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冷清清的,墙上的大字报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没有了往日的整齐划一,贴得到处都是,连龙大河办公室的门口也贴满了;法国梧桐和槐树叶子,被雨点击打着劈哩啪啦作响,代替了以往琅琅的读书声,龙大河独自一人沿着树林间蜿蜒的小路奔向教室。//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那里一片沉寂,找不到几块完整的玻璃窗户。“开门办学”号召传达之后,学校几乎瘫痪了!外面的红卫兵运动也偃旗息鼓,工人阶级介入到这场“大革命”之中。尨城县各单位都出现了工人阶级为代表的造反派组织,纷纷打出革命的旗帜,声称代表自身是最革命的造反派,各地高音喇叭的宣传战也不久演变成了武斗。龙大河在尨海声的帮助下去面见龙永图:“尨家大院无偿地捐给了国家,造反派将尨家财产全部充公,有的分给了农民。尨老爷的坟墓也被铲平,尸骨丢在荒郊野外,连棺材也被槐树园小学利用起来。”
龙永图异常镇静吸着槐花牌香烟,他说:“在这一点上你不如你尨海声大哥,尨家大院拱手交出来。尨老爷是你岳父,你有这份孝心我可以理解。现在造反派把你岳父的棺材用做学校的门窗有什么不好。人死如粪土,生前不去孝敬,死后恋一把骨灰干什么?回去多看看马列的书,中国领袖的书和龙主席的著作。”
“我哪里是恋一把骨头?我的意思是说当前的形势:听说中国武斗伤亡十几万人,我们欲都的造反兵团与兵团之间的武装冲突死伤也不下一万人。尨城是各造反派集中的县城,现在连人家的祖坟都敢扒了,下一步一定会跑到学校来闹,说不定连我们的县革委会也毁了!龙书记,形势严峻啊!”
龙永图担心武斗影响了正常的教学秩序,甚至影响尨城县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就拿中国的经验说:“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这是人心所向。‘文攻武卫’我看也适合我们尨城吗?”
“这些道理和上级政策我也懂。问题是尨老爷的坟被扒了,我们学校的好多学生也去了!尨家认为学校组织的,所以尨海声找到了我。你说这个问题怎样解决?”
“你让尨家找我好了!你转告他们!”龙永图送走了龙大河。
龙大河骑着自行车在返回的路上,亲眼目睹汽车中心站的大门口的居高点上架着机枪,有些出去参加派性武斗的人头破血流的回来。//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龙大河左思右想:“大革命”初期各派组织矛盾发展到焦点,不过是大辩论、大字报,最多是一场荒唐的口水之战,万不回动手动脚。然而,尨家等一些祖坟被挖之后,再靠那些“文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谁都是主席的红卫兵,谁都是保卫党中央的司令部,说谁是反革命、资产阶级谁都不服气。先是攻击对方的司令部,抢战旗、砸油印机,发展到大规模的武斗。动棍、铲、镐、锄、钢钎、甚至动用了枪支弹药。
龙大河回校之后,多如牛毛的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组织,从政治态度的认知上发生分歧,决裂成具绝对冲突的两大派别。同事、战友、同学、父子、夫妻、兄妹之间因观点不同、派系不同而断交绝裂者比比皆是。两派成员争辩口角不断,直至大打出手。社会秩序开始混乱。先前的造反运动已将“公、检、法”机关砸烂,社会领域处于“无政府”状态。武斗的规模和范围在县城内不断地升级。
小尨河当时正处于两派的中间地带,往尨城方向的是一派,往小尨山方向的是另一派,双边的派别斗争有时很激烈。龙大河所在的学校里,今天听到尨顺行说“某某派”又打到哪里了,明天又听何仙舟说“某某派”又打到哪里了。龙大河考虑到学生上下学路上的安全,向何玮请示。最后尨城县坚持教学时间最久的中专学校为了躲避那些不长眼睛的子弹,提早放学停课。至于那一天开毕业会学校另行通知。
天气有点凉了,大概中秋时节,县城方向的一派为了打击小尨山方向的一派,进行了总动员。起初是一些工人、青年教师,后来连村里的青壮年都动员起来了,民兵小分队队员们都发了枪,何仙客当了一小分队队长,一人就背了三枝枪,一支是人人羡慕的驳壳枪,一枝是雷锋的照片上的那种冲锋枪,还有一枝旧式的步枪。其他的青壮年,扛的是红缨枪或是一些古旧的大刀或是剑、或棍、或叉。一些大胆的中小学生们就跟着龙山会跳了学,跟着大人们跑,看大人们的神色似乎真的要打一场什么大仗,一个个乱哄哄地但却无比的兴奋。这帮顽皮的孩子回到家里,准备夜里的捉迷藏的游戏。
