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不染愕然,她倒真没料到白狸会这么说,她觉得自己这个提议再好不过,顺应贼心,原想白狸会满口答应下来,不想不光心愿没达成,反而给自己揽了一桩麻烦。-
一万两银子其实已是她全部家底的三分之一了,她只所以肯出那么多钱,是想拉拢这一批山贼为已所用,如果人拉不到,反而要她‘交’出她的血汗钱,打死她都不干,她云不染还从来没做过这么亏本的生意。
她冷笑着耸肩,道:“白爷,您太贪心了!看来,这笔生意谈不拢,白爷把我绑回柴房吧,是杀是剁是剐,由得您了,别说一万两,就是一千两您也别想要了!”
众山贼傻了眼,眼瞅着白‘花’‘花’的银子就要飞了,齐唰唰的看向白狸,议论纷纷,有些‘性’急的,已经耐不住‘性’子,大声叫:“大哥,您就应了这位姑娘吧!这也是条好道儿呀!”
下面很快有人附和:“是呀,是呀,许姑娘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拒绝了有点说不过去。”
书生模样的人开始拿手肘捣白狸的胳膊,小声说:“大哥,您这回,真的是有点太贪心了!”
白狸咬牙:“你没看出来吗?这个丑丫头,明摆着是挖我的墙角来了!”
当下大手一挥,怒气冲冲的叫:“好了,这丑丫头鬼头鬼脑,哪来那么多好事落到我们头上?先把她押进柴房,再作计较!”
在白狸的咆哮声中,云不染被推掇进了柴房,里面一位男子安静的向她望了过来。
云不染有点呆。
这男子年约四十,面白有须,双眸清朗有神,身上一件银底灰‘花’的长袍,闪着淡淡的银光,映得他整个人高贵优雅,虽被禁锢于柴房之中,却仍然气定神闲,这气度,这范儿,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
只是,这人怎么瞅着有点眼熟呢?
她使劲的‘揉’了‘揉’眼睛。
不是吧?
她为什么觉得,眼前这一位气定神闲平静淡然的老爷,跟北‘玉’国主‘玉’越长得很像?
这太不可思议了!
见她一直盯着他看,那位老爷微微侧头,微笑说:“姑娘,我们认识吗?”
云不染迅速环视左右,尔后,把头凑到他面前,仔仔细细的把他看了一遍。
是了,绝不会错的,虽然她见到他时,他尚在病中,人消瘦许多,可是,那眉眼,那五官,是绝对不会错的!
她吞了口唾液,低低的叫:“皇上?”
中年老爷猛地一怔,随即‘激’动起来:“你是来救我的?”
云不染摇头。
“那你……”‘玉’越犹疑地看着她。
云不染想了想,说:“皇上可还记得,去年跟随清王一起进宫的那位‘女’子吗?她身上有一枚蝴蝶‘玉’佩,当时皇上很感兴趣,后来清王还拿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来,正好跟那一只配成一对。”
‘玉’越双眸微睁,喃喃道:“你是云姑娘?可是,你怎么……”
云不染抹了一把脸,说:“我易了容,先别说我了,皇上,你怎么会被一群山贼劫了?”
‘玉’越摇头:“朕不是被山贼所劫,朕是被山贼所救。”
“啊?”云不染讶然。
“朕微服出巡,只带了十来个‘侍’卫,不想刚到白狐山,便被数十个黑衣人围捕,朕的‘侍’卫是好样的,拼死护朕,只可惜,那帮人是有备而来,危急时刻,这群山贼突然出现,打散了黑衣人,把朕劫上了山。”
云不染哭笑不得。
“他们还没打什么好主意,要把你当‘肉’票换钱呢!对了,那些要杀你的人,会是谁?”
‘玉’越摇头,“朕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他们现身。”
“那您怎么会来白狐山呢?”云不染好奇的问。
‘玉’越脸上突然浮现一抹凄凉,他苦笑说:“朕来这里,寻一回旧梦。”
“旧梦?”云不染眨眨眼,表示不明白。
‘玉’越沉默,像是陷入某一段久远的往事当中,良久,才缓缓说:“朕年轻时,与一‘女’子在此定情,如今她已不在,朕却常常想起这里的白‘色’山茶‘花’,年龄越大,越是想得厉害,所以……”
云不染怔怔的看着他。
面前的男人虽已至中年,眉间眼梢已有岁月风霜浸润的痕迹,可是,举手投足之间,却仍是潇洒不羁,想来,年轻时更是丰神俊朗,到老了仍对某个‘女’子念念不忘,也是位多情种子。
“我听痕儿说,你的那只蝴蝶‘玉’佩是你娘亲留给你的,你娘亲如今可还健在?”‘玉’越突然问。
“我娘尚在,只是,中了奇毒,形如木偶。”云不染回答。
“那你娘有没有告诉过你,这只‘玉’佩是何人赠予她的?还是,是她捡来的?”‘玉’越又问。
云不染摇头:“没听我娘说过,对了,先别说这些了,我们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
‘玉’越清淡一笑,说:“急什么?这帮山贼人还不错,明知朕换不来钱,也没拿我怎么样,还好吃好喝的待着,倒是伙仁义的贼!”
