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尨河西岸长着五六个大人才能合抱过来的古槐,象这里的男人守卫在渡口和家园。一根枝丫伸向河面,宛如男人的根挺拔粗壮,村民们戏称男人树。远远望去可见一个窟洞,那是折断的枝桠留下的伤痕,里面串出几棵椿树的枝条,活像几条银蛇从蛇洞里爬出来……天黑或雨雪天走过,总令人心跳。树下有一座土神庙,庙前常见未烧尽的纸钱和蜡烛线香,透着无限的神秘。
“我们快到男人树了!”龙大河鞭策着骡子前进。
“男人树?”尨海燕喃喃地问,身子紧靠着龙大河宽大硬朗的脊背,似乎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靠背。她沉默了一段路,觉得这沉默令人窒息,就向前靠了靠,伸手去抓龙大河握着缰绳的大手,问:“牛郎织女盟誓的那棵槐树也是男人树吗?大河。”
“是大槐树就是男人树!它挺拔坚强。”龙大河就把小时候从爷爷那里听来的《天仙配》讲给她听,把尨海燕讲得泪水滴落在他的脊背上了,当听到天兵天将捉走仙女的时候,她竟然啜泣起来。
“你怎么哭啦?”龙大河觉得好笑,去安慰她,“小时候,我常常到槐树园或渡口的大槐树下,去听槐树神说话,但一直没有听到;每到月夜我就独自跑到小尨河边,看有没有仙女们来洗澡,有一个月夜,我终于等到仙女们脱光了衣服下河,就照董永的办法偷去了其中一个小仙女的衣服,正要跑,婶婶嫂嫂们跑过来在我的屁股蛋上狠狠几巴掌。原来那个小仙女竟然是后来的黄静槐。阄”
尨海燕被逗得呵呵笑了,眼泪快笑出来了,就说:“原来先生是‘小流氓’啊!那么小就看上静槐姐姐了!”
“好多男女有缘无分。那次分别后,又一次相遇,她在挖野菜。可是长大了……那你讲讲《大槐安国》吧。”龙大河怕抑制不了感情的潮水忙转移了话题。
尨海燕沉默起来哦。
“我记得我们雨中相遇的时候,你手里拿着这一本画册。”龙大河松了松缰绳,让骡子慢下来。
“跟你爷爷当过学生的,都听过这故事。你一定会,你在逗我,我知道。讲一个《大槐安国后传》,想听吧?”
“……”龙大河无语,观看着不远处渡口的大槐树。
“后来的大槐安国战乱不断,邻国见国王的公主们一个个像天上的彩云一样漂亮,就先下聘礼,再屡屡入侵。安国国王听说小尨河出美女,就把小尨河的美女选进了宫,献给邻国的国王们。谁知他们发现送来的不是公主,就生气把小尨河的美女一一杀了。淳于棼带着公主和儿女从大槐安国逃出来,断定敌人不会再来异国大陆骚扰,就定居下来以教书为生,过上农民朴实安祥的日子。”
“你这小姑娘,怪会编故事呢。”在龙大河眼里,按今天的话说,尨海燕不过是涩涩的青苹果,但在她的故事里还是品尝到一点甜甜的味道。
“我这一天学堂没进过的,比一比你牛背小学的弟子们,怎样啊?”
