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在云思瑶面前的,乃一顶蓝藤制成的精致软轿。
垂落的轿帘,由银色琉璃珠串连。软轿落地,四名少女倩影一闪,于软轿前立成了一横排。
对于拦路者,玉眸波澜不惊的扫一眼,秀发浅飞的云思瑶,莲足一转,准备绕轿而行。
就在这时--
四名少女腰一弯,声音虽低,但敬意十足:“云小姐,早安,财阁魅影恭请您入轿。”
敬音入耳,云思瑶止足。
柳眉一挑,玉眸审视四名陌生少女,云思瑶启唇,语调不徐不疾:“财阁魅影?你们如何证明身份?”
腰杆直起,其中一名少女上前。
与云思瑶距离,拉的稍微近一些,少女压低嗓音回:“云小姐的玄铁金刀、玄铁梅花针,乃由巧夺天楼制造,开价一文钱。”
此话一出,云思瑶警惕消除,确定眼前四名陌生少女,并非居心叵测者假冒,果真是财阁魅影。
换手拎蓝的云思瑶,眸色瞬间转柔,声音亦添柔。
“这儿离巧夺天工楼,路程并不算远,拐两个弯就到,我还是自己走吧,不麻烦你们辛苦抬轿了。”
笑了一笑,魅影回:“约会地点,主子临时变动。另选地点,路途较远,主子怕累坏云小姐,特派属下们抬轿送往。”
“另选地点?”玉眸连眨了几下,睫毛似蝶翅般轻舞,云思瑶声音颇含诧异:“这是因何缘故?”
“五名云府密探,一直在巧夺天工楼外,鬼鬼祟--”
似乎怕用“鬼鬼祟祟的张望”,来形容云府五名密探,会引起云思瑶不快,魅影话音微顿,委婉其词。
“五名云府密探,久久的徘徊巧夺天工楼外,约会地点若不改,主子怕给云小姐带来不便。”
约会地点改变,原因总共有二。
魅影只道出其一,隐瞒了其二。因为,她们的主子,要给云小姐一个惊喜,若道出其二,便毁了那一份惊喜。
魅影言外之意,云思瑶岂会听不出?
她府中五名密探,正在监视巧夺天工楼一举一动。只是,魅影顾忌她感受,这才美其名曰--久久徘徊。
监视巧夺天工楼,密探此举,自然是奉命而行。奉谁的命,根本无须去猜,她爹呗。
巧夺天工楼,乃魅影宫产业之一,她对爹讲过。离欢,就是魅影宫主君笑情,她也对爹讲过。
与其说,爹所派的五名密探,监视的目标是巧夺天工楼。
倒不如说,爹所派的五名密探,监视的目标其实是她。监视她是否违背父意,与离欢私会巧夺天工楼。
一想到此,云思瑶柳眉紧蹙,心火重心盛燃。
好!
很好!
非常好!
前,令管家盯梢。后,派密探监视。爹,你今日的所作所为,简直令女儿忍无可忍,想不动怒都难!
回话魅影,已退到轿帘处。
纤腰一弯,素手掀起银色珠帘,魅影敬语:“云小姐,请入轿,属下送您去见主子。”
莲足轻迈,立于珠帘前,云思瑶没有入轿,而是笑望掀帘魅影,道:“能否帮我一个忙?”
纤腰弯的更低,掀帘魅影一脸虔诚:“云小姐尽管吩咐,魅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有一些话,要对巧夺天工楼外,五名徘徊的密探说。但--”
玉眸笑意微减,云思瑶缓声道:“这一些话,我不想当面对他们说,需要一名魅影替我转达。”
“云小姐,请您稍等。”
素手松开轿帘,令银色琉璃珠重新垂落,财阁魅影衣袖对空一甩,一枚烟花于碧空无声炸开。
烟花炸开的一刹那,软轿后方大约三十米处,一条右拐的长巷内,奔出了一名玄衣男子。
此名玄衣男子,乃密阁魅影。而,他的极速出现,验证了一件事,魅影果然无处不在。
眨眼间,密阁魅影抵达软轿处。
先躬身,冲云思瑶行了一个礼,以示恭敬。然后,密阁魅影才侧头,望向绽烟花的财阁魅影。
“玉钏妹子,有事吗?”
“薛大哥,找你做信鸽,替云小姐传话。”
一言而喻,密阁魅影当即望向云思瑶,道:“为云小姐做信鸽,乃属下荣幸。云小姐请讲,属下洗耳恭听。”
“我府内五名密探,正徘徊巧夺天工楼外,劳烦你跑一趟,将我的话,一字不漏转达他们。我要说的话,就是--”
浅垂首,指拂遮篮锦布,云思瑶道:“从今以后,他们不必再辛苦监视我,但凡我出府,都是与离欢谈情说爱。”
云思瑶话音落,四名财阁魅影,不禁面面相觑。
云小姐与主子相恋,云将军极为反对。
因此,洞悉云府密探,监视巧夺天工楼,主子这才改换约会地点,避免云小姐与父闹矛盾。
如今,主子有心遮掩,云小姐却无意避讳了?竟让薛大哥传话密探,她就是与主子约会?!
