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长得好看?”沈郁在鱼鱼身后问得咬牙切齿,“生得儿子跟头黑驴似的,他妈能长得好看?”
鱼鱼的求生欲告诉她,她敢点头沈郁能把她头拧下来!
可她也不能在狗剩面前反口,面子不面子的倒是不重要,在下一代面前撒谎那怎么行!鱼鱼干笑,“就,就还行。好不好看的就是自己眼光,狗剩妈长得比较符合我的……个人……审美……”
鱼鱼越说越慢,最后没说完就停下了,再说下去沈郁要把她肩膀捏碎了。
狗剩已经在窗外跳脚了,“我妈怎么不好看了?我妈全洋河乡第一好看!我长得难看是随我爸!我爸比我还难看!我妈啥都好,就是看男人眼光不咋地!我姥爷说的!”
鱼鱼:宝贝你闭嘴吧!你妈听你这么夸她肯定不会高兴。
沈郁不管狗剩,把鱼鱼脑袋掰过来,“一个中年妇女,生了个二傻子黑驴儿子,你觉得她好看?还符合你审美?你那审美扔猪圈猪都不吃!”
鱼鱼特别严肃诚恳:“沈郁,我一直有个事儿没跟你说,我觉得现在必须告诉你了。你能不能保证,听了别激动?”
沈郁被她给震住了,“说吧,你惹什么祸了?”
鱼鱼:“其实最符合我审美的人是你。你在我心里特别好看!眼睛鼻子嘴巴都长在我审美上!连骂人我都欣赏!你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你干什么我都觉得真好看呐!”
沈郁:……沈郁脸一下爆红!爆红之后又添一层红!大夏天的整个人都要被自己给蒸熟了!
鱼鱼:“所以,你以后别攻击我审美了,行不?”就是真扔猪圈,被猪嫌弃的也是你啊大侄砸!
沈郁这才反应过来,掐住鱼鱼的脖子差点没把她摇晃散架了!
“周鱼鱼!你找死是不是?整天满嘴跑火车你欠不欠?!你说你欠不欠?!”
鱼鱼好容易把自己解救出来,被卡得直咳嗽:“你也知道我满嘴跑火车,你还较什么真?还跟我学!你学点好的行不行?哎!哎!别打了别打了!我说真的!你真比楚艳红符合我审美!真的!你比她好看多了!”
沈郁给她这么一气一哄,早就气不起来了,抓住乱七八糟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理由开始吵架:“楚什么?你可真够能耐的,见一面连人家名字都记得这么清楚!”
鱼鱼:“你看一遍电线杆子上的小广告还能背诵全文呢!我也没说你得了脚气痔疮妇科病啊!哎!哎!说不过就动手!你能不能在小朋友面前做个好榜样!”
沈郁:“谁看电线杆子了?我又不是你走路总撞电线杆子!”
鱼鱼:“你还有脸说?我撞电线杆子可把你高兴坏了!我跟你有仇吗?就差鼓掌叫好了!”
狗剩:小朋友脑子都不够用了,张着嘴巴左右动着脑袋来来回回看俩人吵得热火朝天。就没见过俩人吵架能这么风马牛不相及还能一句接一句吵得这么热闹的!
而且俩人都特认真,吵起来别人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当然,想插话你也跟不上他俩的脑回路,那真不是常人能想得到的刁钻角度,也难为他俩能这么合拍!吵得那叫一个投入!简直了!
沈郁:“活该!撞电线杆子都是轻的!谁让你下班就跑不等我的!叫你不听,耳朵不好使眼睛也不好使!躲什么?!我看看,撞那个包消肿了没?”
鱼鱼:“没有!借您吉言,撞傻了!”
沈郁:“我看你也是傻!大热天的你跑镇上去干什么?后脖子都晒掉皮了!疼死你活该!疼不疼了?你能不能老实点?昨天抹的药都让你蹭掉了!怎么不疼哭你!”
鱼鱼:“还有脸说我!你抓这么大劲儿干什么?手怎么样了?消肿了吗?还疼不疼了?”
狗剩站窗户外边看俩人吵着吵着就变成互相关心对方伤势去了,被这神奇的走向给整蒙了,“鱼鱼,你俩不打架啊?”
