间隐约能察觉到人工雕饰之处。
清风过去,桃花夭夭,落英缤纷,带着点点清香扑鼻而来。
好美!
江兮浅心中慨叹,好似走入世外桃源般,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说的可不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啧啧,果然不愧是皇家,瞅瞅这手笔”,若画清亮的双眸左右扫视着,“公子,你什么时候也把我们家捯饬捯饬,奴也不奢求能跟这云湖山庄比,你给奴弄个差不多的桃林就成。”
“行,爷准了”,江兮浅大手一挥。
话未落音,旁边传来一声冷哼,“呿,大言不惭。”
江兮浅转身,眉毛微挑,果然这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么?
“哪里来的暴发户,不要以为得了张请帖就多了不得,也敢觊觎桃林”,宋珏雨在脑中飞快地搜索一圈,的确没有发现任何关于江兮浅的消息,确定她不是凤都王公贵胄,便立刻冷嘲热讽起来。
“你这个丑八怪,我与公子说话,碍着你什么事了?”,若画从来就不是个会饶人的,“胸大无脑,腰粗腿短,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的;还一副万二八五的模样……对……就是这个样子……脑残是病,得治!”
宋珏雨面色难道到了极点,“谁家的狗放出来乱咬人。”
“狗?”,若画眸色微转,面色一变,拉着江兮浅的手臂泫然欲泣,“公子,有狗,奴……奴害怕!”
江兮浅拍了拍若画的手,心中摇头,这若画就是个活宝,可面上却尽是怜爱模样,“乖,不怕!爷的打狗棒法专打乱咬人的狗!”
“扑哧……”
“有趣,有趣,真有趣”,旁边看好戏的男子啪的一声甩开手中折扇,骚包的横在胸前,一摇再摇。
江兮浅挑眉望去,尚未出声,宋珏雨一个眼刀甩过去,“我道是谁呐,原来是咱凤都赫赫有名的小霸王啊。”
“别……谁跟你咱啊咱的”,男子摇头晃脑,一脸骚包的模样,“要咱,也是跟这位美人,美人,你说是吧?”
若画撅着嘴,缩在江兮浅怀中,“公子……他……他好可怕呀!”
“看来人家也不领你的情嘛”,宋珏雨满脸幸灾乐祸,“凤邪,咱井水不犯河水,本小姐今日要教训教训这不知轻重的丫头,你给本小姐闪一边去。”
凤邪手中折扇摇晃,“不不不,宋小姐,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呵欠”,若画整个人挂在江兮浅身上柔弱无骨地打了个呵欠。
若书三人好整以暇地跟在江兮浅身后,这样的事情他们见得多了。
“哟,凤小王爷,刚还说起你呢,不想你先到了”,江兮浅分神时,背后陡然响起一个温和宽厚的嗓音。
好熟悉!江兮浅猛的一惊,回过头,眼角眸色微臣,嘴角一勾,想不到这么快就碰到熟人了,竟然是江文武,水阳、若薇、若芸,还有那带着粉纱幂离的季巧巧。
“江兄”,凤邪笑得灿烂,“这两位是……”
“巧巧?”,宋珏雨语带疑惑,在见到那熟悉的装扮时愣了一下,随即走过去,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带着这东西出来?脸上的伤可好些了?”
随即想到那日林太医的话,她一下子捂着嘴,“巧巧,我,我不是,你……”
“身体有些不适,疲姿倦容恐唐突盛会,珏雨我无碍的”,季巧巧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却带着一股子我见犹怜的柔弱。
宋珏雨却是面色一沉,狠狠地瞪了“江兮浅”一眼,“巧巧你真的没事吗?”
自从那日从相府回来,她心中内疚,一直旁敲侧击的打听无忧谷的事情,可家里的长辈们都三缄其口,最后直接给她下了禁口,真不知道那无忧谷有什么好怕的。
水阳心下一沉,面上却不显,轻轻咳嗽两声,“宋小姐,我,咳……咳咳……”
“装什么装!”,宋珏雨可不相信这女人突然就变性了。
“我……我没有”,水阳的声音明显虚弱许多。
一旁与凤邪攀谈的江文武听到咳嗽声,眉头微皱,“宋小姐这是何意?”
“哼,蛇鼠一窝”,宋珏雨冷哼,拉着季巧巧,“巧巧,我们走!”