夜色朦胧,小尨河岸秋虫开始吟唱,上面的人突然来了招呼,这帮准备总攻的人就连夜出发了。
大约是第三天的下午,何仙客背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来到了龙大河暂住学校的家。龙大河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猜测这次战斗应该不会有多大的伤亡,否则他不会那么高兴。这帮人回来除了带去的武器扛回来之外,也没看见带回什么胜利品回来,只有这何仙客背回一麻袋子东西过来。
“这麻袋子装得什么东西?”龙大河问。
“子弹壳!”何仙客眉飞色舞结巴地解释这子弹壳的来由:那天他们大队人马在县委领导黄龙槐的指挥下,一夜就打到了小尨山,有没有伤人他不知道,他只跟着一个机枪手跑,机枪手拼命地放枪,他就拼命地收拾子弹壳。
“要这子弹壳干什么?”龙大河又问。
“全是铜……铜的,一个换几分钱,很值钱的。我发……发财了!你帮我……我卖了,我可以找……找黄晓槐去。”何仙客炫耀着他的战利品,露出他飞飞的大门牙笑着。他怎么不高兴呢?一是打了胜仗,头儿让人人都吃了两顿白森森的大米饭和油油的红烧猪肉;二是子弹壳换了钱说不定领回他心爱的女人。
时局越来越严峻,小尨山战斗打响之后,全县各地的造反派组织纷纷选调精干力量组成武装自卫队。有这样一支年轻人组成的队伍,队员们身着无帽徽领章的军装,腰扎武装带、头戴建筑工人安全帽、手持钢钎,个个血气方刚,一言不和,便持器械斗,每天都会发生流血事件。此时又遇一些驻地部队暗中支持观点相同的派系,以群众组织抢夺枪支的形式,半送半就地提供出一些轻便武器,如手枪、步枪、手榴弹等,再次加剧了两派群众组织间的武装斗争的升级和蔓延。
尨海鸣所领导的青年知识分子队伍也受到了驻军支持,拥有了不少枪支,在街头巷尾里打得黄金槐节节败退、落荒而逃。
黄金槐立即请示黄龙槐,秘密筹划抢劫驻地部队和武装部枪支弹药。深夜,黄金槐组织了三卡车人员分别从驻地部队和武装部抢得了大量武器弹药,并立即开始对尨海鸣进行了军事围剿。
尨海鸣因准备不足,加之弹药稀少,自然死伤众多。而更令人痛心的,他的队伍里还有许多大中专院校的学生,其中死亡的三位学生只县师范学校就有两位。学生的家长聚集了几百名学生家长围攻了县师范学校。何玮校长在龙大河等人的极力要求下,被迫离开了学校。龙永图处于家和政治的双重压力,不得不做出“凡大中小学生一律不得加入任何派别的战斗,否则出现学生的伤亡事件由组织者和学生家长共同承担。”
所有停课的学校又开始召集学生返校,龙大河在无法与何玮取得联系的情况下,迅速召集教学管理人员开会,通知各班主任组织学生上课。会议传达了三天,各班还是没有到齐。即使那些来校的学生也无心学习,教师也无心上课。向来不服输的龙大河看着眼前的学校哀声长叹:“好端端的学校,停课才几天就变得学生不像学生,教师不像教师,学校不像学校了!”龙大河一拳砸在办公室门口的槐树上,鲜血一滴滴顺着树干往下流淌……“何仙舟,尨顺行……你们上门去喊,我不信好端端的孩子学也不上了?”
“给你!大河老师!”龙大河抬起头望着站在面前的何仙舟,没有去接她手里的洁白的手帕,而是弯腰从树底下拔起一棵野草,用手拍了拍按在流血的口子上。那野草却很灵验——把血止住了。
“听说,尨海鸣获欲都某司令部的大力支持,已集结数千名成员携轻、重机枪、迫击炮、榴弹炮,准备进攻县城。尨顺行动员我多次参加。大河老师,我听你的,去不去?”何仙舟征求龙大河的意见。
“龙书记亲自下的批示不让学生参加,你们怎么不听呢?”龙大河觉得不该批评她,又说:“何仙舟你做的很对,一些特殊的情况我们不可能给你把握,你一定要用自己的脑子。尨顺行对你动员之外,是不是动员别的同学了?”
“好像是没有!”何仙舟告诉他。
“你走吧。一定不要离开校园半步。”龙大河叮嘱她,然后去找老师核实未到校或早退的学生的原因,马上去找家长。
晚饭刚过,尨城炮声隆隆、枪声大作,急促奔跑的脚步声、拉响枪栓的机械声、惊慌失措的惊叫声起此彼伏。出外家访的龙大河大着胆子去看,只见县办公楼都被摧毀了大半,死伤者遍地都是。黄金槐、耿亮等人正往板架车上搬运尸体,运往郊外掩埋。
龙大河回到学校查夜,突然不见了何仙舟和毕业班的女生,正要询问,尨顺行跑过来说:“你走不久,黄金槐等几个人来到了学校,说是替黄静槐报仇的时候到了!这是她留给你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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