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蛇没了，大家都睡了，文晓泉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强迫自己先睡明天再考虑吧，他翻来覆去愣是睡不着，既然睡不着那就顺其自然起来打坐吧，却心慌意乱根本无法入定。折腾来折腾去，最终还是睁着眼度过了这一夜。
在床上滚到六点多，文晓泉终于躺不住了，洗漱完毕后直奔龙鳞的卧室，发现房门是打开的，里面没有龙鳞的身影，反之，龙家夫妇的房门是紧闭着的，门内响着阵阵鼾声，大概是还在睡。
文晓泉习惯性回身勾了勾手指，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抓了抓头发。
跟屁虫都不在了原来是这么寂寞的事啊？
他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准备到宿舍找龙鳞——龙鳞和龙家二老的矛盾并没有因为他的入住而化解，通常是龙家两老在家睡时，龙鳞在学堂宿舍住或者干脆外宿，而龙家两老在学堂宿舍住时，龙鳞才会回家，总之是根本不愿意和对方撞上，也不知道是谁刻意为之。
龙啸天曾经跟文晓泉解释过突破山腰迷阵的方法，以前他修为低，即便知道方法也可能被困在迷阵当中，龙家两老便从不让他自己上下山，一直亲自接送。虽然他现在只是刚突破开光，可比起刚来的时候已经跨出了一大步，在知道方法的情况下，上下山是轻而易举的，美中不足的是他还不能熟练使用法器，否则上一次山就不用走断两条腿了。
“文兄？”
文晓泉刚出迷阵，就撞上了从学堂里往外走的古德白。
古德白有些激动地走向文晓泉：“真的是文兄啊，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
不要问最近，他现在就不好了……
文晓泉只顾着喘气，根本没工夫和古德白叙旧：“有……有没有水……”
“有的，你等等。”古德白听他这么说，才发现了他的异常，折返回学堂里没两分钟，便给文晓泉拿来了一瓶矿泉水。
文晓泉接过水，二话不说便灌了一大半。
“怎么不打电话让人下去接你？自己走多累呀。”
“我好意思么我……”文晓泉干笑着。
古德白经文晓泉这么一提醒，才想起现在不过六点多：“对哦，学堂开课是八点，这会儿大家都还在赖床呢。以后你要上来可以打电话，六点之后我就醒了。”
文晓泉晃了晃矿泉水瓶，连带着一起道谢：“谢了。”
“同门师兄弟，何必这么客气，”古德白笑眯眯地拍了文晓泉肩膀一下，“文兄你真不错，几个月没见，修为都快赶上我了，看来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要被你比下去了啊。”
“不过运气好罢了，你如果不在学堂教书，肯定会比我更快。”
说到这个，就轮到古德白干笑了：“我还不行，师傅不允许我出去工作，就算有，也是特别简单的。”
文晓泉瞪大了眼：“为什么？”
古德白委屈地扁嘴：“你想啊，我这个样子本来就很难让人信服，如果我因为实力不足或者其他原因办砸了差事，人家肯定会说——下次不要找那个歪果仁道士，那就是个骗子，骗钱的！我以后还怎么在这个圈子混下去呀？”
“哈哈，真是委屈你了，声名大噪肯定由外貌开始，臭名远扬也是由外貌开始，还是龙叔叔有远见，你要是我徒弟，非栽我手里不可！”文晓泉对着古德白的肩头回敬了两下。
古德白也笑了：“还是这样好，咱们年龄相仿实力也相仿，说话也不用忌讳什么，之前给你上课，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别扭。”
“没见过这么老的学生是吧？”
“不是，年龄太相近了，总感觉自己有点儿自视甚高的感觉，不好，不好”古德白晃了晃脑袋，“对了，你出去工作，用的是妖魔还是鬼怪？你觉得哪一种好用？我现在手头只有些山精野怪，是不是得做好两手准备？”
自己带的都是灵兽，不具备参考价值，文晓泉根据经验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才答道：“如果只是查事情，鬼和会用幻术的妖魔好，如果对方也有些实力，就必须要用幻术厉害点的，至于打架嘛……当然是哪个厉害让哪个上啦，就算不够厉害，只要和你默契够好，也能打场漂亮架。”
“会用幻术的，我没有，幻术，幻术……”古德白也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笔和小本子，仔细地将文晓泉说的记录下来，“你打过架了吗？”
文晓泉正想回话，眼角突然瞥见一个人影。
龙鳞在学堂门口顿了顿，转身向右走去，目标似乎是西南方的那块空地。
“大哥，大哥你等等我，”文晓泉原本就是想来找龙鳞的，既然知道人家醒了，自然没有再和古德白聊天打屁的理由，“我有事找我大哥，先不跟你聊了。”说完，他冲古德白做了个抱歉的动作，眼睛不住地往龙鳞越来越远的背影飘。
古德白笑着摆手：“没事，你先过去吧。”
文晓泉迈开仍旧有些沉重的双腿，朝龙鳞狂奔过去。
“大哥……”文晓泉左手摩擦着衣摆。
龙鳞没回话，握着桃木剑摆出了一个架势，剑尖直指文晓泉。
文晓泉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挪了几步。
