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处,穆吟风低着头,五指轻拂马背。
但,端木旭双掌一抬,偷袭云思瑶后背之举,却还是被低头的穆吟风,眼角余光清晰捕捉。
本能反应,穆吟风身影如电一闪,攻向端木旭。穆吟风的攻击,自然令端木旭双掌,瞬间转换方位。
半空中,狂风呼啸。
青影似游龙,绿影如惊鸿,端木旭与穆吟风二人,身影时而交织,时而分开,战姿优美,掌风冷冽。
击退穆吟风,才能震晕云思瑶。
震晕云思瑶,云皓轩才会高兴。视云皓轩为亲人,想让其称心如意,端木旭自然不遗余力。
穆吟风武功,本就稍逊端木旭一筹。再加上,这一刻的端木旭,偏偏又是云皓轩的人。
心存顾忌,不敢动用全力的穆吟风,渐呈攻击吃力,防守狼狈迹象。
转身,玉眸怒瞪云皓轩,云思瑶吼问:“爹,你疯了吗?竟让九日偷袭我?”
云思瑶知道,端木旭武功虽高,心性却纯良,别人不招惹他,他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偷袭。
故此,毫无疑问,某单纯娃趁她不备,出掌偷袭后背,惟一能解释的,就是受爹指使。
女儿怒吼,云皓轩置若罔闻。
双眸盯望战况,见端木旭稳占上风,云皓轩道:“九日,好孩子,别与穆吟风纠缠,震晕你思瑶姐姐。”
“哦。”
端木旭极爱云皓轩,自然千依百顺。
衣袖一甩,气如潮涌,将穆吟风击退数步,端木旭身躯倏地一转,掌风席卷向了云思瑶。
拿捏分寸,端木旭浑厚掌风,不会让云思瑶内伤。但,震晕云思瑶一瞬,却会让云思瑶肌如针扎。
云思瑶,凤离欢惜如宝、爱胜命。别说肌如针扎,就是震飞她一根发丝,凤离欢都心疼。
因此--
瞅见端木旭掌风袭来,凤离欢本能反应,松开云思瑶素手,双臂一抬,掌风迎向了端木旭。
情急之下,出掌反攻的凤离欢,已忘记这一刻的自己,内伤尚未痊愈,功力根本不足四成。
凤离欢内伤严重,端木旭可不知。他只知,凤离欢武功深不可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凌空一跃,端木旭倾尽全力。
凤离欢内伤严重,云思瑶也不知。她以为,端木旭武功虽高,凭凤离欢功力,将其掌风化为无形,轻而易举。
故此,往旁边一退,云思瑶未扬腕出刀,襄助凤离欢击退端木旭。
凤离欢内伤严重,穆吟风知。
站稳脚跟的他,脸色一变,颤声惊叫:“主子,他武功极高,你不可以--”硬攻。
穆吟风的惊叫声,尚未来得及全出唇,“砰”一声剧响,狂风呼啸卷刮,地面一阵猛晃。
端木旭稳降地面,毫发无伤。
连退三步,身躯摇摇欲坠的凤离欢,一口血似泉喷出。鲜血,飞溅如花,艳染凤离欢脸颊、衣领。
“主子--”
狂奔凤离欢身侧,疾点凤离欢几处要穴,穆吟风掏出一颗止伤血丸,给凤离欢吞服。
澈眸望着凤离欢,端木旭一脸错愕。
怎么会这样?纵然他倾尽全力,以凤离欢功力,化解掌风并不难,更别说伤的如此重啊?
错愕的人,何止端木旭?
瞠目结舌的云皓轩,看一看端木旭,又看一看凤离欢,恍然如梦。不会吧?九日武功竟高到……连焰帝都不堪一击?
至于云思瑶,则呆若木鸡,简直怀疑所见为幻觉。九日一掌,欢重伤吐血,这怎么可能呢?
不对,九日这一掌,只是导火索。
欢,一定原本就身受重伤,由于怕自己忧心如焚,他掩饰的天衣无缝,所以自己浑然不觉。
“欢--”
转瞬回神的云思瑶,心痛的大叫一声,奔至凤离欢身侧,葱指一抬,颤拭凤离欢脸颊血迹。
“瑶儿,莫慌,我没事。”瑶儿毫发无伤,别说喷一道血泉,伤卧床上,无法动弹也值得。
忍着肺腑痛,凤离欢魅然一笑,柔握云思瑶素手。
不想自己的血,弄脏心爱女子素手。
凤离欢又低头,将云思瑶染血指尖,于紫色锦衣间擦拭干净,令云思瑶葱指恢复白皙。
喷血如泉,还没事?