“那后来呢?”龙大河觉得她编不上来了。
“后来,谁家都不愿女儿白白去送死,到十四五岁就找个先生嫁了。远方的才子们听说了,都愿意来大槐树下安家。再后来,中国有一个皇帝派三个先生(教书的智慧先生、治病先生和主管命运的阴阳先生)不远万里来到这里,见这水好人美,就留了下来。教这里的人穿汉服、说汉语,一切效仿中国的样子去发展。于是小尨河畔的美女多了,大槐树下先生多了,被流传的故事多了。中国历代文人志士总喜欢当做世外桃源考查、研究,却不知道这里才是他的异国大陆。”尨海燕讲到此处,顿觉龙大河不愿理她,就用小拳头雷击他的脊背。
骡子跑得快了,差点儿将她摔下,龙大河急忙腾出右手将尨海燕揽紧,“小心别掉下去!编故事吧。”
“你笑话我?我讲得不好您讲啊!”尨海燕刚要撒手去擂他,想到刚才的危险,就把柔软的身体如小尨河的水蛭紧紧地巴在那宽厚的脊背上。
龙大河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尽管早熟的尨海燕活生生地像一个丰满的少女,她将来还要做自己的学生,就别想入非非了吧。
“轮你讲了,讲啊!停下!”龙大河被尨海燕喊住了,说话间接近了渡口的大槐树,听尨海燕一喊急忙勒紧缰绳下来,牵着骡子过河。
大槐树苍劲的枝桠伸向河面,洒下一片厚厚的荫凉。树下扎了一堆的男人:或坐着,或蹲着,或索性躺在草垛上。已是初夏了,农民的衣衫还非常的寒酸,七八个男人用草绳捆着棉袄,露着黝黑的胸膛蹲成一圈,正用草棒、石子下棋……嘴里不停地说些黄段子,爆出粗犷的笑声。他们许多青壮年来这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看女人们下河时袅袅婷婷地路过,他们会笑的更响;等自家女人从青石板上捣衣、说些家长里短、哼着小调回来,编个理由走开,背后又响起一串串男女混杂的笑声。原来在男人七八步以外是一些女人,向姐妹哭诉着男人的暴力,有的干脆掀起衬衫去展示雪峰上被男人咬伤的血红。突然,看见骡背上的一对男女,就收拾好衣衫不约而同地张望。
“海燕,快下来!”龙大河几乎是命令。
“你怕你下,我这是替她们的孩子请先生呢。”尨海燕嘴硬着,但见那群少妇嬉笑,知道又冲自己来,就埋怨起来。
龙大河赶着骡子下了河。
河水不深,尨海燕跨在骡背上,听龙大河讲他爷爷讲过的故事:
在那久远的时代,尨府大院门口,站着一位端着破碗、带着竹杖的乞丐。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乞丐却有一匹好骡子,全身的枣红。骡背上坐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乞丐不足岁,衣衫蓝缕、只留一小撮头发结成小辫,时而唱着乞讨的段子,时而装扮成猪狗的模样,时而吃蛇蝎砖瓦……
在外面玩耍跑回大院的大少爷,看乞丐好逗,跨在乞丐身上,让他学驴叫。乞丐俯下身子托着大少爷,像驴一样地听从叫唤,引得过路人一阵阵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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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下来!”一声吆喝,大院内走出尨举人,喊走了儿子。乞丐过来,要求尨举人把大少爷送到槐花岗义学里去读书,而且恳求尨举人募捐要在小尨河畔土房子里创办义学。尨举人看他脏兮兮可怜的样子,纷纷摇头,心想:“乞丐还想兴修义学,不是痴人说梦么?”
