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翔才四五岁,很懂事地跑到尨老太的身边。【高品质更新】在场的老人、孩子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里,偌大的一块地方,没有谁发出一点声音。她用生命的最后一点力气,依恋地看着她深爱的天翔,那眼光流露出疼爱,流露出万般不舍,深深地看着,仿佛要将的影像永远地映在眼里,只是嘴唇微微一动。黄香槐噙着泪将药水往嘴里灌。她又蠕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一滴泪从她的眼里流了出来。黄香槐懂她的心思,抖着手替她抹去了那最后一滴泪水,去喊天翔。
龙天翔靠近身边,尨老太眼睛大张着,闭着嘴嘴边却带着微笑。他将永远看不见她的外婆了。
尨老太死了,身体摆在大槐树下,等两个老汉拉一辆排车走来,龙天翔的眼睛哭得红肿。
老汉浑身颤抖着走近,想把她移到车上,因为饥饿,抬不动。他们就翻着轱辘,把尨老太从地上翻到车上。
这是尨老太临死前的一幕。
当时尨海声虽然不在场,但母亲是饿死的,这是不争的事实。怎么一个忆苦思甜大会尨家成了剥削者了呢?当何玮把这事和尨海声商量如何解决的时候,尨海声非常震怒,说:“这样的事情,群众说的,再让群众自己澄清吧。”
何玮没有采纳他的意见。但愤怒的社员群众被一些人的唆使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联名上书要求继续对尨家大院进行批斗,尤其是大饥荒有饿死人的家庭,曾和尨家大院有仇怨的人,纷纷找到公社里的工作组说,尨老太将大量的钱粮带进了坟墓,如果不掘坟验证,以后任何社员群众不再参加工作组的任何会议。甚至以向龙永图,向龙大槐写信来要挟。
何玮立即召集工作组员会议。对于掘坟取证只有黄家兄妹表示赞成,各村书记对掘坟调查真相大都不表示意见。
而龙大河坚决反对:“这些都是谣传,别说尨老太支持儿子参加了抗战,自己也对小尨河的解放做过贡献,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哪怕死者是大地主、大土豪。人死了,死了!何苦要掘坟墓!”
“尨海鸣,你是死者的儿子;又是我们工作组的同志,国家培养的干部,挖与不挖,你也表个态。”何玮征求死者家属的意见。
早已站在一旁肺都要气炸的尨海鸣几乎丧失了理智,他看看工作组的每一个同志,又看看围观的群众,突然冒出了这么几句:“我告诉你:你这是官报私仇!就以为你父亲被何仙客揭发了,就怀疑到我的头上!我没有什么把柄你捏着,就挖空心思找我死去的老妈的错!何玮,你错了!今天当着父老乡亲的面,你不用问我大哥和兄弟,我说了算!要是从老妈的墓里找到半袋子粮食,你就是把妈的尸骨抬到大槐树下批斗,我尨海鸣毫无怨言!如果找不到粮食和钱,你们,包括你何玮马上辞职不干,从这里滚回去,永远别踏进小尨河半步……”
“尨海鸣说完了。【高品质更新】”何玮表现出异常得镇静地说,“挖人家祖坟的事不是小事!这墓还挖不挖?”
在场的所有的人看这阵势,听尨海鸣这一睹,都不再表态了。
“看来大家没有意见。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要请示龙书记,因为尨老太还是革命干部家庭。”何玮说。
散会后,也不知道何玮向上面是否请示过,第三天吃过早饭,面无表情的何玮就布置了掘坟的部署,为了保全尨老太的尸骨,他亲自指挥。然而,等坟墓被打开的时候了,挖坟的都傻眼了:尨老太的尸骨无损,瘦削嶙峋的面孔布满微笑。在身旁散漫了铜钱、撕碎的面饼、各种粮食和豆类。黄金槐从她的枕骨下取下枕头,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金黄黄的一袋子小米。
领导和看景的都惊呆了。看景的怎么难以置信当时的尨老太看着这一袋子粮食怎么就饿死了!令何玮等领导不解的是:传说埋葬尨老太时陪葬了大量的粮食那里去了!黄金槐握着铁锨在坟茔壁上到处铲,企图有什么奇迹发现。突然,在靠老槐树方向的墓壁上塌下一滩黑色的活土,他随着这活土拼命地往前去挖。
龙大河听于槐江说大槐树下挖掘坟茔的事,他以为是有人寻找龙槐德之墓,藏下《大槐不是传说》,摸了一辆自行车跟于槐江回去。
“你们干什么?”龙大河跑到墓前大声喊。
“我们挖的是尨老太,不是你爷爷!”黄金槐听见龙大河来了,头也不抬继续挖。
龙大河摸起一把头握在手里,愤怒地说:“我不管挖谁,尸骨都挖了,还要干什么?”
