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啸虎本来想以古意为要挟,让他的手下不敢有所动作,
因为古意的人马共有百来号人马,占了此番来敌的大部分,而他的手下,只会听命于他一人。制服住了古意,便等于把沈家从悬崖边缘拉回了一大半。
但他估算错误了古意的决心,古意的决心是要沈家覆灭,即使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也不说话,猛然头一歪,也幸亏沈嫣然的反应够快,急忙把淑女剑往右偏移了几分。
只是古意的求死之心太烈,淑女剑又太锋利,脖子上的鲜血如泄洪之水疯狂喷出,一下子就把古意的右边衣裳给染红了。
不过古意受制于沈嫣然之手,倒是令他的人马不敢轻举妄动,薛家则因为人数太少,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一时沈家子弟身上的压力剧减,他们看沈嫣然的眼神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已经由先前的仇恨变为了现在的感激。
沈秀宇由沈重煌扶着,他看向沈嫣然的眼神十分复杂,自认为眼光不错的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竟从未看明白过沈嫣然,再联想到几个儿子的行径,他突然脸上一热,心中惭愧的很。
“嘿嘿……”古意转头望向徐啸虎,眼里没有恨意,倒是满满的戏谑之色,似乎在挑衅徐啸虎是否还有后招。
徐啸虎急忙上前为古意止血,只是后者根本就不配合,面对如此一意求死之人,徐啸虎还真是无奈。
劝说?安慰?对古意似乎都没有什么用;辱骂?殴打?只会引起古意手下人的反感,增加仇恨而已。
“咳咳……”古意不住咳嗽,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身体肤色变得发白起来,显得十分虚弱。
他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当年深仇今日终得报,我是死而无憾了。”
“当年沈家到底做了什么事,你非要拉着沈家几百口人命一起陪葬?”沈嫣然问道。
她心中十分疑惑,因为她对古意有些了解,虽说这些年沈秀宇一家独大做事有些偏袒,但绝不会让古意产生如此的深仇大恨,所以这恩怨,应该是古意加入沈家之前结下的。
但即使沈家再怎么有错,也只是少数人应该受罚,而不该是整个沈家一起遭殃,要知道沈家之中,老弱妇孺的占比更大。
所以沈嫣然对古意的这种因为一己之私滥杀无辜的行径十分愤怒。
“那是你不知道沈家当年是怎么对付我的,就算我把沈家人杀光,也不足以解我心中之恨。”古意目露凶光说道。
虽然沈家人绝情,但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是如此。
况且沈嫣然在沈家生活了二十年,怎么说都有点感情,看着自己熟悉之人一个个倒下去,沈嫣然心情甚是难受,突然有种把古意斩于剑下的冲动。
徐啸虎朝沈嫣然摇摇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感情用事。
此时的古意已经处于癫狂状态,无论什么人说什么话都没有用的。
所以现在的重点,还是先考虑如何平息眼前的杀戮。
“阿大!”古意大声道。
“在!”阿大回道。
“我死之后,你率领其他人不要停手,我要沈家人一个不留!”古意语气严厉说道。
阿大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回道:“遵命!”
“古意,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沈家就一定要灭亡!”远处薛峰的声音传来。
“哈哈哈……”古意的笑声充满了快意,有种视死如归的决然。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响彻整个练武场,把古意的笑声给压下去,清清楚楚地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声音仿佛有股神圣之力,杀的兴起之人胸中的煞气突然平淡了许多,畏畏缩缩之人好像得到了抚慰不再那么害怕,就连古意这等将死之人,不仅戾气消散许多,而且似乎突然对人世有了留恋。
唯有大慈大悲的昙风大师,方能有如此普度众生般的佛法。
他站在淌着血迹的练武场上,就仿佛是西天佛祖降临炼狱。
但古意随即便清醒过来,他望着慈眉善目悲天悯人的昙风大师,惊呼道:“不可能!你怎么会没事?”
昙风大师修为再高,也绝不会比沈轻扬沈轻风两人高出多少,所以他中毒之后,应该自保都困难,哪还有余力行动说话?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昙风大师口吐八字箴言,然后大步走来,瞬间穿过人群,来到古意的身前。
“大师,我可成不了佛……”
古意还想说什么,却直接被昙风大师给制止了,他的手按上了古意头顶的百会穴,一股柔和的内力从中渗入,使之不能言语。
“大师,住手!”阿大急切喊道。
“古施主不会有事的。”昙风大师说道,然后抓住古意的衣领,如提孩稚。
“大师,你干什么?”阿大追上去问道。
“古施主身上的戾气太重,贫僧准备将其带回寺庙,天天讲解佛法,助他消除愁怨,脱离苦海!”昙风大师回道。
“可是……”阿大还没说完,昙风大师却不给机会,提着古意大步而去。
古意此时是有话说不出,只能任由昙风大师摆弄。
一脸茫然的阿大,被众多手下看着,一时不知所措。
薛峰提醒道:“阿大,莫要忘了你家主人的话!”
不说还好,一说倒提醒了阿大,因为古意的原意是他死了之后必灭沈家,但现在古意没死,自然不能作数。
“多谢提醒!”阿大对薛峰点点头,然后转头吩咐道,“撤!”
阿大的转折太快了,直到阿大他们消失在视野中,薛峰也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古意的人马走了,沈家虽然折损颇大,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薛家一下子变成了弱势一方。
“薛峰!”沈秀宇的霸气回来了,朗声道,“我倒是要看看,今天到底是谁能站到最后?”
