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它们是什么？”
“嗯，你说的应该是洞鱼族。”肖肯定道，“你是游戏公测以后才开始玩的吧？洞鱼族是内测期才有的一种活动怪，一般生活在有水的山洞里，喜欢收集珠宝和美食，游泳速度很快，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长了，它们甚至连攻击技能都没有，胆子也很小。”
这样的生物听起来的确不太可能伤害到那三个人高马大的青年。
肖继续道：“连洞鱼族都敢随便在那间房子里面进出的话，那附近除了有个莫名其妙的结界以外，应该不存在什么危险生物。”
然而这一次，肖的判断却完全错误了。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寻人的队伍带回来三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临时驻地里响起死者亲属们凄厉的哭喊声。
这是舒睦穿越以来首次直面死亡。真实的世界不像虚拟游戏因为分级限制，会控制画面的血腥度。三人的尸体就那么残酷地混合在一起，被寻人队用窗帘做成的简陋担架抬了回来。
显然被寻人队伍找到时，三人才死没多久，刺鼻的腥臭味让舒睦一阵阵地反胃。他觉得自己的双脚似乎被钉在了原地，无法挪动一步。
另一方面，也许是天性冷静，也许是独自外出侦查时早就见识过了这个世界真实而残忍的一面，肖的表现要镇定得多。他越过受惊的人们走近放在地上的担架，面不改色地观察那些尸块上的伤口。
舒睦深呼吸数次后，走到肖身边。
既然巴洛三人都惨死了，他们这些余下的人也不可能绝对安全。若是暗处有危险潜伏，他希望自己至少能弄清楚需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危险。
尸块上的伤痕很奇怪，看上去就像被某种液体腐蚀了一样，边缘仍残留有融化的痕迹。注意到伤口的奇怪之处后，舒睦又察觉到空气中除了血腥味以外，还有某种诡异的香味。他觉得这种香味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接触过。
橡树村没有祭师，巴洛三人死成这样，即便是多尔夫人也无法将他们从地狱里救回。最后众人只能选择架起柴禾把尸体火化，等重回地面的那天，再安葬他们的骨灰。
此次意外事件发生后，橡树村的村民们都陷入了恐慌中，无需村长再费口舌提醒，他们已经自发组织起人手，昼夜不息地轮班警戒。
这样的形势下，即使肖会潜行，也不可能再轻轻松松地溜出驻地——除非他打算出去以后就再也不回来。
既然没有机会再接触豪宅里面的第二重结界，舒睦便静下心来学习多尔夫人送给他的那本《初级药剂学》。大概是这次有了更明确的努力目标，他学得极快，倒比在原来的世界念书时要用功得多。
如此相安无事地过了五天。
这段时间内没有人再失踪，众人的神经总算可以稍稍放松一下。逐渐有人流露出想要返回地上的念头，也有沉不住气的人主动请缨，愿意先回上面去打探一下情况，但村长好像还有别的顾虑，一直没有同意。
终于，补给队第一次搬回来的食物消耗殆尽，他们不得不克服心里的阴影，重返豪宅，再取些补给回来。为防意外发生，这次补给队的人增加不少，舒睦本来也想去，但发现村子里的人似乎开始表现出意识到他跟肖是“外人”的态度后，便打消了念头，本本分分地待在驻地里人来人往的地方。
没多久，舒睦刚做成他的第一瓶止血剂，准备带着香芋在驻地里遛一圈活动活动筋骨的时候，驻地入口处忽然传来了吵闹的声音。看到其他人都不明就里地朝入口跑去，他也下意识地跟上。
吵闹的正是从豪宅返回的补给队。除了必须的食水外，他们还带回来一个让舒睦很眼熟的“东西”。
只有半人高的灰蓝色生物被一名壮汉捆了手脚拎在手上，一张跟人类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上满是恐惧。豆大的泪珠从它比例夸张的淡黄色眼睛里滚出，看上去脆弱又可怜。
舒睦听补给队的人和其他人交谈的内容，这才知道洞鱼族被他们当成了杀害巴洛三人的真凶。
想到自己也曾有过类似的误会，舒睦忍不住上前一步，想替只会“啊啊”叫的洞鱼人解释一句，结果肖却忽然挡在他的前方。
只这一秒的耽搁，那个洞鱼人就被壮汉拖走，送去给村长决断了。
舒睦听着村长所在方向传来的惨叫声，不安地踱步。
尽管从设定上来说洞鱼族也只是“怪”，现在它却是活生生存在着的生物。想到这样一个无辜的生命正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受到折磨，而自己知道真相却没有阻止，他就良心不安。
肖把舒睦坐立不安的模样看在眼中，淡然道：“如果你能解释清楚巴洛他们是被什么东西害死的，我就不拦着你去救那个小东西。”
舒睦没法解释。
虽然他还记得恒光中所有自己接触过的怪物，以及其中比较厉害的种族的技能，但是游戏里不会有像这个世界一样真实的伤情体现，他根本没法把自己记忆里的怪物跟巴洛三人联系在一起——尤其他在游戏里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神秘的地下城。
“如果你解释不清楚，又要替那个洞鱼人辩解的话，接下来被怀疑的就是我们了。”肖说，“我们出现的时机太巧合，刚好我们到这个村子没多久，杀戮者来了，现在洞鱼族也出现了，还有那间房子里杀人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老实说，我们没被第一时间绑起来，都得归功于这村子里的人心地善良。不然换成我的话，第一时间就会把像我们俩这样的人抓起来拷问。”
这番话让舒睦彻底沉默。
肖所说的这些，他自己也考虑过。夸张一点说的话，至今没人对他俩提起质疑，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不再坚持要立刻去帮助那个洞鱼人，舒睦垂下头道：“我们得想个办法抓到杀人的家伙。不光为了证明清白，还有……”他看到肖奇怪的眼神，下意识地闭上嘴。
“你们好。”
听到陌生的声音，舒睦回头，发现原来是尼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这个不幸被杀戮者砍伤，却幸运捡回一命的青年苏醒以后恢复得极快，短短几天的光景，已经可以自己在驻地里到处走动。
除了空荡荡的左袖之外，他看上去与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舒睦稳住自己的情绪，尽管疑惑，还是朝对方友好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