难道……由于不爽被监视,怒不可遏的云小姐,决定拍案而起,与父“开战”了吗?
这一边,财阁魅影思考着;那一边,云思瑶继续说着话。
“另外,你传话给密探,让他们转达我爹:与离欢私会,并非不孝,只是礼尚往来。”
“身为父亲,上演苦肉计,欺骗女儿在先,自然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令女儿违背诺言,欺骗父亲在后。”
云思瑶这一番话,密阁魅影虽然全记住了,却一头雾水。
--礼尚往来?上演苦肉计?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咳咳咳,太深奥了,啥意思嘛?
“云小姐,请放心,您说的话,我必一字不漏转述。”他茫然不解没关系,云府密探明白就行。
行了一个告退礼,密阁魅影转身,以风驰电掣之速远去。
与此同时,纤腰一弯,素手再一次掀起银色珠帘,财阁魅影敬语:“云小姐,请入轿。”
轿内,置着一席软榻,一张竹几。
食篮落放竹几,云思瑶斜卧软榻之际,四名财阁魅影抬起轿子,拐入前方一条长巷。
施展轻功的魅影,速度如光似电。
但,她们速度虽飞快,轿子却抬的很稳,令斜卧软榻的云思瑶,感觉不到一丝颠簸。
离开繁荣街景,踏过羊肠小径,穿过绿意盎然的树林,两刻钟之后,轿子停落在了一条长堤上。
长堤两侧,沿着湖畔,相隔三米便种植着一棵柳树。每两棵柳树之间,粉色芍药花似锦丽簇。
金辉暖洒,白色柳絮随风舞,粉色花瓣逐水流,端的是文人墨客,吟诗作赋赞颂的旖旎风光。
延伸长堤卧碧湖,宽阔碧湖映青山,这般湖光山色,用雅如诗、美似画来形容,一点儿都不夸张。
按照常理来说,如此美不胜收的风景儿,该吸引很多人泛舟游湖才对。可是,放眼望过去……
卧湖的长堤,除了落轿的魅影,竟空无一人?
宽阔的碧湖,撇开湖心处,静泊的一叶绿舟不谈,便只有一艘木船,停靠于左边湖畔?
今日,游客为何无踪,画舫为何无影?
原因很简单,长堤两端处,如虹跨波的白石桥上,有一个醒目无比的字,无数花瓣丽拼成的“魅”字。
魅影在此,游客们退避三舍都来不及,谁还敢涉足长堤,与无所不能的魅影,争赏湖光山色呢?
其中一名财阁魅影,素手掀起银色珠帘,笑望轿中人,柔声敬语:“云小姐,您可以出轿了。”
这一方,云思瑶拎篮刚出轿。
那一方,停靠湖畔的木船上,一银衣罩体的年轻男子,速度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钻出船舱。
飞奔云思瑶面前,银衣男子必恭必敬行礼:“云小姐,早安。”
微微一笑,云思瑶颌首:“早安。”
“云小姐,主子在湖心等您。”左掌一摊,对向木船,银衣男子道:“请登船,属下送您去湖心。”
眸光微转,远望一眼湖心处,那犹如弯月静泊碧波的绿舟,云思瑶登上了魅影所指的木船。
待云思瑶入舱,寻一把椅子坐稳。
立于船尾处的银衣男子,凝聚浑厚内力的手掌,快速划动双桨,令湖面漾起了千条波痕……
湖心--
静泊碧水的绿舟,舟舱与舟尾,皆垂落着浅紫色薄纱。
晨风暖拂,薄纱间所绣的红、蓝、绿、橙各色牡丹,栩栩如生的盛绽风华,艳美万分。
但,舟舱内,一柔软绸垫上,盘膝而坐的凤离欢,虽饥肠辘辘,风华却仍胜美艳牡丹千百倍。
如绸墨发魅舞,紫色衣袂翩卷。
美到令碧空晨阳黯淡,红尘繁华失色的凤离欢,双耳微动,聆听到木桨逐浪声,当即掀起了薄纱。
桃花眸远望,瞅见柳絮纷飞中,魂牵梦萦、深烙心坎的女子已来,凤离欢迫不及待的奔出了舟舱。
舟尾,横放着一张长方形竹几。长方形竹几左边,两张绿藤编织的矮凳,并排而置。
衣摆随风一卷,落座其中一张矮凳,胳膊肘子拄在竹几间。
白皙掌心半捧腮,桃花眸艳笑缱绻的凤离欢,目不转睛的盯望向了前方,迎面而来的云思瑶。
紫色罗裙罩体,紫色玉簪点缀发鬓?
今晨,瑶儿梳妆之时,是不是想到了他,想到了极爱穿紫衣的他,所以才会有此穿戴呢?
待到瑶儿登舟,他一定要问问。
这一刻,神醉魂痴,完全忘记饥饿的凤离欢,人虽等在绿舟上,心却飞到了木船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