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魏姝第一个问题就是——
“所以，他真的飞升成功了吗？”
虚老头默然片刻，道：“成功了。”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魏姝很犀利地指出，“你上次说你睡了上千年！”
她不是个热衷于通过强制契约关系往身边塞各种灵物的修士，这些时日以来，唯一“荣获”这个待遇的只有小音希鸟。
说起小音希鸟，魏姝主要是馋它的身子……哦不，是馋它转眼就能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极速！
它当坐骑实在是太省灵力了，尤其是在这样灵气贫瘠的世界里，她不舍得放手啊。
再者，那小家伙心智像个未成年小女娃，还是属恐龙的那种。脾气很暴，动不动就要吃人脑子，还被它发现血原边界线其实可以自由出入。魏姝也没办法撂开它不管，不然的话，外头说不定很快会传出“某地出现专食人脑的新型煞怪，所过之处死伤无数”的新闻。
虚空镜能耐很大，即便是在这样虚弱的前提下，也帮了她好几次忙。不过，魏姝一直没动过心思让虚老头认主。
她也没有窥探过虚老头前任主人的事，毕竟，她也不是傻子，虚老头会落到这么凄惨的地步，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他的主人多半死了。
傅玉晟当时提及一二，她才顺着话头问了问，见虚老头闪烁其词，不大想说，她就没逼他。
不想，虚老头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讥诮。
“呵！他没死在白日飞升的劫雷里，却死在了同类的手里！你说可笑不可笑？人类啊，真是一个复杂的种族。我真弄不明白你们……”
魏姝心中一沉。
龙箜果然是死了，听起来似乎还是死在人族修士手里。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上界修士不愿见他崛起，提前出手扼杀？”
这种事在修真界并不罕见。
若是天地大环境良好，修行资源充足，宗门势力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谁也不会整天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但如今已经跟远古、上古时期不一样了，天地间灵力比那时大幅减少，修行资源的竞争也越来越强。
甚至还有一种隐秘的传言，说是得道者数量早已达到上限，或是已经接近上限，故而，这个时代的成仙者比远古、上古时期少得多。究其原因，正是因为天地间能容纳的大道也是有上限的。
像修炼资源一样，先行者将大道占去了，后发者不管再怎么努力，都没了挤进去的资格。
这种说法并非主流，只是一种阴谋论，但奉信的修士也不算少。
反正，飞升之前大家都是要抢资源的，既然要争抢、要打斗，为何不干脆杜绝后患，把大道的问题给提前规避了呢？
上古初期典籍记载，每逢下界有修士飞升，界门处总会有上界宗门接引者闻讯前来等候，并根据飞升者资质实力进行挑选，择入宗门。
但，到了后来，事情慢慢就变了味。
界门旁还是有人接引，只是那接引者并非总是抱有招揽的善意，而是专门蹲守，扼杀来自下界的竞争者。
虚老头却否认了：“不是。他飞升走的不是传统登云梯，所以没有出现在古界门那里。再者，自从仙魔大战以来，就没有生灵从那里成功飞升，上界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无聊到去那里蹲守。”
果然，傅玉晟说的逆天飞升似乎真有其事。
魏姝没有急着问龙箜具体怎么飞升成功的，只是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既如此，他又是怎么陨落的？莫不是你这面镜子太过珍贵，他碰上了杀人夺宝的高阶修士？”她有意让气氛不要太凝重。
虚老头呵了一声，自嘲道：“是就好了。说实话，我一直说受伤前是鼎盛时期，其实这话不对。我一直怀疑，在我之前，这面镜子还出现过至少一个独立的灵识，只是它或它们都死了。我那时还很弱，才刚掌握横渡虚空不久，再加上我的本体也能遮蔽自身气息，不是练虚境以上的大能基本很难发现我的存在……”
魏姝默默听着，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虚老头的声线慢慢变得悠远，仿佛回到了他话中的旧日时光。
“我遇到龙箜时，大约是一千五百年前。当时，他还是个小修士，我也刚生出灵识不久。我们彼此作伴了很长一段时间，差不多有三百多、四百年吧。他不是什么天资卓绝的人，他是一步步稳扎稳打往下走，每次突破几乎都是在寿元剩余不多的情况下，去了上界也只是个普通老头，走的又不是登天梯，根本不引人注意。”
“你应该猜到他是怎么去到上界的吧？没错，是靠着我横渡虚空的能力。龙箜擅长推演之道，他通过几百年的研究、推演，终于算出了正确的位置。他以为上界会是一个更好的地方，他可以拜入某个大宗门，让自己变得更强，再回来改变下界。结果，所有的宗门都不肯收他，嫌他年纪太大，资质普通，只会浪费他们的修炼资源。”
“后来，龙箜就带着我四处走。我慢慢变强了，每次横渡虚空的间隔越来越短，我们就在不同小世界里旅行，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修士和妖，还有魔。寒月界就是那时去的，只可惜，当时我们是为了躲避一股追兵，在进入寒月界后很快又跳去了其他小世界，没能留下来亲眼见识传说中的虚空海，怪可惜的……”
魏姝似乎能顺着这些字眼想象出那段一人一镜走天涯的时光。
似乎有些孤独，但又不是完全的孤独。
谁说知己伴侣一定要是同类呢？
“我们就这么走了几十年，除非碰到不讲理的人喊打喊杀，不然，每次都会在一个小世界住上一年半载。”
说到这里，虚老头的声线突然紧绷起来。
“最后，我们去到了一个叫沧海界的地方。确切地说，是一个曾经叫做沧海界的地方……”
魏姝心头猛地一跳。
她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不只是听说，而且还挺熟悉。可仔细一想，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云海界，沧海界……
这两者之间有联系吗？
虚老头还在说：“你不是说你来自云海界吗？应该也听说过沧海界吧。那个小世界应该算是云海界的下界之一，很小，听说历史上最多也只有不到一亿人口。不过，我们去的那会儿只剩下可能几十万人啦。”
“云非烟上次不是说过吗，仙魔大战的开端就是从沧海界开始的，它就是那个被魔神毁掉的小世界。也不知道那几十万人是怎么活下来的，那里情况那么糟，跟天弃之地差不多，鬼物横行，凡人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听说，仙魔大战之后还剩了几百万人，是被某个大能用神通藏到了芥子空间里，避过了魔神毁灭式的一击……”
“我的横渡虚空能力不是万能的，尤其是跨界旅行，我只能往前走，没法沿着同一条路回来。我们试过很多次，都没有回到这里来。后面，他基本上不抱指望了，结果去到一个那么相似的小世界……呵，他就决定留下了，还说那里修士太少，要在那里建立宗门，教出一帮弟子，降妖伏魔捉鬼除煞，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他也真的收了一些好苗子，只过了百年不到，他就培养出了好几个金丹弟子，其中修为最高的大弟子到了元婴境，还有徒孙辈的一个更厉害，也修出了元婴，比他的那些师叔师伯更厉害。我以为那个徒孙会是他的接班人，没想到，却是个催命人……”
说到最后，虚老头简直出离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