在狗剩有限的认知里,大人吵架吵到他们这样脸红脖子粗的,一般都以动手作为结束,真没见过这样的,怎么吵成那样忽然就停了,还给对方看伤。
沈郁瞬间变脸:“滚回去!以后不许来找他!”
鱼鱼也瞬间变脸,不过是对沈郁:“你给我闭嘴!凶什么凶?好好说话!”
沈郁:“到底是闭嘴还是说话?话都说不明白还跟我凶,你凶什么?没长牙的小狗崽子!”
……
狗剩:我还是找大刚抓鱼去吧!他俩这一半晌也吵不完,下晌我再来看看。
而且,他俩吵架可真闹啊,听久了脑壳疼!
狗剩走了好一会儿俩人才告一段落,不是不吵了,是鱼鱼饿了。
而且吧,沈郁憋着火呢,她怎么会看不出来。虽然具体不知道他气什么,但肯定是跟昨天早上她骂了他又跟狗剩去抓鱼了有关,要不也不会现在看到狗剩就生气,连楚艳红都给牵连了。
这大热天的,别管他是不是占理,鱼鱼也不忍心让他一直憋着火,就顺着他点呗。而且他不顺心了第一个找茬的肯定是自己。
再说了,她护短啊,也不是真的忍心看他难受。
俩人一边吵架一边起床,从鱼鱼皱巴巴的衣服到谁叠被子,一直吵到饭桌上,鱼鱼看着坐在那大爷似的等着她给夹菜的沈郁特别奇怪:“你手不是好了吗?还不能自己吃饭?”
沈郁看看已经完好如初的手,特别不满:“以前都是肿至少三天才好。”
鱼鱼:“所以你要我伺候你三天,好了也不自己动手?”
沈郁:“谁要你伺候了!”
鱼鱼:那你特么倒是自己拿筷子吃饭啊!
不过这话不能说,她看得出来,她敢说沈郁就能马上推了桌子不吃早饭了,明晃晃的威胁就写在脸上呢,鱼鱼想看不见都不行。
行叭!等你吃完饭再收拾你!
鱼鱼撕下来一大块馒头塞自己嘴里,再撕下来一块更大的塞给沈郁,俩人鼓着包子脸面对面使劲儿嚼。
沈郁被这么粗鲁狂野的投喂倒是老实了,鱼鱼吃什么就塞给他什么,他还吃得挺香。
直到鱼鱼拿起一根葱叶子卷吧卷吧蘸酱,自己吃了一卷又给他一卷,沈郁看着嘴边的葱叶子和上面黑褐色的大酱顿住了。
鱼鱼:“哦!忘了!你不吃这个!”
沈郁拦住她要拿回去的手,鱼鱼却不敢给他吃了,“你不吃就别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过敏就糟了!”
沈郁本来还是挺犹豫的,听她这么说一把扯过鱼鱼的手,把葱叶子蘸大酱咬住吃了。
鱼鱼:“行吗?不行就吐了,别逞强啊!”
沈郁学着鱼鱼咔嚓咔嚓大口嚼完吃下去,垂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是对人过敏,别的都行。”
鱼鱼一直没问他这个过敏是怎么回事,可现在他愿意说,她想不问都不行了。
这么敏感私密的事,鱼鱼要是表现出一丁点的不热切不关心,沈郁会真的伤心。
他想说,她必须得好好听。
别看鱼鱼平时跟他吵得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其实界限早就划下来了,她自己是绝对不会过界的。
但现在沈郁要把她拉过去,她心里其实是有些犹豫的,可是这种出于自我保护式的距离和抗拒,马上就放下了。
什么原因她不知道,也来不及去细想,她只知道在沈郁带着忐忑地要把心里的伤口给她看的那一瞬间,她想好好安慰他。
沈郁也能感觉到鱼鱼那一瞬间发自内心的温柔和关心,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童年经历竟然很容易地就能开口说出来了。
“我小时候,五岁那年,章含广骗我说要带我去找我爸妈,把我的衣服都脱了,关在一辆货车车厢里,里面是脱了毛的鸡和鸭子,我陷在那些臭气熏天的东西里,什么都看不见,跟那些东西待了两天两夜。”
从此就再不能碰任何人和动物的皮肤,肿胀刺痛的身体只是表面,心理那些冰冷油腻肮脏的死亡气息,却是谁都看不见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