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游猎,究其本质,其实不过依旧是一种社交方式。
对于这个朝代,平时需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内命妇和宫中女子们而言,游猎,就是她们联络感情,交通信息的最好时机。
但今次不同往日,也不知道皇帝是心血来潮,还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把往日里最嚣张跋扈不得人心,还身份尴尬又不得宠的花架子皇后带来了猎场,甚至看上去,还帝后感情和睦,反而是一贯得宠的几个妃子们,没被皇帝带在身边。
这下这些内命妇们就吃不准了:到底要不要奉承皇后娘娘呢?
崔雅顺着种马男的手势下了辇车,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百态图。
她的目光在几个脸色不定的贵妇身上稍稍流连,暗中记下了这几个人的脸,准备回头就问一问李嬷嬷,到底这几个人的外子,都是什么身份:会在看见她跟皇帝感情和睦之时脸色不安的,想必不会是前朝司马家的忠臣了。相对的,她对这些人下手杀鸡儆猴,想来也正是合适。
心里心思已经是千回百转,肚肠里转过了几十个念头,表面上,崔雅却是嬉笑嫣然,时不时被底下的俏皮话儿逗的“咯咯咯”,底下原本还瞧着方才皇后的样子似乎陌生起来了的命妇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皇后素来小孩子心性,看起来这会儿虽然跟陛下关系好了,但只要能好好哄着她,想必自家还是不会被太过为难的嘛。
正一团和气的说着话,忽然外头传来小太监的奏报:“启禀娘娘,镇国公夫人求见。”
崔雅的脸刷的就拉下来了,拧了拧眉头,原本笑吟吟的脸上,布满了烦躁的阴云。
底下人一看她的脸色,心里就俱都舒了一口气:皇后果然还是那个皇后啊!没心机没城府,什么都表露在脸上,之前觉得她变了什么的,果然都是错觉嘛!
崔雅别扭的嘟囔了一句什么,仰头去看她身边的李嬷嬷,声音不高不低,却让满室都听见了:“嬷嬷,我能说不见么?”
“娘娘!”李嬷嬷柔声喊了她一声,俯□在她身边像是劝了几句什么,众人这才看皇后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好吧,那就请她进来吧。”
镇国公夫人进门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满室关注的目光。
而其中最**刺眼的,自然是正中上方,皇后投来的瞩目的视线。
镇国公夫人是大家出身,自十四岁那年嫁入镇国公府之后,就一直掌家,打理国公府事务。
这数十年来,和镇国公鹣鲽情深,恩爱不离。
这种恩爱,让她在看见了自己相公被皇帝毒打留下的伤势之后,对皇后自然心有怨愤心有不满,但她心里也很清楚镇国公对前朝的感情,这会儿自然也清楚自己该如何表现,遂恭恭敬敬的弯下腰去对皇后行了大礼参拜:“臣妇见过皇后娘娘。”
崔雅心里暗暗一叹,伸手端过了旁边几案上的茶杯,凑到唇边轻轻慢慢的呷了一口,只做品茶之态,却由着那个老妇人跪在底下,一直等到底下众人神情又变,她这才仿佛大梦初醒:“哎呀,国公夫人!怎如此多礼,快起来吧!”
底下就有人一撇嘴:说的倒是好听,看着那老妇人颤颤巍巍半天起不了身的人,不正是你,皇后娘娘么?
谁都知道镇国公当年对司马氏是何等忠心,也都知道,他这次之所以会向陛下投诚,虽然算是背叛,但你司马氏自己扶不起,又如何能怪得了人家“良禽择木而栖”?
如今再瞧着皇后居然连人家夫人都要如此露骨的为难,众人心里,对皇后的忌惮立时又少了三分:果然,还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草包啊。
崔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虽心里不忍,但接下来的几天,却依旧秉持了这个作风,惹得物议纷纷,暗中波澜起伏不定。
她的这种做法,当然很快的,经由某些人的嘴,传到了深宫中某人的耳朵旁边。
“娘娘,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时机?那女人如此嚣张跋扈,能保证别人不心怀怨愤?便是有人要行刺要报仇,也是理所当然的。”淑妃身边的小宫女雪梅轻声说道。
“你是说……”淑妃一听就明白了过来,“要镇国公夫人……”
雪梅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只要娘娘稍作暗示,您如今最大的敌人,就会从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淑妃微微蹙了蹙眉头,犹豫道:“只征郎如今倚重镇国公,我只怕贸贸然行事……会坏了他的大事。”
“男人么,有哪个不好颜色的?只需将镇国公和夫人摘开便得了。事情完了,娘娘赐两个好颜色的女子给镇国公做补偿不就是了?说不定啊,这一树梨花压海棠,还能成为一段佳话呢。”雪梅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道。
“……”淑妃沉默片刻,轻轻敲了两下桌面,“你且退下吧,容本宫再考虑考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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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边,几乎是同一时间,夜深人静,在帐篷里,皇帝和皇后“运动”完毕,种马男搂着崔雅如今寄居的温热的胴.体低声说道:“梓童,你这两日为难国公夫人……”
崔雅仿佛是不好意思的抿唇微微笑了一笑:“真叫人不好意思,都传到陛下耳朵里了?”