云不染失笑:“他们是好人,可是,如果想借山贼的手杀你的人,见您一直没死,只怕又要上山来寻您的晦气……”
她话未说完,柴‘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山贼端着一个食盘走了进来,闷声闷气的说:“开饭了!”
他将两碗白米饭和几碟菜放在地上,‘玉’越歪头看他的脸,漫不经心的说:“你有些面生,怎么今日是你来送饭?”
“谁送不一样?”那山贼说话很冲,“有的吃就不错了!”
‘玉’越拿起筷子,笑而不语,云不染却一直细心的盯着那人的脸看,真得感谢司黑衣,自从学了易容术之后,所有的易容者在她面前,简直无所遁形。
这人易过容。
而且很不高明的易容,是戴了人皮面具的那一种,说话时面容僵硬。
她看了‘玉’越一眼。
‘玉’越笑得散漫,状似无意的‘抽’出头上的银簪,往饭菜时‘插’去。
送饭的山贼身体一僵,然后,又是一动……
云不染快如闪电的扼住了他的咽喉,冷冷的叫:“别动!”
“姑娘,你说的真是准,寻晦气的还真是来了!”‘玉’越拿起银簪,毫不客气的刺入那向那人的‘腿’骨之中,用力一拧,那人浑身‘抽’搐,鬼哭狼嚎的叫起来。
“说,谁指使你来的?”‘玉’越好脾气的问。
那人拼命摇头,头突然向领角一咬,片刻间,嘴里溢出黑血,人慢慢委顿下去。
云不染很是懊丧,搞特务工作的,都会来这一套。
三人在屋里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外面的山贼,白狸带人闯进来,见自家人死在地上,不由怒火中烧,云不染不慌不忙的撕去那人脸上的人皮,淡淡的说:“白爷,你瞧瞧,这可是你的兄弟?”
白狸大惊:“这是谁?”
“来杀我的人!”‘玉’越回答。
“你到底是什么人?”白狸狐疑的看着她。
云不染凝重的答:“他是皇上!”
众山贼倒吸一口气凉气。
白狸终归是个头目,稍稍镇定一点,将信将疑的问:“你说他是皇帝,有何凭证?你一个丑丫头,你怎么会认识当今的皇上?”
云不染耸耸肩,看向‘玉’越,‘玉’越也学她的样子耸肩。
“朕的九龙‘玉’佩在打斗中丧失,朕没什么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云不染挠挠头,说:“其实吧,事情也很简单,你把洛城的父母官叫来,就知道他是真是假了!”
白狸鄙夷的笑:“丑丫头,你这个办法真好!你让我去见官,你怎么不让我直接跳崖得了!”
“送信而已,又不是送命!”云不染笑嘻嘻的说:“白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就赌一回吧!万一他真的是皇帝,您可是救驾有功!到时官府可不敢再逮你,得把你当神供起来,再者说了,就算他不是,你瞧瞧,他是个有钱人的样子吧?还能亏待你?”
白狸犹豫不决,翻着白眼瞅她:“你一个丑丫头,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重要的不是我丑不丑,而是我讲得在不在理!”云不染认真的说:“谁让白爷您趟了这浑水呢!你且想一想,你坏了那帮黑衣人的事,他们能不想着报复?到时一样是死路一条!”
她话刚说完,有山贼急匆匆闯入:“大哥,大事不好了!山下突然出现好多黑衣人,有两百来口,正朝这边杀来呢!”
“瞧吧,我说的没错吧?”云不染得意洋洋。
白狸见她那样,气不打一处来,怒叱道:“丑丫头,乌鸦嘴!”
云不染撇撇嘴。
‘玉’越笼着袖子,悠闲自得的看着云不染笑,一丝一毫的慌‘乱’也没有。
白狸瞧在眼里,越发愤怒,突然诡秘一笑,说:“我想到一个好办法,我把这个祸害‘交’出去不就好了?”
“没用的!”云不染懒洋洋的说:“都跟你说了,眼前这位老爷,是皇帝,他们杀了皇帝之后,难道不得杀你们这帮人灭口?”
书生模样的男子低声说:“大哥,这丫头虽丑,话却说得在理,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谁也逃不掉,只得全力应敌了!”
缺心眼在那边怪叫:“对方有四五百口人,我们只有三十几号人,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