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雨夜中宋悝不辞而别,离开阎家庄之后,不觉过了十几日,这一日又来到一个村庄,向村民们打听哪里有能住宿的地方,见几个村民都吓吓惊惊不敢多言,心中大惑不解,便干脆走到村里,想探个究竟。
此时,天色已晚。宋悝口渴得很,就在村口的一口井旁停下,舀了些井水喝下,顿时觉得一路的疲劳去了一半。抬头见月挂当空,一时又找不到投宿的地方,干脆就找了一个僻静之处,往柴草堆上一靠,在食囊中取出食物,吃了几口,觉得实在是过于疲乏,便索性躺了下来,闭目养神。
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宋悝睁开眼睛张望,几匹快马由远而进直向村里跑来。临街的几家村民纷纷关门,插好门闩。
宋悝一骨碌爬起,借着月光注视着那几匹快马。只见跑在前面的一匹白马上坐着一个彪形大汉,后面几匹马上的人都带着兵器,吆喝着,一哄而过。宋悝觉得奇怪,便几步追上,尾随着那队快马向村中跑去。
那几匹快马来到一家院门前停下,为首的那个大汉从马上跳下,一挥手,所有人都跳下马来,在院门外分两排站好。大汉几步跑到门前,推了一下院门,院门没开。大汉向后退了一步,抬脚踹开院门,嘴里嘟囔着闯进院子,直接走进屋门,屋里立刻传来呼救声。
宋悝原本没有心思管那些闲事,可是总觉得事有蹊跷,于是一纵身跳过院墙隐藏在窗下,借着窗户上的破洞向里窥视。只见那大汉将一少女搂入怀中,那少女惊慌失措,哭叫着极力挣扎,旁边一老者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大汉怒骂一声,回身一脚正踢在老者胸前,老者应声翻倒在地。那大汉怀中的女子呼喊了一声:“爹!”挣开大汉的手臂,扑向老者,大声哭叫。那大汉回身一把抓住女子的衣服,将那女子拎起扔在炕上,随后,也一纵身跃上床,就去撕扯那女子的衣服。老汉哀求着爬起极力阻拦,又被大汉挥拳打倒在地。
宋悝这些日子原本就一肚子的怨恨无处消遣,见到如此情形,怎还能按捺得住!于是,双手一较力,把个窗户掀得粉碎,一个箭步跃上窗台,身形一闪,进了屋。
那彪形大汉正要得手,冷不防窗外进来一人,吓了一跳,放开那女子翻身站起,见宋悝已经来到近前,向后一闪身,伸手就拔出腰间的匕首。宋悝见状勃然大怒,飞起一脚踢在大汉的手腕上,大汉惊叫一声,手中的匕首飞出,落到一旁。大汉还没有回过神来,宋悝又一脚踢在大汉的小腹。大汉又是一声嚎叫,窜出窗外。
大汉落地未稳,院外的人一起跑进院来。大汉呼叫一声,七八个人各持兵器,发一声喊,一起向屋门围了上来。
宋悝冷笑一声,一跃来到院中央,也不拔剑,赤手空拳与那七八个人厮打在一起。月光下,只见人影翻转扑仰、连滚带爬,惨叫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儿,那一伙人就都抱头鼠窜,逃出院子,只把那兵器丢在院子里到处都是。
宋悝见那伙人跑了也不想追赶,站在院子里环视了一下四周,正要进屋去看一看那被打伤的老者,忽听那大汉在马上骂道:“该死的老儿!竟敢找人暗算我!看我不灭了你的满门!”说罢狠加一鞭,带领喽啰向旷野跑去。
宋悝一愣,心想:“也是!我这一出手,一定惹怒了那些歹人,如果他们搬来援兵,岂不给那一老一少惹来杀身之祸!也罢!我就来他个一不做二不休!”想着,一紧裤带,哈下腰,迈开大步飞跑着向那伙人追去。
那伙人见宋悝徒步奔跑竟然能追得上快马,知道不是善茬,吓得连声大叫。
宋悝追到近前,听到那伙人的惊叫声,就想,既然已经追了二三里地,何不给他们留下点儿念想!于是,抽出宝剑在马队中左右穿梭,前后迂回。那伙人见宋悝徒步跑在马队之中,手持宝剑追来追去,吓得一边爷爷、祖宗地叫着,连连告饶;一边菩萨、佛祖地喊着,祈求保佑
宋悝也不理他们那一套,只管在马队中不停地忙活着