她原本以为在相府,至少有江文武能帮着照顾巧巧,却不想现在连他都帮着那个小贱人,想着她飞快地转头望了季巧巧一眼,眼中尽是怜悯和疼惜。
“慢着!”,若画早已按捺不住,“怎么这就想走了?”
“你想如何?”,宋珏雨沉声,“云湖盛会达官贵人无数,向你们这样的暴发户,还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别到时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死——
江兮浅脑中好似又浮现出季巧萱扑倒在自己面前,长剑穿胸,血……她心头一紧,抿着唇,双眼微眯,射出危险的光芒,“宋小姐说得是,人呐,就该有自知之明,不然死的是谁,倒还是个未知数呢。”
“你威胁我?”,宋珏雨恼羞成怒。
“你若觉得是,那就是了”,江兮浅也不否认,惹急了她,就算是整个晁凤,她也能翻了天去,更何况小小宋家。
宋珏雨怒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巧巧我们走!”
“呸”,若画拉着江兮浅的手臂,“公子,你对画儿真好。”
“若美人儿愿意,爷可以对你更好”,凤邪摇着折扇,笑得无比骚包。
“跟你讲,浮夸要不得,自恋是种病,得治!别讳疾忌医,看你长得人模狗样,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以为是个好的,结果没长脑子,啧啧”,若画嘴一张,一旁的若薇和若芸相视一笑,这丫头还是没半点变化呐。
“呵呵,够味,够味,真够味”,凤邪不仅不恼,反而好整以暇地听着若画喋喋不休。
“好了,画儿”,终于江兮浅听不下去,轻声斥责。
若画撅着嘴,“公子——”
“呵呵,正所谓相逢既是缘分,在下凤靖王府凤邪,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凤邪丹凤眼一挑,媚眼如丝。
江兮浅嘴角微勾,猿粪,不就是一坨猴子屎么,“山野之人不足挂齿,江湖朋友厚赠别号逍遥。”
“原来是名闻江湖的逍遥公子,在下江文武,久仰”,不知何时江文武也围了过来。
“不敢当”,江兮浅也拱手回礼。
“素闻逍遥公子,美婢环侍,琴棋书画,美媚妖娆,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想必这就是琴棋书画四位姑娘了吧?”,凤邪摇晃着头脑。
江兮浅挑眉,“还不给小王爷见礼!”
“奴见过凤小王爷”,四名美婢,吴侬软语。
水阳三人就静静地立在一旁,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好似真的陌生人一般。
“凤兄,文武。”
江兮浅别头,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么,居然又是熟人。
齐浩远,一袭合体的青色锦服华袍,眉目俊逸,眸黑如墨,眉宇间带着十足的英气,若抛开前世今生,他与季巧巧对她造成的伤害,倒果真算得上是位不可多得的美男。
只可惜,她却不感兴趣。
“浩远”,江文武颔首。
“齐世子”,凤邪不紧不慢,手中折扇不停的晃动。
水阳微微福身,“见过齐世子。”
“浅浅不必多礼”,齐浩远蹙眉,他真的很不习惯江兮浅突然这般见外的模样,环视四周,没有见到季巧巧,他面带担忧,“巧巧怎么没来?”
江文武心头划过一丝不耐,“想是,刚与宋家小姐走远了。”
“哦”,齐浩远心头松了口气,近来凤都传得沸沸扬扬的留言,他自然不可能不知晓;那日又发生那样的事情,他实在不愿去回想。在他想来,既然季巧巧来了,想必已经有了完全之策,再说那些人应该也不会为难她一个弱女子的。
这样想着,他长长地松了口气,他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江兮浅”,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虚弱无力,甚至要靠着若薇的搀扶才勉强站着,“浅浅这是……可是余毒还未清除?”
“劳世子挂怀,已好多了”,水阳不欲与这人多做纠缠。
凤邪挑眉,“齐世子当真好福气,相府两位小姐可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呐,可惜,可惜,真可惜!”
“小王爷还请慎言”,齐浩远心头划过一丝不悦,“在下与两位小姐之间清清白白,浩远的名声是小,两位小姐的闺誉是大。”
“嘻嘻……”
嬉笑声传来,齐浩远抬起头,只见对面四名各有千秋的美婢环立,中间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男子负手而立,与旁边的男子有说有笑。
“不过寄人篱下的孤女,凭她也配称作小姐!”,若画嘟着唇,双眸水亮。
“这位是……”
“呵呵,齐世子给你介绍,这是凤某刚认下的小兄弟,逍遥”,凤邪摇头晃脑,字里行间却尽是维护之意。
江兮浅心头诧异,这凤邪绝非表面那般,只是他为何要帮她?
