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只听秦王说道:“白将军为我大秦国厉兵秣马,鞠躬尽瘁,准了。”
白将军夫妇与白文机再次示礼,说道:“谢王上。”只是白文机说得不情不愿的。
白将军一家落座后,安妃嘲讽道:“夫人这以后怕是很难在相得良婿了。”
白夫人平静说道:“这就不用安妃担忧了,你还是管好二王子,为自己觅得好的儿媳吧,别整天一副知书达理,不问世事的样子,私底下却姬妾无数。”白夫人这话一出,连带着二王子秦轶都给骂上了。
秦文君小声唏嘘:“姨母还真是厉害,谁都敢怼。”
安妃怒道:“你、、、”
“母亲,”
安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轶给挡了下来,而后对白夫人谦谦有礼地说道:“白夫人,刚刚母亲也只为了公主妹妹婚事着想,言语冲撞了,莫要生气。”
白夫人说道:“二王子不必如此,你是王子,我是臣,受不起,再说我才是曦儿的母亲,她的婚事自有我操持做主,就不劳烦安妃多废心思了。”
闻言二王子和安妃脸色多少有些难看,安妃刚想发作,便被二王子给拉住了,这才作罢。
他们之间的谈话,在殿上都听见了,有人便觉得白夫人言辞无礼,目无王室,其中便有御史大夫史霖函为二王子打抱不平。
史霖函义正言辞说道:“白夫人话似有在说二王子多管闲事,白小公子已被封为公主,自是王室子弟,二王子作为哥哥关心妹妹,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怎么到了夫人这里就变得不堪入耳了。”
一直未说话的白将军,见有人说他的夫人,便立马说道:“史大人真不愧是监察之首,这耳朵可真够长的,丝竹嘈杂,你坐于我们对面,我夫人与安妃低语,你都能听见,看来这听力真是非一日功啊。”
史霖函说道:“白将军这话是在讽刺本官做小人窃耳之事。”
白将军笑道:“没有,本将军只是觉得,良辰夜宴,当以开心为主,可史大人偏偏想要找本将军夫人的错处,不免让人失了心情,愧对了这大好夜宴。”
白将军虽是武将,怼起文官来,也是丝毫不留情面,直白的很,这话把气得史霖函气得差点拍桌而起。
史霖函想怒言回敬只是还没开口,殿末传来‘哐当’一声,一个酒壶碎在了殿中,一时满殿寂然,就连丝竹的乐侍都停下了手里敲击弹奏,惶然殿末望去。
只有一直为说话的林夫子微微皱眉。
随后只见一个着绿袍朝服年轻官员,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身旁摆着好几个酒壶,不知这是喝了多少酒,然后只见他眼神迷离,面色潮红,抬手指着殿中众人,说道:“夜宴~~~这算什么夜宴,不过是一群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之人。”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群臣皆怒,哪里来的狂妄无知小辈,竟在这里大放厥词,说他们是无用之人,只是见王上没有反应,众人不好发作。
秦王抬眼望去,看得不太真切,便对着身边的太监问道:“殿下谁在喧哗?”
大监躬身附耳说道:“回王上,是少府徐至谦,林夫子的弟子,去年四月升上来的,想必是高兴喝醉了酒,一时言辞无状,发酒疯呢。”
王后文氏微微一笑,大度有礼的说道:“新元佳节,君臣同乐,醉了酒也无碍的。”
秦王微微皱眉,说道:“嗯,既然是高兴再赏他一尊美酒。”
“是。”大监端着美酒就下了高台,可是还没走到徐至谦身边,就见徐至谦踉踉跄跄走到殿中,吟道:“宴上同乐乐,幽殿长戚戚,高台垂已老,眼中喜稚子,纵有天降才,奈何庶与嫡,可悲、可悲,国之悲已。”
本来有人窃窃私语,指责徐至谦,此话一出,云和殿中瞬间鸦雀无声。一个少府竟敢说王上已老,独宠小儿,不顾国运,因嫡而废庶,忽视有才华的儿子。
此时殿中安静的诡异,白文机心中暗叹这个人还真是大胆,竟然敢公然挑衅王上。
“住口。”只见林夫子连忙起身,移至殿中躬身行礼,说道:“请王上,宽恕徐至谦醉酒之言。”
秦王似乎有些微怒,但是见林夫子求情,便压下心中怒火,笑道:“能让夫子为之求情者,必事大秦国栋梁之才,区区醉语,本王又怎么会当真。”
可是那徐至谦却不领情,迈着晃悠的步伐,拍着自己胸口,愤愤地说道:“老师,这不是醉酒之言,这是愤懑之语,一腔热血。”