这话里却别有玄机。
皇帝自然听出了她的潜台词,愣了一愣道:“梓童可是有什么别的考量?”皇后居然会记仇了?那她躺在我身边……可别在心里怨恨我才是……他心中一紧,搂着崔雅的手微微一重,脸上也带上了几分淡淡的不悦,崔雅当然瞬间察觉,却只若不觉一般仰面微微一笑。
“妾身当然知道,镇国公是陛下如今得用的人。但妾身也听过一句话,叫做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她淡淡说道,“陛下信任国公,妾自然相信陛下看人的眼光。但妾身也得叫国公记得,他是先叛了我们司马家一次,如今既然投了陛下,他便再无退路,如此,方好警告他再不敢背叛第二次。”言罢她微微嘟起了嘴,“陛下,难道这样不好么?”
路征倏然间几乎要笑出声了:真是个孩子的想法。
但心里却也微微一热:哪怕是个孩子,从少时相识至今,司马琰的心里,至始至终只有他一个。
他便笑了一笑,复而又轻轻一吻印在了皇后额角:“梓童真是朕的贤妻啊。”
顿了一顿,却又叹息着说了一句:“朕清楚,梓童是一心为了朕着想。不过这次的事儿,就到此为止吧。镇国公到底是股肱之臣,也不好叫他夫人太没了脸面……”
不待他多劝,崔雅委屈的点了点头:“敲打也敲打的差不多了,陛下既然这么说,那妾明日就赏赐些东西下去,好生抚慰一二。”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崔雅这时才暗暗舒了一口气。心里明白,这回的事儿,皇帝必然是不会再多想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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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众位夫人来时,崔雅倒是没再格外留难镇国公夫人。
只是待得众人要散,她淡淡冷笑了一声:“国公夫人留下,陪本宫叙话一二吧。”
众位夫人立时交头接耳:哎呦,还以为皇后今日突然想通了呢。原来是怕太过落人口舌,要故意留她下来,偷偷再加以斥责啊。
于是一众人散,帐篷里独留下了皇后和国公夫人。
镇国公夫人正心中忐忑呢,忽然皇后左右看了看,居然“噗通”一下跪了下来,拉着她的衣衫下摆,眼泪滴滴而坠:“这些日子,夫人受罪了。”
这一跪可把国公夫人吓得不轻。
司马琰给她下跪,她哪里受得起!
“娘娘您这是……”她伸手去扶又不敢用力,只忐忑了半天。
崔雅这会儿心里安定下来:看起来,这是个实在人。
她暗暗一咬牙,这会儿却把自己在宫中的处境,外头的暗涌,对国公夫人一一说了,半响拭泪道:“夫人或许不知,我这位置,当真是坐的如履薄冰。我几日之前才知道,陛下给我下了绝育的药,我司马家的子嗣,竟要在我这里就此断绝!都是我瞎了眼,当年才非要嫁给这么个狼子野心的混蛋,却不料到了如今,他竟丝毫不念旧情,连一丝生路都不留给我了!”
镇国公夫人怔了一怔,虽不敢全信,但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心里也知道,这绝嗣,对一个深宫女子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别说是宫中女人,就算是普通的命妇,这也是七出之条。
“陛下他……”她呐呐皱眉。
崔雅含泪继续说道:“这日子之所以留难夫人,正是为了引蛇出洞。”
她把自己的计划跟镇国公夫人一说,国公夫人脸上神色数番变化,最后终于咬牙点了点头。
当晚,皇后独自宴请了国公夫人用饭,晚宴之后,国公夫人含泪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断了好久....
先跟大家说一声抱歉。我身体出了点问题,遵医嘱之前不让我长时间使用电脑。
细心的妹纸们大概会发现我连微博都木有登陆过。
现在好了,会恢复更新,两篇文都是。
很久没好好写了,有点儿生疏,容我每日一更一小段时间,然后会加速。
没删收藏以及仍旧支持正版的妹纸们,我很感激。谢谢你们。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