“逍遥?不知是哪家公子?”,齐浩远面带不悦,在他心中季巧巧就是梦中的那朵白莲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此刻听到有人污蔑心中的女生,自然不喜。
“草莽匹夫,不足挂齿”,江兮浅摆手,“既然凤小王爷有友前来,逍遥这厢先告辞了!”
“呵呵,着什么急啊”,凤邪一袭花色锦袍,饶是在整个盛会的公子中,都算得上是奇葩一朵,此刻跟他站在一起,江兮浅真是觉得亚历山大。
“浩远,文武,凤兄。”
江兮浅有些无力,这萧睿、萧恩两兄弟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了,刚刚与宋珏雨离开的季巧巧竟然也在其列。
“两位萧兄”,江文武拱手。
“怎么现在才来?”,齐浩远上前,见到季巧巧面带疼惜,“巧巧……”
“远哥哥,我”,季巧巧欲言又止,虽然带着幂离可头却明显朝水阳的方向望了望。
顿时萧恩面色一沉,连带着齐浩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巧巧,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异口同声。
整个凤都关于季巧巧和江兮浅的流言早已是沸沸扬扬,此刻季巧巧又以这样的姿态出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季巧巧脸上的伤并未痊愈!
如果这样,那今日之后……
想到这里,萧恩心头一紧,看向“江兮浅”的眼神,明显带着愤怒心头更是疑惑,他可是冒险从库房中偷了两罐玉肌膏出来,照理说有了无忧谷的玉肌膏,这伤早该痊愈了才是,为何现在……难道是有人动了手脚?
念头刚起,就被他狠狠地掐死。
不,不可能的。
玉肌膏在他云剑山庄的库房中,是他亲手拿出来交给齐浩远的,他不能害巧巧,难道是她……可她也没机会接触药罐啊?
“咳……咳咳……”
“我家小姐身体虚弱,此处太凉,先行一步”,若薇搀扶着水阳。
“浅浅”,看到江兮浅那有气无力的模样,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色,那娇小单薄的背影,猛地觉得心头一滞,那是他的未婚妻啊,他怎么可以怀疑她,想到这里,他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追上去,“浅浅……”
萧恩心头一沉,拦住齐浩远,“齐世子……”在他心目中,齐浩远是季巧巧的,那江兮浅算个什么东西!
“罢了,我们也走吧”,江文武微微蹙眉,心头竟不知是何种滋味;巧巧生性柔弱善良,可浅浅她……她好似也没有了原来的刁钻跋扈,上次之事自己甚至还……
季巧巧也快走两步,萧恩等人随即跟上去。
凤邪摇头晃脑,手中折扇不知何时被收起,握在手上把玩着,“逍遥兄,我们也走吧。”
“也好”,江兮浅颔首。
“公子——”,若画声音软糯带着娇媚,尤其刻意拉长的,在这还算安静的桃林中显得格外的出挑,走在前面的萧睿突然脚下一顿,蓦然回首,在看到银面的刹那,两眼瞬间一亮,快走几步,“原来是银楼主,在下云剑山庄萧睿,久仰了。”
江文武一行顿时顿下脚步。
带着银色面具看不出表情的银面,只是扫了眼萧睿,点点头算是应了。
“大哥,这人谁呀?”萧恩见不惯银面的倨傲,瘪瘪嘴,“出席这般盛会竟然还带着个面具,别是没脸见人了吧!”
萧睿面色一冷,“住口,银楼主,舍弟口无遮拦,还望……”
“不是说走了,还不带路?”,江兮浅斜睨凤邪一眼,冷冷地开口,萧睿此人前世倒是了解一二,是个精明的,只可惜却有个这般脑残的弟弟。
凤邪原本好整以暇的看戏,微愣,随即回过神来,“呵呵,有趣,有趣,真有趣,逍遥兄,这边请!”
“请”,江兮浅客气地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也不等凤邪径自朝前,银面随即跟上去,琴棋书画紧随其后。
见状,凤邪嘴角抽搐了下,却不得不跟上去。
萧睿面色一沉,“银楼主,请留步!”
