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寒域。大雪连天,苍茫万里。
一间木屋裹在如刀似剑的寒风中,孤独又倔强,千疮百孔。
屋顶积雪很深,甚至覆盖住了整个木屋。可能若没有积雪的依附与支撑,木屋早就不复存在了。这屋里可还有人?
一道浊烟从烟囱升起,欲笔直向天,很快就被打散在风中……
漫天白雪,白袍中年人左手提着一壶酒,一步千里,走一步饮一口。他已行走多日,手中酒不曾尽。他此行为何?此行为一人也为一事。一个曾被他一手带大,也被他亲手扔到这里的人;一件心里有来由,没结果的事。
屋内,茶碗稳稳落在桌上,茶水从壶中缓缓流下。白袍中年人微笑看着一身杀机的少年,变成一副红尘里滚打摸爬的无赖样,不禁开心的大笑起来。满意道“师弟,此行观你,大体上还算满意,稍后就回去吧。”
陆世筏手上茶壶漂亮的挽了一朵花儿,不满道“不回,不回,小爷我还没待够。师兄来,我也不回。”说罢,一壶滚烫茶水“咕咚,咕咚”顺饮急下,豪饮而尽,一壶茶水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无力地箕坐在地,有些后悔道“师兄,此话当真?”
“你可听我说过谎”大师兄故作严肃,厉声道“既然小陆爷不想回去,那就一辈子待在这吧”说罢,起身欲走。
“别,别,好师兄,好师兄”陆世筏急忙抱住大师兄大腿,讨好道“师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抖一抖衣袍咸阳城西的寡妇成片晕倒。怎么会因为小师弟的玩笑话生气呢?”
大师兄看着少年此时圆滑模样,更是满意。想到那夜,少年身上杀气盈天,如同杀神在世,不禁有些唏嘘,“人还真是善变,谁能想到冲冠一怒杀了五国公子的臭小子,会变得如此人畜无害。不过,你这副样子,我也无需过多关心了。”大师兄喝光碗里茶汤,又提起永远喝不完的酒壶,长身七尺,泰然自立。“我将继续北去”
陆世筏面色一怔,眼神锐利含光,躬身一礼肃然道“师兄对师弟的恩德,师弟没齿难忘。但,师弟有一句话仍要讲,师兄虽然纵行秦国无敌,那只是与人相比,北疆寒域深处,师弟也曾去一探,其内高手虽不及我。可是,每每月满之时,那里的空间仿若重叠,形成了一条通道。一世两人间,我姑且称之为世外。”
大师兄有些欣慰的笑了笑,道“世外传闻我也听过,今听小师弟所历,我愈发想要看看。不必多说,师弟已经离开大秦三年多了吧。”
“到今日,三年零一日。”
“你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吧。”大师兄的笑容有些玩味,看着小师弟迷惑的表情,笑的更加开心了,“还记得我当初的境界?”
陆世筏听闻此话一怔,下意识回答道“师兄送我离开时,是无我无他的境界吧,难道,怎么可能!!!”陆世筏想到了那个可能,顿觉惊讶无比,几乎脱口而出,有些小心翼翼问道“师兄,真是是那个境界?”
“恩”大师兄含笑点了点头。
“师兄什么时候进入大自在的,师弟现在越来越崇拜你了,哈哈,师弟这下可以横着走了。”
“所以,师兄才来接你。不过,大自在的名头对你那件事,只能压一时。毕竟,我心向世外。三年前,我与赵国不世出的赵应龙一战,他死我重伤后,本以为可以压得住你这个小子引起的祸端。可没想到,各路高手,名为英雄,实为小人。相继向我挑战,虽然老师早已羽化,作为谷中大师兄,怎可弱了名声。于是,抱着已死之心,只求酣然快意。虽已重伤,可身后是谷中众弟子,大师兄又怎肯倒下?不知不觉,精气神满溢难载,莫名其妙进入了大自在。”大师兄略显单薄的身子立于木屋,却悍然于天地。
陆世筏听到三年前,心中就有所觉,他不是一个薄情之人,也不是那种神经大条的莽汉。恰恰相反,陆世筏心思细腻的程度甚至胜于女子,否则,也不会十六封将,多年征战未逢一败。更是打的楚、燕、韩、魏、赵,结盟对抗大秦和强齐,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昔日,秦王曾感叹道“吾大秦有此子,一统天下不远矣。”其凶名甚至可以止住孩童啼哭。
陆世筏知道若不是自己闯下大祸,师兄怎会遭此劫难,师兄并没有怪罪自己,反而拿自己七尺之身傲然站在师弟前面。
一股酸涩的情绪蔓延心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陆世筏从生下至今,再次哭了,上次是咸阳流血夜后,陆世筏在师兄怀中痛哭告别双亲,告别明月,还记得双亲苍白的发,明月泪打湿却依然在笑的脸,还记得师兄的臂膀是那么温暖。今日,陆世筏流下了泪,他暗自下决心决不可再让自己所爱之人在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哪怕是精神上的不敬。
偷偷的抹去眼泪,苦涩叫了一声“师兄”
“师弟,不必多想,我十分幸运能有这样重情义的小师弟,大师兄此去后,谷中的一干人的处置,就都交给你了,老师、大师兄都不在了”大师兄微微一笑“谷中可以信任的除了你、明月和老五外,真的没有谁了,老五忙于国事,明月又心病难除,所以师兄可以依靠的只有你了,莫要弱了谷的名头啊”
高大的身影推门而出,仍是一步一饮,一饮一千里,美酒不见少,此行就没有终结。夕阳余晖下,谷中的大师兄,煌煌如天神。
陆世筏靠着木门,再次擦了擦眼,眼中有愿,愿的是大师兄早日归来。望着北方极久,直至师兄消失在天边。他不在愣神,因为他要归去,回到大秦。生于此,扎根于此,三年里,不知梦回多少次;三年里,不知醒来痛苦多少次。今日,在师兄的庇护下,终偿所愿。终有一日,不需要师兄的庇护,他也要去得这天下每一处。
陆世筏从屋内柜子下取出心爱的短剑,短剑很短,再短三寸就是匕首。短剑陪他战场厮杀三年,也陪他苦居寒域三年。锈迹斑斑的剑鞘被陆世筏担在肩上,他向南而行,南行十日,可见一国,名曰大秦。
木屋内,人皆去矣,终顶不住积雪的压迫,轰然倒塌。一只比雪还要白的小狐狸站在废墟上,乌黑溜溜的大眼睛痴痴望着南方,如同陆世筏看着师兄北去一样看着他南行,长久、长久……
(说一下境界的问题,我本想模糊着写的,可是觉得那样云里雾里。所以,觉得还是说一下,先说道门的吧,有丈量,御风,虚谷,无我无他境和大自在,至于丈量之前是初级的感知与积蓄,唯有气身皆满才可跃进丈量,不然,只是比普通人强健一些。境界具体的区别会陆续提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