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千雪看着那块凤血宝玉,两眼发光。
就是它!
只有这样晶亮的宝石才能和她手上的那块宝石媲美,才能配上宁少卿那纤长的手指。
钱财乃身外物,若是不能遇上可心的,留着钱也是无用。
再有,大婚在即,她可是想在大婚的那天晚上,用这个戒指来套住宁少卿一辈子的。
可是——
十万两银票她有,但一下子要提十万两的现银,这还真是有些为难她了。
掌柜也有些忧虑。
“大小姐,虽然这宝石的品相确实是不错,可是,这条件也太……”苛刻!
若这位公子只说十万两银子,价虽高了些,但是胜在这宝石够大够纯,他早就收了,可是人家要的是十万两的现银。
谁没事会在家里屯上十万两的现银?
如今京都表面虽是风平浪静,可内里却正是多事之秋,有些事不可不防!
将宝石捏于手心之中,陌千雪微眯了眯眼,问:“这人的身份,你可知道?”
掌柜沉思片刻,回答得无比谨慎,“小老儿在京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位公子。”
一下子能拿出如此宝贝,定是有钱有身份之人,看他气度不凡,却又如此面生……
此石,她志在必得!
如此,人她也要亲自会一会。
“请那公子内堂一叙。”
“是。”掌柜习惯性的服从。
抬步前却又筹措了,“可是……”
断断续续之中,眼波处却是:大小姐毕竟是未嫁之女,公开与男子谈生意,未来的姑爷会不会有什么看法。
陌千雪会意,却并不改变主意,“没什么好可是的。”
“或者,在中间垂个帘子?”
“不用了。”
掌柜低头出门,主子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他也不能死杠。
那公子随着掌柜进了内间,略低头,很是坤士一个点头礼。
看是坤士,脸上却是淡漠,成功的将温雅和疏离演绎得淋漓尽致。
陌千雪回过礼,请他坐下。
人看一双眼。
虽然直视他人的眼很不礼貌,可是陌千雪却顾不得这许多,掌柜上茶,她示意锦衣公子喝茶之机,便对上了那双眼。
不需要他说出要现银的目的,只要他不是心存不良之辈就行。
他有一双清明如水的眸子,一种在过于幸福的环境中熏陶出来的不染尘埃的眼神,有着天然的宽容与慈悲。
拥有如此清明之眼的人,不可能是什么大奸之人。
心中的结舒了些,陌千雪一笑,试探道,“公子可否告知这凤血石的出处?”
锦衣公子看起来是个温雅的儒人,神态却是十分倨傲。
答非所问,“若不是有急用,又听说你们天盛轩高价收购凤血石,在下也不会来此典换。”
“这生意,我天盛轩做了。只是这十万两银子,可否再容我两天?”
依然是答非所问,“今天晚上,在下来取银子。”
那语气,没有丝毫再商量的余地。
陌千雪也很干脆,“好,公子若相信小女子,请先将这宝石留在此处,打烊后再到后院之中去取现银便是。”
十万两银子虽多,可是因了她大婚在即,所以正好放了现银八万八千两,做为压箱底准备抬入宁家。
语记和几个商号一天的流水也有一些,再凑一凑,一万多的现钱,应该还是有的。
锦衣公子眸中闪过一丝意外。
他确实是急需要现银,来此,本来只是报着侥幸的心态来试一试。
毕竟,一下子十万两现银,一般人拿不出,也没那个气魄,敢对着一个生面孔随便的拿出来。
天盛轩这样大的招牌,他也不怕他们赖帐。
眼里闪过一丝欣赏,语气便没有先前的那种倨傲。
“这块凤血石十万两的价格虽然不虚高,可是要求小姐在一时间内筹措十万现金的现银,真是有些为难了。”
说着话,解在坠在腰间的玉佩道,“在下复姓百里,这玉佩是在下的信物,若是他日遇到难事,持此玉佩到伊香阁,必当赴汤蹈火。”
说完,将那玉佩放在桌上,径自离开了。
掌柜连忙出门相送。
望着那自称复姓百里的锦衣公子离去的背影,陌千雪将那玉佩拿在手中仔细的观摩了一番。
实在看不出这玉佩有何端倪。