“哥,不过是个下人,用得着这般客气吗?”萧恩倒是看得明白,自家大哥打招呼之人分明是奉那位白衣翩然的玉面公子为主的模样。
“你懂什么”,萧睿难得的恼了。
前几日派去的管事,不管用什么方法楼外楼都不曾松口,就连华先生都无能为力,最后甚至连那管事的面都见不着,今日好不容易见到楼外楼之主却不想被自家弟弟给搅和了,怎能不恼。
萧恩面色一沉,“哼,我是不懂,也好过在别家下人面前伏低做小。”
“下人?”,萧睿冷哼,“若楼外楼主都是下人,用你的猪脑子想想,那逍遥公子只怕……”
话未说完,人已经走出老远。
萧恩也面色一变,甚至连跟在他们身后的齐浩远和江文武都齐齐变色,任是他们如何也没想到那逍遥公子竟然有如此背景,而且看起来……他背后的势力远远不止如此。
宋珏雨更是心底一寒。
“巧……巧巧,我们还是走吧”,她此刻才明白那少年的话绝非威胁,想到此,她心底无比庆幸刚才那少年没真的跟她计较。
季巧巧低首垂眸,掩过心中的诧异和经验,视线扫过前面不远拐角处水阳三人的背影,若有所思,或许此人可以利用。
“走吧”,齐浩远淡淡地开口。
第二节娴熟有余,意境未满
桃韵阔,云湖盛会真正举办的地方,各方才子佳人齐聚之地。
环视四周,呈天井设计的三层楼阁,中央的舞台华丽绝美,四周摆放着镂空屏风,上缀满粉色轻纱,约莫一米高的舞台,设计优雅宽阔,粗略估计,能容纳百人。正中,整齐地摆放着五排十列红木桌椅;在舞台左侧,偌大的博古架上,笔墨纸砚、琴瑟萧笛,各色乐器。右边是狭长的甬道,正前方,条桌后十张华丽却不失严肃的椅子整齐摆放,数名身着黑衣的侍卫、内侍立在其后,再往后,便是观众席了。
二楼往上,四面是一个个小包厢,朝舞台处开设的大窗外缀着层层纱帐,两角缀着花灯,看不清里面的布置。只是从大厅处的摆设能猜想一二。
果真不愧是皇家手笔,大气恢弘。
“逍遥兄,可有包厢?若无,不知能否赏光?”,凤邪一本正经,可怎么都掩不了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痞子味儿。
银面沉声,“公子,包厢二零七室。”
“真巧,我在二零八诶”,凤邪摇着扇子,笑得花枝乱颤。
江兮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既是如此,就先告辞了。”
“诶,逍遥别这般客气,反正都挨在一起,还是一起走吧”,凤邪眯着眼,眼底划过一道精光,楼外楼与无忧谷的关系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若是能与这逍遥打好了关系,那师兄的寒毒……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上江兮浅的冷漠,快步追上去。
楼外楼的包厢在二楼北面中央,正对舞台,倒是个不错的。看来这皇家对楼外楼很是看重呐,见到包厢内的摆设装潢,江兮浅再次慨叹。
不过是个观看比赛之地,竟然装潢得堪比秀女闺阁。房间不大,却用屏风隔成内外两间,里间放着软榻床铺,想来是供暂时休息之用;外间紧邻着窗户,一张偌大的圆桌四周整齐摆放着椅子,上面白玉大早的茶具,精致的茶点,市面少见的水果,只是二楼就如此奢华,那三楼之处更不用说。
劳民伤财呐。
“逍遥不错啊,竟然能拿到这个房间”,凤邪啧啧称奇,点点头要知道整个桃韵阔,最适合观看比赛的就是这正北方,这里的包厢就算是皇亲国戚那也是打破了头都不一定能抢到,更何况还是正中央。
就说他吧,倾尽凤靖王府,还沾了师兄的光,这才得了旁边的房间。
江兮浅挑眉。
“那是,也不看看我家公子是谁”,若画嘟着嘴,“小王爷,我家公子累了”,吴侬软语,却带着股浓烈的不满,逐客之意显而易见。
凤邪脸上依旧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扇子在胸前优哉游哉的晃动,“美人儿就是美人儿,啧啧,连……”
他话未说完,若画面色一沉,凤邪只感到身形不受控制往身后仰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人已经到了门外,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双扇门在面前阖上。
“美人儿……”
“怎么,又看上哪家姑娘了?”,慵懒略带调侃的声音。
凤邪转头,浮上喉头的话立刻咽了下去,摸了摸鼻头,“一个小辣椒,不过我喜欢,我——喜欢!”