自身伤势,漫不经心。全神贯注,还她指尖洁净?
凤离欢此言此举,令玉齿咬着朱唇,泪花蓄眸的云思瑶,无语凝噎。
对面,望着凤离欢染血丽颜,忆及凤离欢对云府的大恩,云皓轩一颗心,歉疚极深。
但是,一想到女儿背后,所隐藏的惊世秘密,极深的歉疚,云皓轩只能埋藏心底,继续忘恩负义。
箭步上前,拉拽端木旭衣袖,云皓轩压低嗓音。
“九日,良机不可失,快,趁你思瑶姐姐此刻走神,赶紧点住她睡穴,让伯伯带回府邸。”
“哦。”
傻傻的点一点头,端木旭往前几步,双掌一抬,准备再一次偷袭。
心生警惕的云思瑶,对于端木旭的偷袭之举,自然第一时间洞悉了:“爹,你太过分了!”
不知欢受伤,闹到最后,她也许会跟爹回府。
可,明知欢受伤,且伤的还不轻,她怎么可能弃欢而去,跟爹回府呢?
葱指抽出凤离欢暖掌,身影敏捷如豹的一闪,云思瑶手腕一翻,袖筒内飞甩出一把玄铁刀。
云思瑶怒极,全力反击。
端木旭若动用十成内力,击落玄铁刀不难。但,击落玄铁刀之余,他又怕横空一扫的掌风,误伤云思瑶。
故此,略微犹豫,端木旭放弃迎击,选择避闪。
寒芒旋转一圈,玄铁刀返回云思瑶袖筒。而,避到一旁的端木旭,则眼角抽抽的望着地面。
幸亏轻功快,避闪及时。
否则,咳……地面间,自己避闪前所立处,碎成丝条状的,就不是右衣袖,而是右胳膊了。
“木九日,你给我原地不动。”
怒瞪端木旭,云思瑶冷音出唇:“别傻头傻脑,耳根子软,受人哄骗,胡乱的偷袭人。”
云皓轩清楚知道,端木旭衣袖破碎,并非不敌云思瑶,乃有心相让,不愿伤云思瑶。
“九日,别理她,点她睡穴。”
薄唇一启,云皓轩以食诱之:“只要将她带回府,极爱你的伯伯,会给你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呃,可是--”
眸光一转,望向云皓轩,端木旭道:“比之外面买的,伯伯亲手烹饪的美食,九日更喜欢吃。”
美食,伯伯亲手烹饪,才充满爱嘛。
云皓轩点头,回:“好,如果九日听话,将思瑶姐姐带回府,九日想吃什么,伯伯都给你弄。”
靠,以食诱惑单纯无比,但武功高强的九日?爹,你缺德不?
“九日,伯伯烹饪的菜,味同嚼蜡,难以下咽。姐姐烹饪的菜,色香味俱全,你吃过的,应该知道。如果--”
冷意尽褪,柔笑染眸的云思瑶,学云皓轩以美食诱之。
“你听姐姐的话,立刻将伯伯带回去。待姐姐忙完,返回府邸,给你烧一桌子的美食。”
眸光一转,又望向云思瑶,端木旭咂嘴弄舌:“真的吗?”思瑶姐姐弄的菜,可美味了,上次吃过,念念不忘。
“……”
投其所好,引诱单纯的傻娃?云家父女话音入耳,凤离欢与穆吟风对望一眼,啼笑皆非。
“九日,好孩子,别理她,听伯伯的话。”
“九日,听姐姐的话,美食数不胜数,回味无穷。”
脑袋转过来,又转过去。瞅一瞅云思瑶,再瞅一瞅云皓轩,端木旭抓挠墨发,陷入两难之境。
呜呜呜,其实,美食不是重点啦。
家的温暖,才是重点。而,此种久违的温暖,伯伯与姐姐两个人,皆让他失而复得。
他喜爱伯伯,也喜爱姐姐。所以,伯伯与姐姐二人,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不想得罪啊!
左右为难的端木旭,开始低头,牙齿咬手指。
那苦恼的模样,就犹如一个头疼的孩子,被掌心捧爱的双亲诱惑着,不知到底该听谁的话。
趁端木旭苦思冥想,暂止偷袭,云思瑶返回凤离欢身侧。
“九日那一掌,虽攻势威猛,却不至于令你吐血。欢--”
凝视凤离欢,云思瑶启唇,验证心中揣测:“你离开京都,解决麻烦时,受了严重内伤?”
