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如云却只是清淡一笑,说:“姐姐不要小气,若是真有一天,父亲得了天下,你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那倒也是。”如妃咕哝一声,慵懒的坐了下来。
清凉宫的夜晚格外寂静。
云不染支着下颔对着桌上的夜明珠发呆。
夜明珠发出柔和而明亮的光,倒很像是现代时的电灯,云不染对着看了许久,‘门’声轻响,小良子钻了进来。
“问清楚了吗?”她问。
小良子掩‘唇’轻笑,“一如娘娘猜测,如意宫的‘侍’卫长赵宁,曾是相府的家奴,奴才与相府的看‘门’人颇有些‘交’情,今日请他吃酒,探了探口风,那看‘门’人说,赵宁确实对如妃一往情深。”
云不染轻哧一声,转而又问:“那曾昭仪呢。”
小良子低声回:“那个曾昭仪的父亲,就是京都印天府尹曾文。”
“曾文?”云不染微一皱眉,随即了然,难怪如妃会对曾昭仪下手,却是这个缘故。
那么,照这样推理的话,只要曾与逐冥有隙的大臣子‘女’,只怕都逃不了干系,死了一个曾昭仪,怕是远远不够。
接下来,同样的戏码,会接连上演吧?
而自己呢?
想必还会被当成冤大头,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宫中一再死人,自己亲人无辜‘蒙’冤惨死,朝臣们自然要向萧逸庭讨个说法,在这种特殊时候,萧逸庭不敢动逐氏姐妹,没奈何只得拿自己泄愤,以平息朝臣的怨气,这样一来,那对姐妹几乎既可以打击异已,又能找到人垫背,这如意算盘还真是打得山响。
只是,这世间的事,哪能尽如一人之意呢?
这些日子,她在如意宫行走,身子虽闲着,眼睛却没闲着,脑子更是一刻也不曾停歇,该作的打算早就做了,只是,对方不动,她不好贸然出招罢了。
挥手让小良子退下,她换上夜行衣出‘门’,直奔月汐宫。
因为曾昭仪已死,月汐宫亦是一片死寂,毫无人气,只几盏白烛在凉风中摇着,显得更加凄凉,因曾昭仪死得凄厉,宫‘女’太监们满心畏惧,都远远的在殿外守着,并不靠近,偌大一个殿堂,便只有一个年轻男子守在那里,轻声啜泣。
云不染缓步走进灵堂。
年轻男子愕然抬头,看见是她,脸上便带了十分怒意,恨声叫:“娘娘还来做什么?”
“找你。”云不染沉静的答。
“找我?”男子冷笑,“找我做什么?”
“你是太医,我找你,自然是配‘药’。”云不染回答。
“娘娘的‘药’,恕李枫不配!”男子咬牙切齿的回。
“原来你叫李枫。”云不染清浅而笑,“若我说,请李太医配一味复仇的‘药’,你也不肯配吗?”
李枫抬眸看她,面‘色’‘阴’晴不定。
“我要强效的‘迷’‘药’和‘春’‘药’。”云不染淡漠的说:“如果你想帮曾昭仪报仇,就帮我配。”
“哼!你与如妃合谋害死昭仪,我凭什么相信你?谁知道你们又在耍什么诡计?”李枫一脸的戒备。
云不染轻叹一声,问:“李太医,你相信曾昭仪曾用巫蛊之术咒我吗?”
“我当然不信,昭仪生‘性’善良,断不会做这种‘阴’险之事!”李枫愤愤回答。
“你不信,我也不信!”云不染的声音忽转轻柔,“我与曾昭仪无怨无仇,她没有理由来咒我,反过来也一样,我也没有理由去害她,不是吗?若我存心想害她,那个巫蛊娃娃上,我写谁的名字不行?非要写上自己的?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李枫猛地一震,脸上的戒备化作‘迷’茫,他怔怔的盯着云不染看,似是在思索她的话可不可信。
“李太医,我言尽于此,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全由得你!”云不染说完,转身即走,脚步刚迈到玄关处,就听身后的李枫艰涩的叫:“‘药’要怎么给你?”
云不染‘唇’角微勾,缓缓转过身来。
“我会派人去取。”她轻声说:“一天的时间够不够?”
李枫并不回答,只是盯着她问:“你确定你能得手?”