这是早起低血糖？还是剑气？
又观察了龙鳞片刻，文晓泉还是没看出来龙鳞究竟是心情不好还是单纯不想和他说话，只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感觉到龙鳞周身散发出来的低气压了，今天突然撞上，还真有点可怕，仿佛回到了他和龙鳞还没熟络起来的时候，阴冷，又渗人。
龙鳞不理他，他就只能在一旁巴巴地看着，站着等着觉得自己脚底板生疼，他干脆一屁股坐到了泥土地上，继续看龙鳞练剑。
不知等了多久，也不知道龙鳞是练完了几套剑法，他终于等到龙鳞收了架势，打算往学堂里走，他也立即起身跟上。原路返回还不到二十米，便有学生的谈笑声断断续续地传来——看来他运气还不错，龙鳞肯定不太想和这里的人打交道，才没继续练下去，要不他还得接着等。
在学生们好奇的目光中，他一路跟着龙鳞回了宿舍，在宿舍里落座。
这一坐，又是半个小时。
龙鳞自己泡茶看书悠然自得，对一旁坐立难安的文晓泉根本不管不顾。
两人独处不尴尬，他俩又不是没独处过，尴尬的是……没话说。
“大哥……”文晓泉刚壮起胆子起了个头，就紧张地又搓起了手。
龙鳞抬眼看着文晓泉，就是不说话。
文晓泉心一横，挤到了龙鳞身边：“大哥我今天来是有事找你。”
龙鳞的视线又投回书卷上：“说。”
“你的草养好了吗？”文晓泉指的是当初送龙鳞的那颗灵根草种子。
“差不多。”
文晓泉追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去修真界啊？”
“我在现世呆着碍着你了？”龙鳞眼皮都没抬一下。
“怎么会，我这不是关心大哥你的前途嘛。”厚脸皮的开关只要能打开，文晓泉就能不知道什么叫尴尬。
龙鳞抬起头，勾起嘴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哦？关心？”
文晓泉正色道：“你是我大哥，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啊？”
龙鳞看了文晓泉片刻，才继续低头看书：“说重点。”
文晓泉现在总算是知道自己之前对客户说“说重点”有多可恶了：“我想跟你一起去修真界。”
“去干什么？”龙鳞明显有些惊讶，从他无意识问出这一句就能看出。
文晓泉眨眨眼：“我还想跟在大哥身边多学点东西。”
龙鳞听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里却可以看到满满的疑惑：“这里有很多人可以教你。”
文晓泉摇头：“我从小就怕老师，还是跟年龄相仿的人学更好。”
“年龄相仿的还有古德白，比你小一点的学生也多得是。”
文晓泉半眯起眼，一脸嫌弃：“他们又没你厉害。”
“他们得再练几年。”
也不知道为什么，龙鳞还是那张死人脸，文晓泉看着却觉得他心情变好了一些：“几年哪里够，他们修炼的速度还比不上我。”
“再等几天。”
文晓泉张大嘴：“啥？”
“我说修真界，再等几天，等我突破金丹。”
文晓泉更惊讶了：“得突破金丹才能去？那我怎么办？”
“不是，”龙鳞顿了顿，耐着性子解释起来，“那个人觉得万兵源小世界太危险，和负责测试的长老说我不到金丹就别异想天开。至于你，已经突破开光，那个人也没给你设阻力，有我在，你总能过的。”
文晓泉觉得自己真是神奇，竟然一听就知道龙鳞说的“那个人”一定是龙啸天，而且一点儿没惊讶他会这么称呼自己的父亲。
“有大哥的小弟像块宝，”听龙鳞话里的意思像是他不过也帮他作弊，文晓泉真想抱住龙鳞亲他两口，不过……也仅限脑补，文晓泉根本没胆量这么去做，“小世界就这么危险，那大哥以后怎么去大世界啊？”
“不去，我只想去万兵源学剑……万兵源，很特别，那里有来自三千世界的高手，你去了就知道。”显然，龙鳞是懒得解释了。
恩，去了就打听胎果树的消息，这事儿闹得这么大，肯定是各类小道消息满天飞。
噢，还得学一下怎么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
文晓泉在心底拟定着计划ABCDE，又在龙鳞的宿舍里呆了半个小时，才以“不打扰大哥看书”为理由离开。
这时，已经是早上九点多，龙家两老早已起床，吃好了早餐正准备上学堂看学生们学习。文晓泉也不多说废话，一股脑将自己脑洞大开的推理跟他们说了一遍，强调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中心思想，最后又叮嘱两老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才将两老送出了大门。
心中的大石落下，想做的事也有了路子，睡意很快就袭击了文晓泉。他打着哈欠往楼梯走，却差点一脑袋撞上龙鳞的肚子。
“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尽管知道龙鳞不想和龙家两老碰面，总是掐着他俩要上山的时间赶紧下山，文晓泉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龙鳞站在阶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文晓泉。
“你想去修真界，是为了躲开那些人？”