过了里地之后,宋悝不再追了,停下脚步望着远去的马队消失后,将手中的一些破布随手丢在地上,转身又向那村庄走去……
那彪形大汉带领那伙喽啰急急如丧家之犬,一口气跑回山寨,慌忙滚下马匹,这才发现,那七八个人,不管穿了多少层衣服,个个都裸露着后背,每件衣服的后背上都留下一个大窟窿!不由得大惊失色,于是,跌跌撞撞跑上山,向山寨的大王诉苦去了。
那山寨大王年过四十,也是一个彪形大汉,闻言后大怒,急忙披挂在身,清点了兵丁五十余人,又向那村庄扑去……
宋悝回到那村庄后,径直来到老者家。
那老者见到宋悝急忙跪下,浑身扑簌簌发抖。宋悝赶忙上前将老者搀起,询问缘由。那老者只顾摇头叹气,不肯言语。宋悝心中便有些恼怒,询问道:“老人家,不必担忧,有我宋某在,量那几个歹人也不敢怎样……”
老者长叹一声说:“壮士不知,此村庄不远,有一座桃花山,山中住着一伙强人,那为首的大王名叫韩呈章,此人身高臂长,武艺过人,使得一对双刀,杀人不眨眼睛。他有一个胞弟,叫做韩呈祥,也是个彪形大汉,虽然没有什么过人的武功,可是却善于出谋划策,兄弟二人自持会些武功无人敢惹,便为恶乡里,祸害民生。尤其是那韩呈祥,贪淫好色,经常到附近村寨强抢民女,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方圆百里之内无人敢惹……几日前,那韩呈祥看中了我家小女,今日便是到我家来霸占小女的。不想遇到壮士唉!壮士不知,那韩呈祥这一去,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少不得还要前来滋事,说不准,会取了我父女二人的性命!”说罢,低垂着头不再言语,那女子也在一旁嘤嘤地哭泣。
宋悝听罢老者的话,心中不快,想着:“这老儿好没道理!我宋悝路遇不平,搭救了你的女儿,你不言谢倒也罢了,怎么还要埋怨起我来!”
那少女见宋悝面带怒色,边哭边诉地说:“恩人不知,那韩家兄弟无人敢惹,远近数十里方圆不知有多少良家妇女被欺凌,有的投了河,有的悬梁自尽,还有的全家遭到灭门之灾,甚是悲惨!去年秋上,也曾有过一个好汉在邻村救下一个女子,不想,那兄弟二人返回村来,不仅杀了那个好汉,还把那好汉的尸体悬挂在街头大树上,任凭风吹日晒,数十日无人敢去掩埋,直到那好汉的尸身上爬满了蛆虫……哎!这方圆百里谁不惧怕那兄弟二人!如今,恩人救了小女,小女自然是感愿,一时愣住。沙振见状紧走几步,俯下身,亲自去解那捆着宋悝的绳子。
韩呈章面带不悦,问:“三爷,莫不是与这厮相识?”
沙振也不搭理,回身夺过一喽啰的尖刀,几下挑断绳索,将宋悝搀住忙问:“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悝刚要回答,那韩呈章已经快步走到近前,对着沙振质问:“三爷,这厮打伤了我家兄弟,我们必须要用他的心肝下酒,为我兄弟压惊!你,你怎么也不问一问缘由,就要放了这厮?”
沙振也不答话,头也不回,右臂向后一扬,将手中的那把尖刀直接插入韩呈章的肚腹!韩呈章发出一声惨叫。
沙振依旧背对着韩呈章,头也不回,只是将手中的尖刀拧了一下,再拔出时,那刀上已经是沾满了鲜血!
韩呈章双手捂住肚子踉跄着原地转了几步,扑倒在地,鲜血喷涌,嗓子里呼噜了几声,浑身扭曲着,做垂死的挣扎。
韩呈祥见哥哥被杀,发一声喊,抄起一把砍刀站起身就要上前拼命。沙振一挥手,手中的尖刀已经飞出,不偏不倚,正中韩呈祥的眉心处。韩呈祥惨叫一声,仰面倒下,抽搐了几下,也一命呜呼。
大厅里顷刻大乱。众多喽啰有的提刀要上前拼命,有的扔刀就想逃跑。跌跌撞撞、叫声不绝。沙振不慌不忙,将铁笛横在嘴巴前,吹出一曲悦耳的笛声。随着那笛声的旋律,大厅里的人都站立不稳,先是踉踉跄跄、东倒西歪,然后就一个个瘫倒在地上——原来沙振将自己的内力通过笛子的旋律贯入人体的脉络,那些不会内功的喽啰们,怎能扛得住‘钉穴玉面佛’那种带有强大内力的铁笛声!