来人摇摇头,推开旁边的房间,进入凤邪紧随其后。
江兮浅耳尖地听到动静,只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不过随即摇了下头,刚坐定就见一行身着旭日东升官府的官员依次入场,略微寒暄后,评审位座无虚席。
不知何时离开的银面从门外闪身,伏在江兮浅耳畔说了几句什么,江兮浅面色陡然一变,不过随即冷静下来,嘴角微勾。
“公子——”若书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无妨”,江兮浅挑眉,从怀中掏出枚血玉令牌,“若画,将令牌给水阳送去”,那季巧巧想要算计她,也得掂量掂量,当真以为这凤都她就能一手遮天了?
简直是个笑话!
“可是公子——这样合适么?”,若书有些担忧。
“放心”,暴露身份,还不至于!又有谁会想到在整个凤都各大商会均占有一席之地的楼外楼背后,竟然会是相府中声名狼藉的大小姐呢?
更何况,她倒要看看,那萧恩是选择仍旧捧着季巧巧呢,还是作壁上观。这相府小姐得赠楼外楼血令之事,有季巧巧在,不怕消息传不出去!
若画这才接过令牌,“公子放心!”
因为江文武三人皆是评委,季巧巧不得不与“江兮浅”共处一室。
宋珏雨原本想来陪她的,却被她姐姐叫走,看着若薇、若芸细心地替“江兮浅”备好的茶点、披风、小食,季巧巧死死地咬着牙。
凭什么?她江兮浅凭什么总是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就连身边的丫头都是如此!
又想到那日若芸强势阻拦她们进入汐院的场景,季巧巧深吸口气,“妹妹身子不好,这盛会中贵人甚多,就呆在包厢罢;若是出了点儿什么,姨母可是会担心的。”
“咳——咳咳”,水阳用雪白的锦帕捂住红唇,“劳表姐费心了。”
若薇掀开纱帐,现场又是一阵唏嘘声。
“太子驾到——”
随着一道尖利的嗓音,一名身着黄色龙纹锦袍的男子,棱角分明,五官清秀,眉宇间透着温润,可是那眼角却带着些许阴鸷;其后紧跟着江文武、齐浩远、萧恩三人,全场掀起一片哗然。各个包厢中的女子都探出了投去,目光纷纷地投向那行人。
凤都三公子的人气,果然是名不虚传呐。
再加上重磅级的太子,若是能被其中一人看上,都是一步登天的好事,更何况三公子目前可没一人娶妻甚至连纳妾都无,当然通房就不算了。
“咦,没想到表哥竟然是这一届的评委”,季巧巧故作惊讶。
云湖盛会的评审,在未开始之前都是保密的。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作弊,从中牟利,但却也没这般夸张,像季巧巧和江兮浅这样的身份,自然能提前知晓的。
水阳点点头,那虚弱的模样好似随时会晕倒一般,“二哥文采斐然,的确是个好的。”
天知道,对无病无灾的水阳来说,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做出那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她在心中腹诽着,就这季巧巧会装,她不累么?
