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云思瑶率着一头雄狮,招摇过市,吓的百姓胆裂魂飞一则消息,已传遍京都大街小巷。
因此,这一刻--
瞅见云思瑶出轿,行人皆避而远之,生怕传说中的雄师,忽然恐怖冒出,对他们张开血盆大口。
行人绕轿而行,战战兢兢表情,云思瑶视若无睹,财阁魅影亦如是。
“云小姐,为何让我们落轿?”
“坐的太久了,想活动活动筋骨。所以,你们抬轿返阁吧,我自己走着回府。”
“那好,我们便不送云小姐了。对咯--”
其中一名魅影,五指入袖,掏出一正方形小银匣,双手恭敬递上:“云小姐,这是主子让我们交给您的。”
接过银匣,云思瑶问:“里面装了什么?”
“银匣内,装了百枚火丸,乃主子亲手而制。日后,云小姐若要差遣魅影,裂开一枚火丸,抛上高空,魅影会极速现身。”
“嗯。”凤离欢心意,云思瑶送入暖怀,笑语:“好了,银匣我收了,你们返回财阁吧。”
“是。”
敬弯腰,四名少女抬轿,返回财阁。云思瑶则转身,朝大街前方,一条通达府邸的长巷走去。
酒楼,雅间内--
深邃似海的俊眸,凝望云思瑶紫色背影,薄唇浅启的纳兰凛,一遍复一遍的颤唤:“瑶妹,瑶妹……”
这风韵,真像,像极了。令他几乎有一种错觉,此生唯爱的女子,死而复生,回来了。
闭眸,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紊乱心绪,纳兰凛道:“水护法,下楼一趟,邀请云思瑶。”
“主子,纳兰楼主香消玉殒前,确实与东峥境内出没过。而,经属下数月调查,飞霞庄庄主罗澈,便是楼主出没东峥时,曾见过的人之一。”
“而,楼主香消玉殒后不久,罗澈失踪了,至今未回飞霞庄。属下大胆揣测,罗澈的失踪,或许与楼主玉殒有关。”
“昨夜,属下潜入飞霞庄,对副庄主罗衡下毒,待会儿罗衡必现身。属下请主子来此,便是让主子亲自审问罗衡。”
先前未说完的话,一口气出唇,水护法斟词酌句的道:“若审问罗衡时,云思瑶在场,似乎不太好吧?”
“无妨。”落座椅间,重新取一只玉杯,纳兰凛一边斟酒,一边冷声道:“去邀请云思瑶。”
“是。”
纳兰凛命令入耳,眸色一骇的水护法,不敢再有丝毫的拖拉,身影当即一闪,飞窗而出。
外面,大街上--
莲足一转,云思瑶刚拐入长巷内,一抹绿影似电疾飞,出现在了云思瑶正前方,形成拦路之姿。
“云小姐,我家主子邀你一见。”
柳眉浅挑,望着拦路的水护法,云思瑶问:“你家主子是谁?”
面无表情的水护法,缓吐八个字:“主子姓名,不便透露。”
“邀人见面,却连名字都吝啬告知,这算什么邀请?”
绕过水护法,继续往前走,云思瑶樱唇浅启,果断拒绝:“不见。”
绿影一闪,再一次拦路,水护法声音添了三分冷。
“云小姐,主子要见的人,从来没有见不到的。而,能被主子邀请,那是一种至高荣幸。”
这一番话,是提醒她该识趣吗?
止足,一对柳眉挑的更高,云思瑶道:“名字不肯透露,邀我一见的原因,总该直言吧?”
“……”
因为你的风韵,像极了玉陨的纳兰阁主,主子想与你说一会话,感受纳兰阁主仍然在世?
未经纳兰凛允许,水护法哪里敢实话实说?所以,他的回答是--
“主子心意,属下不敢妄自揣测。主子命令,属下更不敢违抗。”
“既然主子有令,让属下邀请云小姐,属下一定会完成任务。邀不到活人,也会邀到尸首。”
威胁话语入耳,云思瑶垂首,左指尖缓缓的摩挲右掌背,紫色袖筒内玄铁刀、梅花针蠢蠢欲动。
但,转瞬间,云思瑶抬头,玉眸望向水护法,声音缱绻一缕笑,一缕不含丝毫温度的笑。
“好,我愿意一见。不过,必须申明一点,我愿意一见,并非受你威胁,纯粹出于好奇。”
云思瑶这不怒自威,由骨而发的冷姿,令水护法明显一怔。
难怪,主子一见她背影,便罕见的失态。
她……除了没有纳兰阁主,那令人一见心醉魂迷,不知今夕是何年的仙容,风韵与纳兰阁主如出一辙。
水护法失神,云思瑶却反客为主,一副施恩口吻:“我说这位谁,不想被你家主子怒斥办事不力,就赶紧带路吧?”