宋悝站在沙振身旁,虽然有些内力,可还是觉得胸闷气短,腹内翻滚,周身无力。
沙振一曲吹罢,大厅里只有沙振和宋悝站立着,其他的人都已经匍匐在地,有的已经是七窍出血、奄奄一息。
沙振收起铁笛,对宋悝说:“师弟,你的内力大有长进,与先前已不可同日而语!”宋悝闻言急忙摇头说:“哪里哪里,其实我已经头昏目眩,若不是三哥罢手得早,恐怕我也与那地上的贼人们相差无几!”说罢,又询问:“不知三哥因何也来到这贼窝?莫不是与这些贼匪有些牵连?”
沙振冷笑道:“鸡鸣狗盗之辈,也配与我等交往!师弟实有不知,自师父被那楚东海杀害之后,我们弟兄几人始终对你放心不下,因此,我们始终在苦苦寻找师弟。几日前我得到消息,说是你有可能流落到此地,我这才火速赶到这里。来到桃花山后,好歹也接受了这韩氏弟兄的款待,不觉就多待了几日。也是天意!方才若是晚来了几步,岂不让那韩呈章要了师弟的性命!想来着实后怕!既然这伙匪类竟敢与师弟作对,还扬言要取心肝下酒!哼!那就怨不得我沙某下手狠毒!”
宋悝望着地上的死尸,默默点头。沙振又说:“今日能在这里寻到师弟,也是天意该着如此!师弟,依三哥直言,不要再单独行动了,还是随我到黑风山去吧,也好共同商议如何为师父报仇,如何寻找那仇人之后楚穹飞!”
宋悝知道,这沙振乃是父亲在世时收在门下的四个徒弟之一,排行老三。与那老大屠彪,老二朱霸和老四潘世麟,合称为“黑风四煞”。如今,宋悝见沙振言之凿凿,始终未忘替他报那杀父之仇,心中不免感激,于是,闭上泪眼,默认了沙振的提议。
沙振在大厅里放了一把火,拉着宋悝下山,趁着夜色,径直奔向黑风山。
两日后,二人来到黑风山上。
沙振将那宋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险遭意外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屠彪和朱霸也都唏嘘不已。屠彪拉着宋悝的手说:“师弟!我弟兄几人曾跟随师父多年,师父被杀后,我等立下誓言,誓为师父报仇雪恨!老天相助,几年前我弟兄几人杀了楚东海一家,也算报了师父的深仇。只是小有遗憾,那仇人之后楚穹飞却逃脱了性命,终将是个祸患!不过,不用焦急,我们早晚也要将那楚穹飞送到阴曹地府!”
宋悝闻言心中感激,长出了一口气。屠彪立刻吩咐一声:“赶快准备酒席,我要为师弟接风洗尘!”手下人一通忙碌,一桌酒席置备完毕。屠彪挽着宋悝的手和朱霸、沙振一起坐在酒席前,推杯换盏,一同豪饮。
酒过数巡,那屠彪突然落下泪来,长叹了一口气说:“如今我们弟兄几人在此畅饮,只是那四弟潘世麟死得好惨!”几人闻言心中悲痛。宋悝便询问起缘由,沙振清了清嗓子,将那潘世麟大雾之中跟踪楚穹飞和邹海龙,不想却被邹海龙杀害的事讲述一遍。
几人闻听,又都沉默一阵。然后,沙振手托下巴思忖了片刻凑到屠彪面前小声说:“大哥,那潘世麟一死,我们这‘四煞’之名已经是名不符实,如今这宋悝一把长剑,一套‘饮血阴阳剑’法,如能填补‘四煞’空缺,岂不是好事天成!”
屠彪大喜,急忙征询了宋悝的意愿。事到如今,宋悝也没有推辞的理由,也就答应了。于是就在那厅堂内设摆香案,四人一起行八拜之礼,定下生死同盟。按年龄而论,宋悝也是最小,于是就顶替了原先老四的位置,排在‘四煞’之尾。因为他善于在夜间奔跑、步法奇快,起了一个绰号叫做“月下行风”。至此,“黑风四煞”就又凑齐了人数,也算得上名副其实了。于是大办宴席,全山寨的人无不高高兴兴,个个举杯畅饮,一个个喝得醉醺醺的东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