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不染惊愕非常,结结巴巴道:“那个太监,该不就是你吧?”
“正是。--”苏景抬头,平静的看着她:“当今圣上,是阿紫皇后最心爱的儿子,她死后,老奴便发誓,要代替她,好好的照顾这个孩子,就当这是他自己的孩子,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他只对这个孩子奴颜卑膝,可是,现在这个孩子也死了,娘娘,一个失去了孩子的父亲,难道还会跟以前一样吗?”
这番话惊得云不染好半天没出声,她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来消化他这段话的含义,然后,貌似明白了。
果然,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
“父亲?”云不染小心的问:“你该不是说,你才是逸庭的……”
“如果是,娘娘会觉得羞耻吗?”苏景问。
云不染摇头:“那倒不会,我爱逸庭,是因为他本身,跟他的身份背景生父是谁,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
她突然不知该怎么说,结巴了半天,冒出来一句:“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娘娘多想了!”苏景垂下眼敛,“阿紫皇后冰清‘玉’洁,怎么会是跟别人‘私’相授受的那种人?这是苏景的秘密,之所以说出来,是想请娘娘相信老奴,对于皇上最爱的‘女’人,老奴愿肝脑涂地相随,绝无二心!”
他说完,突然跪伏于地,云不染忙不迭的将他扶起,急急道:“我没有怀疑你!只是,唉,真没想到……你还真是……”
她心中感慨万千,偏偏嘴上不知该说些什么,面对面前白发苍苍的脑袋,竟是说不出的酸楚,谁能想到吗?这样一个卑微的男人,心中竟藏着这样一段情。
正唏嘘感叹之际,忽听青衣在外面叫:“娘娘,钱多铎求见!”
云不染理理衣裳,说:“让他进来吧!”
一见到她,钱多铎即满面喜‘色’,神神秘秘的说:“娘娘猜猜,这次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云不染倒已习惯他油腔滑调的模样,白了他一眼,说:“少故‘弄’玄虚了,又‘弄’什么好东西了?”
钱多铎小心的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她手中,云不染一看,竟然是一只镜子。
当然,如果是普通的铜镜自然一点也不稀奇,奇的是,这镜子,便跟云不染在现代时看的镜子一样,镜面光滑,照人异常清晰,背面却是青‘花’瓷的,十分素雅可爱。
云不染十分惊讶,问:“你从哪里得来这东西?”
钱多铎十分得意,答道:“是从一个活猴子那里得来的。”
“什么活猴子?”云不染越发好奇。
钱多铎便眉飞‘色’舞的讲起来:“娘娘不知道吧,活猴子是世外仙人,长得耸鼻深木,眼睛是蓝的,头发是金‘色’的,那模样就跟猴儿一模一样,不过,活猴儿们心思灵巧,做出来的东西,也十分‘精’致好看,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来,只是,每次来时,便会带许多稀罕物事,这只镜子,可是我费尽尽力得来的!”
“这么说来,倒得多谢你了!”云不染瞥他一眼,对镜自照,一张小‘女’子的脸蛋儿便活脱脱出现在镜中,只是,下巴尖尖,眼圈黑黑,眉目含愁,倒比在铜镜里见到的还要憔悴几分。
她将镜子拿开,神情郁郁,苏景看了钱多铎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这敢情是来给娘娘添堵的吗?”
钱多铎嘻皮笑脸的说:“我这还有一样好东西没拿出来呢!”他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物,拿到云不染面前,却是一只锦盒,锦盒里一只小小的‘花’瓷瓶,看上去十分‘精’致,一打开即有异香四溢,云不染问“这又是什么?”
“胭脂。”钱多铎回答。
“你还真是闲!”云不染将锦盒放在一旁。
“这可不是普通的胭脂!”钱多铎又将那小‘花’瓷瓶打开,用锦盒里一只小勺样的瓷具小心的挖出来一些,却是浅粉‘色’的膏状物,他把小勺子伸到云不染鼻端,说:“娘娘鼻子最灵,你闻一闻。”
“就是香香的,跟寻常的胭脂也没什么不同。”云不染略有些不耐烦的推开他的手,“你来还有没有别的事?”
钱多铎脸皮向来最厚,虽遭冷遇,仍是一脸的欢喜,回道:“这是我新近研制出的胭脂,用数种名‘花’贵草炼制而成,经常数次实验证明,有滋补容颜,永葆青‘春’之效。”
云不染耸耸肩,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他。
钱多铎瘪瘪眉‘毛’:“好了,我只是想说,这是个很赚钱的项目呀,然后……”
云不染以手支腮,眉‘毛’纠结如蚕。
钱多铎吸吸鼻子,继续说:“你最近的气‘色’真的很不好,你刚才自己也看到了,这款胭脂滋补效果真的很好……”
“一个新近丧夫的‘女’子,就当是我这幅模样!”云不染打断他:“钱多铎,以后火柴厂的事,你直接向苏景汇报,由他转达给我就好,好了,我还有事,你去吧!”
