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我很清醒!”钱多铎的表情从未有过的沉静与凝重,“母妃最好不要再动,否则,枪走火就不好了!”
青牙王倏地放开了手,仍是一味苦求,万清却仰起头,哈哈大笑:“好!多铎,你够有种!千喜,放开云不染!”
千喜和李园犹豫着,最终投鼠忌器,还是一把将云不染推开,萧逸庭赶紧将她揽入怀中。--
“云不染,你放我外祖母离开,好不好?”钱多铎突然又说。
云不染微怔,却很快点头,应了声:“好!”
“谢谢你!”钱多铎‘唇’角微弯,声音亦变得温柔,“对不起,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过份,她给你找了很多麻烦,杀死了那么多朝臣和百姓,可是……”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云不染微笑着打断他的话,“对不起,多铎,我又让你为难了!你们走吧!”
“我向你保证,他们这一走,再也回不了大萧!”钱多铎急急的说,“你肯相信我吗?”
“相信!”云不染毫不犹豫的点头,她看着钱多铎,笑容越发甜美,“多铎,我虽然不太明白你话里的意思,可是,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相信!”
或许是因为这句话所蕴含的感情太过丰富,钱多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你相信就好!我也不会辜负你这份信任的!天天打打杀杀的,真是无趣!等我送走了他们,我们一起喝酒好不好?我新酿了桃‘花’酒,味道美得很!”
云不染使劲点头,含笑应:“好!”
万清突然冷笑:“青儿,本宫只当你笨,不想,你的儿子比你还笨上几千几万倍!这么一个姿‘色’单薄的‘女’人,说这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他倒像遇到知已一样,有这样的外孙,还真是丢鲜卑人的脸,到底,他身上流着的,是蛋丸之国的血液,怂得很!”
青牙王苦着脸,唯唯诺诺的应承着,钱多铎却淡淡的瞥了万清一眼,眸中有着温和的嘲讽,他平静道:“外祖母,孙儿送你回鲜卑!请吧!”
万清冷哼一声,阔步前行,千喜和李园则在前面开路,青牙王则抖抖索索的跟在后面,很快,五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大殿。
“就这样放他们走了?”‘玉’无痕心有不甘,“云丫头,你何必答应那个番佬!”
“对至情至‘性’之人,当以至情至‘性’相对!”萧逸庭低叹一声,“云丫头做得没错!多铎这个人……”
他的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响,云不染心里一颤,飞快窜了出去,在客栈的柜台前,她看见钱多铎倚着墙壁,缓缓的倒了下来,在墙上留下一道长长的鲜红的血印,‘胸’口处有殷红的血汩汩流出,像是一条诡异的血‘色’小蛇,缓缓的蜿蜒到地板上,青牙王满手鲜血的跪在地上,不知是因为过度惊愕还是过度悲伤,她甚至忘了哭。
云不染的大脑一片真空,心也剧烈的‘抽’搐起来,她疯一般扑了过去,急惶的叫:“大夫,大夫在哪儿?快来救救他!救救他!”
随队同行的太医很快便就位,但对于这样的伤口,他束手无策,血涌得那么急那么快,不给任何人施救的机会,云不染抱着钱多铎放声大哭。
钱多铎却已经说不话来了,他的口中也被鲜血充满,只是轻微的蠕动一下嘴‘唇’,便有血泉淋漓而出,但他还是努力的想说些什么,冰凉苍白的手指费力的在自己‘胸’口‘摸’索着,终于‘摸’出一张纸来,颤抖着塞进云不染手心,似是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任务般,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多铎!多铎!你不要死啊!多铎!”云不染痛楚的呼喊着,眼泪似决堤的洪水般泛滥,她把嘴‘唇’贴在钱多铎的眼睛上,试图温暖他越来越冰冷的身躯,他的睫‘毛’轻微颤栗了一下,终是没有力量再睁开,头颅猝然垂了下去。
他死了!
云不染浑身冰凉,巨大的悲痛撕扯着她的心肺,歉疚和疼惜充满了她的‘胸’膛,这个终日满脸笑容的男子,一直对她无条件的付出,可她回报他的,却一直是刻意的疏离和冷淡,可最终,他却因为她,流尽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
她将头埋入他的‘胸’膛,他的血亦在一点点变冷,他的身体一点点变得僵硬,云不染却依然不肯放手,她喃喃的叫着:“太医,你们救救他!救救他!”
她还从来没对他好过,他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了呢?
萧逸庭低叹一声,蹲下来,将她拥入怀中。
“云丫头,让他好好儿的去吧!”
