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是淡淡的柠檬香。她穿的还是那套青苹果睡衣。自从回到广州以后，她就没有再穿那条真丝睡裙。
董理泡了一壶花茶，坐在餐桌那里，手里拿了一本书在看。她在等着江明亮洗澡出来，等着他经过斟酌过的话。
她懂他。他说过泡热水澡会让人清醒一点。那么，等会他要说的话，绝对是他觉得必须要说的了。
“他要去北京了。”江明亮的第一句话。
董理手里的书掉了下来。她捡起来，轻轻拍了拍。
“对不起。”江明亮的第二句话。
董理又吃了一惊。
江明亮说：“对不起，我不该接你的电话，更不该去跟他见面。但是……”
“我懂。你不用道歉。”董理打断他，“我明白你的心情。”
是啊，她怎么会不明白。以前，江明亮的手机响起的时候，一直响一直响的时候，她有多少次冲动要去接，该怎么骂对方，她都想过无数回，也有无数个不同的版本。
花茶据说有降火的功能，菊花金银花玫瑰花在沸水里缓缓绽放，就能抚慰人心。江明亮觉得自己的心情跟两个小时前完全不同了。
羊旭说了太多的话，喝了酒的他好像糊涂了，以为自己在对着朋友倾诉自己的苦恼，但是他说话的条理却是清晰的，他说自己是不知不觉爱上董理的，当看到她哭泣的时候，他很心疼，他很想去安慰她，那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的心。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是那种可以将所有的防备都卸下来的那种放松。每一次见面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奖赏。他知道时机不对，但是他不能控制自己。
江明亮很想打断他，要他看清楚自己在跟谁说话。但看羊旭的表情，他好像又完全明白。他并不是一个喝了酒后就胡言乱语的傻子，他是一个勇敢的男人，他竟然敢于对那个真正有资格的男人说出自己对那个女人的爱。
江明亮被打动了。为此，他恨自己。他该揍扁那张年轻的脸的，是什么给了你勇气，让你竟敢对我说这些。
没有人会相信，在两个小时里，这两个本该是水火不容的男人，在一起喝了十杯咖啡。
“他说要在北京待很长一段时间。”江明亮看着董理的眼睛，“也许要几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刚刚在浴缸里的时候，自己考虑来考虑去，决定不告诉董理那个人要去北京。怎么一出来，就说了呢。他真不明白自己。
董理收起书，说很晚了，睡吧。
“他后天走。”江明亮在她的背后说。
第二天中午，姚真来约董理去吃中饭，说附近新开了一家水饺馆，正宗的东北水饺，味道不错。董理说自己没有胃口，不吃了，要睡一会。
“怎么了，是不是失恋了？”姚真开着玩笑。
董理虚弱地笑了一下，说是啊，失恋了。
昨天晚上，她一直没有睡着，脑海里有千万个声音，他要走了，他要走了，他马上就要走了。
到最后，就变成了一个问题，要不要见面。
昨晚，羊旭打电话来，就是来告别的吧。他会说什么呢？分手的话已经说过无数遍，临到真正分开的时候，还是应该好好地道别吧。如果他真的要在北京待几年，回来以后，两个人就该如陌生人一般了吧，也许都不会再见面了吧。
姚真说那你睡会，我等会给你打包回来。
董理说谢谢小真。现在，她喊她小真已经是非常自然了。
同事们都去吃午饭了，董理关了办公室的门，拨打了羊旭的电话。电话才响了两声，他就接了。
羊旭一直在等董理的电话。今天早上醒来，他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一切，万分懊悔。自己太冲动了，不要给董理造成麻烦才好。
她的老公打了他一拳，他的脸到现在都还感觉疼。但是在咖啡馆的交流，羊旭认为江明亮还是一个很有风度的男人。倒是自己，显得有些意气用事了。
不过，他不后悔。爱她，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他不惧怕任何眼光，他可以告诉所有人，他爱董理。
“我们见个面吧。”董理说。
“好。”
“下班后，我去你宿舍。”
“好。”
董理本来不想约在宿舍见面，那个地方有太多的回忆。但是她也不想在外面见面，她担心自己的眼泪会控制不住。昨天晚上，光想到他要离开了，她就偷偷去阳台哭了几回。
今天见了面，若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情绪失控了，被外人看了，也是不好的。
羊旭早早地下班回了宿舍。这边的工作已经交接完毕，送别会也已经开了，明天中午的飞机，自己就要离开了。
路过花店的时候，他买了一束玫瑰。没有黄玫瑰，只有红玫瑰，红得娇艳欲滴，红得惊心动魄。只要是玫瑰就好，玫瑰代表的是爱情。
董理给江明亮发了信息，说晚上不回家吃饭了。江明亮回复好的，说自己正好也有应酬。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羊旭打开门，看到眼睛肿肿的董理。她没有化妆，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什么精神。
两个人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他们都直直地看着对方，好像要把对方的样子看个清楚。
“你的脸怎么了？”董理问。羊旭的左脸明显肿了。
“没什么。”羊旭说。
“他打你了？”董理又问。
羊旭说没什么，他转过身去，说你喝咖啡还是喝茶。
茶几上的红玫瑰，代表的是爱情。可是，爱情，他们俩的爱情，从来都没有这么恣意地绽放过。
董理从背后抱住了羊旭。她的胳膊紧紧地箍住他的腰，他马上抓住了她的手。董理将头靠在他的背上，说你要走了吗？
羊旭转过身来，俯下头来，吻住了她。
说什么要分手，你这个傻女人，你明明爱着我啊。羊旭在心里叹道，我们都是傻瓜啊。他一遍遍地吻着她，她的玫瑰花一样的唇啊，他永远也吻不够。
董理热烈地回应着。他要走了，以后可能不会再见了。好好地道别，告诉他，自己爱他。不是一时冲动，不是逢场作戏，她真真切切地爱着他。
“我爱你。”羊旭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董理，我爱你。”
不是喜欢，远胜过喜欢，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