“呵呵,当年大表哥可是夺了凤都第一才子呢,只可惜”,季巧巧故作怅然。
水阳脸一沉,对江兮浅大哥的事她们身为她身边暗卫自然是知晓的,更何况她为了这一天可是准备了很多,“表姐说得是,咳——咳咳——”
成功见到“江兮浅”变脸,季巧巧可是开心了,可是不等她反驳,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进来”,季巧巧宛若主人般。
若画挑眉,嘴角微勾,“见过江小姐。”
“嗯?”,水阳做出一副茫然的模样。
“是你?”,季巧巧沉着脸,这不是刚才那位公子身边的婢女吗?她正想着找个机会接近呢,没想到,呵呵……
若画对着水阳福了福身,“奉我家公子之令,将此物送给小姐。”
“咳——咳咳——无功不受禄”,水阳摇摇头。
“江小姐的身子可不大好,我家公子略懂岐黄,亦难得出手,更何况小姐若是不受,奴……奴可是会受罚的”,说着做出西子捧心,楚楚可怜的模样。
“小姐——”,若芸有些急了。
水阳紧紧抿唇,咬着下唇,“那……好吧,咳咳,替我多谢你家公子。”
“奴告退”,若画福身退走,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莞尔优雅。
被无视的季巧巧则是面色难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指着江兮浅,“妹妹,不是姐姐说你,你……你怎么能这般轻易收下外男之物,若是传了出去……”
“咳——咳咳”,水阳捂着胸口,因为咳嗽原本苍白的脸颊越发的透明了,“表姐教训得是,只是妹妹着身子,咳咳——若是逍遥公子能调理好,也免了爹娘替我担心了”,说着还装模作样的轻叹口气,“也怪妹妹命不好,竟然会中这样的毒……”
说着竟然是语带哽咽。
季巧巧心下一沉,脸上却不得不做出安慰的模样,“妹妹别担心,有林太医在,肯定会好的”,天知道她心里多么的恨,凭什么中了同样的毒,她不仅受了掌刑,还要抄千遍女戒;这江兮浅却是皇恩浩荡,不仅御赐药材珍宝,更有太医为其调理。
若画回到包厢。
江兮浅投去个询问的目光,她点点头,“公子,奴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谁说的,来给爷香一个”,江兮浅呈大字状瘫在椅子上,一只手挑起若画的下巴,眼神轻佻。
若画面色一红,声音柔腻,“公子——”
“咚——咚——咚——”
三声沉闷的鼓声适时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了。
云梦公主三楼正对着舞台的亭台处,一名太监模样的中年男子起身,“奉太后口谕,三年一届云湖盛会在此举办,只今年规矩较往年不同,五艺依旧,设为五关,须在五关战胜她人方为魁首;太后言,胜者能入宫面圣,皇上能许一个要求。”
“嘶——哗——”
全场都倒抽一口凉气,抽气生此起彼伏,议论声纷至沓来。
“圣上的要求诶……”
“……若是能得个一官半职……”
“要我说,能娶了公主那可就飞黄腾达了!”
“听说太子妃有孕,要纳侧妃了……”
“……三皇子和八皇子的正妃虚空,若是我赢了,定能当上正妃!”
“要是我赢了,就进宫给皇上当妃子!”
“……”
果然,没有不想要,只有想不到!
这男男女女,当真是凤都的才子佳人?若就是这些脑满肠肥,男的尽想着升官发财走捷径,女的都想着攀上枝头当凤凰;别说其他,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更何况,那皇妃,驸马是这般好当的?
那公公仍面带笑意,江兮浅此刻是见不到,只是观看那太子身边的江文武三人,仍面带温和,浅笑不语的模样,有些佩服了。
面对如此众多闺中女子的意淫还能保持镇定,果真不愧是久经狂蜂浪蝶洗礼过的人。
“那公公,开始吧!”太子楚靖宇的声音温润厚重,江兮浅心中触动,倒是与大哥江文清有些相似,只她却能明显分辨出来,江文清的温润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楚靖宇不过是装出来沽名钓誉罢了。
云梦公主也对着那公公微微颔首。
“老奴遵旨!”,公公连忙跪倒在地,恭敬应声。
楚靖宇摆摆手,一副亲和的模样,那公公起身之后,接过旁人递来的册子,夹着嗓子,“第一关琴艺,今年规矩较往年有所不同,愿者皆可上台!”
话音刚落,各个包厢的男男女女,蜂拥而至。好在那舞台够宽、够大,原以为楼外楼的规模已经不错了,可现在看来,皇家不愧是皇家,这样恢弘的气势和规模,只怕也只有他们能压得住场了。
“琴儿不去么?”,江兮浅微微挑眉。
“不去”,若琴薄唇轻启,看着那些平日里嘴上说着端庄贤惠,现在却争先恐后抛头露面的所谓大家闺秀,瘪瘪嘴。
江兮浅视线转向一楼,去不去都随她们,更何况带她们来的目的,是为了最后那轮挑战而言;前面的,参不参加,无所谓了。
不一会,台上所有人站定,入场处的侍卫将一个整齐放有签名竹牌的托盘端过来呈给太子之后再恭敬地退走。
片刻之后,太子点点头,台上竟然有六十四人留了下来。
江兮浅倒是有些好奇,这要是一个个比下来,得到猴年马月啊。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想不到这云湖盛会竟然是以斗琴的方式的比赛。
所谓斗琴者,乃两人甚至数人同时奏相同乐曲,能不受干扰最后完整无错奏出乐章者为胜,当然若有两人以上奏完,则看评委了。
只见很快,有人在六十四人面前各摆放一张相同的古琴,那公公夹着嗓子,“今年琴艺比试曲目,春江花月,开始!”
