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烨不忍再看下去。
而云不染娇嫩却伤痕累累的身体,就这么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更让他觉得难以忍受。
他不自觉的走下台阶,向云不染缓缓靠近。
云不染怔怔的看着他。
随即意识到他是来察看自己身上的伤痕,便又是一脸平静。
哪知南宫烨走到她身边,却并没有去验她的伤,他弯腰将她散落在地的纱衣捡了起来,轻轻的披在她的肩上。
“云妃娘娘,小心着凉!”
他的声音轻柔温软,似春风拂面一般温柔,云不染愣住,呆呆的对上他的眼,南宫烨的笑容温润,黑黑的眼眸是上弦月一样的妥帖与温情,他的指尖也是温暖的,轻轻的拂过云不染裸露的肌肤,那股暖意顺着肩部一路流窜至心灵深处,忽然变得炽热无比,烫得她的心尖发颤。
云不染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
这些伤口虽然痛,可是,比起特种训练的伤痛,实在不值一提,她自己也毫不萦怀,自然也不指望这满朝文武能同情,不过是将丑陋的伤口展示出来作证罢了,顺便配合萧逸庭,当然,也为自己脱困。
可乍遇到这样温暖怜惜的目光,她心里还是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南宫烨转头问如妃:“如妃娘娘觉得这伤是可以自己造成的吗?”
如妃心里一沉,看向萧逸庭,对方正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望着她,她看到他的笑,心里反而更加惊惧,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一边的逐冥冷声说:“皇上觉得这伤是由如妃或众嫔妃造成的吗?”
“朕不知呀!”萧逸庭仍是漫不经心的神情,“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问,朕要你回答,这些伤口,如果既不是你们所为,又不是云妃自已弄伤,那么,是谁弄伤的?”
如妃张口结舌,思虑良久,嗫嚅着答:“或许……或许是无头女鬼所为!”
“看来还真有无头女鬼!”萧逸庭咕哝了一声,“看来云妃所言不虚!既是无头女鬼做案……”
“皇上!”逐冥突然站了起来,向前迈了一大步,大声说:“皇上也信鬼魂之说吗?”
“朕自然不信,那无头女鬼想来也是歹人所扮,竟然在朕的眼皮底下兴风作浪,实是可恨,莫鱼莫夏何在?”
“皇上,臣在!”
“着你们两人于七日内捉出无头女鬼,为丽妃申冤!”
“是,皇上!”莫鱼莫夏领命而去。
“好了,今日丽妃之事到此为止,等捉到无头女鬼再作发落!”萧逸庭懒懒的往椅背上一靠,疲倦的说:“你们有本奏来,无本退朝,朕说了这么久,觉得乏得很!”
“皇上!”逐冥、常健、李仁三人齐声呼唤。
“怎么?你们还有异议吗?”萧逸庭面色如霜。
“皇上草草了结此案,臣等不服!”三人齐声回答,后面那些党羽也一起随声附和,竟是把萧逸庭的话当作耳边风。
云不染暗自感叹,原来皇帝也不好当,尤其是年纪轻轻的小皇帝,她第一次对萧逸庭生了同情之心。
“不服是吗?”萧逸庭纵声长笑,“好!既然没有无头女鬼,那么,就是如妃等人辱打云妃,云妃反抗,掐死丽妃,朕的这些嫔妃们又恶毒又爱生事,朕腻烦得很,罢了,来人哪!把朕的这些妃子们包括云妃统统推到午门斩首!朕也好落个清净!”
“皇上饶命!”众妃齐唰唰的跪下了,又哭又喊又闹,等到侍卫队过来,嫔妃们已然吓得魂不附体,纷纷吐露实情。
“皇上,那晚云妃本来已经死去,却不知怎么又活了过来,肯定是被恶鬼附身!”
“是呀是呀,皇上,那云妃平时弱得像只猫,哪能突然就变得那么厉害?肯定是被恶鬼附了身!”
……
萧逸庭看向众臣,“你们听到了吗?”
“妇人晕乱之语,岂可相信?”逐冥怒气冲冲。
云不染在一面偷笑,“逐相大人,刚才好像是你们要这些晕乱的妇人来作证的!”
逐冥的目光箭一般冷嗖嗖的射向了她。
云不染却全然无感,兀自窃笑不止,南宫烨看在眼底,见她笑得贼兮兮,倒像只狡诈的狐狸,也不由哑然失笑。
“退朝!”萧逸庭一甩袍袖,转身欲走,逐冥却上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闷声说:“请皇上三思!”