薛峰也是条老狐狸了,他一下子就看穿了如今的形势,若是硬拼下去,灭亡的肯定是薛家,他是薛家族长,绝不能让薛家传承断在自己手里。
“沈老二,今日你我两家都折损不轻,再斗下去只会便宜其他人,不如咱们来谈和吧?”薛峰建议道。
“哈哈哈……”沈秀宇大笑。
风水轮流转,此话果真一点不假。
只不过这转得也似乎太快了,薛峰都还没威风多少时间呢!
“族长,不可议和!”薛守首先反对道。
“我也不赞同议和,薛沈两家,今后之后,江湖只能存在一家。”薛泉说道。
“你觉得我们有多少把握能赢?”薛峰反问道。
“很小。”薛守迟疑了一下回道,但他依然坚持,“可若是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不可能?”
薛峰冷笑一声:“你准备拿薛家上下五十三口性命试一下吗?”
薛守想反驳却说不出口,一张脸涨的通红。
“好!”沈秀宇回道。
薛峰没想到沈秀宇会答应得如此痛快,但沈秀宇有他的考虑,沈家被古意拉走一部分,今日又伤亡一部分,再拼下去,恐怕会元气大伤,甚至可能被踢出七剑宗之列。
所以他答应了薛峰的提议,但他不是那种会吃亏的主儿,薛家在沈家闹了这么大的事,总要付出点代价的,他开口说道:“不过我有条件的。”
“你先说说看。”薛峰说道。
“你没得选择的!”沈秀宇语气强硬。
“我尽量!”薛峰不愧是能屈能伸的主儿。
“二十年之内,薛家不准犯我沈家。”
“那可不行。”薛峰当即反对,说道,“薛家不犯沈家可以,但总不能由着沈家可以犯我薛家吧。”
“好。”沈秀宇突然把沈重煌往面前一推,说道,“下面的话,由你来说。”
“我?”沈重煌有点不知所措。
“当然是你!因为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沈家的新族长了。”顾源道长在一旁大声说道,脸上满是自豪。
有人震惊,有人诧异,有人失望,有人羡慕……
沈重煌一脸的紧张,他有想象过当上族长的情形,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在这种场合这种时间的。
随即,沈重煌以沈家新族长的名义立誓二十年内与薛家互不侵犯。
薛峰松了一口气,刚想也来个承诺,沈秀宇却打断他的话说道:“薛老怪,你号称老怪,难道认为自己一定能再活二十年?”
人生无常,生老病死更是难以捉摸,谁也无法保证自己下一刻是否还能好好活着。
被人说活不了二十年,薛峰也不恼,问道:“你这是何意?”
“很简单,薛家二十年不犯我沈家,你说的不算!”
“总不能让我在这里也选个继承人吧?”薛峰问道。
“或者还有一个方法!”
“你说说看。”
“你且把对我沈家最有威胁之人除掉!”
“你是在说我吗?”
“现在是你,但二十年后就不是了。”
薛峰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说道:“沈老二,你这是要逼得大家鱼死网破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沈秀宇眯着眼睛说道。
薛泉上前一步,说道:“族长,不如搏一把吧。”
薛守提刀壮气说道:“请族长下令!”
薛峰扫了一下众弟子,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不一样,有慷慨激昂,有热血沸腾,当然也不乏失落的,害怕的……
“好!”薛峰猛然举刀,大声说道,“大家随我杀出去。”
薛守第一个准备往前冲。
寒光一闪!
背后风声大起,薛守怎么也没想到有人会在自己背后动手!
因为在薛守背后的,都是薛家人。
他慢慢转过头,却见薛峰正望着他,手中大刀上沾满了鲜血。
背上的痛,永远比不了心中的疼!
“为什么?”薛守问道,眼里充满了迷茫。
“你不死,大家都要死!”薛峰说道。
他这话说的是义正严辞,仿佛杀的不是自家人,而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
“很好!”薛守说完,一头栽了下去。
这时大家才完全看清楚薛守悲伤的伤,薛峰出手很重,几乎把他劈成了两半。
薛守在如此重伤之下还能坚持这么久,中间还说了两句话,可见他是如何的不甘心!
沈秀宇一脸的笑意,说道:“好,薛老怪,你可以带人走了!”
一旁的薛泉终于回过神来,疯狂叫道:“族长,你疯了吗?”
薛峰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有些话,我不想再多说。”
然后他不顾薛泉的质问,率先往外走,大部分弟子都跟上他的脚步,一小部分则围在薛泉周围。
薛家,已经不可避免地分成了两派。
或者说薛家本就有两方势力,原本他们还会为共同的目标而拧成一捆绳,但今日之后,两方的裂隙已经缝不上了。
不得不说沈秀宇的手腕,轻轻几句话就让薛家内讧起来。
而且薛守作为年轻一辈中最出类拔萃的高手,他这一死,薛家十年内再无扛鼎人物。
薛家,如果没有什么奇迹,衰退是不可避免了!
沈家的麻烦解决了,但徐啸虎的麻烦却来了。
他身上的内力,正在狂泻而去,伴随着剧痛流遍全身。
若说之前内力如小溪哗哗往外流,现在就仿佛是大江奔腾狂啸向东奔了!
一方池塘的水,又怎能禁得起如此挥霍?不一会儿,徐啸虎察觉到丹田中已经是空空如也!
“小虎,你怎么啦?”沈嫣然看出了徐啸虎的不对劲。
“我不知道……”徐啸虎说着,突然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在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突然想到,师父传给自己的功法名为“黄粱梦”,难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黄粱一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