年近七十的林夫子,扯着沙哑嗓子,斥道:“闭嘴,可知你现在在何处,动作摇摆,言语无状,还说你不是醉酒。”徐至谦可以说是他得意门生,满腹才华,为人正直,他不想看见徐至谦今日因为醉酒,而断送了仕途。
“知道,宫廷新元夜宴,昔高台二阶四座,”忽然,徐至谦停下了脚步,心中郁闷沉声,看了看四周,仰着头继续说道:“而今只剩两座,一小一庸碌,有能者皆不在此,小人骄奢淫逸,庸者妄上枝头,观台下高位者,互相攀扯拉皮,耳磨淫语,恃宠而骄者,妄论男女,如此朝堂,不禁让人可笑,心寒。”其声随着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悲愤,疯狂,心中似有万般不甘,借着酒劲,想要全部发泄出来。
于是便把众人又骂了一遍,却也说出了不少人心中所想,从而钦佩徐至谦的勇气与无畏。
回去的大监,附耳在秦王耳边说道:“王上,他是三王子提携上来的。”
王后低眸不语,原是为了三王子打抱不平来了,她是国母,承受得起别人仰望赞美,亦经得起言辞辱骂。
秦文君支着下巴,轻声说道:“得,这徐少府一下所有人都骂了,心里多少有些平衡了,不过我觉得我挺朴素,怎么变成骄奢淫逸了,真是文人口中,倾吐言语,皆是利剑。”
荆之岺不语,这是大秦国的家事,他这个外人不便多做评论。
白文机觉得这人太狂妄了些,如此辱骂王室,最重要还骂她了,要不要命了,不知道天子一怒,可是会株连九族的,看着白将军的脑后勺,轻声喊道:“父亲。”
白将军微微侧身,低声道:“不要说话。”
“竖子,闭嘴。”林夫子怒斥道,可怜他七十多岁,还要为弟子如此操心,只见他横跨了几步,抄起邻近桌上的酒壶就往徐至谦头上砸去,人虽老,但手头挺准的,“哐当”一声,砸到徐至谦的头上去了。
徐至谦喝醉了脚步,脚步本就又些虚浮,被这一砸,生生的后仰倒在地上,似乎是真的醉的不省人事,在地上伸了伸腿,就呼呼睡去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殿上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刹那间鼾声四起,刚刚还张狂的徐至谦,竟然睡着了。
最后王上威严声音打破了沉寂,说道:“来人,拖下去,泼水醒酒。”
而后便有两个侍卫架着徐至谦出了云和殿。
秦王看着他的群臣们,知道他们心里都打着什么主意,他虽饶恕了徐至谦,但不代表他没有生气,随怒而起身,牵着王后文氏的手,拂袖而去,留下群臣,不知该如何自处,这宴会是结束了,还是没有结束。
王上走后,林韵然连忙起身去搀扶林夫子,同样坐在末座的林全知也连忙起身向前。
而后有大监来宣,宴会结束,各位臣工可以打道回府了。
安妃见秦王牵着王后的手离开的,心中甚是愤怒,便也怒然离去,二王子秦轶想秦文君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先行离开,便跟着安妃一起走了。
众人见二王子已经离开,向四王子秦文君行了礼,也皆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白文机也跟着白将军夫妇离开了,走之前,她向秦文君打了手势,示意他带着荆之岺在老地方等她。
“林夫子这一酒壶,可是保了你大秦国一个栋梁之才啊。”荆之岺侧身对秦文君说道。
秦文君见林韵然一副焦灼担忧之色,叹息一声,没理会荆之岺,起身便往林韵然走去,到了跟前他先向林夫子躬身行礼,说道:“先前多有得罪夫子,还望夫子莫要怪罪。”
似乎是刚才动作过大,林夫子喘息不止,在林韵然与林全知的搀扶下,看着秦文君,说道:“殿下谦虚,反倒是老夫要向公子道歉,那日听完殿下一言,回去思虑良多,不由发觉自己身老,所思亦腐朽,不及殿下思想先明,只是殿下所想,将来所要实行,恐怕坎坷颇多,只希望殿下能够谨遵本心。”
秦文君一愣,那日之事愤怒之言,林夫子说什么,他便以反话怼知,当时把夫子气得不行,没想到事后夫子竟然会思虑起他的气话,现在却让他谨守本性,气话之言,如何能够当真,但是林韵然在场,他不好说明,便行礼说道:“学生谨记。”
“爷爷,我们先回家吧。”林韵然担忧的说道。
林夫子叹息一声,说道:“四殿下,那老夫先行告退了。”
秦文君看了一眼林韵然,发现她一眼都没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有些失落,说道:“夫子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