“瑶儿,别胡猜乱想,返回京都的我,安然无恙。”
垂首,避开云思瑶审视,凤离欢柔语:“而,九日一掌,至所以令我吐血,是因为我存心相让,未以全力反击。”
“还隐瞒我?”对矢口否认的凤离欢,怒瞪一眼,云思瑶望向穆吟风:“他不肯说,你说。”
略微的犹豫后,穆吟风道:“云小姐,你有所不知,其实--”
穆吟风薄唇一启,凤离欢就知其要说什么,美眸凌厉的一扫,凤离欢呵斥:“穆吟风,你给我闭嘴。”
“主子,你的爱有多深,应该让云小姐知道。”
意味深长的瞅一眼云皓轩,穆吟风又补充:“更应该让云将军知道。所以,即便被你严惩,属下也要说。”
有史以来第一次,穆吟风违抗命令,无视凤离欢如刀眸光,将实情道出。
“云小姐,你脸上黑斑,极其复杂。祛除时,如果不被剧痛席卷,必须寻得天山冰蟾。”
“天山之险,比入龙潭虎穴,还恐怖千百倍。它不仅空气稀薄,严寒彻骨,龙卷风与雪崩,更会随时暴发。”
“主子离开东峥京都,就是去登天山、捕冰蟾。因为,他不想祛黑斑时,云小姐承受痛楚,而--”
害怕穆吟风口快,说出圣水毒,令云思瑶愁肠百结。凤离欢连忙启唇,将话抢了过来。
“瑶儿,吟风危言耸听,天山没那么恐怖。我只是运气不佳,遭遇了龙卷风、雪崩。”
笑望云思瑶,凤离欢轻描淡写:“龙卷风与雪崩,虽威力惊人,我也只是受了一点内伤,一点很轻的内伤。”
龙卷风?雪崩?
天哪!遭遇两大天灾,令世人毛骨悚然的天灾,欢怎么可能,只受了一点很轻的内伤呢?
凤离欢说的轻描淡写,可云思瑶听来,一字一句,却犹如锋利的刀尖,戳的心口极疼。
“黑斑祛除与否,无所谓的。尖酸刻薄,由世人说去,全当耳边吹过的风,全当疯狗乱吠。”
鼻子一酸的云思瑶,泪花盈眶,素手缓拂凤离欢脸颊,声音哽咽:“欢,你怎么那么傻,以命犯险呢?”
轻拭云思瑶眼角泪珠,凤离欢勾唇一笑,口吻戏谑十足:“瑶儿,别贬我。这不是傻,是爱!”
那一日,由于圣水毒发作,内力暂失的他,先被龙卷风袭击,又被冰冷的暴雪深埋。
当龙卷风褪去、雪甭停止时,深埋雪底的他,四肢已冻僵,肺腑也被寒气冻裂,神志更是不清。
吸入大量冰雪,呼吸极其困难,完全动弹不得的他,几乎已看到死神,一脸狰狞的向自己招手。
可,正是爱,正是因爱的呼唤,他拼命维持着虚弱的气息,不让自己永久的睡过去。
“欢,我等你,等你回来。”
泛舟完毕,与瑶儿分别时,瑶儿最后一句话,那甜如蜜糖的声音,不停的奏响脑海。
如果,他一睡不醒,就会永失瑶儿。如果,他一睡不醒,等他归来的瑶儿,会失望,会伤心。
他那么的爱瑶儿,怎么可以让瑶儿失望呢?他那么的爱瑶儿,怎么可以让瑶儿伤心呢?
所以,他不能睡。他一定要醒着,他必须要回去,守护瑶儿一生一世!
坚不可摧的意念,令奄奄一息的他,终于撑着微弱气息,等到圣水毒褪去,内力恢复。
牢不可破的毅力,令肺腑冻裂的他,纵然被剧痛百般折磨,还是艰难的下了山,成功联络上魅影,直至见到瑶儿。
素手缓落,放开凤离欢脸颊。但,云思瑶知道,她的一颗心,却再也不会放开凤离欢。
明明死里逃生,却轻描淡写,说的就犹如被一只蚂蚁,轻轻的咬了一口,不痛不痒。
为了祛除黑斑时,自己远离疼痛,他差点儿命丧天山。付出这么大,却对自己守口如瓶。
如果,如果不是九日一掌,令她瞧出了破绽,他准备瞒到何时?毫无疑问,隐瞒一辈子!
