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之人皆知天劫有二。
一为修炼天劫,即修真之人的修为道行到了一定程度之后,自然降下的考验,多为天雷轰击。度天劫,成则一步登天,败则魂飞魄散,真灵消逝,万劫不复。
其中,修炼天劫又可分为三种——有四九天劫,成功之后成散仙之位,大多留在人间继续修炼飞升;有六九天劫,成功之后成真仙之位,三千世界任逍遥;有九九无归灭魂大天劫,成则为大罗金仙之位,三界六道通行无阻。
二为天地大劫,亦名无量量劫。
量劫的形成,基本还是人祸,因为生命在繁衍,仙魔也好、妖鬼也罢,大家都在争夺资源、吸取能量。若大家按天帝所设定规则办事,则能量基本平衡;但妖魔鬼怪、修真者及散仙要成长,肯定要吸收元气能量。
他们和凡人不一样,凡人百年就死,死后一切还给自然,不会破坏平衡,他们则不然——他们长生不死。
他们吸收越多,天地间的元气能量便越来越不平衡,于是一步步走向量劫。
无名所利用的便是量劫。
尽管文晓泉并没有直接摄取天地元气,可灵兽本身就代表着平衡三界的能量,仅十二只灵兽,他却收服了六只,这严重地影响了三界的能量平衡,也因此,天道无情地降下了量劫。
一般来说,量劫仅针对能量失衡的某个个体,然而文晓泉自身显然没有这样的能力,自然,量劫的影响力便扩散到了被他收服的灵兽身上。
更可怕的是,量劫可以叠加,直至无量量劫。
祖师爷在看穿无名意图的同时,就已经预想到他绝不会放过腾蛇,他希望再压制一个战斗力,延长他们无法战斗的时间。好在腾蛇机灵,并不是毫无章法地逃窜,而是迅速回到胎果树旁,这样做能使觊觎胎果的无名得手几率大幅下降。
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涌上他的心头。
无名真的想要胎果吗?
不,或许从一开始,无名的目标就是天后。
之前他想岔了,他笃定无名是久攻不下才想起要找天后一举翻盘,可实际是如何呢?无名控制了朱雀和玄武,只要掐准时机出现,所有胎果都是他的,根本不会闹到今日的局面。
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无名是故意的,无名根本不想要胎果。
天后销声匿迹上千年,而无名只是后起新秀,他不可能知道天后的所在地。地毯式搜索太过于耗时耗力,其他方面又毫无头绪,因此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胎果树产果上。每年,胎果树临近产果时附近都会发生乱斗,他故意提前几个月发动攻击,有计划地将混乱扩大,为的就是逼他们想起出口成真的天后,让他们帮他把天后找出来。
祖师爷用神识探了一圈,原本隐隐作痛的脑袋竟然奇迹般痊愈,甚至还有了微笑的心情。
灵兽们都很机灵,不只腾蛇,还有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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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晓泉在一个漆黑的空间中醒来,瞪着眼前的黑色发了很久的呆。
他这是被劈死了吗?
他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一道光扑面袭来,当他浑身又麻又痛、还散发出一股肉味儿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被雷劈中了。很快,他连处理信息的能力也失去了——因为第二道雷电已经打在了他的身上。再然后,他就在这片黑暗中挣开了眼。
他躺在地上,摸了摸自己依旧光滑的躯体,确认自己没被烧焦。
嗯,灵魂应该是不会被烧焦的。
嗯?灵魂能摸到自己的灵魂吗?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原本以为已经消化了的信息现在让他十分胃疼。
他究竟死没死?
他摸了摸衣服和裤子上的口袋,除了逍遥子给他的药和药瓶子,他还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从形状上分辨,这大概是一张符纸,可可悲的是,他看不到这究竟是张什么黄符,更可悲的是,即便他知道了这张黄符的用途,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大概也无法发挥黄符的作用。
他慢慢地站起来,像瞎子一样伸长了自己的双臂,一步一步地摸索着朝前走,很快就碰了壁。他扶着墙壁继续探路,可走了好久还是没有找到下一个突破口,他捏了捏手上的黄符,慢慢离开的墙壁。
用用看吧,说不定是炎爆符呢?