话音刚落,很快就有人弹奏起来。
春江花月,算是名曲,习古琴者必学曲目。
“铮——”
第一声响起,江兮浅摇摇头,就算再好听的曲子,六十四人良莠不齐的人同奏,都难能入耳,她倒是有些佩服了,评审席的人竟然还能面目表情,甚至隐隐还能看到几人陶醉的模样。
音律平仄,很快就有人跟不上节奏,江兮浅慵懒地看着舞台靠右方最角落的女子,她长得并不出彩,穿着打扮都数下流,但琴音却有条不紊,虽不见得多好听,但至少有着自己的节奏。能在这样的场合下不受其他六十三人的影响,也算得上是出彩了。
随着时间流逝,场上六十四人已经有五十六人逐渐退场,只余下八人仍在激烈地比拼着,
春江花月,本是以山水之巍峨洋溢,花木之幽芳荣华,水光云影奇诡变幻,宣之于乐,以传其神,可在场之人却无能领会其意,反而演奏得哀怨缠绵,让江兮浅一时间没了兴致。
“咚——咚咚——”
江兮浅百无聊奈对若画使了个眼色,她撅着嘴,嘟哝着,“为什么又是我。”
“嘿嘿,美人儿,咱又见面了”,凤邪欠扁的笑脸,若画强忍着一巴掌挥过去的冲动,狐疑地看着他身后,身着深蓝色龙纹锦袍的男子,微微蹙眉,“有事?”
凤邪晃着扇子,“这位是我师兄,特来拜会逍遥兄弟。”
“画儿,请他们进来吧!”,以江兮浅的功力,自然能清楚地听见几人的谈话。
若画瘪瘪嘴,没好气的,“还不进来。”
“啧啧,美人儿就是美人儿,连骂人都这么好听”,凤邪把玩着扇子,在若画的引领下,来到窗户旁。
凤邪毫不客气的,“逍遥兄,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师兄,三皇子楚靖寒。”
“原来是晁凤战神三皇子,久仰久仰”,江兮浅易了容,变了声,丝毫不担心被认出来。
“逍遥兄客气,既是师弟的朋友,唤我楚兄就是”,楚靖寒难得好脾气,倒是能看出来他和这凤邪的关系,非同一般。
他狐疑地看着面前的玉面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只是却显得有些身高不足,白衣翩翩,明眸皓齿,清雅俊秀,不难看出日后定是个不输凤都三公子的美男,只是那双眼睛……
好——熟悉!
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江兮浅轻轻咳嗽两声,“不知两位这是……”
“呵呵,这人多热闹嘛”,凤邪不客气地坐在江兮浅身旁,摇头晃脑,眉宇间尽是不屑,“每年都是那些人,啧啧,就这水平还参加比赛,也不嫌臊得慌。”
若画端着新泡的热茶,“听不惯你可以不听啊。”
“呃——”
视线转回台上,只剩下三人还在最终比拼着,其实三人的底子还是不错的。
“逍遥觉得如何?”,楚靖寒难得主动开口,不知为何只是一眼,却好似认识许久一般,开口得自然而然。
江兮浅轻轻抿了口茶,“娴熟有余,意境未满。”
“哦?”,楚靖寒剑眉微挑,面带疑问。
“呵呵,个人看法罢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在凤都学过系统的琴棋书画,见楚靖寒的模样,只怕不是这些人的问题了,难道他们没有一人能领悟春江花月的真谛?
“愿闻其详”,楚靖寒却不打算就此放过。
若画实在看不惯两人,“我家公子都说了意境未满了,连春江花月写的是山水纵情都不知道,这般哀怨缠绵,给谁听呐。”
楚靖寒和凤邪顿时觉得眼前一亮,齐齐看向若画。
山水纵情,好一个山水纵情!
那高低平仄,清浅从容,可不就是山间流水,鸟木芳华么?