这玉佩,其实就是一块上等公子普通的佩饰,只是玉佩的圆环之中,却刻了两个字——百里。
等那掌柜再次入内向她回事的时候,她已收好玉佩,慎重的吩咐。
“保持宝石的原大小,寻最好的工匠,将这宝石打磨成我手上这枚戒指上的宝石形状,镶在这枚戒指之上。”
说完,陌千雪就拿着笔在纸上,勾勒了一个戒指的形状,这个字样,才算大功告成。
为了给宁少卿一个惊喜,她可是费了劲支开了一直跟在她身边,不远不近保护着她的鬼煞呢。
不过,回去之后,她真得好好的问一问鬼煞,关于这百里家的事情。
掌柜早已知这戒指是要打造好了送给未来姑爷的,自然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拿着图研究了半响,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直到心中有底,才点头保证一定会按陌千雪所出图样镶嵌。
十一月中,战报连连。
“报,我军已打破僵局,反守为攻。”
“报,我军势同破竹,已收回失地。”
“报,我军已将南凌大军驱出天齐的地界。”
上下一片沸腾。
这时,又传来了消息。
苏将军不但重创了南陵的兵马大元帅,还不顾危险重重,深入敌后,将那个叛国的贼子卢正阳生擒。
十一月未,传来了班师回朝的消息。
陌千雪也没有想到,苏家和西境一联合这么快将南陵给收拾了。
听说,卢正阳正要被押回的路上。
听说,和大军一起回朝的还有南陵的降使,和南陵献上的和亲公主。
又是一场雪,悦夏的狐裘大氅已经做好了。
宁少卿看着这狐裘大氅,又看看外面一地的雪白,又将早已为陌千雪选好的一身红衣一并装进了盒子之中,派人送去了国公府。
*
凯旋而归,京中自是夹道相迎。
陌千雪披着宁少卿才让人送来的雪白狐裘大氅,站在人群之中。
苏七和昌木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后跟着大批兵士,雄纠纠气昂昂的进了城。
一身将服将苏七那种玩世不恭全部包裹了起来,身上散发的是行军打仗的将士才能磨砺出的生冷。
后边不远处,拖着一个囚车。
大雪之天,冰天雪地,那囚车中人一身单衣,蜷缩在囚车一角。
他发缕零乱,遮去了半张脸,然而陌千雪还是从他那一身暗蓝的单衣和那刻薄的撇唇之中认出,这人正是卢正阳。
两边夹道欢迎之女子,对着苏七和昌木投去的皆是荷包和花朵之类。
对着那边的囚车,投去的则是菜叶和鸡蛋。
百姓都不是练家子,丢不准是常事,于是很多鸡蛋砸在囚车的木架之上就碎了。
可是,这样也丝毫不影响效果。
那蛋液白白黄黄,一滴一滴的向下滴,卢正阳的身上,于是白白黄黄一片狼狈。
按礼,大军凯旋,皇上自然要在宫中大摆宴席,宴请大军中有功的大小将领,已示皇恩。
苏七却拒了庆功宴,在宫中点了个卯之后,押着卢正阳来到了国公府。
陌千雪听了陌管家兴冲冲的来报,心情也好到了极点。
苏七将卢正阳亲自押来,她就能亲手杀了这个混球,亲自为父亲母亲报仇。
一边让十五快快通传,请苏七将卢正阳押去空矿的演武场,自己也微收拾了一下,快步向演武场走去。
苏七押着囚车到的时候,陌千雪已经等在演武场中。
在苏七的印象之中,陌千雪很少穿蓝以外的颜色,今天披着白色的大氅,却穿了一身红衣。
他本以为,她只适合那种淡淡的蓝,清雅中微显傲气。
不想,这一袭热情的火红,更显她娇贵宜人。
嫣红的长裙裙摆镶着晶亮的月石,如同一颗颗星子在闪光。
白雪、红衣、闪烁的裙摆,衬得佳人越发压目,美人如玉。
苏七两眼一亮。
身上那因将袍包裹而出的煞气和生冷去了几分,脸色明显柔和多了。
“我将卢正阳带来了……”
主子们要说话,不光是苏七带着赶囚车的两名兵士早已默默的退下。
一边领路的十五和管家也一起退到了林外。
陌千雪越过眼前的苏七,看向他身后的囚车。
幕后的仇人就在眼前,只要她手指一动——
父仇将报!