“是谁?是谁开枪杀了他?”云不染双目红肿,冷冷的看向青牙王。
青牙王还保持着原有的姿态,半跪在那里,手平放在眼前,一双牛眼瞪得大大的,像是身处幻梦之中,但云不染打破了她的幻梦,她就再也无法骗自己了,她扯着嗓子,长声嚎哭,抱着钱多铎的身体拼命的摇,摇了一会儿,她突然毫无预兆的扑向了云不染,扬起粗壮的手掌,狠狠的给了她几耳光。
“你疯了!”萧逸庭等人忙上前阻拦。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不祥的‘女’人!都是你害死我的铎儿!”青牙王声泪俱下,“如果他没有遇见你,他会好好的活着,不知有多逍遥自在!”
“你怎么可以‘乱’咬人?”‘玉’无痕皱眉,“你要不跟万清那些人搅在一起,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客栈里?他不在这里,自然不会遭此横祸!”
“万清是我娘!我为什么不可以跟她在一起?”青牙王喃喃的咒骂着,“云不染,你就是一个扫把星,一个灾星,云不染,你该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
她伸手扯住云不染的衣领,又是一阵推搡摇晃,云不染木然应:“是,都是因为我,多铎才会死,是我的错!你告诉我,青牙王,你告诉你,到底是谁杀死了多铎!”
“谁?谁杀的?”青牙王倏地愣住,随即哭声更加凄厉,“她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儿子!她是他的外祖母啊!她为什么要杀死铎儿?为什么?”
“是万清?”云不染身子一颤,“是万清杀了多铎?”
青牙王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她捂住脸,声音苍老而凄凉:“是,是她,是她杀死了我的铎儿!我跪下来求她,她不肯答应……”
“她是一个‘阴’狠毒辣的老妖怪!”萧逸庭冷声说:“多铎挑战了她的权威!当然,最重要一点,青牙王,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压根就不喜欢你这个‘女’儿,你胆小懦弱愚笨,你不像温鸾喜那样像她,所以,她对你,不过就是利用罢了!”
“利用?”青牙王咧嘴笑起来,“是啊,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我只喜欢我的儿子,她杀了我的铎儿,她把我的铎儿杀死了……”
“我会给他报仇!”云不染揩去眼角的泪痕,一字一顿道:“我会亲手杀了万清,为多铎报仇!我不光要杀了万清,我还要颠覆她的王朝!不管她有多强大!”
青牙王呆呆的看着她,继尔又垂下头,将钱多铎抱在怀中,像一个母亲抱着心爱的婴儿一般低喃着一些毫无意义的话,这一瞬间,她似乎陡然苍老,云不染蹲下身,低低的说:“王,跟我走!”
……
在这一次围剿战中,百年老店喜盈盈就此烟消云散,魏景带着一众士兵在地宫打扫战场,虽然是地宫,但其豪华奢侈丝毫不逊于皇宫,从中搜出奇珍异宝无数,又发现一处枪弹库,数千支长枪和几万发子弹,如果没有这次突袭,几万条鲜活的生命将葬送在这些新式武器上。
除了珠宝和兵器库,地宫里还设有地牢,牢内之血腥残忍,比当年逐冥的血室有过之而无不及,处处断肢残体,白骨累累,令人‘毛’骨悚然。
魏景差人将幸存者悉数救出送医,而在一处水牢内,他却意外发现两个熟人。
是清凉宫禁区的疯‘妇’朱颜和岳王府‘侍’‘女’绿痕。
这两人会出现在这里,云不染也倍感意外。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她问。
绿痕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很不屑的扭开了脑袋,没有因为对方救了自己,而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感‘激’。
萧逸庭轻哧:“你一个小小奴婢,倒是好大的派头!”
“是哦!”白狸在一旁附和,“属下看啊,这小丫头片子是水牢还没做够!我再把她扔进去,跟水蝎子烂骨头待几天,她就不会那么傲娇了!”
他说完,作势要将她拖走,一旁的疯‘妇’朱颜慌张的跪伏于地,额头抵地惶然叫:“皇上,公主,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求皇上公主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娘!”绿痕不悦的叫,“娘你何必如此?他们又真的比我们尊贵吗?”
朱颜苦笑:“痕儿,娘宁愿我们从来就没有尊贵过,否则的话,我们平平安安的生活在鲜卑,又怎能像今日这般,祸事连连,朝不保夕?”
“你们是鲜卑人?”云不染一惊,“你不是宁公主的婢‘女’吗?怎么会是鲜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