这个乞丐不是济公佛,也不是洪七公这样的世外高人,而是东夷国小尨河畔一名乞丐。在各地做过各种各样的农活、杂耍、手艺—推磨,割麦,浇园,挑担,拉车,纺线,竖鼎,捏糖人,捻线头,轧棉花,甚至做红媒……为了筹办义学的经费,大槐树下实现他第四处义学的心愿,不止一次地来到尨家大院门口。等尨家大院关门,乞丐就回到了土房里,在房子的东面用自己的槐木棍做桩,选了校址。
尨举人被震慑了!却将乞丐请回家中,收拾出三间客房给乞丐教书,将大少爷送进去读书。尨举人命下人送去山珍海味和华丽的衣裳,谁知乞丐不愿接受,他说男儿志在四方,尨举人把他关进屋子里让他反省。这件事刚好被大小姐凤芝知道了,她愿意替父亲去试一试。
凤芝带上吃穿的去了书房,眼睛一亮,站在面前的先生没有一点疯癫的样子,衣着虽然褴褛,但相貌堂堂。凤芝落落大方走过去,嫣然一笑,甜甜地说:“我知道你的心思想办义学,不能只教几个富家子弟吧。家父请你到家也不矛盾啊!我可以劝父亲,多收穷人家的娃。我去找孩子,你放心在这教。教好了,父亲一感动,说不定找个地方建一所学堂呢。无论如何你先吃饱了,才能办学教书啊!先生穿得好一点,才像个先生吗?我们应该接受举人的好意挽留。”
“要教富人家的私塾,我用不着跑这里来。我家和尨家大院差不了多少,我为了办学。给穷人家的孩子教书,我和父亲断绝了关系。你把这些拿回去!我吃好的,穿好的,那家穷孩子敢跟我读书啊?送回去吧。”
凤芝将东西原封不动地拿回去,尨举人大怒将乞丐赶出了大院。骡子又驮着乞丐和小女孩回到了那间土房里。
凤芝回到家,因为是女孩子要过河跟乞丐读书,自然父亲不同意。没办法,凤芝就常常偷着过河去读书。结果被她的父亲知道了,被关在了家。
有一天,凤芝跑了出来,他们隔河而谈,为表达忠贞的爱情,各自在对岸栽了一棵槐树。凤芝的父兄恼羞成怒,带人去砸学堂。龙家人也召集人马,骑着骡马,拿着鱼插杀过来,两个村子展开了一场血战……为了制止这场格斗,两个青年欲投河而尽。突然,一匹枣红骡子冲来将一对恋人托了起来,到了河心骡子变作了一条青龙飞向天空,雷声响过,大雨倾盆,两家去砍小树,谁知越砍越长……东岸的那一棵长在槐树园;西岸的那一棵长在渡口边。
也就在那一天,尨举人却听到了乞丐的一些消息,才知道登自家门乞讨的乃是大运河流域流传的千年乞丐—龙槐先生。一定要把他请回来,要多少给多少,可派出的人回来说乞丐已经去世了。他积劳成疾,加上好几天没吃东西,就卧于槐花岗义塾的屋檐下,手里握着一本《大槐安国》,睁着眼睛含笑而逝,仿佛在倾听一群群学生的念书诵读的琅琅之声。
十五年后,那跟龙槐乞讨的小女孩到了尨家当了丫鬟,小女孩经常说,龙槐先生不应该死的,因为她听槐公说过他有些珍宝不知藏在何处。那些珍宝足以在东夷国建十处校园。
龙槐先生,当时社会最底层的一个普普通通的乞丐。但爷爷奶奶并不忌讳把这位疯疯癫癫、四处“跪求”的苦行者,就在小尨河畔大槐树下建立了龙槐公祠,爷爷亲手书写了匾额和碑文,塑造了一尊泥像,以实现尨举人临死前的遗愿。
“大河哥,你说凤芝活在今天,他父亲会反对吗?”
“不会的,现在是新国家,会有新的学校,新的老师。”龙大河感到脊背上有一股暖流,他知道她已被故事感动了,她联想到了自己,所以流泪了。
龙大河告诉她:“你妈会让你读书的,将来你也当老师,到那时候,你会有甜蜜的爱情,幸福的日子。”
“我老妈真的知道哪些珍宝吗?”她天真地问。
“或许吧。也许永远藏在她的心里。”
“还有续集吧。”尨海燕莞尔一笑,那笑容就像河边的山花般灿烂、美丽。
龙大河牵着骡子停在东岸,看着河边并排着的石板,接着讲:“你看那个随着母亲玩水的女孩,再看那个站在石板上往河里撒尿的男孩。慢慢地他们长大了,女孩多了几分羞涩,男孩多了一些心跳,一段男人和女人的故事就在大槐树下小尨河畔有了续集。”
骡子也仿佛听懂了龙大河的故事,驮着一男一女轻快地跑向岸上。尨海燕不再担心大槐树下茶余饭后的谈资,紧紧拥抱着他的后背,仿佛觉得那匹骡子变成了青龙,驮着她和龙大河飞上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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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道官途288_第288章麦芒的刺痛(二)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