蓦然,水护法有一种感觉,无限风华羞皎月、黯旭日的纳兰阁主复活了,敬意由心而生。
“云小姐,您请。”
须臾--
莲足迈过门槛,进入雅间的云思瑶,瞅见纳兰凛的一刹,六个字浮现脑海,此人不容小觑。
黑色锦衣罩体,墨发飞扬的他,透着一股江湖气息,一股威慑群雄、狂震大地的江湖王者霸气。
银色面具遮脸,看不到真容。但,他仅露的唇与眸,又流转着一股不容忽略,足以惊天的贵族风范。
莲足轻迈,落座纳兰凛对面。
斜靠椅背,双臂交抱,望向执壶倒酒的纳兰凛,云思瑶笑语:“邀我一见,却自斟自饮?阁下待客之道,世上别具一格。”
酒壶落桌,右掌端杯,纳兰凛启唇:“取杯,给客人斟酒。”
纳兰凛身后,笔直敬立的水护法,当即一言不发离室。瞬间工夫,水护法左手拎壶,右手握杯的返回室内。
空杯置桌,弯腰替云思瑶斟满一杯酒,壶轻放云思瑶桌前,水护法再一次敬立纳兰凛身后。
素手端杯,云思瑶浅垂首,细酌慢品。
频繁执壶,一杯复一杯狂饮的纳兰寒,意味深长的眸光,却一直未从云思瑶身上抽离。
纳兰凛既含蕴深远,又灼热无比的视线,云思瑶仿佛浑然不觉,只顾低着头,一心品饮佳酿。
时间飞逝中,云思瑶不说话,纳兰凛不说话,水护法更不会说话,气氛显得寂静而诡谲。
直到--
右掌拎壶,察觉酒水快见底,纳兰凛这才启唇,打破沉默:“不想问点什么?譬如说,问我为何邀你一见?”
浅啜一口醇酒,云思瑶抬眸,似笑非笑的迎望纳兰凛。
“邀见原因,你若想我知道,自然会主动讲。否则,即便我问了,也得不到真实答案。”
闻言,纳兰凛表情微怔。
自从心爱女子香消玉殒,只要开口说话,声音必阴冷万分的纳兰凛,终于出现了柔和语气。
“现在,如果我告诉你,邀见原因我不想说,那么你会如何做?丢下酒杯,立刻拂袖而去?”
“得不到答案,走是必然的。”葱指缓转玉杯,令酒香弥漫风中,云思瑶道:“但,并非立刻。”
诧异,眸中一闪而逝,纳兰凛问:“这是为何?”
邀人一见,却又不说原因。此举,等同戏耍,按理来说,被邀者该拂袖,立刻怒离才对。
“酒味甚佳,且有人请客,无须自己花钱。所以--”
红唇笑抿,浅啜一口醇酒,云思瑶补充未完话语:“味香又免费的酒,不多喝几杯再走,愧对辛苦爬楼的腿。”
银色面具内,俊眉忍不住一挑,纳兰凛道:“不怕我居心叵测,酒中下毒,置你于死地?”
“其一,你的敌意,我捕捉不到一丝。其二,以你的作风,若真想索取一个人性命,会令手下直接动手,绝不会大费周章的邀人上楼,借酒毒杀。你没那个耐性,更觉得麻烦。”
云思瑶话音入耳,纳兰凛眸色颇显惊讶。
“莫非,你已经猜到我是谁?”否则,对他的索命作风,她怎么会了如指掌,一语中的?
云思瑶执壶,一边将酒水添满,一边回:“我不知道你是谁,至所以如此笃定,乃因深信自己的判断力。”
二十一世纪的她,长年累月与血腥打交道,如果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早就死了千儿八百回!
短暂的沉默后,纳兰凛薄唇缓启,给予了罕见的夸赞:“丫头,你的洞悉力,极为敏锐。”
纳兰凛的赞音,拂入云思瑶双耳一瞬,“砰”的一声剧响,原本关闭的雅室木门,被人一脚用力踹开。
紧接着,飞霞庄副庄主罗衡,率着十名持刀弟子,凶神恶煞的闯入,于室内立成了一横排。
怒目而瞪,刀尖戳向酒桌方位,罗衡开门见山:“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下毒目的何在?”
昨夜子时醒来,他双手黑如墨汁,枕边贴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说,想要解药,就在今日这个时辰,进入这一座酒楼,这一间雅室内。否则,明日清晨,他必毒发身亡。
他的武功,虽不说盖世无敌,在江湖中却也是数一数二的。飞霞庄的戒备,亦森严无比。
可,庄中弟子竟无一人发现,昨夜有人潜入?
而,即便置身梦中,也保持警觉性的他,也浑然不觉昨夜,有人于枕边贴了一张纸条,更对他施了毒?
先前的温和态度,消失殆尽。摇身一变的纳兰凛,俨然地狱阎罗降世,阴冷之气由骨而发。
“想要解药,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十八年前,飞霞庄庄主罗澈,是否见过一名貌胜天仙,武功盖世的年轻女子?”
纳兰凛未说出名字,是因为他心中清楚,纳兰瑶行走江湖时,极少会对人道出闺名。
纳兰凛一出声,罗衡与众弟子怒气尽灭,身躯颤如筛糠。他们知道,眼前问话的黑衣男子,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吞咽了一口吐沫,冷戳纳兰凛的锋刀,无法克制的垂落腿侧,罗衡声音恐颤,如实回答:“我们不知道。”
“那么,十八年前,罗澈为何失踪?”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
“十八年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你们可曾寻过罗澈,知道他如今位于何处?”
“十八年来,飞霞庄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庄主。可,庄主就仿佛人间蒸发了,我们毫无线索。”
嗜血戾气,眸中盛绽。
指尖轻拂杯口,纳兰凛的声音,比腊月冰雪更刺骨:“一问三不知的人,活着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