这个人情很大,很沉重。
陌千雪有些感动,却又觉得很是压抑。
她要如何才能回报,这个天大的人情?!
卢正阳浑身挂着白白黄黄之物,肮脏之极。
他闭着眼睛,似死了般一动不动的蜷缩在一角。
若不是天气太冷,他呼息很沉重,在他口鼻处的空气中能看到一团一团若有若无的气体,陌千雪真的会以为他是个死人。
面对这样一个将死之人,陌千雪先前的杀机一扫而光。
杀这种如丧家犬的蝼蚁她还真没兴趣。
陌千雪收回视线。
笼中人双眼却突地睁开。
脸上掠着阴翳,眼中是毒蛇阴冷一般的厌恨。
“陌千雪,果然是你这个水性扬花的贱人!好本事啊!你不但勾搭得宁少卿死心踏地,还将这苏七也给勾得神魂颠倒,为你当牛做马……”
卢正阳讥讽之声不断。
只是,他还在笼中骂骂咧咧,苏七手中铁扇一挥,那囚车居然被切成两半。
“卢正阳,你死到临头了,还敢胡言乱语。”
喝完卢正阳,回头再看陌千雪,“千雪,快动手吧,免得这贼子的脏话污了你的耳……”
卢正阳从笼中摔下,却是躲不闪,突地放开声音,向四周大喊,“宁少卿,苏七给你戴了绿……”
他在天齐蛰伏多年,于国公府之事,熟悉之极。
以宁少卿的行事,陌千雪的周围三百米内,必有暗卫存在。
他不好过,也不会让人好过!
一个是他生平最嫉恨之人,一个是抓拿他之人,都是他恨入心扉之人,更是天齐的中流砥柱。
两人相争……两大家族翻脸……
这戏一定很精彩!
卢正阳话还没落,脸色的阴笑还没凝成,苏七的掌力已至。
掌风隔空劈上了卢正阳。
卢正阳飞起,又有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栽落在篱笆边,大口的呕着血。
显然,他内伤不轻。
一身功力已经折损耗尽的卢正阳连气都喘不均,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大口的吸着气。
卢正阳的话虽然很脏,却将陌千雪给骂醒了。
摇了摇头,不知看到这样的卢正阳,云遥的心中会如何想。
是恨,还是怜……
若是她今天私下底处置了卢正阳,承了苏七的情,再让卢正阳的这话传到宁少卿耳中,传到宁家,传到皇上那里……
只怕又是一石击起千层浪。
先不说宁少卿的酸气,南陵之危已解,皇上的手又要腾出来了。
最为重要的是,她若承了今日之情,传出难听的话,只怕和苏七就真的会纠缠不清。
理清思绪,陌千雪脸上的兴奋一寸一寸的冻结。
再看向苏七的时候,已是冰冷一片。
“卢正阳是天齐的重犯,理当由皇上下令处置,于我国公府何干,苏公子是不是来错了?”
陌千雪对他的称呼,直接从稔熟的苏七变成了陌生疏离的苏公子。
苏七一呆。
他全心而来,想看到的不过是陌千雪得偿所愿的欣慰,何曾想过其它。
或者,在他的心中,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
“苏公子所做所为,是要陷我国公府于不义?!”
