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天下第一的弟子，苏铁声难免有些傲气。
不过设身处地想一想，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捣乱，又能几人可以忍耐得住？
若不是师父严令这几天尽量不要生事，否则苏铁生这些弟子早就找上门去了，哪里还会给于劫登山致歉的机会？
金刀山庄虽然已经跻身江湖顶尖门派之列，但今天之后，它能不能守得住现在的位置还要看于劫的运气和态度。
于劫始终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寒山的能量，他还一直天真地以为，自己有机会可以与寒山一掰手腕。
但现在，他若是不服输，金刀山庄在江湖上彻底消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毕竟金刀山庄的底蕴太少，它的风光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再往前追溯，又有几人会知道金刀山庄的庄主是谁？
因为这些年的顺风顺水，于劫心里难免会膨胀，甚至在知道布里奇把事情办砸的情况下，他依然还雄心勃勃准备招揽徐啸虎，现在再想想，死到临头都不知道，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可以对外解释是自己的儿子和属下擅自行动，但问题是寒山的人相不相信？
原本意气风发的于劫一下子颓废了许多，他的内心更是心急如焚。
洪四爷虽然退了，但只要他的人还在，寒山就永远压着江湖各门各派一头。
眼前单单一个段天涯便压得自己一帮人不敢动弹，试想洪四爷的五大弟子齐出，自己的金刀山庄又如何能抵挡得住？
许多人以前看于劫的目光是带着敬畏和羡慕的，现在却是怜悯、嘲笑、甚至是幸灾乐祸……
江湖冷暖，莫过于此。
——
寒山之巅。
离地百余丈。
山脚的人早已经化成了黑点，金刀山庄的于劫，就是无数个小黑点之一。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徐啸虎此时心中便是这种感觉。
以洪四爷的本事，天下名山尽可以选择，可他偏偏选择了一点名气都没有的寒山。
很多人都说洪四爷和寒山寺的方丈一禅大师交情匪浅，而且洪四爷杀戮太重，一禅大师可以最大程度地化解他的戾气。
也有人说洪四爷当年看上了一位姑苏女子，可惜对方根本无意洪四爷，于是他住在寒山，就是为等那位女子进山上香之时远远地看上一眼。
还有人说……反正版本很多，但洪四爷从未解释过，即使是他最亲的弟子也不知道。
“今天来的武林前辈还有各派掌门很多，所以只能请五位委屈在后排站着了。”苏铁声有些不好意思。
“无妨，能见到洪四爷一面，我们这一趟来得就值了。”谢小安说道。
“就是就是，许多人还上不了山呢。”唐青附和道。
苏铁声等人有考虑过会有许多江湖人前来，却没想到会如此火爆。
试想若是这么多人同时上山，那寒山寺该挤成什么样子？
洪四爷可不想自己被他人当做什么稀奇东西一样观看，于是他直接让弟子封闭了上山的路，不准再让人上来。
即使是成名的武林人士也不行，谁让你晚来了——洪四爷有这个底气。
你要上来也行，得有本事才行。
于是无数江湖人在山脚捶处胸顿足，仿佛失去到手的武功秘籍一般。
寒山寺广场。
虽然说是广场，其实就是一块空地，地方小的可怜，能容下两三百人就很不错了。
前排站的是武林名宿和门派掌门长老们，一个个都是江湖上的大佬，虽然人数少，却占了广场一半的地方。
那么剩余的江湖人就只能挤挤了，后头的江湖人若是身材“玲珑”一点的话，就只能看到前面人的后背了，为此许多人不惜冒着被赶下山的危险，站在了路旁的大石上，甚至有人干脆爬上树……这一切，只为一睹天下第一的风采。
正午午时。
洪四爷准时出现了广场前，他的大弟子柳随风端着一盆清水跟在身后，再之后便是二弟子顾月明，三弟子段天涯，四弟子何沧海，五弟子苏铁声。
原本还有些杂碎声音的广场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在尽量减轻呼吸的声音，甚至屏住呼吸。
洪四爷的身材中等，脸色红润，双眼炯炯有神，头发漆黑不夹杂一根白发，完全不像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岁月在他身上似乎流走得很慢。
以他此时的状态，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估计十年内他依然是稳稳的江湖第一人。
但他依然选择退隐江湖，不知是厌倦了刀光剑影的生涯，还是无敌寂寞了太久，又或是……原因没人知道。
他的走路速度不快，但每一步踏得很稳，仿佛一座大山朝众人移来。
这大山险峻巍峨，高不可攀。
洪四爷在离最前排一丈处停了下来，柳随风随即紧走几步，把金盆放在他面前的一个小桌子上，然后恭恭敬敬站在师父身后，其余四名弟子则分列柳随风两旁。
一边师徒六人，一边是无数的江湖人。
洪四爷师徒六人，对上大半个武林，气势上竟一点也不输。
站在人群中间的徐啸虎，突然有些相信唐青的话了，以一人当一军，洪四爷确实有这个魄力和实力。
洪四爷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缓缓扫过，然后拱手说道：“多谢！”
他可能有许多想说的话，但此时都归纳在这两字之中。
区区两个字，竟然无数江湖人动容，感觉自己不虚此行。
试问洪四爷纵横江湖几十年，又曾对谁说过“谢谢”两个字？
大家纷纷回礼道：“四爷客气了。”
洪四爷不再多说，他本不是多话之人，而且这个时候，一切繁文缛节能免则免。
他往前移了移身子，缓缓卷起了袖子，他的手指甲修的整整齐齐，皮肤红润修长，似乎不像是练武之人的手。
正待他准备伸手入金盆之时，远处传来了一声，“小乞丐，且慢。”
被人打扰之后，洪四爷并没有动怒，而是抬头望向了说话人的方向。
不过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似乎他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围观的人群有些躁动了，许多人朝身后望去，大家都想看看，是谁敢在洪四爷金盆洗手的这个关键时刻喊停，而是还是用“小乞丐”三个字来形容他，真是吃了豹子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