他的话虽说得恭敬,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却再明显不过,萧逸庭冷冷的与他对视,一时之间,两人竟陷入僵局,谁都不肯后退一步,众臣见到此种情形,亦屏息静气观望,太和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云不染也是惊愕非常,她只是听说逐冥目中无人飞扬跋扈,可是,万没料到,这货居然跋扈到敢跟皇帝叫板的地步,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转了半天,突然发现一个小意外。
咬唇轻笑,她慢慢的蹲下身去,尔后,运气,张嘴,尖声大叫:“啊……”
尖厉的叫声打破了太和殿的死寂,众人齐齐向她望来,云不染恍若不见,只是低头盯紧逐冥的朝靴,尖叫不止:“逐相呀逐相,你怎么敢踩皇上的龙椅呢?你是真的等不及了要爬上龙椅了吗?啊啊,侍卫呢?有人要篡位了呀?为什么没有人来护驾?”
逐冥低头一看自己的脚,也是遍体生凉,慌忙把脚撤回,可是,这踩踏行为已然落入众臣眼底,他站在那里又羞又恼,不得已匍匐于地,高呼:“皇上!老臣一时情急!请皇上恕罪!”
那帮党羽一见,自然也随着叫得山响,云不染再度尖叫出声,“啊?啊?快来人呀,有人要聚众造反了?”
她这么一叫,那群党羽齐唰唰的闭上了嘴,造反这个名头他们是万万担不得的,他们虽然跟逐相交好,也不过是为名利,却并不想搭上身家性命。
萧逸庭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云不染对着逐冥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也一溜烟的跑开了。
南宫烨见她笑得调皮,一双黑瞳亮若宝石,映得白净的脸儿说不出的明艳动人,心里不由一动,不自觉的逐着她的身影而去。
云不染正走着,忽听身后有人叫:“云妃请留步!”
她转身,见是南宫烨,心头一阵欢喜,忙笑着叫:“南宫将军!刚才在大殿中,多谢南宫将军了!”
南宫烨摆摆手,“在下并未为你做什么,倒是云妃娘娘机智大胆,能言善辩,令在下好生佩服!”
“将军过奖了!实际上,我也怕得很,那个红毛老怪兽长得好可怕!”云不染眯着眼笑。
南宫烨微怔,随即意识到她指的是逐冥,不由失笑,“你说的倒很形像!”
“那是当然了!对了,他的武功很好吧?估计你也打不过他吧?”云不染又问。
南宫烨“呃”了一声,回道:“确实是这样,逐相已至中年,我们这些年轻人却也不是他的对手,真是令人汗颜。”
“那怕什么?”云不染蛮不在乎的说:“你一个人打不过,和皇帝两人一起打,肯定能打过他!”
她边说边做着打的手势,雪白的手腕露出来,上面一道鲜红的血迹再一次刺痛南宫烨的眼。
他从腰间掏出一只瓷瓶,递给云不染,说:“这是南宫家祖传的金疮药,疗效甚好,且不留疤痕,娘娘一身伤痕,还得好生治疗!”
云不染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接过来,蓝花瓷的小瓶还带着南宫烨的体温,握在掌心有种异样的妥帖与安心,打开来,一股清幽的香气扑鼻,令人神清气爽,心情大好。
她弯眸轻笑:“多谢南宫将军!”
“娘娘客气了!”
两人正在这厢客套,身后突然有人轻咳了声,转头一看,却是萧逸庭。
他已脱了朝服,换了一身白软绸阔袖滚金线长衣,头上金冠闪闪发光,看上去俊美异常,只是,俊颜之中带着冰雪般的寒光与沁凉,不似南宫烨,一袭黑衣让人觉得温暖厚重。
云不染眨眨眼,不出声。
萧逸庭也懒得理她,过来扳住南宫烨的肩,薄唇微勾:“南宫,是因为春日初至的缘故吗?我怎么觉得你春心大动?”
南宫烨轻浅而笑:“我是凡夫俗子一枚,自然愿动春心,比不得你这真龙天子,无心无肺。”
“谁说我无心无肺?”萧逸庭笑得暖昧,动作却更暖昧,长臂一扬,竟将南宫烨圈在了怀中,桃花眼乱泛:“天地良心,南宫,我对你,可是非常有心!”
云不染冷汗淋漓。
擦,不是吧?这俩人该不是有什么基情吧?她难得对男人有好感,难不成要被这妖孽皇帝抢了去?
她在一边看得痴痴傻傻,目光一直胶着在两男身上,别说,越看越觉有问题,瞧着一黑一白一俊一俏的,再瞧那皇帝,攀在南宫烨身上,似柔弱无骨的藤蔓一般,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受有木有?
“哎,丑女人,看够了没有?还不快给朕滚!”
懒洋洋不耐烦的声音将云不染从痴傻中惊醒,她定定神,很不情愿的转身走开。
南宫烨歪头看着她的背影轻笑。
萧逸庭在一边啧嘴:“我说,南宫,这样的货色你也入得了眼?”
“你不觉得,她其实很美吗?”南宫烨说。
萧逸庭一脸惊吓,“不是吧?你近来眼神是越来越不好了!”
“那是因为你老带着怨念看人!”南宫烨很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其实,她有什么错?”
“那我母后和我姑母又有什么错?”萧逸庭幽冷的接上一句,黑眸中的嘻笑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阴冷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