“千雪,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哪个意思,我代先父谢过你的仰慕之情,如今带着这死囚已经于这演武场祭奠过了先父的英灵,千雪已是感激不尽。”
陌千雪的脸上凝了冰,这句话更是疏离。
想来是因为卢正阳那贼子的话让千雪顾忌了,苏七怒从心起,却又不能对陌千雪发作。
转过脸,对着竹林大喝。
“来人,先割了他的舌头,再将他押走!”将这家伙碎尸万段,也解不了心头之恨。
“是。”
有人从林中闪出,身法不弱。
捏住卢正了的嘴,一升鲜血从卢正阳口中飚出。
苏七也不告辞,转身向外走去。
他的心被撕成了片处,已经不知道如何呆下去。
陌千雪在心中对苏七说了一万个对不起,然而此时却又硬起心肠,在他的身后朗声道。
“做人要学会放弃,有些人永远不属于自己,那么就要选择痛快的放手,别拖泥带水,这样只会连累了别人……”也累垮了自己。
她必需将利剑插在他的心上。
伤过之后,敷上药,他才会彻底的好。
被伤得体无完肤的苏七,迈起的步子一顿。
连累别人?她是在怪他?
她觉得他连累了她,害她被宁少卿误会?!
步落,疾行!
那个背影慌张踉跄,与来时的英气成两相对比。
陌千雪心骤的一酸!
仰头不再看那个踉跄的身影……
既然有了少卿,她的心里便不能有任何其它男人的影子。
就算有了一分一毫,也要用力将其抺去……抺去……
苏苏在宫中的庆功宴上找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有找到苏七的身影,就知道他一定是去了国公府。
于是,也悄悄的溜出了宫。
苏七疾步出了国公府,却正好和行来的苏苏碰了个正着。
“苏七,你来看千雪怎么不叫上我?”
苏七本就难受之极,见了这让他眼睛疼的孤小苏一脸单蠢,心头怒火是簇簇而起,瞬间燃遍四肢百骸,熬心熬肺的难忍。
对面前之人,他也不想再忍。
“孤小苏,你有完没完?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你可知道,每次我看到你,就觉得无比恶心……滚!滚得越远越好!”
“你……”
苏苏傻了。
虽然在这一路上苏七对她是爱理不理,可是却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吼她。也从来没有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苏七说了这一堆话,脚步未停,仍是疾行而去。
苏苏在后面跺脚骂:“苏七,你个没心肝的傻子。你去死好了!”
骂完了苏七,本来准备跟上,却看到两个兵士押着一嘴是血的卢正阳从国公府中走了出来。
苏苏好似明白了什么。
她并不跟着苏七而去,而是掉转头,去了国公府。
不等人通报,就冲了进去。
国公府的守卫见一个穿着兵士衣装的人闯府,自然是跟了上去。
只是见她在大门处和苏将军打过招呼,想着只怕是苏将军认识的人,才没有下狠手。但是,却也毫不客气的将她抓住,准备扔出去。
这时,陌管家却出来了。
他是认得苏苏郡主的,于是挥了挥手让守卫松了手。
还没等他问候,苏苏已经一阵风的向着陌千雪的雪宛而去。
国公府她可是熟得很。
即使是大修缮,老方位依然是不变的。
几个护卫不放心,还想上前,陌管家却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以苏苏郡主这种身手,想要对大小姐不利,那是笑话。
大小姐的本事,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
一手诡秘的针法,伤人于无形。
苏苏冲到雪宛的时候,陌千雪也正好走到雪宛的院门口。
看到一个兵士气冲冲而来,早就提了内息,将针备在手中。
只是等人近了,看到是苏苏,刚送走了苏七的那股子难受劲消了些。
好朋友,好闺蜜,才回京都就来看她了。
她刚才如此尖锐,伤人伤已,也是值得的。
陌千雪挤了一丝笑,偷偷将针收起。
苏苏本就不是个矫情的人,看见陌千雪,不管不顾,上前一把就拉住了她的臂膀。
“你知不知道,他为了给你报仇,为了抓住这个卢正阳,费了多少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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