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一切看起来像是一场闹剧,可是江舟还是如愿登基。--
云不染换了衣裳,便被人送回相府,刚到‘门’口,恰好遇到几个家丁把嫣红的尸体抬了出来,她身上的血好像真的被‘抽’干了,脸白得惊人,被披散的黑发一映,更显诡异,云不染怔怔的盯着她看,突然想,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和嫣红一样,被无声无息的抬了出去,就此了却一生。
她是不相信会有人来救她的,一切还得靠自己。
但江舟的防范很严,云不染虽未没被投入监牢,但跟做牢也没什么分别,四四方方的一个院子,四周闪着数十双眼‘阴’冷的眼,真正是扎翅难逃。
她能做的,只有等。
等宇文清的讯息。
对江舟起了疑心之后,她就思虑着逃亡计划,只是苦思无策,后来,她便想到了宇文清。
她并不了解宇文清,也看不透他清冷的目光后面,到底掩藏着怎样的一颗心,可是,宇文清是唯一怀疑她身份并作出试探的人,这是一个机会。
她不怕他试探,所以,当他有意识的靠近她时,她干脆贴到了他的身上。
作傀儡皇帝时,也不自由,有太多的眼睛监视她,她没法用她的嘴传达任何讯息,可是,她可以用她的身体。
属于‘女’‘性’的独一无二的身体。
假装跌倒,趁宇文清扶她时,她便‘挺’‘胸’迎了过去,直接扑进他的怀里。
宇文清的手触到她的‘胸’部,火烧一般缩了回去,一双黑眸瞪得浑圆,云不染直直的看着他,尔后,轻轻眨了眨眼睛。
她相信宇文清看明白了。
可是,已是三天过去,她还没有得到任何有关于他的讯息。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看明白。
又或许,他看明白了,却对这些事毫无兴趣。
云不染深吸一口气,缓缓的闭上双目。
正沉思间,有人推‘门’而入,却是送饭的家丁,将食盒放在桌上,说:“云姑娘,该吃饭了!”
她懒懒的“嗯”了一声。
家丁将食盒中的饭菜依次取出来摆好,貌似无意的说:“今天吃豆砂馒头,里面的豆砂可甜着呢,云姑娘多吃些!”
云不染微觉诧异,不自觉的看向那家丁,家丁将一根筷子‘插’在馒头上,瞥了她一眼,转身走掉了。
她心里一颤,犹豫着走过去,拿起馒头一掰,遂又飞快合上。
抑制着满心的兴奋,她大口大口的吃着饭,因为吃得太急,差点噎到自己,吃完饭,她将馒头里的东西取出来,闪身躲进内室。
馒头里是一个布条和一包‘迷’‘药’,布条上写着一行字:今晚子时举事,‘迷’‘药’送上,自求多福。
云不染将‘迷’‘药’握在掌心里,紧紧攥住。
她本就没有指望宇文清会来救她,她不过是期望他能出手夺位,他出手,江舟必然全力应付,有了这包‘迷’‘药’,趁‘乱’而逃,并非没有可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很快,黑暗吞没了整个世界。
有风起,先是极轻极淡,渐转猛烈,后至狂暴,吹得院内的树叶儿哗哗响,不时有什么东西被吹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云不染闭上双眼,凝神细听。
她的听力极佳,却很少真正用到,这一次,算是发挥了专长,脑中一片清明,在狂暴的风声里,她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听到屋外那些家丁们细若蚊蝇的窃窃‘私’语声,一切都证明,宇文清已经出手。
一场争斗和厮杀又在悄然拉开帷幕。
窗户在狂风中忽开忽合,她唤一名家丁进来关窗,然后,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手中‘迷’‘药’喷洒出来,那人软软的倒下了。
换上他的衣服,她走了出去。
这一招其实十分冒险,她的身形娇小,与方才进来的那个彪悍大汉相差很多,可家丁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今夜即将兴起的腥风血雨之上,倒也没有留意到她的不同,所以,她很轻易的就走出了他们的视线。
相府的大‘门’就在前面,她加快了脚步。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她猛地回头,黑暗的夜空,一只黑‘色’蝙蝠样的物体忽地飘了下来,紧接着,数条人影亦如鬼魅一般掠过,人影飞处,散落在她房间周围的那些家丁们纷纷倒下。
但是,惨叫声引来了更多的家丁,云不染根本看不到那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她的目光聚焦在那只黑‘色’的“蝙蝠”上。
宽袍大袖的黑‘色’衣裳,被风吹得飘飘若举,乌黑发亮的面具后幽深的眼睛,这一切,都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居然真的有人来救她!
而救她的人,居然是“蓝血人”!
可是,他为什么要救她?