“素闻逍遥公子,才华横溢,怀握瑾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楚靖寒嗓音低沉,“放眼晁凤,唯逍遥有此领悟而已。”
江兮浅眉毛微挑,“楚兄过奖。”
楚靖寒抿唇不语。
两人同时将头转向舞台,三人角逐,原本略显杂乱的琴音渐趋统一,泛音袅袅,轻灵清越,仿若能击入人心般;其中两人渐渐跟不上节奏,之前江兮浅曾关注过的舞台角落处的那名女子也明显慌乱,不过只是短短片刻,她停下手中动作,淡然退场;余下两人猛然间,情势陡转直下,琴音渐转,沉着浑厚;最后随着一声潇洒略带肆意的颤音结束。
“可惜了”,看着那女子的背影,江兮浅摇头。
“指法生疏,技艺未佳,甚至连争夺的心思都没有,有何可惜?”,若琴语带冷意,那女子这般分明是对琴的不尊重。
“你呀”,江兮浅摇摇头,“临场不惧,胜不骄败不馁,你们都该好好学学这股韧劲。”
“奴才不要”,若画撅着嘴。
凤邪摇着头,嘴角微扬,岳沛春,兵部尚书岳君海的嫡女,听说是个不受宠的,也不怪乎堂堂尚书嫡女竟然打扮如此素雅。
屋内众人,看着舞台处,侍卫飞快地将古琴撤走,以太子为首的评委们,交头接耳,相互讨论着,不过是短短片刻,已经有人将结果呈给那公公。
那公公从侍卫手中接过名单,站在舞台正中,朗声宣读,“此轮过关者十六人,念到名字的上台,进入第二轮棋艺比试。”
“洛珊珊。”
“左欣悦。”
“……”
“石敏儿。”
“宋莲乔。”
“……”
“岳沛春。”
“赵宇瑞。”
“……”
“……”
“宋珏雨。”
“……”
名额越来越少,在听到那熟悉的名字时,江兮浅眉毛一挑,她倒是没注意那姓宋的居然也在其间,真是好笑。只是姚瑶溪那丫头呢,她不是要参加比试的吗?
还有那个刁蛮公主也是,这两日她并未过问甄宝斋之事,因为无闲,待此间事了,她定是得好好追问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场上貌似真没见着几个皇亲国戚,多的都是大臣之女,难道那些人不在乎这些虚名?
像是看透她心头想法,楚靖寒抿了口茶,懒懒的嗓音带着沉稳,“此间上台的人,水平不过尔尔,真正的比试,在最后!”
赛后挑战!
江兮浅陡然明了,随即又拍了拍额头,的确,自己打着这样的注意,那些人又岂会想不到;作为皇亲国戚,达官贵女,在他们看来,只怕有些人不配与他们同台罢。
“无聊,无聊,真无聊”,凤邪摇晃着折扇,朝舞台上一望,余下的十六人虽算不上青年俊杰,可也算得上是才子佳人了;只是就这些,还入不了他的眼。
若画忍不住开口讥讽,“无聊就去找聊呗”,在这儿死皮赖脸的,她们姐妹四人特地给公子准备的糕点都入了这家伙的五脏府了,真是可恨!
“若是美人儿肯陪着”,凤邪笑得夸张,邪魅。
“美得你”,若画冷哼,将装小食的盘子抢过来护在胸前,“你这头猪,那可是我们为公子准备的……”
“啧啧,美人就是美人,连骂人都这么好听”,凤邪手中的扇子摇晃着。
江兮浅额头上飘着三条黑线。
“你敢不敢换句台词?”,若画气,这人简直就是个无赖。
“敢!”,凤邪立刻两眼放光,“美人想听什么?叫声好听的,爷说给你听?”
“呸”,若画没好气,这厮也忒没脸没皮了。
江兮浅却是看不下去,“你们在这里呆着,银面陪我出去走走。”
“是”,银面应声。
“既然逍遥有这雅兴,不知在下可有荣幸做逍遥的向导?”,楚靖寒起身,笑得儒雅可那浑身散发出的阴寒却让人退避三舍。
江兮浅抿唇,脑中突然浮现初入凤都时那头戴彼岸花面具的黑衣男子,那是这般凛若冰霜的气息,不由得多看两眼,“求之不得。”
“呵呵,逍遥这边请!”,楚靖寒做了个请的动作。
“请!”,江兮浅回礼。
凤邪赶紧追上去,“师兄,逍遥兄,你们怎么可以忘了我,呵呵,这比赛年年如此,当真无趣得紧,不如广阅这云湖山庄,湖山春色来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