“当然。”云不染微笑着答。
李枫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一早,‘药’就配好了,想来是连夜赶制,小良子把‘药’拿来,云不染小心的把它揣在最里层的夹衣里,静静等候最佳时机的到来。
这几日受如妃之邀,她频频出入如意宫,如意宫的总体布局已经了然于‘胸’,‘侍’卫何时换防,巡逻的路线又是怎样,也都‘摸’得一清二楚,至于如妃的生活习惯,更是了如指掌。
当然,这几日最大的收获,就是赵宁。
一个男人若是爱着一个‘女’人,那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那眉间眼梢的情意和宠溺,只要稍加留意,一望即知。
如妃脾气暴躁,唯独对这赵宁,却从未粗言训斥过,非但如此,每天黄昏,如妃总会让赵宁陪她到如意宫外的小‘花’园走一走。
那个小‘花’园因为跟如意宫相连,等于是如意宫的地盘,所以,鲜少有其他的宫嫔会去那里游玩,一向十分安静,这样的时间段内,如妃是不带任何奴仆的,就只她和赵宁两个。
两人喜欢坐在小‘花’园的‘花’房里喝茶聊天,云不染曾偷偷跟随,两人坐在一片繁‘花’之中,聊得很是尽兴,这样的暖昧,若是不拿来利用一番,岂不可惜?
夕阳西下,‘春’日的黄晕有种异样的温柔,云不染整装出发。
她穿的是小良子的太监服,低着头走出去,因为天‘色’晕暗,连自已宫里的人,也没有注意到她。
一路急行,很快,她就到了小‘花’园旁的一株香樟树下,探头望去,果然看到了如妃和赵宁的身影。
耐心的等了一会,便看到绿萍拎了只茶壶匆匆而来,在这个时间段送茶水的,一向只有两人,一个是绿萍,另一个便是首领太监伍成,云不染躲在树后,等绿萍过来,飞快的闪身而出,一只手拿丝帕去捂绿萍的嘴,另一只手却已利落的夺过水壶,绿萍软软的倒下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裳,深吸一口气,向小‘花’园走去。
天‘色’已然半黑,‘花’房的廊下挂了只红灯笼,红通通的异常好看,如妃只顾着和赵宁欣赏夜‘色’,丝毫没注意到面前的太监有什么异常。
云不染低头倒茶,茶香四溢,赵宁柔声说:“今天的茶好香,想来是刚贡的新茶,如意,快过来尝一下!”
如妃笑得同样温柔,很听话的过来啜了一口,轻笑说:“果然是好茶,香得很!”
云不染咧着嘴角笑了笑,如妃微觉有异,却来不及思考,人已晕晕沉沉的趴倒在桌子上,一旁的赵宁早已晕睡不醒,云不染双手齐动,将两人的衣裳扒了去,赤条条的扔在亭下的草丛里,又将一个小小的‘玉’佩随意一扔,这才轻轻的吁出一口气,身形微纵,消失在夜‘色’之中。
景阳宫。
‘侍’卫长莫鱼正在尽职尽责的巡逻。
前方忽然嗖地一声轻响,他连忙冲了过去,却是一个小石子,包着一个小小纸条,他打开来一看,面‘色’陡然一变。
他飞身进入甘‘露’殿,萧逸庭正在闭目养神,莫鱼附在他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他突地站了出来,眸中‘精’光四‘射’,面上竟现出莫名的兴奋之‘色’。
‘春’夜‘迷’人。
草丛里,一男一‘女’从晕睡中醒来。
但很快的,他们又跌入另一种梦境,‘春’‘色’无边,温香软‘玉’,无限**,男人先承受不住,放手掠取,‘女’人半推半就,正当烈火焚身之时,周围突然亮如白昼。
熊熊燃烧的火把让一切都无可遁形,如妃挣扎着,死命的掐着自己,不对,一定是她在做恶梦,一定是,可是,萧逸庭冰冷的目光让她绝望。
“来人!给如妃加件衣裳,免得着凉!”萧逸庭淡淡吩咐,“把赵宁推出去,五马分尸!”