他与她,只有一面之缘,而那一面的缘份,好像也并不怎么愉快。
她完全想不出这是怎么回事。
眼瞅着“蓝血人”向自己的居室内飞去,她站在原地大叫:“我在这里!”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一伙家丁水一样涌了下来,将她团团包围。
而与此同时,“蓝血人”也忽地飞了过来,将她挟在怀里,脚尖一点,飞快的向墙外掠去。
云不染兀自哇哇‘乱’叫:“喂,兄弟,谁让你来救我的?你如果不来,我这会儿已经逃出去了!”
“蓝血人”低头看她,夜太深,他的眸子也太幽深,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他带来的那伙黑影却已跟相府的家丁们厮杀在一起。
云不染担心的说:“他们还能不能逃出来?你们从大萧那么远的地方跑过来救人,有没有事先想个万全之策?”
“蓝血人”不说话,只是怔怔的盯着她看,许是因为看得太入神,一不留神,撞到了一棵大树上,“咕咚”一声,两人一齐落地。
“蓝血人”恨恨的骂:“死丫头,哪来那么多话?”
云不染身子一震,三个字涌上喉间,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会是他吗?
“蓝血人”不耐烦的瞥她一眼,大手一伸,又将她挟在肋间,轻飘飘的在屋顶和树木之上纵跃,云不染呆呆的看着他,风在耳边呼呼的响,他的衣袖触到了她的脸,龙涎香的气息在鼻间漫延,夜‘色’如墨,四周皆是一片漆黑,可是,他的眸子很亮,像是天空唯一的一颗星,让她黑‘洞’‘洞’的心空,陡然出现了一丝微亮和温暖。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男人会给她温暖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在做梦,她一定是太想离开这里了,所以才会做这么稀里古怪的梦,可是,面前陡然出现的熊熊燃烧的火把,让她彻底醒了过来。
江舟站在离他们约十米处的地方,脸上的笑容得意又猖狂,他的身后,是黑鸦鸦的军队,就算他们真是两只鸟儿,也不可能飞越这样的黑森林。
“云儿,我说会有人来救你,你还不肯相信,现在可信了吗?”江舟在下面高声叫。
云不染微微侧首,看向身边的男子,面具挡住了他的脸,云不染费力的想了想,居然记不起他的模样,心里一急,伸手将他的面具揭了去。
面具后面,是清俊绝伦的一张脸,熟悉,却又陌生,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几乎每天都要看到这张脸,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仔仔细细的看过他。
他的脸容洁白俊逸,像朵白‘色’的‘花’,开在幽暗的夜‘色’里,那种极致的白亮,让他看起来像个发光体,刹那间,那些黑森林,那些熊熊的火把,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他站在那里,像是在舞台的聚光灯中,光芒璀璨。
云不染轻呓一声:“原来,你就是那个傻蛋!”
萧逸庭横眉立目:“你才是傻蛋!”
“不是傻蛋,为什么不远千里来救我?”
“救你?”萧逸庭冷哼一声,“你少自作多情,朕来孟国,是来报仇!”
“那当初为什么放我走?”云不染又问。
“朕爱才。”萧逸庭答得飞快,“还有,朕怕南宫恢复记忆后,会难过。”
“是吗?”
“是!”
云不染歪头看他,目光专注,不发一言,江舟却已在下面不耐烦的叫:“萧兄,来都来了,本皇略备了薄酒,我们两国君主坐下来把酒言欢如何?”
萧逸庭轻笑一声,答:“江兄盛情相邀,朕自然不会拒绝!”
揽住云不染的腰,他飘飘然落下,“黑森林”围了过来,云不染恍若不见,仍是保持着在房顶时的姿势,微歪着头,若有所思的看着萧逸庭。
直到被投入黑暗的牢房,她仍然在看,萧逸庭被她看得崩溃,冷声叫:“死丫头,你看够了没有?”
云不染摇头,问:“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你有完没完?”萧逸庭梗着脖子叫:“朕说过,朕不是来救你的!”
“那你来干嘛?”
“你管朕?”萧逸庭不满的瞪她一眼。
云不染嘀咕一声:“这年头,原来真的有人做好事死活不肯留名,真是一个活雷锋!”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管我?”云不染翻翻白眼。
“我懒得管你!”萧逸庭白了她一眼。
“我本来就没要你管!”云不染拼命抓头,一脸的沮丧:“你说你没事瞎跑什么呀?你要是不来,我早就溜掉了!”
“死丫头,你有没有良心?朕好心来救你……”
“哎,停!承认是来救我了?”云不染挤眉‘弄’眼。
萧逸庭一时语塞,半晌,丢出来一句:“本身就长得像鬼,别在那里扮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