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骨髓瘤。
江明亮和董理两人去医院拿的检查结果。医生说了什么，董理根本就没有听清楚。她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要尽早住院，要病人保持乐观的心情，要保证营养，要.......
医生说的无非就是这些吧。这些话，要怎么跟父亲母亲说呢。光“骨髓瘤”这三个字，董理就说不出口。虽然父母可能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是要告诉他们这个是确定无疑的板上钉钉的再也不会翻盘的事实，她觉得还是很痛苦。
“交给我吧。”江明亮太了解董理了，“我来说。”
董理欲言又止。以前看电视，家属可以选择不告诉病人实情，那么，能不能不说？
她知道这个做不到，病人是有知情权的。更何况，确诊得了这个病并不是已经宣判了死刑，还是要继续治疗的。要父亲配合治疗，不告诉他实情实在是不现实的。
江明亮办了入院申请，一旦医院有床位，就马上住院。
回到家，看到躺在床上邹着眉头忍痛的董滨，他们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万萍一看他们的脸色，就明白了。她也不问结果是什么了，只是招呼大家吃饭。
万萍做饭的手艺还是不错的，真正的色香味俱全。但是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江冬冬也感受到了这个压抑的气氛，不说什么话，只乖巧地给几个长辈盛饭盛汤。
“结果出来了吧？”还是董滨自己先问了出来。
“嗯，出来了，医生说，”江明亮看了董理一眼，“医生说，有床位就第一时间通知我们，住院后再仔细看看，制定治疗方案。”
“还要仔细看看？这段时间，我的血都被抽干了。”董滨说，“也不要住院了，我还是回湖南吧。在家里等着就好。”
万萍忙说，“你说什么呀，这边的水平还是要高一些的。就在这里看。”她知道董滨说的在家里等着是什么意思。等着？等着死吗？现在的医疗水平这么高，总还是要努力治疗看看的。
董理知道父亲的心思。他平时看上去嘻嘻哈哈好像挺乐天的，但是一旦碰上大事，就没了主意，是一个骨子里特别悲观的人。这段时间，他长吁短叹的，也发了好几次脾气，他内心恐惧绝望，觉得自己挺不过这一关了。
“爸爸，广州的这个医疗水平还是不错的。而且医生也说了，你这个发现得早，只要配合治疗，是完全可以治愈的。”董理说，“你不要想太多，我们听医生的就好。”
医生说发现得有点晚，只能尽力治疗看看。董理说了谎。有的时候，实话是说不出口的。
董滨怀疑地看着董理。他不相信，但是对生命的渴望又让他很想相信。
“是的，爸爸，医生就是这样说的，还好发现得早。”江明亮忙跟着说。
晚上，等父母终于睡了，董理拿着那份检查报告，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看，像要从那个上面看出什么玄机来。
那些术语，那些符号，她一概不懂。结论那栏写的“骨髓瘤，疑似晚期”倒是看得明明白白，让她触目惊心。
江明亮说自己明天再去医院看看，拜托一下医生，还是要尽早安排住院。“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他轻轻地抱了一下她，马上松开了。
董理倒是很想再靠着他一会。这个时候，她需要一个怀抱，一个肩膀。她感激地看着江明亮，这个一起生活了20年的男人，她的初恋，她孩子的爸爸。他给了她依靠，让她不那么孤单不那么害怕。
两个人的手机同时闪了一下。当设置成静音的时候，来了信息就只是闪一下提醒一下。
江明亮拿着手机去了阳台。他担心是周聪来的信息。最近两个人都没有联系，但是他有预感，她还会继续缠着他。这个是他这个在情场打滚这么多年的男人的直觉。
果然是周聪。她问：睡了吗？
老是不回信息也是不礼貌的。江明亮回：准备睡了。
礼貌客气而生疏。好像公园发生的事情都是场幻觉。
周聪回：那么晚安，好梦。
她绝不纠缠，至少不用那种愚昧的方式。你不能忽视我的存在，但是，我依然保有我的自尊和骄傲。她目前的行动方案就是这样。
江明亮也回：晚安。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蚊子也开始悄悄出现。江明亮总觉得有一只蚊子一直在叮他，手指痒了起来，但是奇怪的是，真要找，蚊子却不见踪影。
不知不觉，就被吸了血。他烦躁不安，连续抽了几根烟。他要平静下来，绝不能将这种不安的情绪带给董理。她现在需要依靠他。他必须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他希望自己能给她安全感。
羊旭终于来了信息。他对那天董理挂了他的电话只字不提，只是说最近很忙，而且去海边吹了风，受了凉。
“保重身体。”董理回。
“你也是。”
然后照例的互道晚安。董理觉得羊旭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不知道怎么的，他的样子都渐渐模糊起来。
羊旭确实着了凉。深圳回广州的车上，他就一直在打喷嚏。大巴停在服务区的时候，谢羽主动下车给他买了感冒药，还贴心地给他灌了一壶热开水。
他赶紧道谢，她说小事一桩。迷迷糊糊中，他觉得她的眼睛像在说话。
第二天一早，江明亮就去了医院。运气还不错，医生给安排了一个床位。于是赶紧办住院手续。看着女儿女婿这么积极，董滨也不好再提回湖南的事。
本来一切顺利，没有想到的是，医生把实情告诉了董滨，并且告诉他，目前这种病最好的治疗方法是打一种进口针，这个针一个礼拜要打一支，一支而且没有进入医保，必须全部自费。
董滨算了一下，一个月不算其他的费用，光打针的钱就要6万多，自己一个月退休金就4000来块，打一针的钱都不够。这个费用怎么也支撑不起。
他马上说不住院了，要回家。
万萍眼泪汪汪地求他，说先治疗看看，没准打几针就好了呢。
董滨发了脾气，说你们是一定要人财两空吗，我这个病没有希望了，我一定要回家。
董理去劝，拦住要往病房外头冲的董滨，董滨大手一挥，她一下被推倒在地。
血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