如妃悲号一声,仰面倒下。
清凉宫里,云不染听见纷‘乱’的脚步声响起,终于放心的喝下新沏的茶。
新茶的味道就是不一样,有种异样的甘甜与芳香。
次日清晨起,宫中已是流言四起,不过,版本却与她想像的不一样,都说是如意宫‘侍’卫酒醉‘欲’非礼如妃,被五马分尸而死,如妃受到惊吓,一病不起,六宫之权重回皇后手中。
好姐妹遭此劫难,她自然得上‘门’相慰,是以头不梳脸不洗,穿上衣服,就直奔如意宫而去,一脚踏进宫‘门’,那眼圈儿已经通红,等看到逐如云迎出来,那眼泪啪啦啦的往下掉,低声呜咽道:“这可是怎么了?昨儿晚上还是好好的?李‘侍’卫不是最小心如妃姐姐的吗?是吃了豹子胆吗?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逐如云正一肚子火不知往何处发,一看到她,气不打一处来,抓住她的‘胸’口恶狠狠的问:“是你,对不对?”
云不染拼命的眨眼,一脸的困‘惑’,“什么是我?姐姐说什么呢?妹妹听不懂呀!”
逐如云瞪着她瞧了半天,嘴角微扯,突然又笑了起来,轻轻将她放下,又帮她理了理衣裳,轻声说:“妹妹勿怪,姐姐是气糊涂了!”
“没事没事!”云不染笑得眉眼弯弯,“姐姐生气,便是打妹妹一顿又算什么?我进去看看如妃姐姐!”
她说完就往如妃的寝室闯,一眼瞧见如妃躲在塌上,一张小脸儿再不是平日那种白里透红的模样,只不过一夜的功夫,像只饱满的水果脱了水,生生的瘦了一圈,眼睛更是肿得只剩一条缝。
她心里暗自好笑,嘴里却怜惜的说:“姐姐莫难过!皇上已经给姐姐报了仇了,那挨千万的已经受了车裂之刑,我听宫人们讲,那状况可比曾昭仪惨上好几倍呀!姐姐可算是解了心头之恨了!”
如妃一听这话,放声痛哭,逐如云窜了进来,一把把云不染提了出去。
可是,不是说是好姐妹吗?在这种时刻,最是体现姐妹情深的时候,她怎么能走呢?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逮着这么好的机会,她不好好的寒碜她们一下,她就不姓云!
下午时分,云不染又拎着一食篮炖好的‘鸡’汤出现在如意宫,逐如云一看到她,头大如斗。咬牙忍了又忍,憋得五内俱焚,偏又无法发作,只得趁着无人处对着如妃咆哮:“你做出来的丢人的事!我看你回头怎么向父亲‘交’待!”
如妃哀嚎:“我是被人陷害的!”
“陷害?哼!”逐如云冷哼:“那你可曾抓到把柄?”
“除了云不染,还会有谁这么做?”如妃气得以手拍‘床’,拍得手都红了,眼睛更是红通通的吓人,“都怪你自作聪明,非说要对她好,现在好出什么事来了?当初若是按我所说,先解决这个贱人,哪有今日之事?”
逐如云咬牙,“我还是要对她好,姓萧的向来疑心重,我就不信他能不起疑心!”
说完,袖子一甩,转身去了清凉宫。
对于逐如云的造访,云不染很是惊吓,她现在真心有点猜不透这个‘女’人。但如妃既受大挫,想来她这一个宫外人也翻不起多大的水‘花’,她略略放心了些,全神防备的同时,亦虚与委蛇的与之应对,渐渐觉得身心俱累,索然无味。
一人独自去碧满湖边散步,站在曲桥上,突然又想起南宫烨来,以前他隔三差五进宫,这次却有好一阵子没有看到他了,想来是如妃的话终究起了作用,这样一想,更觉得在这深宫之中无聊至极,一心只盘算着用什么方法可以出宫,正想得出神,只听身后脚步声响,转头一看,却是李枫。
她心下微惊,暗叫这太医太过冒失,在这种时候,怎可独自与她见面?若是被如妃的眼线发现,可不是害人害已?
当下给了他一个警示的眼神,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哪知李枫却是个呆瓜,一径跟在后面苦追,见追不上,突然双膝跪倒,连连叩了几个头。
云不染叫苦不迭,顾目四望,见周围寂静无人,心稍定了定,匆匆离开。
哪知当晚,小良子就慌慌的跑过来,低叫:“娘娘,不好了,如意宫的人将李太医拘住了,说他在给娘娘的补‘药’中下‘药’,现正在慎刑司严刑拷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