钱多铎讪笑着回:“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不过,这个胭脂,效果真的很好……”
“拿走!”云不染眼皮也不抬,飞快的打断他。
钱多铎抬头看她,嘴角的那缕笑突然变得苦涩,手却仍固执的前伸,苏景上前一步,接过他手里的锦盒。
“娘娘,我瞧着这也是好东西,便留着吧!”
云不染不再说话,埋头看案上卷宗,钱多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苏景唤来青衣和采薇,吩咐说:“先替娘娘收着吧!”
云不染看了他一眼,说:“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钱多铎吗?”
“是,我讨厌他像只苍蝇似的围着娘娘转,可是,却不讨厌这胭脂!”苏景认真的看了她一眼,说:“你最近确实憔悴了很多!”
云不染撇撇嘴,并不答话,只埋头处理政事,苏景也就识趣的闭了嘴,垂首‘侍’立一旁,整个殿堂突然变得十分安静,连一根针掉到地上,似乎都能听见。
所以,当魏景慌慌张张闯入时,正在思索事情的云不染着实被吓了一跳。
“什么事这么慌张?”她皱眉问,要知道萧逸庭身边的四大‘侍’卫,数魏景最为沉稳,能让他惊慌失措的事,定然是大事。
“回娘娘!是关于白翅虫的事!”魏景面‘色’发白,“刚听城外校尉来报,守城的兵士,有一半毙命于此,余者如见鬼魅,皆惶恐不安!”
云不染倏地站起,惊叫:“温夜身边的血翅虫不是已经被逸庭毁掉了吗?怎么还会有?”
魏景扭头看向苏景,眸光一闪,遂又转移开去,摇头道:“这个,属下也不知晓,娘娘,这可要如何是好?这白翅虫杀人就在瞬息之间,根本无法防备,一夜之间,兵士折损大半,若是再无破解之策……”
他不敢再说下去,下意识的又看了苏景一眼,苏景眉头紧皱,显然也感棘手,云不染亲眼见过白翅虫的厉害,若以这般的杀人方法,便是毁掉千军万马,也不在话下。
她瘫坐下来,额角突突直跳,心底也是慌‘乱’异常。
实际上,自从见了白翅虫和血翅虫的杀人方法后,她就一直忧心忡忡,只是那时萧逸庭尚在,又对血翅虫多少了解一二,她有所依靠,便也不太放在心上,可是现在……
她坐在椅上,惊惶不已,苏景和魏景两人对看一眼,也是默不作声,偏在这时,又有一人急急而入,却是近日被派去支援阮贺大军的岳楠,浑身鲜血淋漓,眸中一片惊惶慌‘乱’。
云不染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的‘腿’一个劲发软,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更不敢开口,只是怔怔盯着岳楠看。
岳楠一见殿即跪伏于地,气喘吁吁道:“娘娘,大事不妙!”
“你们……败了?”云不染紧张的问。
岳楠双目通红:“一时也未落败,可是,若照目前的情形下去,全军覆灭之日不远!”
“出了什么事?”苏景开口。
“昨天一早,一个营帐的数十个兄弟,突然全身喷血后猝死,死状其为恐怖,军中现正流传着一种谣言,说吴祠山紫月‘门’是圣灵之地,萧帝水淹紫月‘门’,触‘乱’神灵,是以,神灵惩罚,从现在起,每天都会有一百名士兵流尽身上鲜血而死,就在我来的那一天,军中已死两百名士兵,军中人心惶惶,都快被吓魔怔了,哪里还有体力打仗?逃兵一拨接着一拨,‘乱’得不成样子,孟军又一个劲猛攻……”
岳楠低下头,身上血水‘混’着汗水泪水,一滴滴落在白‘玉’地板上,他喉中哽咽,再也说不下去,而殿中的其他几个人,则完全呆掉了。
“怎么办?”云不染真正慌了神,自从穿越,她从未像今天这样慌张害怕过,她不怕死,可是,她怕大萧就此毁在她的手中,那种沉重的压力让她的‘胸’口闷得厉害,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身上冷汗丛生,就连小腹中也突然隐隐作痛。
“娘娘,别慌!”苏景上前一步,将她搀扶在椅子上。
“我也不想慌,可是,怎么办?”云不染呆呆的看着他,“我们怎么办?我们连白翅虫的模样都没见过,怎么解除这场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