“说不定前面有一个穴道,那里藏下了粮食和金银珠宝。”黄金槐很有把握地说。
龙大河觉得可笑,蹲下了,把头放在身旁,对黄金槐说:“你怎么挖都行,如果你们挖断了一根槐树根,龙家的子孙饶不了你们!你们挖的黑土大概就是龙家或尨家的老坟,只要见一根尸骨,会有人敲断你的腿!”龙大河迅速又把头紧握在手里,突然站起来。
跟随黄金槐挖土的三个汉子怕龙大河的头,慌乱中爬上来了,唯独黄金槐不理不睬。等他猫身进了自挖的洞,那洞突然塌了,幸亏挖的不深,他捡了一条性命。
墓前人越来越多,满脸泥土的黄金槐跟何玮找个地方商量。龙大河和工作组的同志都在。
铜钱、粮油、面饼,这是都是小尨河一带的葬俗。尨老太是饿死的,她的儿女们大概是想让母亲在那边有粮吃,所以省下或者借来这一袋子小米。然而,在那大饥荒的日子竟然还有这么多粮食陪葬,就难免让人难解。
“现在召开一个紧急会议。坟墓里确实有陪葬的粮食,我们需要给尨海鸣一个机会。他亲口说,见半袋粮食要鞭尸批斗。这是他与老母亲划清界限、彻底决裂的表现!我也不想我们滚出小尨河公社啊!大家想想办法怎么办?”
尨海鸣装出泰然自若的样子,既不赞成,也不反对。而黄金槐站在一旁,腿和手一直在颤抖,他想起刚才那塌方的惊险,就想起了尨老太生前的厉害。他把这狠记在一架尸骨上面了。他歪着嘴说:“要对尨老太‘鞭尸’!这也是为了洗净她生前贪污死后企图报复的罪恶心灵!”
“要鞭尸,要批斗,要抬到台子上批!”一些与尨家结下冤仇的人大喊,一些不明真相的跟着起哄。
何玮坚决地说:“群众的反应大家都看见了,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们,就会挫伤他们的积极性,下一步对敌斗争就更难开展。就这样定了,开会的时候派两个人把尸体扶起来站着,让社员批斗。”
谁愿意扶尸体?何况是尨老太的尸体!大家沉默起来,何玮注视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当目光回到黄金槐的脸上时,黄金槐说:“现在阶级斗争十分尖锐复杂,阶级敌人随时可能狗急跳墙,报复我们。工作组只有我一个人有枪,我去扶尸体谁能保证斗争会上广大社员的人身安全?所以让我扶尸体不合适。”
龙大河也找了一个借口说:“我是工作组里的人扶尸体不合适。斗尸体是群众要求的,应当由群众选两个。”
选来选去谁也不愿意干这个,何玮最后决定龙大和何仙客来干。因为龙大为父亲的地主对尨家结下冤仇;何仙客苦大仇深,父母为了小尨河解放事业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他俩说,他们根本就不愿意干这件事。
何玮让黄静槐找他们谈话:“你们不干就是和阶级敌人划不清界限。”
“要不,给我两瓶槐花香壮壮胆。”何仙客提出要求。在那个岁月搞两瓶酒比现在进三星级宾馆还难。但黄静槐还是答应了。
二人喝酒的时候,龙大河也凑合着喝了半碗酒,说是有事就附在何仙客的耳朵上嘀咕了几句离开了。没办法何仙客和龙大硬着头皮干这件事。
当天夜里,铮亮的汽灯将大槐树下照得如同白昼。何仙客和龙大将尸体扶起站立在台子上。很多社员低着头用眼睛扫视了一下,悄悄站起来,弓着腰想悄悄地溜走,被民兵们挡回了重新被赶了回来。
何仙客和龙大为了壮胆酒像是喝多了,脸色通红、两眼冒火。两人一边一个站着,抓着尨老太的胳膊保持着平衡,谁也不愿正面看她的尊容,把头扭向了一边。
何玮站得离尸体比较远,也不敢去看,对着群众安排发言。
尨海燕刚开口发言,扶尸体的人不知是酒醉还是故意失去平衡,两个人都摔倒了,尸体刚好压在何仙客的身上,只听他惨叫一声:“有鬼啊!救命啊!”何仙客推开尸体就跑,那龙大已跳下台子。整个会场就乱成了一锅粥,社员们惊叫着,大喊着,像逃命的一群羔羊迅速逃离了会场。批斗会在混乱中匆匆收场。
当晚两个扶尸体的人和靠前的社员一一发烧,被送到了公社卫生院治疗。何玮和黄金槐觉得有假,去医院探问他俩摔倒的事情。两个人都说,这年月白酒供应,就每人喝了七八两白酒,壮着胆子把尸体扶正了,谁知酒上来,头重脚轻站立不稳,手脚一哆嗦,就倒下了。
社员们都说批尨老太批冤了,她的灵魂才来了。再说在学校里批尸,孩子们怎么上学啊!何玮觉得在理,派人连夜把尨老太埋了。
然而,从那天晚上起,没有人敢晚上出门,早早地关了门,工作组通知开会怎么也叫不开门。
“四清查”工作陷入了停顿状态。为了将工作开展下去,尨城县委决定在槐花岗召开“槐树园经验交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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