无怨无悔的付出,哪怕再痛再苦,也甘之如饴。这一切,只因为爱,只因为爱她入骨。
侧头,望着云皓轩,云思瑶声音很轻,话意却饱满愤怒。
“爹,欢如此爱我,爱到丧命也甘愿。而,你却无视他的爱,无视女儿的爱,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
天山,闻之心骇的世人,又称之为魔鬼山。所以,天山有多么恐怖,云皓轩岂会不知?
如果,不是云思瑶背后,隐着惊世秘密。
那么,得佳婿如此,女儿终身有托,云皓轩一定会认为祖上积德,兴奋的涕泪滂沱。
可,女儿与凤离欢的缘,乃孽缘。故此,对于女儿的怒问,云皓轩只能低头,沉默以对。
“祛除黑斑的冰蟾,是欢冒着生命危险,千辛万苦才捕到的。欢的爱意,女儿绝不会糟蹋。所以--”
玉眸冷扫低头的父亲,云思瑶又语。
“除非你利剑出鞘,砍死女儿,将女儿尸首拖回府。否则,黑斑祛除前,你没有任何办法,将女儿带回府。”
比之云思瑶的怒语,凤离欢的声音,却是轻柔如棉。甚至,还斟词酌句,小心翼翼。
“云伯父,瑶儿被人挖苦,难道你不难过吗?如果并非十万火急的事,等瑶儿祛完黑斑,再带她回府吧?”
“唉--”
沉默半晌,云皓轩苦叹一口气,道尽无奈心境。他知道,女儿态度坚决,想强行带回府,是不可能了。
劫数,不可避免,迟早会降临。
既然如此,与其胆战心惊的等待,干脆让它提前到来吧。结果如何,就看瑶儿造化了。
抬头,望向凤离欢,云皓轩态度不再恶劣,声音幽凄:“焰帝,你当真要给瑶儿祛除黑斑?”
生怕云皓轩误会,凤离欢解释。
“云伯父,请相信我,给瑶儿祛除黑斑,绝非嫌弃她的容颜,纯粹是想让她远离尖酸刻薄。”
凤离欢,你会后悔的。
心底,愁语了一句,云皓轩道:“好,我不再逼瑶儿回府,你给她祛除黑斑吧。但--”
拉长话音的云皓轩,望着凤离欢的眸光转为深邃,补充:“那一日,青石桥上的承诺,请焰帝信守!”
照理来说,仅是目睹真容,焰帝应该不会伤瑶儿。
等瑶儿恢复真容,将她带回府邸,告知血海深仇。瑶儿心生恨意,要杀北焰太后时,焰帝才会与瑶儿交锋。
届时,只要联络幽冥长老,及时给瑶儿解封神功。再加上,焰帝若信守承诺,这一劫,或许并不难化解。
难的,还是纳兰凛那一劫。
那一劫,就看瑶儿造化了,希望瑶儿的娘亲,在天有灵,福佑亲生女儿!
云皓轩话音入耳,凤离欢连忙道:“云伯父,瑶儿对我,远重过生命,我岂会违背承诺?”
望着凤离欢,云皓轩眸色复杂,苦笑不语。
焰帝,你会如此说,乃因对瑶儿的身世,目前一无所知,爱她入骨。
当你知道瑶儿身份,入骨的爱,便会烟消云散。当瑶儿要替母报仇,血刃你亲娘时,你的怒,恐怕会填满腔。
凤离欢与云皓轩对话,飞入云思瑶耳内,令她诧异眨眸:“青石桥上的承诺?什么承诺?”
魅然一笑,轻点云思瑶鼻梁,凤离欢简明扼要:“这承诺就是,只爱瑶儿一人,至死不渝!”
凤离欢柔音落,穆吟风道:“主子,血丸虽服,你内息仍紊乱。别站着了,赶紧上车,趁属下驱车去往药庐,你盘膝调息一会。”
笑望云皓轩,凤离欢掌心对向马车,做出敬请姿势。
“伯父,这儿离云府甚远,不如随我们去药庐,待瑶儿祛完黑斑,再由吟风驾车送回府?”
默看一眼凤离欢,云皓轩没说话,拉着端木旭左手,犹如奔赴刑场似的,率先进入车厢。
“欢,爹对你的敌意,真是莫名其妙。”
玉眸凝视云皓轩背影,云思瑶嘀咕一声,手腕挽着凤离欢臂弯,亦朝着车门方向缓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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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哒哒,亲爱滴们,表拍我。咳,明天恢复真容,一定恢复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