如果是冰锥符什么的那就算他倒霉,反正他已经够倒霉的了,根本不介意雪上加霜。
他将黄符合在掌中,对着墙壁拜了拜,这才将黄符扔了出去,紧接着收回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突如其来的强光会让他的眼睛丧失机能,即使他幸运扔出的正好是炎爆符,他也看不到任何东西。现下,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捂住眼睛从指缝中向外。
令他失望的是——这并不是一张炎爆符,他打算借着火光观察空间的想法破灭了。
令他高兴的是——这是一张雷鸣符,尽管那道电光一闪而逝,他依旧借着光找到了突破口。
这里是一个圆形的空间,也难怪他刚才走得那么累也没走到个岔路,原来他一直都在这里兜圈子。空间的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扇门,刚才正好被雷鸣符打到的那扇门上写着青龙二字,他便大胆猜测——这个空间里有十二扇门,每一扇门都代表一只灵兽。
他三两步走回墙边,凭着记忆摸索到门把的位置,扭了一下,却发现是上锁的。
他犹豫了一下,朝逆时针方向走了几步,摸到了第二扇门的门把,这一次,门被打开了。
门刚被打开,他就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
“爸?妈?”
唐清朝文晓泉拍了拍手,张开手臂:“来,晓泉过来。”
文晓泉看着自家老妈子温柔的笑,忍不住想退出房间去——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可回过身,他却发现本来应该就在身后的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很熟悉的场景——他的家。
哎?难道开个门就穿回来了?
“宝宝乖,来,到妈妈这里来。”
……宝宝?
文晓泉被这个儿时的称呼吓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是一个信号,每当唐清笑着这么叫他的时候,就是他要去见鬼的时候。尽管他现在已经不怕鬼了,可已经刻在他骨肉里的恐惧却还是让他止不住抖了抖。
……吓屎本宝宝了好吗?
“宝宝?怎么了?”唐清起身走过来,一把抱起了文晓泉。
……宝宝受到了二次惊吓。
文晓泉低头看去,看到了离地一米的高度,和自己小小的身体。
他将手放在眼前端详——又短又胖,活像两截莲藕。
怪不得唐清会叫他宝宝,原来他变小了。
……
等等!
为毛他返老还童了?
文晓泉觉得眼前的一切越发离奇了。
“走,今天咱们到六栋去晃晃。”
唐清的这句话将文晓泉的意识拉了回来,他清楚地记得,在他三岁多的时候,他们小区发生了一件命案,住在六栋102的一个女人被她的老公残忍分尸。那天,他被唐清带到案发现场,亲眼目睹了仍守在102的那个女人将她的身体一部分一部分拆下来,被她扔在地上的脑袋还发出一连串阴恻恻的笑声,这是他十岁以前最大的噩梦。
这就是亲妈啊!
“妈妈我不想去。”说这话时,文晓泉的心情很复杂。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胆小的自己,而此时发生的一切大概也不是真实的,他根本没必要阻止唐清的脚步。
或许,他是在期待唐清能心疼一下自己,想给她个改邪归正的机会吧。
对此,唐清是这样回应的:“妈妈带你去看漂亮大姐姐。”
“……”
亲妈你良心被狗吃了啊?
文晓泉对于自己缺心眼儿的亲妈已经彻底绝望了。
“他不想去就别去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文晓泉偏过头,正好看到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地揉了揉他细软的发丝。
“不行,修行当然要从娃娃抓起!”唐清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文晓泉看着天空脸上的怜惜,突然鼻子就酸了——原来小时候还有天空心疼他。
他四岁前的记忆一直很模糊,鲜明的只有见到鬼的恐惧,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忘了儿时天空的温柔。到了他再大一些的时候,他的天眼已经被封,看不到经常隐去身形保护唐清的天空。天空偶尔会出现一会儿,可他不会亲近自己,只是远远地望着。
天空一直守望着他,一直给予他如父亲般的温柔,他却丝毫感受不到。
文晓泉看着眼前的天空,仅犹豫了片刻便伸出肉呼呼的小手。
“天空抱……”
反正他现在是小孩子,撒撒娇也不怕丢人。
文晓泉语句里浓浓的鼻音让天空很是难受。
“我帮你抱他。”天空这么说着的同时,大手已经穿过文晓泉的腋下,将他举了起来。
文晓泉读懂了天空眼底闪烁的光芒,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不怕的。”
天空的嘴张了又合,反复了几次后只发出一个鼻音:“嗯。”
不善言辞的天空让文晓泉笑出声来。
而另一边,文晓泉又哭又笑的怪模样让天空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缓了一阵,文晓泉才再度开口:“我是很喜欢天空的。”
天空停住了下楼的脚步。
“虽然我经常和小白玩,不和你玩,可我的确很喜欢你,你看出来了吗?”
天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又发出一个鼻音:“嗯。”
“你和小白我都很喜欢。”
“嗯”
“是不分高低的喜欢。”
“嗯。”
“等我长大了你也要记得我喜欢你,即使我不说,你也要知道我喜欢你。”
“……嗯。”
“看完了漂亮大姐姐,你能陪我在沙坑玩儿一会儿吗?”
天空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